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先生+番外——无为而字
无为而字  发于:2013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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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听个故事吗?」

江东来问了,听对方没回应,一转头——

范儒西维持着方才同样的表情,只是眼睛像是在发亮,有点压抑又好奇的眼神。

像是透过眼神询问着:可以吗?可以吗?

江东来忍住不让自己又再笑出来,可嘴角却背叛似地上扬了;赶紧转回头,沉淀一会儿后,喝了口啤酒。

「有个男人……向父母坦承是同性恋后,因为看得出父母想包容却无法释怀,不愿让他们痛苦,也不让自己痛苦,所以他一个人搬了出来,在一间安静的公寓大楼一个人居住,但他唯一的妹妹仍会来看他,这是他最开心的事。」

男人是个勤劳的人,兴趣是做家事,在这个时常下雨的城市,他几乎每天都会洗衣服,因为所住的五楼格局面向大楼内侧所以没有阳台,但是大楼顶楼有设置晒衣场,所以男人几乎每天都会拿着要晒的衣服坐电梯到顶楼。

某天要去顶楼晒衣服时,男人遇见了一个懒惰鬼。

懒惰鬼问了,这个城市,这种天气,为何还要洗衣服晒衣服?那男人说了:

「这种天气在这个城市不洗衣服放着可是会发霉的!先生你不晓得吗?」

被莫名训了一顿的懒惰鬼是个不爱打扫洗衣的人,在那天对男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懒惰鬼每到下班时间常会碰到要上楼晒衣服、收衣服或准备洗衣服的男人,于是知道了男人洗衣服的时间是固定的。

于是不自觉开始在搭电梯时,想着是否会遇见那抹忙碌的身影。

「简先生,晒衣服吗?」

「简先生,洗衣服吗?」

「简先生,今天天气很不好,等一下一定会下雨,你确定还要晒衣服?」

简盼悦眼神有些埋怨地看了那懒惰鬼一眼,小小声地说了声「乌鸦嘴」时,懒惰鬼忍不住笑了。

见简盼悦这么认真的态度,懒惰鬼总会不由自主地想捉弄。

某一天,简盼悦晒完衣服后便出门买晚餐,在回程的路上下了大雨,他非常着急,一进大楼便坐电梯直奔顶楼。

当他到了顶楼时,发现自己晒的衣服全都不见了,正感到纳闷时,一旁不知何时走近的人将洗衣篮递给自己,里头放的正是自己的衣物。

懒惰鬼淡淡扬眉,眼里似笑非笑的。

「怎么感谢我呢?简先生。」

简盼悦接过篮子,有些懊恼。

「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我的?万一不是怎么办。」

「也只有你这么爱晒衣服吧,况且不是下雨了吗?不管是谁的先收就是了,就当日行一善。」

「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

懒惰鬼一脸失笑。「这是你对救衣恩人的态度吗?」

简盼悦脸上有些别扭。「……谢谢你,先生。」

懒惰鬼看着,微微笑,伸手揉了下简盼悦的头发。

「我叫江东来,记住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从那天起,两人渐渐熟稔,欠人人情的简盼悦跑到江东来九楼的住处帮忙洗衣服时,一见他东西乱丢总忍不住边叨念边帮忙整理,但过没几 天便又会乱成一团。

「你怎么老是跑来我家?你家不是在九楼吗?」

「盼悦的家比较舒服啊。」

「是比较干净吧,你这懒惰鬼。」

江东来温柔笑着看对方抱怨,揉乱了简盼悦头发;那之后,住处似乎又更凌乱不拘小节了。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江先生应当是非常风流的人。」

