秦笑如果不是被接下来少年连珠炮是的语言轰炸估计会沉迷在那片湖水中吧。
“我可以去洗澡了吗?热死了,我也可以不穿上衣?太好了。”
不知道少年说的鸟语,秦笑猛地甩开他的手,仿佛对方是病毒携带者似的。霍地坐起的秦笑没有看到少年离去时黯然的眼神。
不喜欢外国人就是不喜欢,哪怕是个美丽的外国人!秦笑在心底对自己说。
秦笑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有点失神,旋即暗骂自己神经病,轰地倒下,约会周公去了。可是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不是性感美女而是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睛,秦笑顿觉背脊一阵发凉,这个,那个,不会是被下了魔法?暗笑自己幼稚迷信,翻个身继续睡。可是在这个闷热的夏夜,空调无力地哀叹,隔壁人家发出的欢笑声,楼上小孩拍皮球的声音,窗外树上知了的歌声交织在一起以及自家浴室传来的水声都让秦笑辗转反侧。
水声停了,门开了,秦笑干脆起身,发现两人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只能冲他笑笑,少年揉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也笑笑,可是秦笑此刻却无暇顾及那个笑有多倾国——中国不会被一个外国小子一笑就倾了吧,他不规矩的眼睛已经瞄到少年雪白如瓷的头颈,锁骨,胸,腹……会生针眼的!秦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刚想别过头,少年却走过来与他继续对视:“我也睡那里吗?”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天真的笑意,手指指那个由两张钢丝床拼成的“KING SIZE”大床,秦笑享受了二十年中国独生子女的好处——不用与人分享,到头来居然要他和一个外国人分享自己的床自己的房就差没分享自己的妈了。
TOM从小生活在一个五口之家,作为最小的孩子,他从不和哥哥姐姐争什么,小房间,旧衣服……就是童年的回忆。住在秦笑的房间里,他觉得很不错,而且秦笑是个很有趣的同龄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他知道秦笑并不十分欢迎他,但是他还是决定一直住下去,直到……离开。
秦笑有时挺懒,本来想把床还原成两张,可是他环顾四周,目测了一下,那样房间感觉更小了,而且还要搬动其他家具。意思意思挪了挪床,是中间有缝隙产生,视觉上有楚河汉界之分,实际上还不一张席子吗?
秦笑看着床上只有一条被单,同床还要共衾?不行!翻箱倒柜也要找出另一条,工夫不负有心人,当秦笑将一条仿佛用来SM的“布条”披在TOM身上,并面带诡异笑容,可爱的异国少年笑得更是妩媚,月光将他的头发染成银色,秦笑再次看呆,怀疑自己被机器猫带回了古希腊。
TOM看着眼前一愣愣的大男孩发呆的表情就控制不住地想笑,可想起那样肆无忌惮地笑会让他生气,所以只好忍耐,殊不知这样的笑容在对方眼里是多么勾引鼻血。
秦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这个布条很好笑吗?他“唰”地扯了回来,将自己床上的被单往少年身上一裹,严严实实,好象保护珍宝似的。
“空调下面小心着凉。”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缠着那个SM布条倒头睡去了。
“Good night。”好象有人道晚安。
“晚安。”喃喃一句,中国人习惯说中文。
TOM学着那个语调说了一句中国人听不懂,外国人更听不懂的“晚安”,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来异国的第一天,失眠是很正常的,异国的月亮不够亮,异国的空调会唱歌,异国的少年会说梦话……TOM看了看将腿伸到自己床上,将手搁在自己胸口的黑发少年,嘴角不自觉地牵出淡淡的弧度。
起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时寒气还是让少年哆嗦了一下,温差的存在就像代购、文化差异一样,无法拉进距离,回头看看两个小床之间若无似有的缝隙,这就是“温差”。
秦笑的房间在顶层,没有阳台,却有个大大的晒台,可以种花,晒衣服……栗发少年轻轻推开门,就披了床单赏月去了。
这个意象是很美很美的——少年裹着拖地的长被单,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坠落在天台,迷失了回森林的路。无奈的他只能仰望着无暇的月祈求帮助,结果,一个人间少年推开了门,他们四目相接……
“半夜三更玩惊忪还是搞文艺?吓唬老子——”秦笑突然醒来,迷迷糊糊间发现床边少了个大活人,就算本·拉登在他面前他都没这么心惊肉跳过。
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回头发现阴暗处一个高大的身影,那双即使在黑夜下也奕奕生辉的眸子,黑曜石般的闪着并不锋利的光芒。
听不懂秦笑的话,月光将他五官分明的表情雕刻地更立体,也让少年清楚此刻秦笑正处于暴走状态。
“对不起,我只是想欣赏贵国的月亮!”少年知道中国人诗词文化里一个重要的意象就是——月亮!
