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突然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觉得很开心。”
原来不是发现了自己欲求不满的事,一杰松了口气。
“不就是吻你那天,在医院的时候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这是早就确定过的事,一杰对直信忽然旧事重提感到不解。
“那是你情不自禁之后,才发现自己喜欢上我。”
直信说到这里,原本呆滞的双眼染上了喜悦的色彩。
“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就喜欢你,那天才发现吗?”
说实话,一杰也对自己那天的心情变化感到奇怪。明明对他应该很生气的,可是看到他从噩梦中惊醒又哭哭啼啼的样子,竟然忍不住心疼起来。原来的自己不是这样的。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女同学向自己表白,当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结果弄的女孩子当场哭了出来。一杰非但不觉得心疼,反而心中只有烦躁而已。女孩子的哭相可是比他的好得多,可是那天就连他把鼻涕蹭到自己身上都不觉得讨厌。难道真的之前就喜欢上他了?想起来,那天其实根本就没有义务去看他,自己应该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啊?
“是啊。我觉得你是对我一见钟情也说不定呢!”
直信自鸣得意地回答道。
“什么呀,才不是这样呢。你有什么证据啊?”
一见钟情?不可能!
没错,初见面的时候的确觉得直信很有吸引力。但那只是出于单纯的被美丽事物吸引的心情而已。
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爱上同性的人。
绝对!
“那天你收拾东西的时候,不是常常回头看我吗,还很激动地打碎了花瓶呢。”
“那是因为我觉得有人在盯着我,我可是对视线很敏感的人。”
这个绝对不是虚张声势,自己的确是感到有人在看自己才忍不住回头看的。
“好吧,那天我确实一直在你身后盯着你看。不过这不是我觉得你喜欢上我的原因。那天在停车场,你不是看见我被贺先生打了吗?其实我也看见你了,当时你的神情那么哀切,好像看见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打了似的。后来我就想,那个人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哀切?有吗?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真的很奇怪,从一开始就是。看同性看到入迷,却没有丝毫违和感。为他抱着遗憾离开感到后悔,可是自己根本就没热爱酒店业热爱到这种程度啊!
难道……
不,绝对不是!如果是这样,那天被趁醉行凶之后,应该会觉得开心才对。可是那天自己觉得很害怕,连他的脸都不想见啊!
“你根本就是为自己趁醉行凶找借口吧?”
心里已经明显动摇,但一杰不想在行动上表现出来。
“趁醉行凶,真的是这样吗?”
直信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别以为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我可是记得你那天过来吻了我。再说那天你是装醉的吧,明明那么能喝,几罐啤酒而已怎么会醉。”
那天在酒吧一杰可是见识到了直信的酒量,进房间没多久,十几杯威士忌就进了肚,一点事都没有。那天只是三四罐啤酒怎么会醉?
“我没有装醉,我是真的觉得开心所以一直在笑。那天是我先吻了你没错,可是我只是看你脸红红的样子很可爱,想要逗你一下而已。”
说着直信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干脆别过头去不再看着一杰。
忽然摆出欲言又止的羞涩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说自己那天干了什么?
一杰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可是,直信笑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了下去。
“结果,整个人就扑了过来,死死搂着人家脖子不放。说实话,当时真被你的热情吓了一跳。”
这么说,是自己主动的?
不敢相信!
自己一直以为是直信主动开始这段关系,所以一直有恃无恐地摆出高姿态的样子。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到这里,一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反正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你说什么都可以。”
一杰闹别扭似的躺在沙发上,把脸转向椅背。
直信的气息渐渐接近,头被轻柔的抱起。
“对不起,那天一杰是因为喝醉了才会这样,我是明白的。”
依然是轻柔的语调,却掺杂着难以掩盖的落寞。
为什么会是直信跟自己道歉呢?
明明就是我任性闹别扭,是我的不对。
可是即便如此,却从来没有办法跟直信坦诚地道歉。
总是他率先低下头,甚至费尽心力给我找台阶下。
受到了伤害,也从来不对我生气,还反过来抚慰我。
直信永远都是对我温柔包容,我就是深深地清楚这点,所以一直利用着。
真讨厌这样的自己,任性又不坦率。
这个人喜欢我,究竟喜欢到什么程度?
难道我,就不能坦率一次吗?
“才不是呢。我就是对你一见钟情,每天对你牵肠挂肚。但是我就是不敢承认,害怕得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我是个胆小鬼。”
说出来后,一杰心情轻松得多了。
“我就是喜欢胆小鬼。”
直信轻轻啃咬他的耳壳。
麻痹的感觉渐渐扩散到全身,甜蜜的微热扰乱了呼吸,急切的渴求控制了身体。
毫无顾忌地奔向直信的双唇。
没错,我就是个胆小鬼。但是只要在他身边,感受到他的体温,我就可以勇敢起来。
所以,在我坚强到可以自己活下去之前,请不要离开我。
唇瓣重叠,舌尖交缠,恣意地贪求。
今天就这样做到底吧!
