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孩子，哭够了的凌轩睡着了，眼角还留着泪痕。沈奕亲亲他的额角，将泪痕舔去，抚着他额前的乱发。李伯将粥端了上来。

“阿轩，起来吃东西。”沈奕摇醒凌轩，把他扶起。

“嗯？奕，我怎么睡着了？”打着呵欠，凌轩听话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先吃东西。”沈奕摸摸他的头，将粥递给他。凌轩听话地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喝，两人一时无话。

沈奕想，凌轩若是不想说，那就不说吧。待他什么时候想告诉自己了，在说。这样想着，沈奕揉了揉凌轩的头发，动作说不出的宠溺。凌轩抬起眼望他一阵，又迅速低下头去喝粥，像在逃避似的。

是的，他不敢面对那双眼睛。明明是淡然地一滩温水，此刻却盛满神情。太深太重，他承不起。

吃完晚饭，凌轩进了浴室洗漱。等他出来，便看到沈奕穿着浴袍，头上搭着一条毛巾，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凌轩突然觉得温馨，像一个小家庭，平淡却暖心。一如小宇给过他的这样的感觉。

凌轩走上前，坐在沈奕身边，默不作声地擦干沈奕的头发。沈奕也没说什么，处理完事情，合上笔记本，侧头去看凌轩。凌轩笑笑，俯下身来吻住沈奕，快手快脚地把身上衣服除个干净。

凌轩边脱着沈奕的衣服，便抬眼看他：“呐，奕，今晚想玩什么？骑乘？69？SM嗯？”

沈奕难耐地挑眉，一把把凌轩翻在身下。

这晚做的过于激烈。凌轩不怕疼似的全力挑动着沈奕，本想温柔一些的沈老大在凌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逗下逐渐缴械投降，理智都甩到外太空，只顾着猛力冲刺。

完事后的凌轩有些脱力，累的一句话也不想说。沈奕吻吻他的眼睛，把他抱进浴室里清洗。手指探进去的时候凌轩动了动，睁开眼睛，瞟了沈奕一眼，诡异地笑笑，伸脚踩在沈奕胯上。

“唔。”沈奕微有怒气地瞪他，预备抓住他的腿。凌轩又不知死活地将脚伸进沈奕胯间，不轻不重地一勾。未等沈奕出声，又下猛料地自己探入身下，勾住了沈奕还在自己体内的手指。

纵是再有理智，再能克制的沈奕，也立马败下阵来。跟随身体的本能迎合着凌轩的挑逗。

浴室大战结束，筋疲力尽的凌轩哼哼着腰疼，死赖在沈奕身上要他抱上床。沈奕从后拥住他，收紧手臂，将人圈在怀里。

凌轩闭上眼睛，安心地呼吸着沈奕的气息。从后背传来沈奕有力的心跳，平静，稳定，令人心安。他向后缩了缩。

“阿轩。”沈奕声音有些嘶哑，嘴唇碰着凌轩耳后的头发。“阿轩，我爱你。”

凌轩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低声说：“我也是。”

沈奕收紧了手臂，吻在他的发上，叹出一口气，像是在确认般：“阿轩，再说一次。”声音里夹杂着怒涨的喜悦和紧张。

凌轩笑着抬起脸来：“明晚再说。每天限量供应。”

第六十三章

瑞士的雪很暖。凌轩这样想着，透过窗户看窗外飞散的雪花。算算日子，还有两个星期便是小宇的忌日。凌轩盯着手指上的戒指，恍惚了一阵。

“呐，小宇，你看你看，我买的戒指。”十八岁的凌轩兴奋地跑进屋来，将手上握着的两枚戒指给凌宇看。

“哦。生日快乐。”凌宇刚接过戒指，却被凌轩抓住，一下便把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

“生日快乐小宇。我的礼物呢？”

