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趁着空档解决了一个，又勒紧手臂问被自己捂住嘴巴的人：“沈奕是不是在里面？”

“……业哥？”被捂住嘴巴的人不可置信地颤着声音。“你……你不是已经……”

“沈奕在不在里面？”冷冷地又勒紧手臂，冰冷的枪口从后腰贴着身体来到颈部。

那人已经被勒得出不了声，只能点头。

“二楼最左？”

那人又点头。

“哼……你最好别骗我……”

那人赶紧摇了摇头。凌轩松了松手臂，在他耳边吐息：“不错不错，我就让你痛快点。”无声地解决掉他之后，凌轩抬眼望了望那个房间。那曾经是他的房间，那段日子他活得小心翼翼，步步设下陷阱埋伏，连去见小宇他的不敢，深怕暴露害了小宇。

终归是没有保护住啊。

凌轩毫不在意地拂掉脸上沾到的血，闪进院里。屏住气息倒退着一路到那间房下面，扔出钩锁迅捷地爬上二楼阳台。凌轩苦笑，三十岁的人了还得做这样高危动作，真是……凌轩在阳台停了停，房里无声。凌轩便从口袋里拿出专门的撬锁工具熟练地撬开了落地玻璃门。

幸好房间没什么太大变化，若是玻璃窗那就有些麻烦了呢。凌轩这样想着，走了进去。风进了房间，连带着窗帘也被吹了起来。凌轩迅速闪进屋来，关了身后的门。屋内只有沈奕和云飞，双手双脚被绳子缚住。

两人这么不自由地坐在床上，眼睁睁地望着来人。

“真狼狈呢，沈老大。”轻笑间便去解开他们的束缚。眉宇间倒是轻松自在，手上的动作确实极其迅速。“我还以为何进那样的变态会用如何意想不到的方式对付你，没想到他还挺规矩的嘛。啧啧，真失望……”解开了绳子，不理会两人明显的询问，示意他们到阳台上去。凌轩下巴扬一扬：“快点下去吧。”说着便推云飞和沈奕去爬绳索。啧啧，一贯高雅风度非凡的沈大少现如今竟然要来爬绳索，凌轩忍不住停下来欣赏。

“快下来。”沈奕知道他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语气微有些严厉。凌轩吐吐舌头，利索地爬了下去，正准备迅速撤离，却不料和一个正从大门里出来的人撞上。凌轩没什么迟疑地开了枪，却还是不及那人大喊的“啊”的一声。

凌轩啧了一声，迅速将人拖到大门围墙外，低声吩咐：“我先拖着时间，你们两沿着大路跑，百米之内就有车候着。”抬手将车钥匙塞给云飞，示意他们快走，自己叹了口气，转回院子。现在敌众我寡，而且只有凌轩手上有枪，实在是不利。自己唯有拖时间让他们先撤离了。

没有惧色地正面面对徐进，凌轩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哦，是阿进啊，在找我么？”这张脸突然闪现在众人面前。没有了脸上那道可怖的伤痕，沾着血色的脸上笑容美丽得不可方物。一年未见，眼前这个男人仍是潇洒自在，魅力程度更甚以往。

“业哥，果然是你。潜伏在沈奕身边还在做原来的勾当么？”徐进冷哼一声，眼里不仅仅是凉意，还有满腔的恨。

“哟，我可不喜欢你这种说法，难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沈老大的安全？阿进你好虚伪哦，若是陈峰知道，定会很失望的。”

“你还有脸提起他？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他怎么会……”徐进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握紧的双拳令指甲都深深抠进了肉里。

他不会忘记这样的脸和笑容，还有如同恶魔般的声音。这个人被陈峰捡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脸上的伤狰狞地恐怖。陈峰见识到他的打架风格决定启用他。待到凌轩的伤养好了，陈峰就把他放在身边重用，甚至连名字都是陈峰给的。

