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转峰回——船至桥头
船至桥头  发于:2012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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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ELING在下面静静的看着,看着周至严身上渗出的汗水在落日余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带着谦逊的笑容和机修工人们交流,可以想象到,很快

,那架残破的飞机又会自在的飞行在起伏的航线上。

应该是很快,周至严从架子上下来,活动一下肩膀,

“走吧,该去吃晚饭了。”

“晚点儿再吃吧,我们先去医务处看看有什么能对你的后背好一点儿。”

不顾周至严的推脱,BIELING生拉着他去了医务处,战争时期缺医少药,即使是在物资相对丰富的达姆达姆,也只能要到一些凡士林。

“好了我饿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经不住周至严的要求,俩人先去了餐厅——当然是中餐。

BIELING又是唯一的一个白种人,但看他跟着周至严一起进来,大家还是都投过了理解的目光,有人还帮他找来了叉子。

拿着叉子,BIELING又想起了老黄,不禁有些黯然,周至严看到他的神色就明白了,伸手拍拍他的手背,

“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还在,我们还在飞。”

“我知道,只是觉得……”BIELING有些哽咽,

“……老黄要是还在,也不会希望你太难过。能在这边飞上一趟就是英雄,大家都会为你骄傲。对了,你今天和谁飞过来的?”

“JOHNNY,路上我们无数次都要撞到山上了,呵呵。他说你的油箱就加了4成,是真的吗?”

“是啊,我又没装什么。”正说着,小郭揉着眼睛过来和光着膀子的周至严打了声招呼,去窗口拿食物了,

“你们今天一起过来的?”BIELING尝试的询问,

“是啊,老黄走了小郭心情不好,我带着他飞飞。”周至严好像察觉了什么,看了BIELING一眼就低下头吃东西了。

索性小郭还没到这桌就被别人叫去了,BIELING拿叉子吃着东西,

“ZHOU,晚上我还跟你一个宿舍吧,帮你上药……凡士林。”

“……好。”

作为同一家航空公司,安排到同一个房间是很顺利的,不顺利的是帮着周至严擦药,其实过程并没有什么复杂,只是面对着他平滑细腻的脊背,

BIELING有些紧张。慢慢的挖出了药膏,轻轻的抚在周至严的背上——其实他已经觉得有些灼痛了,骤然间感觉到清凉,周至严也不自觉的‘啊

’了一声,却让BIELING以为有什么不对,赶紧俯下身子凑到耳边,

“怎么了,疼吗?”

“……没有,挺好的。”说这话的时候,周至严已经羞红了脸——他贴得太近了。

BIELING也发觉了有点儿不对,也有些讷讷的重新坐起来,用自己最轻缓的力道慢慢把凡士林抹开。手下是舒滑的药膏,药膏下面是即使没有直

接摸到也能确认更舒滑的肌肤,BIELING缓缓的推开手指,稍微抹开一些,就能碰到那炙热的触感。

周至严也觉得有些难耐,背上敏感的皮肤可以清楚的感觉到BIELING每根手指的滑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受伤的皮肤也多少,只觉得BIELING抚动的

范围越来越大……也许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两人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还是周至严先醒过来,

“呃……差不多了吧。”

“……哦对,差不多了。”

“我去洗漱。”

“你别动了,我去帮你打水吧。”

BIELING不由分说就出去了,周至严想起来披上衬衫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落在修理站了,只能拉过薄被盖上。自己也觉得有点儿欲盖弥彰,还没想

好,BIELING端着水盆回来一把又给拉下来了,

“刚上完药别盖什么,让药和空气接触,我在红十字工作过,听我的。”

第十一章

夜晚的温度好歹比白天凉快了不少,周至严裸着上身趴在那儿,旁边怕他乱动的BIELING‘虎视眈眈’的瞅着。周至严开始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但

白天太累了也就慢慢睡着了。倒是BIELING前半夜都没睡好,开着窗户听到周至严睡梦中打个喷嚏赶紧关上,关上了看他后背上渗出了汗珠再打

开。如此这般,等他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周至严又先走了——这边不是固定宿舍,连字条也没留,不过头一天没用完的凡士林倒是被拿走

了,这让BIELING心情好了一点儿。

他起得晚,周至严和JOHNNY都走了,调度室给他安排了另一个美方飞行员,这次是三个人飞——其实另一个中方人员也是通讯员,不过既然

BIELING是新人那人就自动升为副驾驶了。

回去的路上又是惊险无比,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的BIELING到了机场脚落到地面的时候都觉得不太真实。这次的经历让他脑子里蹦出了要学开飞

机要获得正驾驶资格的想法。去场站签了单子用最快的速度洗澡消毒就赶紧去宿舍区敲周至严的房门,出乎预料,里面没人。

舍监过来告诉他,

“别敲了,飞行员们都在休息室开会呢。总经理他们都来了,要换飞机。”

‘换飞机?’BIELING一头雾水,一路跑到休息室,一开门,正看见人高马大的JONHHY在拍着桌子和美方经理大嚷大叫,

“凭什么说换就换?C-47那叫飞机吗?印中连队飞那个上去一架摔一架。总公司是怎么想的?我们在飞驼峰航线,董事长以为是在他女儿的生日

宴会上撒花吗?”