凌宇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柔和了许多，指着书桌上的盒子：“吃吧。”凌宇拍开凌轩的手，走过去坐到桌前。凌轩好奇地过去拆开盒子，一边念叨着：“吴警司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怕今晚有事陪不了他们了。以前每年生日都一起吃晚饭的呢，阿姨的手艺可是很赞的呢……诶？蛋糕？”凌轩声音不可抑制地往上扬了好几个调子，也听不出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惊讶多一点。

“哇，小宇贤妻，你都可以嫁人了！”凌轩拉了个凳子坐下来，眼睛放光地看着盒子里的蛋糕。蛋糕并没有装饰得很精巧，淡奶酪蛋糕上洒着鲜绿的抹茶粉。不是味道很甜的蛋糕，芝士也不重，正和凌轩口味。凌轩迫不及待地切了一块放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对了，你怎么会做的？”

“先吞下去再说话。”凌宇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跟同学学的。”

“哦？男的女的？”凌轩仍是满嘴蛋糕，表情是满足的。

“问这么多干嘛。女的。”凌宇稍显局促地回答，低头也切了一小块蛋糕。

“唔。”凌轩专心致志于蛋糕上，没再追问下去。

“……阿轩，你有女朋友了么？”凌宇抬起头，漫不经心地问。

“嗯？没有呀。小宇啊，我可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哦。嘿嘿，我有你就够了。”

凌宇笑笑又低下头，看着手指上银闪闪的一圈。“你买的？又赚了钱？”

“嘻嘻，最近跟James他们赚了一笔。啊他们还说了，祝你生日快乐呢。”

“嗯。你自己小心一点。读的是警校却干这种违法的事情，别给吴警司找麻烦。还有梁穗他们……”凌宇欲言又止，似乎不愿多言。

“小宇，你知道么？”根本没理会凌宇的顾虑，凌轩一脸神秘地低声说。“我和小宇上床了。”

凌宇惊讶地抬头，有些不知所措。“阿轩，你喜欢男人？”

“也不是。男的女的不都没差嘛。反正我又不会喜欢上谁。”凌轩在蛋糕里找到一小块芒果放进嘴里，满不在乎地回答。

凌宇不说话，微微皱眉。终于吐出一口气来：“你呀。”仅仅两个字，包含多少无奈，多少担忧，又有多少溺爱。

凌轩想起那时候凌宇的表情和语气，轻轻笑了。雾气沾湿了睫毛。小宇，我一直让你担心了对不对。定了定神，不再回想以前的事情。凌轩翻身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哦对了，上次吴妈妈还给了一箱子小宇的东西，自己只清理出一些，还有一些没动过呢。凌轩清醒了似的马上下了床，跑过去打开那个箱子。

吴妈妈很细心，她把小宇学生时代的笔记还有奖状奖牌什么的都保存得很好，小宇是个让她骄傲的孩子，认真，细心，孝顺，上进。所以关于小宇的好多东西她都舍不得扔到。以为他能有一番成就，然后结婚生子过上幸福而长远的生活。现在却只能睹物思人。凌轩将箱子里的东西翻出来，一边看一边笑。小宇真是完美的优等生啊。

翻到箱子的最下面有几个一模一样的本子，深褐色硬皮，如同凌宇一样严谨认真。凌轩有些兴趣地把它们翻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凌宇的日记。从凌宇被领养到吴家，而凌轩离家开始，一直记录到二十五岁，凌宇死前一个星期。凌轩将几个本子拿出来放到床上，根据日期整理了顺序。

小宇还有写日记的习惯？我怎么不知道。凌轩纳闷着，翻开凌宇的日记。记录的都是一些琐事，而这些琐事很多都是关于凌轩的。不知道凌轩的情况，凌宇一直都处于被动而担忧的境况。凌轩笑笑，知道自己一直都让凌宇担心，也知道他那个人表面上却绝不显出一丝寂寞来。小宇给他足够的自由和理解，足够的支持。自己却一直任性妄为。

一直到傍晚凌轩才慢吞吞地看到凌宇十七岁的日记。这时期的日记有了些微的不同，日记里的名字出来凌轩，还多了一个，许纱。很明显的女生名字。凌轩有些吃惊，这个名字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凌宇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