徐进记得那个男人在被问到名字的时候，大笑了一声说：“我没有名字。”陈峰愣了愣，便笑，说：“那我给你个名字，就叫业好了，事业的业。姓就随我吧。陈业，你看怎么样？”

徐进在一旁看得很清楚，陈峰的眼里多了些别的。

他不会忘记陈峰将暗部交给他时候鼓励又信任的眼神，但那个人看着凌轩的时候却是另外一番模样。他更不会忘记凌轩“车祸”之后陈峰破碎的表情和颓废。陈峰将自己关在房间三天三夜，最后还捧着“骨灰”跑到美国去，只为了实现凌轩说过的话。

接着，便是噩耗。那个男人一去不返，警方只说中美联合绞杀了这个黑帮头目，却没人知道真相究竟如何。而这边，那个死去的卧底，用收集的证据覆灭了他们。

徐进第一次在May Dream里见到凌轩时候，就有过怀疑，脸型轮廓确实很像，但当时凌轩沉稳冷漠的表现让他动摇。他一度以为这只是巧合罢了。但这之后帮里发生的一些事，一些变动让他的怀疑开始变得具象。

“阿进，你这样的表情真可怕啊。”凌轩轻声笑着，“你知道为什么陈峰不喜欢你么？你太狠太毒，但还不在乎地表现出来。你知道陈峰不喜欢但仍要用这样的方法惹他注意。真傻啊，他只会越来越讨厌你。”凌轩抚着枪，漫不经心。

“你！陈业，你才是最狠最毒的哪一个。为了完成任务不惜和男人上床！你不仅狠毒还犯贱！”明显被激怒的徐进开始口出恶言。

“是啊，你却是连他的床都没爬上过。你更可悲不是？就连他死，也是死在我的面前！你知道他死的时候和我说什么么？你又知道他死的时候对你说什么么？可怜啊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他的尸体都看不到！”和陈峰的那一次是他人生的奇耻大辱，凌轩眼里也是没什么善意了，说的话句句刺中要害。

“原来，原来是你杀了他……”徐进浑身都在发抖。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无法想象陈峰跑到美国去埋骨灰的时候，见到这个男人，被他杀死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他不敢去想。

那一定很痛，痛到连骨头都在打颤。

“呐，阿进，你想知道陈峰的临终遗言么？”轻轻勾起一抹笑，低声抚慰般地吐字。

“别想骗我，你从来杀人不留一丝喘息给别人。”徐进试图平息自己。

“呵，但陈峰可不是一般人，他和我同，床，共，枕过耶，我怎么能如此狠心让他连遗言都说不出来呢？我可是一刀一刀地划在他身上，划出了血，划到露出骨头，连内脏都若隐若……”躲过徐进的一枪，凌轩笑笑。“杀了我就听不到他对你说的话了。”沈奕大概已经脱困了吧。

“你以为你还能活命？”徐进深呼一口气，冷笑。

“嗯，没那样想过。但我觉得陈峰的几句话对你而言比我的命重要。”

一阵沉默。徐进终是开口：“他说了什么？”小心隐藏着声音里的颤抖。

“他说……”冷笑鬼魅地一笑，轻吐话语：“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对我做深情表白，根本连你这个人都没有想起来过！”

意料之中有子弹向自己而来。他知道这里的人都曾是陈峰的手下，他手下的人没有对他不服气不忠心的，所以在弄明白陈峰死因的来龙去脉里没有人动手，个个都暗压着心里的悲伤与怒火，此刻的自己定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凌轩笑笑，不甚在乎。小宇，这样的话也不算自杀了吧。

一阵慌乱中凌轩被人扑倒在地，本应向着他来的一颗子弹打在那人身上。凌轩脑中的一根弦立时崩断。他听得见子弹刺穿皮肉的声音，也感觉到那锥骨的疼痛。他听到陆续有人赶过来的声音，呼啸的子弹。感到扑向自己的人身体的温热。

再之后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似乎有人将他拖起来往外拉，但凌轩却只感觉到身边人的温度和呼吸。