BIELING吓了一跳,左右看看不大的休息室里坐了不少人,中方的、美方的飞行员能到的都来了,周至严一个人坐在里面的角落垂着眼皮好像睡

着了一样。

听着JOHNNY的抱怨,下面的不少人也开始骚动,BIELING小心的找个比较熟的人问了问才知道,公司再也保证不了DC-3零部件的供应了,不是公

司保证不了,而是没地方生产了。现在董事会只能从美国要来C-47,他们以后也只能飞C-47。

“C-47不好吗?”

想起机场上那些破旧、‘补丁’摞‘补丁’的DC-3,BIELING乐观的认为有新飞机终归好一点儿。

“当然,不然JOHNNY干嘛那么生气。”旁边的也是美方飞行员,看看上面吵得凶压低了声音给他解释,

“印中连队上个月就开始飞C-47了,以前他们大概只掉6、7成,现在都快9成了。听说那飞机发动机有问题,在空容易熄火,特别是碰到恶劣天

气。”

BIELING一下子就明白了——恶劣天气?驼峰航线上除了这个就没别的。

“印中连队那边还有寄养呢他们都不敢飞这个,你知道他们管C-47叫什么吗?叫‘空中棺材’!公司打算让我们进棺材吗?经理你也跟着飞过驼

峰航线,你知道上面是什么情况,就那飞机上去只能掉下来!”JOHNNY脸都涨红了。

美方经理擦擦额头上的汗,深深的叹气,他又何尝不知道C-47根本没经过飞行测试就被扔过来了,可美国那边的飞机流水线都被征用去造战斗机

运到欧洲战场了,现在还能开动给民用的只能生产C-47,

“这已经是董事会争取到得最好的结果了。你们知道吗?欧洲战场上的物资运输机都没多少了,我们捡他们的破飞机都不可能了。我们不是军队

,C-47好歹是新机型,零配件还能有比较充足的供应……”

“供应个屁,飞机没有经过测试,那些零部件经过测试吗?听说那都是后方的娘们生产出来的,她们知道这些部件是干什么的吗?她们知道组装

出来的飞机要飞什么航线吗?”

一直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中方经理也忍不住叹气——这家公司是民营的,作为占51%股份的中国正附方面派来的总经理,日常的物资分配、和上

层打交道已经让他疲于奔命,战争打到这时候,飞机制造流水线上稍微有点儿经验的工人都被军队征调到一线去做机修师了,连毫无经验的女工

都上来了,这些情况他不是不知道。看看下面坐着的飞行员们一张张年轻的脸,他心里也很不好受。这里不是军队,他再怎么争取这些年轻人也

享受不到军队所能得到的供给,而就是这些年轻人,还偏偏要飞在世界上最艰难的航线上。那航线他也走过,他很清楚那有多危险,可日本人占

领了缅甸,切断了滇缅公路,也切断了中国最后的输血管。要是没有他们守在驼峰航线上,什么物资都运不进来,前线的战士们就会面临缺医少

药连武器都没有的境地,那也是他作为一个中国人无论如何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中方经理慢慢站起来做个手势,大家慢慢安静下来——对于这位积极为他们争取权益的总经理,无论中方还是美方工作人员还都是很尊重的,

“小伙子们,我知道你们的忧虑,如果能有通过测试的运输机下线,董事会不会不去争取的。这条航线多危险,在坐的都知道;我们运回来的是

什么,大家也都知道。我只能说,要继续飞,要继续运回物资,我们只有这个选择。”

大家沉默了——其实再抗争也只能是这个结果,除非你离职,但能坐在这里的也都不是孬种,他们都知道自己拼命运回来的东西是做什么的。吵

嚷,只是一种宣泄。

安静中,一直没出声的周至严突然张口了,

“只有这个了吗?那我飞。”

大家的目光一下都投向了周至严,周至严轻轻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的肯定。作为这里的‘老’飞行员,能活着坐在这里已经说明了资历,马上,很

多中方飞行员就开始附和,

“那我们也飞。周先生都同意飞了怕什么。”说完还都用轻蔑的眼神去看美方人员。

JOHNNY皱着眉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又扯开大嗓门,

“谁是胆小鬼啊?ZHOU,那C-47在中联的首航就咱俩飞,看谁更快飞回来,输得人要承认对方是这里的首席飞行员。”

周至严抬眼看看他,又点了下头,

“好,就这么定吧。”

JOHNNY哈哈大笑,扫视众人——当然是在座的美国人,

“谁跟我飞?”