“许纱很开朗，也很温柔。一开始对她的印象只是文娱委员，舞跳得好，也很有才能。相处之间也只有工作上的联系。今天她突然对我说喜欢我，有些惊讶。自己知道自己是很淡漠的人，不容易亲近，和她也没什么过多的交往。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

“她开始请教我作业的事情，总是找些借口来和我说话。不知道怎么回应她才好。如果是阿轩，他会怎么做呢？”

“阿轩十八岁生日，不知道怎么的和许纱谈起这件事，她提议说做个蛋糕。她挺多才多艺，料理手艺很好。在她帮忙下终于把蛋糕做成功。阿轩似乎很喜欢。”

“阿轩和梁穗的事让我有些惊讶。不过他就是这样随便的人吧。总是说不会喜欢上任何人。都是我的错，让他没办法敞开心扉去接受别人。我自己呢？说不定和阿轩一样，只相信血缘之间的连带关系。但最近总是会想起许纱的笑脸。”

“许纱还是坚持说喜欢我。我和她多多少少说了我和阿轩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小时候的事情。她听得哭了出来。为什么要为别人的事情而伤心呢。阿轩一直说，除了我他不要任何人。阿轩不会相信任何人。我便问许纱，如果不能信任别人又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她说喜欢了就会去信任。而且不是嘴上说不信任就真的不信任，像我愿意告诉她我的事情她就觉得很开心，觉得我相信她。”

“似乎我真的有点喜欢她了。笑起来很漂亮，也很谅解别人。但阿轩只有我，我要是喜欢别人，他会不会觉得被抛弃了？他会伤心的吧。”

凌轩一路看下去。

“林纱说喜欢我说了足有五年。我却仍是不能给她任何回应。阿轩在做卧底，情况也不太好。这个时候我要在他身旁才行。”

“想起阿轩的脸就觉得很痛心。如果我的能换给他就好了，如果没有我他也不用做这样的牺牲。”

“林纱今天结婚。阿轩好久没来了。少了他哭不出来。”凌轩握着日记本的手失了力气，心里一窒，呼吸都觉得生冷困难。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在小宇这么难过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凌轩被悔恨击得说不出话，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他恨自己，恨自己没能关心小宇，没能成为他的支柱。

本子里夹了一张照片，一个女人穿着雪白的婚纱，手里捧着花束，笑脸纯白如栀子花，真诚的，坦率的，又有些孩子气，仍是少女般美好。只是那张笑脸，有一丝丝寂寞和无奈。这就是小宇喜欢的人啊，真的很开朗也很温柔。也，很坚强。

之后的日记没有出现林纱这两个字。凌轩又往后翻着。

“阿轩突然改变了原本的计划，说要跑到美国去。等一切安好就接我过去。终于要过两个人的生活了么。这么多年，也没能好好陪着他。卧底这样的工作本来就不支持他的。这个人对背叛不背叛看的过于懒散。因为不相信别人就觉得自己稳赢。”

“但阿轩还是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如果能两个人一起过平静的生活，我要让他知道，喜欢上别人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是美好的事情。”

“接受了污点证人的提议。这样以后阿轩就不用再做这些危险的工作了。这几天都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是不是阿轩出了什么事。只要过了这一关，就能一切明朗了。”

“林纱，最近过得怎么样呢。”

“熬过下个星期，就和阿轩一起，到瑞士去，看那里的雪。”

这之后，就没有记录了。

第六十四章

凌轩仰躺在床上，思绪有些混乱。原来自己担心的事情，小宇早就担心过了，但可恶的是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察觉。凌轩亲吻指上的戒指，眼睛湿湿的。手机响了起来，凌轩没什么情绪地接起。