一下一下都深深扎进心脏，呼气吐息都是刺痛。凌轩甚至说不出话来，只茫然地抓紧身边的人，控制不住的颤抖。凌轩那遍体凌伤的身体，那沾血的脸颊，惨不忍睹的死状与脸上放心不下的悲伤如同电影般回放，凌轩不觉嗓子一甜，咳出血来。

“阿轩。”听到动静，沈奕微有些艰难地抬眼望他，子弹从侧腹只穿而过，皮肉破裂，鲜血迸流，凌轩捂在他伤口上的手鲜血淋漓。沈奕试图去握住那双颤抖的手，但意识却越飘越远。

直至赶到医院，凌轩仍未平复。云飞过来拍他，又咳出一口血。

“凌轩，喂，你受伤了？”云飞下了一跳。

凌轩摇了摇头，随便擦去嘴角的血，平抑了一下情绪，扯住云飞的衣角：“那些人呢？”云飞不解。“那些伤了他的人呢！”手指使劲，云飞的衣服快被他扯坏。

“死了几个，没死的抓了回本部。”

“如果沈奕死了，如果他死了……我要那些人陪葬。”喑哑着嗓子，凌轩放开云飞的衣角。全身血液似乎逆行，告诉地全体回流心脏。快要裂开！某种情绪某个声音还在身体里乱窜，正在寻找出口。如果他在，定会坐在自己身旁，右手抚上眼睛，轻吐出那句解药：

阿轩……

医生当晚下了病危通知书，手术室里忙了好久，才将沈奕推进重症监护室。子弹是成功取了出来，但仍要观察一阵，还好没有伤害到要害。凌轩就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蜷起身子坐了一夜，谁劝也劝不动。

云飞第二天来，见凌轩仍是昨晚那个样子，暗暗叹了口气。一夜未眠，凌轩像是迅速消瘦下去，漂亮的双眸里没有丝毫光亮，一滩死水般直直地注视着重症监护室的门。云飞和医生交谈了几句，走过来说：“凌轩，医生说可以进去看看老大了。”

凌轩动了动，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从云飞衬衣口袋里翻出烟和打火机，走到顶楼天台抽了起来。

清晨的风凉凉地铺在脸上，烟雾如同一层薄纱，清晨渔民的渔网一样，一张，便落进水里消失了。凌轩静静地平复了一下，静静地等待烟草味消散，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下了楼去。

沈奕仍是睡着，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凌轩见云飞在便也不多说什么，只默默在那站着没发出一点声音。云飞转过来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轻声说：“凌轩，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会叫人来照顾老大的。”

凌轩摇摇头，走近沈奕。清晨细碎的阳光金子样落在沈奕刀刻般的脸上，薄薄的唇民成直线，一如初见。云飞拍拍凌轩的肩：“那老大就交给你啦。你也注意休息，我已经叫李伯过来给你和老大送点吃的。”

凌轩只无意识地点点头，眼神没有离开审议以。这副样子睡脸他不是没见过，却从没像今天这样心乱如麻。不过一个游戏，不好玩了就可以抽身走人。但让自己恐惧的是，自己像是被钉子盯住，再想潇洒离开是不行的了。

轻抚上沈奕的脸，凌轩微微苦笑：奕，你赢了，幸好你还好好地活着。正想着，沈奕的睫毛动了动，交握胸前的手伸了过去，轻轻搭上凌轩的手。凌轩惊讶地抬眼，话也没能说出口来。

“阿轩，你受伤了？”沈奕想起昨晚他吐了血，眉头紧皱。

“没有，可能太紧张了吧。你也是，不是叫你走吗，在那里做什么？”凌轩现下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担心你。”理所当然的语气。

凌轩无语。他轻叹一口气，用力回握了一下沈奕的手，微微笑出声来。一夜未睡苍白的脸在阳光下显出生气来。早该知道躺在这里的人是这样认真，认真到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搏。他怎么能不发现，他怎么能忽视？只因太多的事情凉了他的心令他再度封闭。但这是最后的任性，只此一次绝无下例。小宇，就让我陪他到伤好，好么？原谅我最后一次任性，当做还他的债。

