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东风(第二卷)——浴沂
浴沂  发于:2013年0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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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句话,让芳树无心打了个激灵,“既然你知道他二人的下落,为什么不将他二人抓回去见主人。”

红尘无恋盯着芳树无心,眼神灼热,“本堡主可没有那个空替沉醉找一个逃跑的男宠,何况这个男宠,还本来就是东风的。你别忘了,东风也练过玄玉心经,即使现在受了伤,他若拼死一搏,你我可是沾不到半点好处。”

芳树无心用眼神狠刺他,“绝尘,你别忘了,你也是主人的侍卫!”

红尘无恋妖媚一笑,“芳儿,你别忘了,本堡主的那个缺,已经由不才本堡主的小妹铃铛顶上了。”

芳树无心冷哼道,“就算你不再是主人的侍卫,可你也别忘了陌上红尘家世代守护嵰雪山主的承诺!”

红尘无恋笑得更艳了,只听他道,“本堡主当然没忘,如果沉醉被人追杀,不才本堡主倒是愿意无怨无悔地去救他,或者他哪一天被人杀了,要本堡主去找那杀人的拼命都没问题。不过……”

他停了一下,芳树无心立即追问道,“不过什么?”

很好,羊入圈套,红尘无恋心中暗喜,面上却不痛不痒地道,“不过当初的契约里,可不包括要帮沉醉找逃跑的男宠这一条吧?”

他的一句话,听得芳树无心的唇角抽了好几抽,才明白他之前那番大义凛然、舍生救主的话,根本就是在唱大戏,试问天下间哪个不要命的有那个胆子去追杀江湖第一圣地嵰雪山主人沉醉,沉醉的风华日月功早已练到第九重,炉火纯青的地步,江湖上能杀得了他的人,要么是没出世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乘着他走神的片刻,红尘无恋已经闪到他身侧,绽放着张桃花脸笑道,“芳儿,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你要是答应了,本堡主就把东风和沉醉男宠的藏身地告诉你,如何?”

“绝尘,你不要太过分!”

芳树无心觉得,他今天一天所说的话,比他一年说的话还要多。十年前的一场交易,绝尘一瓶“苍颜”,让他少年白头。

想他芳树无心本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无心剑客”,一把吟芳剑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然而,他心理委实对红尘无恋存了那么一点的畏惧,上次要的是他的青丝,这次要的会不会是他握剑的手,他芳树无心没其它的爱好,一生离不开的,就是剑。

红尘无恋果然不怀好意地看了看他握着吟芳剑的右手,“优雅”地笑道,“芳儿可知道燕太子丹易水送别的故事?”

芳树无心一怔,却不知道他这唱的是哪一出?

红尘无恋便继续道,“当年荆轲刺秦王,太子丹于燕国王宫为壮士饯别,席间杯酒相传,歌舞作伴。壮士荆轲不过赞了一句那跳舞的女子一双手生得十分柔美。后来易水送别,太子丹将一个镶嵌金玉的紫檀木匣子送给荆轲作饯别之物。”

他说着,便问芳树无心,“你可知燕太子丹送的是什么礼物?”

芳树无心冷眼道,“我没兴趣知道。”

红尘无恋看了一眼芳树无心的手,轻轻一笑,“本堡主保证,你会很有兴趣知道,因为这实在和芳儿你相关得紧。”

芳树无心一怔,“和我有什么关系?”

红尘无恋的眼底铺满算计,“荆轲打开匣子一看,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那个跳舞的女子的纤手,失去这双手,那热爱跳舞的女子便永远不能再跳舞了,而得到那双手的荆轲,却大为感动太子丹的知己之情,为刺秦王身死无悔。”

芳树无心的心,已经开始泛抽搐,一阵寒凉,从他的脚趾尖冒起,直直地往上飞窜。

红尘无恋满目“爱惜”地看着芳树无心的手,眼神“温柔”地继续道,“芳儿,你说不才本堡主要是去告诉沉醉,只要他愿意效仿太子丹将你这双手作为饯别之礼,本堡主便去杀了东风,将他的男宠带回来。你说,他是更在意他那天下第一美人的男宠呢?还是更在意芳儿你这双握剑的手呢?”