「什么歪理?这么定义我我可冤枉了。」

「那么用长相定义呢?你这么帅,一定很多人喜欢。」

「瞧你说得自己都想笑,我这么帅,那你喜欢我了吗?」

话刚说完,见简盼悦红了脸,江东来一楞,抓住对方的手不让他躲,见他埋怨瞪着自己,微微笑。

「嗯,你喜欢我了。」

吻上对方的眼,接着是唇,江东来闭着眼,心底暖暖,满足地笑了良久。

「他的妹妹很漂亮,也很乖巧,是家里唯一不会因为他的性向而有所芥蒂的人。」

范儒西听着。「是那天在餐厅前碰到的女人?」

江东来点头。「沛沛知道他大哥跟我交往的事也能同样平静看待,甚至替他大哥感到开心,这对盼悦来说很重要。」

范儒西听了表情有点古怪。

「在想什么?」江东来转过头问。

范儒西摇头。「后来呢?」

江东来忽然沉默,深吸口气后,垂下眼眸。

范儒西默默看着,凑近江东来,头靠着对方的头。

江东来闭上眼。

「他死了。」

『如果我离开了,就请个佣人帮你洗衣打扫吧。』

『这不是你存在的理由,如果你是因为这样要离开,我-』

『不是,我只是说如果我离开了,你肯定又犯懒,不如找个佣人比较实在。』

『那也只是打个比方,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现在请个佣人帮忙打扫。』

『没关系,江先生,家事是我的兴趣。』

「他发现自己生了病,却瞒着我,等到我出差回来时发现他已经回到老家,这些事我还是透过沛沛才知道的,他宁愿回到家里而不愿让我陪他走到最后。」

范儒西静静听着。「也许那是他的温柔,不愿见你为了他的离去而难过。」

江东来闻言苦笑。「也许是吧。」就是因为知道他是这种心态才没办法真正去恨被抛下的痛楚,转而拥抱那份残忍的温柔,时时痛着。

「但他觉得这样我就不会难过吗?」

范儒西听着,伸手搭上江东来的肩搂向自己,头仍轻轻靠着对方。

那时江东来虽晓得对方的用意,仍是气盼悦瞒着自己,但又明白他宁愿自己恨也不要痛,只是怎么能不痛呢?

爱得多深,痛就多深。

「等到下葬后,我才能趁无人时去见他一面,他真的觉得这样对我比较好吗?」

那之后,他变得有些疏远人群,怕又爱上了、又消失了、又痛了。

爱情总比寂寞还痛。

于是他宁愿做人们所谓的寂寞先生。

回忆袭上眼帘,鲜明地彷佛昨天才发生的事,江东来缓缓道尽,想着已经过了多少年了?还是遇上范儒西的关系?他能如此平静地说着过往,渐渐地,那外人称之为寂寞所流泻出的痛楚仅只是滑过心间地泛着淡酸,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以容忍了。

「也许在他心里,我很差劲吧。」江东来看着夜空如洗,心里轻轻一叹。「拉遢得要命,除了一张脸还能见人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就是心里隐约感觉的残缺,让江东来也不敢拥抱爱情,若是自己无法有自信地说拥有什么美好的地方,又如何让人能真心爱上呢?

「东东很棒喔,才不会差劲呢。」

范儒西轻轻地说。

江东来闭眼,不敢转头,心里缓缓地被牵动了。

「哪里很棒?」忍不住问,仍旧不敢睁开眼。

「面对我这陌生人,你不是伸出援手了吗?我倒在路边就带我回家,还借我住了这么久不是吗?」

「我们说好了你租到房子就会搬走。」

「如果我赖皮呢?」

范儒西微侧过脸,见江东来虽闭着眼,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忍不住在对方看不见的当下温柔微笑。

「东东,我可是比你想像中的还要赖皮呢。」

江东来听了沉默。

「如果我说赚的钱不够多没办法搬出去,即使是藉口你还是会让我继续住下去吧;我也感觉得出来,这段日子的生活是你之前没经历过的,但你完全不会排斥,我做了什么,给你什么,你都接受不是吗?」