“Lotasy？怎么了？”凌轩稍有些疲惫，语气也是有气无力。

“Christ，你与世隔绝那么久，好日子过够了没？我和你说，梁穗有新男人啦！”Lotasy在另一边兴奋地大叫。

“嗯？是么？这小子都不和我说。嘁，小气鬼！”凌轩笑笑。梁穗有新男人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大概他觉得像在炫耀吧。你怎么样，有新艳遇没？”

“你怎么不曝光一下自己的情况啊？”凌轩干巴巴地应她。

“哟，不爽啦？我嘛还在寻找，你知道像我这样的成功女性可是很难找到称心如意的男人的。”Lotasy十分骄傲地暴露自己剩女的事实。“你啊，我都不想说你。James来我这喝醉了，说你喜欢沈奕喜欢的要死，但你又拿小宇做挡箭牌。你说我们要怎么劝你。但是你知道吗，沈奕可是翻天覆地地找你，James都被他烦死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摆脱得这么彻底？给你擦屁股的可是我们。”

“……我……我也不知道。这种没有任何保障的关系……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凌轩叹气。是，他害怕他懦弱，上一次他已经受够了，被算计也好沈奕和自己的关系不够深才是本质。要是真陷进去了，他怕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我们的Christ竟然没信心？你啊，果然是栽了呢。但是你想想，这半年里你有不想他的时候么？”

不想他的时候。凌轩苦笑。这个问题不用想也能回答的出来。愈是强迫自己忘掉，记忆就愈是深刻，甚至连那个男人睡着时睫毛的颤动都能忆起。

“Christ，我相信小宇在也会希望你能和他在一起。不管他是男是女，是否有亲缘或别的实质上的联系，能让你懂得如何去相信一个人，如何去爱一人，你一定是幸福的。小宇会希望你幸福。”

小宇会希望我幸福。是啊，连Lotasy都知道小宇是怎么想的，自己怎么就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呢？

“Lotasy，我累了。还有十二天，小宇的忌日。我很想念他。”

“你……唉，好吧。你好好听听小宇会怎么说你！”那边愤愤然地挂了电话。

小宇会怎么说我？会说我傻说我笨，说我白白放掉了这世上的唯一一人。会骂我吧，责备我说我不懂事，只会任性。凌轩勾起唇角，抬手遮住眼睛。

奕，我也，很想念你。

凌轩裹了裹大衣，走到雪山脚下。是瑞士一座小小的雪山，没什么人，很安静。凌宇喜欢的安静。凌轩站定，冰凉的空气顺着口鼻直下到肺里，呼出的却是一团团暖气。凌轩有些晕眩。

“小宇，我来看你了。”他轻轻蹲下身来，撒下白菊花瓣。小宇到哪里去了呢？说不定埋在地底，说不定流进小河，说不定化作来年的春雨了吧。凌轩笑笑，裹紧大衣。就这么默默地蹲着，不发一语。

终于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一张是那个女孩的，一张是自己的。他将照片点着，轻声说：“小宇，让你看看她的笑，还是那么开朗而温柔，你会觉得开心点吧？在天国就不会觉得冷了，对吧？还有我，我的伤都好了哦，还是那张帅帅的脸。我有好好吃饭，而且又长胖了呢。”

“小宇，抱歉。你喜欢她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也会害怕迷惘的吧，小宇，对不起我却忽略了。小宇，如果你和我说的话，我会闹脾气，会害怕，会难过，但我看到你幸福开心的模样就一定会支持你的。我怎么舍得你不幸福呢？”

“所以小宇，我要回去找他了。如果他还能和我在一起，我会很幸福，连同你的份一起。所以你发发脾气，闹闹别扭，打我骂我吧，但我知道你一定会祝福我的。”

“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你。绝对不会忘掉你。因为我身上的血，就是你的血啊。”凌轩吻吻手上的戒指，除下来，连着方才的灰烬一起埋进雪里。

凌轩预备站起来，却一个不稳向后倒。

“唔。”落入一个怀抱。熟悉的气息一下子铺天盖地地包裹住他。他能感受到身后人激动的颤抖和狂乱的心跳，能感受到他的吐息在自己耳后，甜蜜如同罂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