他还故意的强调了“握剑”两个字。

若非顾忌着芳树家,芳树无心真恨不得一剑刺穿他那颗沾满毒液的心脏,再将他那花枝招展,媚死人不偿命的身体戳上万儿八千个窟窿。亏他一口一个“不才本堡主”,他根本就是算计得滴水不漏。

“绝尘,你够狠。”

老半天,芳树无心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这么说,芳儿你是愿意和本堡主做交易了?”

芳树无心冷哼道,“除了我这双手,还有……”

他说到这里,实在有点说不出口,如果他还是十年前那个要求,要他做他的……,他堂堂芳树家的少主,一代剑客,要他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干那种事情,那还真不如杀了他算了。

红尘无恋盯着他道,“还有什么?”

芳树无心闷了半天,才红着脖子道,“绝尘,我绝不会答应做你的男宠。”

红尘无恋微微一叹,抚额道,“芳儿,你误会本堡主了,本堡主虽然喜欢男人,但也不至于,对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感兴趣,就算是要找男宠,本堡主自然也会找沉醉那个男宠那种级别的呀。”

一句话,他的意思就是,本堡主对你这个苍颜丑男没兴趣。

芳树无心觉得,他这二十六年所有的糗事加起来,也没有此时此刻丢脸,尤其是这个大得不能再大,丢得不能再丢的脸,还是在他最讨厌的人——绝尘面前丢的。

良久,他才冷声道,“那你到底要什么?”

红尘无恋的一张桃花脸,灿然若日暮江天的晚霞,他修长纤细的两指间,正夹着一颗红色的药丸。

“你服下它,本堡主就告诉你东风把流霞藏在哪里。”

芳树无心冷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真的知道他二人的下落。”

红尘无恋一叹,“芳儿,看来你还是太低估不才本堡主了。”

他说着,另一只手上,已经多了几根青丝,这几根青丝,却与普通的青丝不同,正因为,那黑色的发上,流动着淡淡的红晕,而这样的流动着红晕的青丝,天下间,只有琼珠楼的醉流霞的那头青丝才是这样。

红尘无恋将流霞的几根青丝缠在指间,嘴角噙笑道,“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芳树无心冷冷地看了红尘一眼,接过他手中的红色药丸,张嘴吞了下去。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们在哪里了吧。”

红尘无恋负手长笑,“本堡主最是信守承诺的人,当然会告诉你,东风和沉醉的男宠,现在就在你的老家,零陵郡的桂州城。”

他说着,神色怪异地看了看芳树无心,又道,“不过芳儿,你真的不请本堡主去你的芳尘小筑坐坐么?”

芳树无心冷哼道,“地方小,招待不了你这位……”

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子已经直直地跌了下去。

“绝尘,你给我吃的什么……”

昏迷之前,芳树无心寒冰一般的眸子愤愤地瞪着红尘无恋道。

******

是夜,鹦鹉洲,芳尘小筑。

木屋内,干净简洁的陈设,木桌一张,木凳一张,硬木床一张,这样的房间,真不像名震江湖的武林世家岭南芳树家的少主待的地方,却又像极了冷面剑客的居所,芳树无心的居所。

木桌上燃着两盏琉璃灯,一对浇花红蜡,还是红尘无恋从他的画舫中带下来的。

芳树无心躺在硬木床上,墨眉紧锁,他的一头白发铺泻在木板上,墨色梅心木苍发朱颜,看得红尘无恋痴了半晌。

修长纤细的手抚摸着芳树无心的面颊,沿着他优美的脖子,一直抚摸到宽阔的胸膛,长年练剑的身躯,保养得很好,矫健有力,不同于红尘无恋的纤细柔软。

红尘无恋那张桃花脸,丝毫不见娇媚,黑曜石的眸中,写满深沉地眷恋。

他一边抚摸昏迷的芳树无心的身子,一边道,“我以为得不到的东西,就将它毁掉,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开始喜欢上你,我等了十年,终于有机会得到你。”