范儒西用很轻的语气说着,眼底偷偷眷恋了。

「表面上看来,你让我照顾生活起居,但不管我提出什么你都愿意顺着我的意思去做。」表面看来是他宠着对方,其实范儒西晓得,早就是对方顺从自己,宠着自己了,那种明明不喜欢却又放任自己去做的隐忍表情真是别扭到越看越可爱呢,只是范儒西仍没胆说出来。

将江东来的身子扳正,范儒西见对方仍没睁开眼,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笑着凝视对方。

被扳过身子的江东来先是困惑,忽然感觉范儒西额头抵上自己额头后,僵直身子,脸发热了。

范儒西低喃。

「东东长得这么帅,人这么好又好温柔,每个人都会喜欢你的……」

——包括你吗?

被一瞬间脑内产生的问句吓到后,江东来一睁眼,便被范儒西轻轻吻住。

第六章:寂寞出走

那是一个很轻的吻。

像被羽毛碰触般轻柔,但停留了很久。

江东来垂着眼眸,近距离看范儒西闭着的眼,想着那双总是笑着的桃花眼方才是用什么眼神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

思及此,他胸口有些发热。

感觉范儒西移开了唇,江东来见他站直身子后,缓缓睁眼;看见自己正盯着他瞧,范儒西一楞,接着嘴开开,涨红脸。

「我……」

低下头,范儒西连耳朵都红透了。

江东来看着,别开脸,感觉自己的脸很热,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东东……」

范儒西唤着,有些慌乱的语气。

江东来一转回头,便被范儒西抱进怀里,连带口气也跟着慌乱了。「等、范儒西?」

「东东……怎么办……」

范儒西收紧怀抱,表情慌张,像个迷途的小羔羊。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江东来仰起头,角度正好能看见范儒西泛红的耳际。

噗通、噗通、噗通……

耳边的心跳声如此吵闹,贴着的怀抱温热到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江东来沉默,缓缓闭眼,张开双手,很轻但确实地回抱拥着自己的人,就像方才温柔的吻一样,让他胸口热着。

世界忽然静了下来。

只剩下耳边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地作响。

良久后。

范儒西动了一下,有些害臊的说。

「你好香……」

江东来一怔,彷佛这才回过神的推开范儒西,狼狈地吼。

「去、去洗澡!」

范儒西接到指令后先是一楞,停了一会儿。

接着趁对方还来不及反应时倾身在江东来额头亲了一下,赶紧红着脸跑离阳台。

被偷袭的江东来怔楞抚着被亲的额头,过一会儿后缓缓蹲了下来。

手捂住脸,今年三十三岁,人称寂寞先生的江东来,为方才发生的事而满脸通红了。

早上醒来时,江东来在自己房里不断对着镜子做心理建设。

昨晚趁范儒西洗澡时,江东来鸵鸟心态地躲进房间锁上了门,将房内的灯全关上佯装睡了。

卧室内静悄悄的,更能清楚听见房门外的声响,江东来听见范儒西走出浴室后,走到自己房门前停留了好一会儿。

范儒西既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转动门把,就这么在门外停了良久后,接着走回他的卧房,轻轻关上门。

听见隔壁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江东来当下心揪紧起来。

他想着门外的范儒西,是不是在那一刻,变得很寂寞呢?

江东来一想起昨晚的事,刚做足一分钟的心理建设又瞬间瓦解了;看着镜子里那满脸困窘的男人,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拿起领带打结,江东来分神想着的,还是范儒西。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他冒险收留一个男人,在坦白自己的恐惧时,对方却只看见他的美好。

『东东长得这么帅,人这么好又好温柔,每个人都会喜欢你的。』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男人,只是个害怕再受伤,便躲进壳里的胆小鬼而已。

为何范儒西会喜欢呢……说到底他也只是心肠软,哪有对方说的这么好呢?