顺着少年的手指,秦笑发现今晚的上弦月还真不错。秦笑只听懂了那句“对不起”,“月亮”。
“你他妈赏月也挑个日子,今天不是中秋,月亮不会像大饼那样好吃!洋鬼子学什么李白,赏月,我看喂蚊子差不多!”一通臭骂,少年虽然不知他在骂什么,但知道一定是生气了,不过这个表情似乎还有一点别的——担心?也许是错觉吧。
都是月亮惹的祸。
沉默,暴风雨后的静默——
“还不下来?”秦笑做手势让在最高台阶上的少年下来,“那你睡那吧!”刚欲转身,被身后的“HELP”定住了。
为什么这个单词学过?
“我脚麻了,不能动。”少年面露难色,依旧不动弹。
秦笑觉得少年的话和环绕着自己的蚊子叫一样难以理解,看他指着自己的小腿,难道不能动,不会吧?
少年明白他们之间不能通过语言来交流,便用手势做了一个大叉的姿势,表示不能动。
“没用!”秦笑撇撇嘴,弓起背朝他点点头,少年心领神会立刻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全部转移。
“哎哟,重死了!”调整了姿势,秦笑发现其实他一点也不重。少年蓬松的头发有意无意搔弄着秦笑的耳朵,夜晚的风将发丝间的香气也吹到秦笑的鼻下——真好闻,明明用一个牌子的洗发水,奇怪!
被这么一折腾,秦笑睡意全无。少年盘腿坐在床上,阴影掩盖了他的眼神和表情。
好凉——沉溺于自己心事的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冰凉拉回现实,原来是冰镇啤酒亲吻额头的清爽,有些东西给予的爱是冰冷的,但那也是爱,比方冰淇淋。
“喝吗?”秦笑指着少年手里的啤酒做了一个喝的动作。
少年点点头,空气里淡淡的啤酒味更让人有点清爽的感觉。
一瓶接一瓶,啤酒何其多……原来在家也是可以拼醉一番,可惜没有醉颜红。
经过这次拼酒,其实也就是秦笑看着少年越喝越清醒,心里很是不服气,于是倾囊而出,将冰箱里所有的啤酒抱了出来,看谁先倒。
TOM小时候在农场呆过,自家酿的啤酒比这个浓郁多了,很是不过瘾,喝到最后飞扑过去夺过秦笑手里的“咕噜咕噜”喝光光。
结局是平分秋色,秦笑扬言下次再比。
“What?”少年不是很明白。
秦笑放慢语速:“Next time we drink,ok?”
少年无比兴奋OK,OK个不停。
第三章
有人推我的背、有人拍我的背、有人拔我的头发;身上凉凉的、身上疼疼的;不要晃了,不许地震,老子还要睡呢——秦笑的呐喊,在梦中。
“你终于醒了,电话。”睁着迷糊的睡眼,秦笑第一眼看到的是TOM惨绝人寰的笑脸。
夺过手机没好气地吼道:“老子在睡觉,您哪位?”
“大少爷,你要睡到世纪末也没人管你,今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老板气吼吼地挂了电话留秦笑一人无语问苍天。
昨夜拼醉,一睡至死的感觉真他妈好,清醒过来的秦笑发现床上一片狼藉——镊子,花露水……
不能发火,秦笑催眠自己并用肉麻死人的口吻说道:“你过来!”手指勾勾,美人自动爬上床,再勾勾,简直就是午夜场。
“What are you doing now?”标准小学课本对话,秦笑的小学英语老师一定在某处激动落泪。
TOM一听来劲了,立马用纯熟流利到布什都望尘莫及的美音应答。
“STOP!”秦笑受不了英语摧残,打算用自己福尔摩斯般智慧的大脑推理出现场的一切。
从自己太阳穴处流下的花露水可以得出,某人将花露水惨无人道地帮自己洗头;看着自己小腿秃了一片,顿时明白了地中海的痛苦——腿毛不是男人的耻辱!
“小子我和你说,好好说,你叫人起床有N多方式。第一,你可以叫醒我,我允许你学猩猩叫;第二,你可以玩玩打击乐,敲个脸盆砸个锅都可以,记得拿美金来陪就好了。再怎么着你也犯不着和我家花露水和我的腿毛过不去……”新世纪唐僧也没秦笑那么能说的,秦笑从小脾气就不好,冲动,按沈天誉的分析就是躁狂症的潜力股,火气一旦压抑就在体内起化学变化,开始滔滔不绝,烦死上帝,吵死阎王。
可这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一脸灿烂一脸得意地看着受害者,秦笑知道是使用杀手锏的时候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拉过少年纤细的手臂,眼明手快将汗毛用镊子一一拔起。
“Oh,oh,oh——”
“知道痛了吧你,哼!”还没解恨的秦笑继续拔,完全没有意识到少年另一只空闲的手已经伸向他的头顶上方,下一秒,香喷喷的花露水劈头盖脸把秦笑的头和脸洗了个干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秦笑被突袭的那一刻,TOM成功脱离魔爪!
“我靠——”棋差一着,竟败给了老外!
妈的,溜的比泥鳅还快,追着他的身影,TOM已经躲进浴室,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门反锁。
隔着磨沙门,姓秦的流氓可不知道什么穷寇莫追的道理。
“出来!你小子皮痒是不是?”挠啊挠,秦笑你以为你是猫?