凌轩笑的很美，却陌生。沈奕下意识地捉紧他的手，深怕他想泡沫一样消散。他笃定自己在凌轩心里的地位仍是重的，但却还是害怕抓不紧这个人。他笑得那样好看，却那样虚空。他知道他在对凌宇笑。

凌轩低一低头，俯身在他唇上一吻，吻去他的疑虑和不安。

第六十章

沈奕待在病房里，眼带笑意地望着一旁正切着水果的男人。凌轩纯白色衬衣，衣袖向上卷起，露出纤细却有力的小手臂。大红的苹果在他手中转着。

“喏。”切了一小块递给沈奕。沈奕微笑着用嘴接住了。凌轩微微皱了一下眉，这么乖顺的沈奕让他有些不习惯。沈奕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神情，问：“怎么皱眉？”

“沈奕你的表情好奇怪，看的我心里毛毛的。”凌轩嘟了嘟嘴，又切下一块自己吃了。

沈奕轻笑，扯过凌轩在他唇上一吻。凌轩挥开他：“喂，我有刀啊。”

“我相信你。”沈奕笑笑。

哼。凌轩嘴上是哼了一哼，心里却甜得越发苦涩。凌轩轻笑一声，切一块苹果咬一半在嘴里，凑过去沈奕跟前。沈奕微一挑眉，咬住另一头，缓缓接近，直至双唇纠缠在一起。凌轩将苹果和刀放在床头柜上，欺身上前，一只腿跪上病床。沈奕接住他，紧紧搂过他的腰。

那一小块苹果早已被嚼得粉碎。凌轩轻咬沈奕的舌头，同时一扫划过对方舌尖上的颗粒。小心避开沈奕的腰伤，凌轩两手撑在沈奕两侧，加紧攻击。沈奕微一用力，吮过凌轩灵活的舌头，紧紧含住不动。凌轩睁开眼，因为距离过紧看不清沈奕的表情，只看到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深深的犹如黑洞。两人都没动，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这是一场战役，两个人都深陷其中不得自拔。

沈奕轻咬凌轩，伸手去解凌轩的衬衣扣子。手指灵巧熟练地划过凌轩的背脊，滑到肩胛出的伤痕。脊背是凌轩的弱点。他轻微打颤，微微扬了扬脖子，直立起来撑在沈奕肩头。

“喂，伤口裂开我可不管。”不满地低下头来咬沈奕的肩头，声音却有那么一丝急不可耐。

“放心。”微不可待地笑笑，敞开凌轩的衬衫，咬在左胸前的突起，伸舌抵住，舌苔的粗糙引起凌轩一阵颤栗，心跳突地加快，一下一下通过乳尖，通过沈奕的舌尖，引起对方一阵阵共鸣。

“哥，你没事……吧？”顾涵冷不防冲了进病房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凌轩翻一个白眼，将衣服拉起来，眼神充满威胁地瞟了沈奕一眼，有笑吟吟地说：“老大，您的老相好来了，我就不打扰了。”说着下了床来，伸手在沈奕下身摸了一把，朝门外走去。可恶，总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凌轩平息了一下怒火，看了看门外看守着的两个人。大概是见了顾涵才没阻拦，谁能想到自家老大在医院里也敢那么大动静呢。

同样被搅了兴致的沈奕沉了沉脸，终是没有说什么。看了一眼顾涵：“怎么了？”

“哥，我听说你中枪了。没，没事吧？我很担心就想过来看看……”顾涵走过去，坐在床边。沈奕也曾为自己受过伤，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面上，看着自己时却仍是满满笑意。现在却为什么那么疏离，那么冷淡。顾涵突然觉得空气都是严寒，吸进一口肺都抽痛。

“不严重，不用担心。”沈奕看着他，平静地说。

“……哥……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改，我都可以改掉！可是……你别不理我，别讨厌我好不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