他的手,已经拨开芳树无心的粉蓝衣襟,亵玩着他胸前的乳尖,瞥到那饱满可爱的红珠,他的眼里,激起一道灼热,又似阴沉。

“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可你竟然宁死也不愿从了我,于是,我只能选择毁了你。”

他一只手加重了力道玩弄着芳树无心的乳尖,一只手撩起他垂下木床上的白色发丝,叹道:“可是,为什么,即使你已经变得这么丑,十年来,我的心中,却没有一刻真正放下过你。”

45.缠绵思尽抽蚕茧(一)

零陵郡,桂州城。

我坐在望江楼上,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黄皮酥鸡,螯烹玉髓肥,鲙切银丝细。

东风坐在我对面,此时,正在喝一盏清茶,他的面前,摆着一碟子纯素的米粉,白馥馥浑圆的米粉,上面覆着几根青菜,映着东风的一身浅绿色衣衫,外面罩着一件米白纱衣,分外的相得益彰。

他戴了张人皮面具,又是一副中年人的面容,其实我也戴了一张,东风说这人皮面具是易容术的专家江湖四公子之一的春梦雨制作的,一旦戴上,就是你亲爹妈在你面前也认不出你来。

我心中对于那位千变万化,来去无踪的春梦雨佩服得五体投地,将来有一机会,一定要向他请教请教易容术,我于武学的心倒是疏懒得很,但对于那些奇门八卦、易容改扮之术,委实好奇得很。

我夹了一块清蒸鲥鱼,吃进口中,当真是鲜嫩爽滑已极。

东风依旧静默地喝着茶,丝毫也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唔,食不言,寝不语,他的修养素来极好。

我真是佩服他老爸老妈,要什么样的传奇人物才可以养出这样的仔来。

我又吃了一块锅贴豆腐,脆嫩软滑,余香满口,唔,望江楼的厨师,手艺不错。

东风终于提起竹筷,在夹一棵青菜吃,细嚼慢咽,动作温雅已极,我跟他一比,简直就像一头饿了几天的狼,一上饭桌就扎进菜堆里。

我抬头望了望头顶的红灯笼,却望到红色的帽檐,此时已交孟春三月,岭南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下落霞山的时候,我却被东风硬硬地扣了顶帽子,说是我那晕着红晕的青丝太过惹眼。

我又转过眼睛透过雕花的红木窗看望江楼下的市肆,桂州城也算是南方的大都市,楼下商铺林立,米面油盐、瓷锦珠玉,勾栏瓦肆,一列列好不热闹。那勾栏之中,诸色杂耍,戏文讲唱,实在阅人耳目。

一匹骏马自街道的转弯处横冲直撞而来,吓得街上的市井平民,惊慌失措。

马奔得太急,以至于马上的人影子都有点模糊,只见青衣飘飘,青丝飞舞,风中还传来那饶首珠翠的悦耳撞击之声。

“哟”的一声娇呼。马匹在望江楼下停了下来,马上跳下一个青纱衣、鹅蛋脸,高高的发鬓上插一只玉燕钗的清秀少女。

那少女下了马,门口的店小二便点头哈腰,十分恭敬地为她牵了马,口中谄媚道,“晴小姐大驾光临,真是小店的荣幸,小姐,里面请,里面请。”

“啪”的一声,那青衣少女给了店小二一巴掌,娇喝道:“少废话,给本小姐上最好的酒菜来。”