那边还没选定人,BIELING已经一马当先凑到周至严面前,

“ZHOU,我跟你飞。”

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中方人员不干了,大家都被点燃了热情,

“周先生,我跟你飞。”

“既然是比试,就让他们美国人看看咱们的厉害,带我飞吧……”

其实平时大家的关系都很好,虽然美方人员的工资一直都比中方人员高不少,但想着是运物资帮中国人大家也不觉得什么。可这次明显是两国飞

行员的较量,一时间周至严身边聚拢了很多中方人员,纷纷自荐。

“算了,没必要那么认真,我就和BIELING飞吧。”

就在BIELING自己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周至严这句话让他呆住了,随之而来的是狂喜。

JOHNNY那边也很快搭好了班子,大家说好第二天飞到达姆达姆之后同时换开C-47搭同样的物资走同样的线路,看谁先回来。

JOHNNY很快选好了搭档,许诺着赢了之后请那人好好喝一顿离开了,剩下的人议论了一阵也慢慢的散去,BIELING这才挨到周至严身边,

“那个……JOHNNY不是坏人,你没生气吧?”

“没有,我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个很好的飞行员。我没有生气别为我担心。”

周至严云淡风轻的笑笑安慰纠结的BIELING,他知道JOHNNY虽然看起来脾气不好但人真的不错,虽然平时没什么接触可也知道那是个很热情的人

两位经理看人都快走完了也过来了,

“周先生,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大家可能真的会罢飞。”美方经理先表示感谢——他们不是军队不能拿军人的义务来压制飞行员,要是大家真的

集体罢飞他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周至严出来起了头儿转移了大家的视线也让他们下了台,他真是从心里感谢周。

“没什么,既然只有C-47了,那就飞吧。”

中方经理黯然,过来拍拍周至严的肩膀——他明白周的意思,大家都是中国人,只要有一丝可能都不会放弃自己的职责,哪怕再危险,

“……不管怎么说,还是注意飞行安全。”叹息了半天,中方经理也只能叮嘱这么一句,点点头离开了。

周至严去餐厅吃饭,BIELING也在餐厅看到了炫耀自己飞行经历的JOHNNY,拿了食物好奇的过去——之前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周先同意飞C-47

很勇敢,听了经理们的话才明白周这么做的用意,

“JOHNNY,你不是说C-47很危险不飞的吗?怎么又同意了呢?”

JOHNNY叹口气笑笑,“反正上去就是玩儿命,飞什么不一样?C-47就算是娘们组装的,也是美国娘们组装的,中国人都敢飞咱们怕什么?!”

面对单纯的BIELING,JOHNNY心里还是有些话没有说出来——美军在太平洋战场的日子也不好过,要不是中国战场拖住了日本人的主力,美方的

损失会更大。离乡背井的来到这个地方,也就是想为自己的国家尽一点儿力,发泄过,还是要飞的。

BIELING不太明白这些,只是接到通知明天早上和周至严一班飞过去,借着这个由头又跑到了周至严的房间。

周至严在看书,也是飞机方面的,BIELING进来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决定,认真的坐到周至严旁边的床上,

“周,教我驾驶吧。我想获得正驾驶资格。”

“嗯?”看BIELING进来周至严心里正想着他是不是还要再给自己上药,想到之前上药的过程正有些恍惚,被BIELING冷不丁这么一句弄得思维有

点儿错乱,

“……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你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吗?”BIELING想起来就后怕,不知不觉抱起旁边的枕头捂在肚子上给周至严讲了起来。

今天本来他挺高兴的,毕竟是三个人飞行,可飞起来没多久就遇上了雷暴。静电干扰、定位、无线电全停止工作,整架飞机就在黑暗中飘,根本

不知道自己在朝什么方向飞。机长做了种种尝试之后竟然放弃了,起身到后舱跪着祈祷。

BIELING和副驾驶全傻了,但很快就做出的反应,不理机长做什么了,副驾驶——之前也只是通讯员——坐到机长作为,BIELING坐副驾驶位,两

人握手,然后共同回忆出钻到雷暴区之前还没进入‘驼峰’区,也就是说附近还没什么高山,抱着一搏的心情,副驾驶踩住方向舵踏板,然后慢

慢的原地旋转。 BIELING负责在耀眼的闪电和雷鸣中抱紧耳机,集中注意力接收信号。罗盘指针在强雷暴中无序的大幅度摇摆,根据副驾驶估算

,他们的飞机已经接近水平封闭曲线。BIELING觉得自己耳朵都要炸掉了,耳机里全是噪音,但他知道副驾驶能控制住飞机,能让飞机这么缓慢

的旋转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如果转一圈还找不到方向,就真的只能等死——随便朝一个方向飞可能没等冲出云层就撞到山上。

就在飞机马上要吧水平曲线的缺口封闭的时候,BIELING终于在耳机里听到了微弱的信号,赶紧报告出来,两人这才勉强把导航仪对准目标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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