想着这些,想着自己昨晚的逃避,江东来揣测范儒西昨晚的心情,在忐忑地打开房门那一刻,仍是没办法做好平静面对的心理建设。

未料打开门后,江东来没看见照例会跟着起床替他做早餐和中餐便当的范儒西。

江东来疑惑望向对方房内,仍旧空无一人,走向餐桌时,发现桌上放着早餐、中餐便当和一张纸条。

『东东早安,昨晚吓到你了,我很抱歉。

我想了一整晚,有很多事想跟你说,希望你能跟我好好谈谈好吗?

怕你一早看到我会尴尬,我做了早餐和便当后先出门了,

记得早餐要吃喔,上班才会有精神。

今天晚上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西西』

那是一张用原子笔写的纸条,江东来注意到「等你回来」后头用立可白涂掉了一排字,盯着看了一会儿,江东来好奇地将纸拿到有光照射的地方,翻到背面仔细看被涂掉的字。

『希望你能答应我。』

……这个人呐……

眼眸沾上温暖笑意,江东来将纸条收进西装口袋,唇角不住上扬。

——范儒西,答应你什么呢?

江东来静静笑着吃完早餐后,提着便当出门。

「有好事?」

江东来抬头,见自家课长手搭在办公桌的隔间上,纳闷盯着自己。

收起神游思绪,江东来回:「怎么说?」

「你不知道自己偷笑几次了吗?」谢北律诧异地问,怎么这人一点自觉都没有?从今天一进公司开始,他出办公室泡个茶就看到他不知道想起什么的在偷笑,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到后来上个厕所、茶包回冲时都会看到他这闷到出名的下属居然笑个没完。

江东来闻言看向谢北律。「我……」他有吗?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江东来想起了始作俑者,忍不住脸上又是一热。

……下红雨了。

谢北律看向窗外,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不,铁定是下红雨了,下得太快还是阳光刺眼所以他没看见,否则他不会见到江东来脸红……天呐,江东来脸红!

「铁定是有什么好事。」将手上拿着的资料轻轻敲了下江东来的头,谢北律说了肯定句。「数据用程试跑几次,写份报告给我。」

江东来接过头上的资料单,沉默一下。「……好。」决定什么也不说免得被越问越多。

「对了,我今天下班请部门同仁喝酒,去不去?」谢北律想到,又折回来问。

「我……」看了眼谢北律,江东来心虚低头。「有事……」

「我看不只是有事吧。」谢北律手搭回隔间妥贴又舒适地靠着,扬起眉调侃地说:「你最近下班总是很急着走呢,怎么,家里有人在等你?」

这江东来平时沉默寡言,跟公司的同事没什么往来,只和自己说得上几句话,当然总是他先起头,他身为课长有义务跟下属交流,况且他最受不了这种闷不吭声的闷葫芦。

只是这寂寞小子最近给人感觉似乎是碰上了什么好事,脸上的表情线条变得没那么拘谨制式化,应该是遇上了什么人吧。

「没有……」江东来低头,随口心虚胡搊。「我家里只是……养了宠物。」脑内自动帮范儒西装上狗耳朵。

「喔,宠物啊……」谢北律边点头边转身走向办公室,不戳破对方别脚的理由,反正对于对方的改变,他身为上司的乐见其成,倒也不用一再逼问。

下班走出公司后,江东来走回公寓的步伐不自觉加快。

有什么事即将发生,有什么事悄然逝去了,时间带走的、留下的,碰上了新的人后,又会为现在的自己带来些什么呢?

江东来想着,没法得到解答,只是有些期待渐渐萌芽,悄悄在心里扎了根。

「江先生下班啦!」

「嗯。」

老皮移开报纸,看了眼在等电梯的江东来,觉得对方好像在赶时间。

不就是上楼和出门嘛,怎么今天这户的两个人都不晓得在赶什么……

江东来打开玄关大门时,见里头一片黑漆漆的,先是一楞;开了灯走进屋内,四周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在家。

走向范儒西的卧室,人也没在里头,江东来困惑,拿起手机拨了范儒西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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