贴着磨沙玻璃门的TOM笑得挺乐,就是不开门。
冷却下来的秦笑自问这到底是哪出和哪出?自己和个相处了不到24小时的外国人打打闹闹更要命的是还乐得和老鼠似的!
“TOM~”放软了口气,第一次这么叫他秦笑浑身鸡皮疙瘩,“不玩了。”
少年发现威胁解除,小心翼翼推开门,学特务般贼头贼脑试探了一会,落落大方走了出来,秦笑躲在一旁掩着嘴笑,帝国主义制度下诞生的欺善怕恶的嘴脸,但是社会主义的人民就善于迂回,善于以退为进,善打游击战……在敌人松懈下来的时候,就是最好的进攻时机,一个大鹏展翅,一个黄雀在后,将小TOM压在身下好好蹂躏一番后,秦笑满足地放过了他,身下的人也不挣扎,最后竟然给了秦笑一个挑衅异常的笑容,拍拍身上的灰上阳台去了。
下次逮到机会往死里打——秦笑抱着这个美好的期待洗澡去了——花露水也不能当香水用!
神清气爽地靠在天台吹着夏天的风,色一(舒服)——
鉴于肤色、文化、语言的差异,以下话语纯属两人自言自语,不是对话- -
两人靠在天台墙壁较高的一侧看着芸芸众生奔波忙碌,秦笑顿时有自己仿佛上帝的错觉。
“其实我这住房条件很差,你要不要考虑搬走?”秦笑也没看旁边的少年,眼睛被太阳烤地睁不开还在仰望蓝天。
“对了,我觉得你房间和我房间很像,乱七八糟,那种感觉就是很熟悉。”
“你来上海旅游还是留学?”
TOM歪着头看着阳光下阴影分明的秦笑的脸,屏蔽他嘴里吐出的同样陌生的字眼,“我只是来散散心的。”
不明所以的点点头,秦笑也不知道对方说什么,不必费心去理解,反正只是暂时的房客,还是保持距离,和平共处。似乎从第一天的情况来看,比较困难。
沉默之间是铃声打破了和谐的宁静,秦笑挥散头顶名为“文艺”的云朵,掏出手机一看,哇塞,都忘记还有女朋友这件事,匆匆敷衍几句,约好地点,扭头就打算走。
“去哪里?”
秦笑回头,露出不输于对方的灿烂笑容:“见女朋友!”说罢一溜烟不见了。
TOM心底其实有点小郁闷的,欺负自己听不懂中文,再次学着秦笑的语调念了遍“女朋友”,记下来,下次碰到同胞也好问问。
不知对着那个背影消失的门看了多久,TOM轻轻叹了口气,便被这个城市特有的亚热带的风一吹,散了。
“小蓓,外面太阳大,怎么不在里面等?”秦笑良心发现对女友嘘寒问暖起来。
“秦少还记得我啊~”女人就是这样,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
秦笑只能笑,心里可是想着这女人不能得罪,不然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不知道还以为黑社会讨债的。
“你都没主动打电话给我!”秦笑想这个时候他如果说,我他妈就不给你姑奶奶打电话天还会塌了不成,估计这手得分,可转念一想,分了也就分了,干吗非得装哈巴狗讨好?
结果抱着好男不和女斗的绅士原则,秦笑轻松道:“我家来了个老外,女王吩咐我好生伺候着。”
小蓓一听来劲了:“哟,这可不像秦少会说的话。让你伺候人,多难啊!”这不是弦外之音是什么?
“作为社会主义新一代的接班人,我们要不卑不亢地面对资本主义社会的一切诱惑……”
小蓓哈哈大笑:“人家诱惑你什么了?”秦笑一下哑口无言,这不正要表明自己立场坚定么?
“是哪里来的?欧洲,美洲?英俊的德国人?浪漫的法国人?还是奔放的美国人?”姑娘家就是会幻想,琼瑶毒害的。
秦笑不屑:“你怎么不说是非洲难民还是印度阿三?”
“切,”小蓓同样不屑,“那样的我还懒得知道呢!”
“哼,势利不?早晚投靠了帝国主义认贼作父!”秦笑“义愤填膺”状,“是个小美人。”其实秦笑的意思是“年轻的美国人”。
“什么?”小蓓做霸王龙姿势。
秦笑矢口:“不是,是个美国人,我缩略语缩习惯了。”
“哦,哦,那么帅吗?”少女怀春也要看看对象啊——秦笑纠结——纠结眉毛。
秦笑接口:“帅,赛过小贝,赶超戴普。就是比我么,还差那么点点。”掐着小指故作那“一点点”。
此次逛街小蓓不再流连在吴江路的小吃而是拽着秦笑高档了一回。
“小蓓,这些不适合你……”第N次告诫身边的女友不要贪恋资产阶级的浮夸生活却引来女友鄙视的目光。
“秦笑啊秦笑,你有点大志好不好?”
秦笑倒豁达,丝毫没有挫败:“你认识我时我就这样。”
小蓓咬着嘴唇,指着路上一个时髦女郎:“我也好想有一天那样或者那样!”手指疯狂扫描,秦笑眼睛没地方搁只好继续望天,下午的阳光也那么毒辣,眼睛刺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