她说完,便一甩衣袖,转身奔上望江楼来。那无端挨了一掌地店小二,只得讪讪地抹了嘴角的几丝鲜血,诺诺地跟了进来。

我暗自摇摇头,从大小肥乔到风潇潇,再到眼前这个青纱少女,这在江湖上混的女人,果然个个都不是好脾气的,想来还是我那位玲珑剔透的紫儿小侍女最是温柔可人,慧黠灵秀了。

那位晴小姐直直地冲上二楼,捡了我们对面靠墙地一副海棠春睡图的桌边坐下。

圆胖身材的掌柜见她怒气冲冲,赶紧以疾风卷落叶的速度端来好酒好菜伺候着。

晴小姐看也没看那些菜一眼,抓起桌上的一坛子零陵郡特产的高浓度三花酒,拍开黄泥酒封,直接端起坛子咕隆咕隆地往她那细长优美的脖子里就灌。

我本对她不甚好感,如今见她这样豪爽地喝酒,心中又是有些敬佩,又是有些自愧不如。

我又吃了一回菜,东风又喝了一盏茶,那位晴小姐,却已经灌了好几坛子酒,眼见得桌上的酒坛子,都彻底见底儿了。

“掌柜的,再拿酒来,多拿几坛酒来。”

她喝得杏眼雪亮,香腮微红,听那声音气儿,却是没几分醉意。我心下已经骇然,这般能喝,估计和红儿那丫头有得一拼。

掌柜只得点头哈腰地命店小二又送了几坛酒来,陈年的三花酒,飘着浓浓的酒香,飘得东风的眉,微微一皱。

我知东风素来喜欢清静,那晴小姐那般闹酒,他心中一定不快极了。

于是,我便道,“阿爹,我吃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走吧。”

东风是中年人的打扮,而我是少年人的打扮,下山的时候,东风便命我,和他父子相称。

我想他本来也是我的师父,师和父,也没太大区别,谁知这一叫出口,我的脸,还是红了小半边。

东风的绿眸中噙起一丝笑意,颔首道,“好。”

我心下一阵释然,总算可以把这地方,留给那位醉酒的晴小姐,她如此不快,固然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按照我通常在上课的时候偷看地那些通俗小说的段子,她这个样子,多半是情场失意,要么是被情郎抛弃了,要么是心爱的人另有所属才会这样。

我和东风转到朱漆栏杆之侧,就要下楼,不料那位晴小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一双白皙粉嫩的纤纤玉手抓着东风的绿袖不放。

香腮白里透红,杏眼微醺,神情痴缠,原来她已经醉了,而且看起来还醉得不轻,原来,她没有红儿的酒量。

只听她拽着东风的袖子道,“风公子,天下那么多女人,你为什么要去喜欢一个男人,还要为了一个男人东躲西藏。”

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她竟然认出了东风,那个什么“千变万化”春梦雨的人皮面具这么废柴?

等等,他说东风为了个男人东躲西藏,这个男人是指我么?

东风的眉头皱了皱。

那晴小姐却涨红了一张俏脸,带着少女的娇羞道,“其实,其实,连我也喜欢你……”

我总算明白过来,原来东风,就是那个令她失恋的“情郎”。

她说着,杏眼中突然浮上一丝恐惧,慌道,“我哥,我哥他在找你,他找到你,一定会和你拼命,无论你们谁死,我都会很难过,很难过。”

我现在已经有点同情她了,任谁处在她这样的位置,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我又斜着眼看看东风,目前的情况,若是羽觞,一定会杀了这个女子,以绝后患,可是东风,他一定不会忍心杀一个钦慕自己且为自己的生死担忧的少女。

只听东风道,“姑娘,你认错人了,你看看,黄某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是你所说的那位公子?”

晴小姐听得浑身一震,这才看了眼我,又细细地看了眼东风,旋即放开东风的绿袖,颤声道:“对不起,你们长了一双同样的绿眸,我以为……”

她说着,歪斜着娇躯回到那张桌上,继续灌她的酒去了。

我微微一叹,便和东风下楼去了。

出了望江楼,我原本打算去混几趟戏,听几场说书,去斗蛐蛐那里起起哄的心情全没了。

东风走在前面,我悻悻地跟在他后面,很明显他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也不好。

我们一路出了闹市,走到漓江边上,青的山,碧的水,山如螺黛水若碧玉,经风一吹,平静的水面卷起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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