第二十章:意外的来客
但是——
敲门声却响起。
一杰拉住直信,不让他去开门。但是门外的敲门声却越来越急促,透着不耐烦的意味。
“谢直信,我知道你在家,快点开门。”
低沉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直信一下子就停止了动作。
“是贺先生。”
把一杰从沙发上拉起来,迅速地帮他整理好衣服,接着就向门口跑去。从没见过如此慌张的直信。
一杰知道贺先生是直信的经纪人,只见过一次他的背影。但是他对贺先生的印象是相当差。原因当然是因为曾经目睹了贺先生打人的事。一杰觉得不论多么生气,打人就是不对。可是自己也打过直信一次,实在没什么立场去指责别人。
直信刚一打开门,贺先生就径直走了进来。因为没有脱鞋,所以在直信铺的白色地毯上留下了鲜明的脚印。不但丝毫没有作为客人的局促感,反而比主人更有气势,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一杰被贺先生的气势所慑,竟呆呆地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最近又背着我干了什么?”
贺先生只是瞄了一杰一眼,接着就像他不在场似的,向着直信开了口。
“我最近都听贺先生的话,乖乖呆在家里。”
直信像是个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一样,站在桌旁垂着头。
一杰这才开始偷偷打量起贺先生来。这是个长着鹰一样双眼的男人,古铜色的皮肤与硬朗的脸部线条颇为搭调。即便穿着西装,也能感觉到他结实的肌肉。他听了直信的回答,眯了眯眼睛,一股压迫感就迎面扑来。
“少说这种没营养的谎话。我说让你好好呆在家里不止一次,你什么时候听过。是因为他吗?”
说着瞪了一杰一眼,吓得一杰屏住了呼吸。
“没错。”
直信轻声地回答,转身给了一杰一个坚定的眼神,告诉他不用害怕。
贺先生从鼻尖冷哼一声。
“好啊,这回不用手枪,直接改用原子弹了是吗?”
直信没有说什么,头却垂得更低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住院的时候。”
“将近两个月了。这么长时间,你也该腻了吧。今天就散了吧,拖得太久,只会害人害己。”
贺先生冷冰冰地说出仿佛带着毒液的话。
“不行。以前怎样我都无所谓,但是这次的事我没法答应。”
听到直信斩钉截铁的回答,贺先生的脸上出现了愤怒的神色。
一阵难忍的沉默之后,直信忽然拉着一杰进了卧室。
“这件事我会跟贺先生谈,你呆在卧室里不要出来。”
直信把一杰按坐在床上,轻声对他说。
“但是……”
但是我想跟你一起面对。
直信用吻吞下了剩余的话。
“没关系的。我一定会说服贺先生。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贺先生不喜欢谈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扰。”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
这是一杰跟直信在一起以来,首次感受到现实的压力。一杰没有幼稚到相信只要有爱,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也没洒脱到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坚定地走自己的路。从发现自己喜欢上直信的那天起,一杰就已经把将来可能面对的事情考虑了一遍。光明正大地手牵手走在街上这种事当然不可能。他是做好了这段恋情只能存于两人心中的准备。
但是自从确立关系以来,每天都与直信呆在两人的小天地里,一杰几乎忘记了将来可能面对的现实。但是今天贺先生的闯入,打破了一杰的这份安心感。对于未来,一杰也不禁担心起来。
身体重重地撞击到地上的声音打断了一杰的思考。
是直信被打到了吗?
一杰腾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想要冲出卧室。
但是——
这样只会使直信更加难做。
一下被打倒在地上,直信却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一定是害怕一杰担心。若是现在出去,直信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而且即便自己出去也帮不了他。
一直以来都是直信在守护着我,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深深的无力感渗透了一杰的全身,仿佛被人抽光了力气,倚靠着门瘫坐在地上。
“你以为我会永远纵容你吗?我是觉得你有成为巨星的潜质才这样帮你,但是你一直以来都太让我失望了。”
贺先生的声音中仿佛混杂着血红色的火焰,带着能把人灼伤的温度。
“是我辜负了贺先生的期望,但是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坚持,怎么罚我都无所谓。”
音调出奇的平和,既没有因恐惧而颤抖,也没有因被呵斥而灰心,但却具有令人无法置疑的坚定。
一杰忽然想到也许直信早就预料到有这样一天,那个有鹰一样双眼的男人不可能看不出直信和自己的关系。大概是因为早就做好了面对贺先生的心理准备,所以才能够有今天的坚定和平静。
“哼。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合约只剩半年了吧。合约期间不仅没什么成绩,还惹了不少麻烦,上头已经对你很不满意了。你现在搞出这种事情,是不想续约了吗?”
合约只剩半年?直信从未跟自己提过工作上的事。被公司惩罚停止工作,也没见他有任何焦虑。但是一杰知道直信其实很热爱自己的工作,因为每次一提起演戏的事,直信的眼中都会发出异样的神采。
“如果公司不再跟我续约,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不能责怪任何人。”
即便被如此威胁,直信仍是不卑不亢。
“你以为你离开公司还能接到片约吗?”
“即使不能再做演员,我也不会后悔。”
一杰仿佛听到脑海中有什么破碎了的声音。
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好像被人重重击了头部,脑袋好像掉了根螺丝,什么也思考不了,只有刚刚的话语一遍一遍在脑中回响。
(无论如何我都坚持,怎么罚我都无所谓!)
(即使不能再做演员,我也不会后悔!)
为什么?
相貌平平,自私自利,既任性,又爱逞强,毫无长处可言。别说为了对方付出一切,自己就连放下自尊说一句我喜欢你都做不到。
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我,做到这种程度呢?
可是……问题的答案早就知道了吧!
他一遍一遍对自己诉说着的,不就是答案吗?
难道现在还可以装作充耳不闻吗?
眼泪不受控制似地断成了线。
“都快30岁的人了,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开始玩爱情至上主义了!这也未免太幼稚了?你给我好好清醒清醒!”
“可能吧,我真的很幼稚。但是最近我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了,活了这么久,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啪!
重重的耳光声。
仿佛空气都凝固的沉默。
直信与贺先生之间的紧张气氛,仿佛从卧室的门缝中渗透进来,也紧紧地包裹着一杰。绷得紧紧的空气使得一杰无法呼吸。
“算了,既然你下定了决心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不影响工作,私生活这方面我也没有必要干涉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我可不会再帮你收拾烂摊子。”
绷紧的空气中好像被撕了一个小口子,接着迅速地退掉外皮,露出了其中柔和的果实。贺先生的语气仍旧生硬,但是刚刚的压迫感却消失殆尽。
一杰明白这场对峙是直信胜利了,但是过于冲击的大脑此刻却无法做出反应。
“多谢贺先生。”
直信喜悦的声音也拨动着一杰的心。
“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头疼,不过总算有了点男人的样子。”
贺先生发出了长长的沉重的叹息,但是口气却像看到儿子长大既无奈又喜悦的父亲。他们两个人并不是冷冰冰的利益关系,而是如同父子一般。所以无论直信捅了什么娄子,贺先生都去帮他收拾,无论贺先生怎样责打直信,他也从不记恨贺先生。
孤独的空虚感又再次盘踞了一杰的心,带来了针扎般的痛楚。被父亲抛弃所留下的伤口从未愈合,但是这疼痛已经不像以前那般难忍。因为自己现在并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了,两个人一起的话,也许可以面对自己深藏在心底的悲哀。
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一杰来不及反应,身体重重地向后倒去,却在触地之前的一霎那,被直信的双手拉住。
“你又在做什么傻事?这样受伤了可怎么办?”
直信有些责备地看着一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看看你的脸,一塌糊涂。快去洗洗。”
说着把一杰推到了洗手间,弄湿了毛巾,帮他擦起脸来。
“直信?”
只是轻声呼唤他的名字,都觉得幸福。
“嗯?”
直信在专心地洗毛巾,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地毯脏了,我们一起洗吧。”
只是言语表达不了我的心情,那就让我用行动来表示,无论做什么,都愿意跟你在一起。
直信晾好毛巾,看着地毯上的脚印,皱起了眉头。对于有点洁癖的直信来说,地毯上的脚印,是不可饶恕的存在。
“很难收拾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直信已经拿起了吸尘器,把刷子塞到了一杰手里。
第二十一章:不期而遇
“呐,你演的是什么角色?”
直信的新戏已经开始筹拍,今天拿到了剧本。在车上,直信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读了起来。
“我的角色是纠缠不休的前男友呢!”
直信专心地凝视着剧本,头也不抬地回答。
“戏份呢?多吗?”
“还好,从头纠缠到尾,最后才放弃。”
“后天试镜演哪一段呢?”
后天还有一场试镜,如果没人有异议,就基本确定了。因为这是直信所在的演艺公司投资拍摄的电视剧,所以演员基本都是公司来决定。试镜后可能根据导演的意思进行人员微调,但是基本不会有太大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