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才能从嘴角挤出询问。
“用不着这么惊讶吧?我曾经自己生活三年,会做饭也很平常啊!”
说着,一杰把切好的肉放进锅里炒了起来。
“我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八年,可还是什么都不会。”
谢直信靠在门框上,若有所思地说。一杰听了只是撇了撇嘴,心想家里连锅都没有,根本就没想着要学吧!
“在外面吃一两顿还可以,一日三餐都那样解决我可受不了。”
因为打开了抽油烟机,为了不被噪音盖过,一杰提高了音量。
“反正我经常三四天吃一次饭,所以没什么感觉。”
虽然只是轻声地嘟囔,还是飘进了一杰的耳朵。
“三四天吃一次饭?会饿死的吧?”
一杰没好气的吐出每一个字。三四天才吃一次饭,是人吗?
“半个多月没吃饭的那次,也只是饿晕了而已。”
谢直信说得相当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半个多月不吃饭?一顿不吃就会饿得头晕眼花的一杰完全无法想象十五天不吃饭会饿成什么样。更无法理解认为这只是小事一桩的谢直信。此刻一杰心中已经完全把他定义为外星生物,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既然你要做饭,就算我一份吧。自己吃饭很无聊的吧。”
谢直信不动声色地提议一起吃饭。
“咦?可以……倒是可以,只是绝对不可以嫌这嫌那。”
一边把炒好的菜装盘,一边回应谢直信。这道菜没有炒好,有点糊了,一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给别人吃。
“我对食物要求很低的。”
谢直信的脸上荡漾开满满的笑容。
“啊,放心好了。绝对毒不死你,我做的饭。”
刚刚把菜炒糊了本来就心情不好,随便谦虚一下又得到这种回答,一杰的心情简直恶劣到了极点,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起来。
“抱歉、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但是谢直信仍然难掩脸上的笑容。
第八章:微热的一吻
一杰辞去了原来的工作,转行当谢直信的助理已经有两个礼拜。但是谢直信因为丑闻事件的影响,被公司暂时停止了工作。所以迄今为止,一杰除了做饭,就是开车载他去了几回书店,其余什么都没做过。
要自己做助理,根本就是个幌子。但是他真正的意图,一杰也觉得不太明白。本以为是因为自己激怒了他,所以把自己留在身边当出气筒,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因为这两个礼拜,他不只没有不轨的行为,甚至连不合适的话都没有讲过一句。
连一杰自己现在都觉得那时的想法真是非常可笑。因为一句话激怒对方然后就被拴在身边折磨?哪有人会做这么费劲的事啊!我是不是小说看得太多了?
一起生活两个礼拜,对于谢直信的评价,一杰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稍微有点怪的普通人。基本上谢直信推翻了一杰对于明星的一切幻想。名贵跑车?算了吧,谢直信的车还不如路上的出租车呢,而且再名贵的车到了他手里,恐怕都会立马变成一堆废铁。红酒香槟?不好意思,冰箱里只有罐装啤酒和矿泉水,还是超市特价品。奢侈名牌?对不起,此人只喜欢买过季的特价衣服,在一杰见过的他的衣服之中,还没有超过四百块的。更别说什么夜宴晚会了,这个人到了晚上十点就准时回家睡觉,从不出门。
若说到怪异之处,恐怕就是他的洁癖和朴素到难以置信的生活方式了吧。
谢直信虽然晚上十点就回家睡觉,但是早上却起得非常晚。大概要早上十点左右,才会到一杰这边来。到了之后,先是把房间从里到外打扫一遍,再把从自己那边拿来的床单衣服和一杰这边的一起洗干净再晾在阳台上。每天如此,从不间断,做得比女佣还仔细。要知道一杰自己住的时候,可是一个月都不打扫一次房间呢!一杰虽然喜欢做饭,但是非常讨厌洗碗。不过谢直信的洁癖刚好弥补了他的缺点。这个人可是绝对忍受不了脏的餐具就那样丢在厨房的水槽里,每次吃完饭,都会立刻把餐具洗得干干净净,再整整齐齐地摆在碗柜里。一杰听说有洁癖的人很难相处,但谢直信不是这样。他自己爱干净,但不会逼着一杰也跟自己一样。一杰把哪里弄脏了的话,他也从不责备,只是在一杰不知道的时候收拾好。住的地方干净还不用自己动手,一杰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另外,谢直信那朴素到神奇的生活习惯,让一杰觉得他到底是不是现代人。家里没装电脑,也没有网线。一杰本想看看电视,但是有线电视节目因为没有缴费,早就被停掉了。一杰真不知道他买个那么大的电视做什么。谢直信每天的活动,就是坐在沙发上看书。时常一口气看上四五个小时,中间不讲一句话。一杰实在无聊,于是在跟着谢直信去书店的时候,也买了一堆推理小说回来看。
基本上,他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
但是今天,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谢直信仍然没有出现。如果出门了,一杰应该会听到动静。该不会是病了吧?一杰忍不住有点担心。
自从一杰说喜欢吃百合之后,谢直信就每天晚餐都会去买那家店的腰果百合回来。这个人还真是实在啊,连一杰都忍不住这样想。可是昨晚,谢直信出门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不到十分钟就雷雨大作。这种雨一般不会持续多长时间,一杰以为他一定会避会儿雨再回来,所以并没有在意。但是几分钟后,谢直信就全身湿淋淋地回来,把菜交到了一杰手上。
“干嘛不等雨停了再回来啊?”
一杰简直难以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么笨的人。
“那样菜不就凉了吗?”
谢直信一脸无辜地说。
“我先回家换个衣服,待会再过来。”
说着,就会了自己的家,几分钟之后,换好了衣服又出现了。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异常的表现,所以一杰也没有在意。
还是去看一下吧,如果他生病了,也是因为去给自己买外卖。不去看一下的话,好像有点过分。
一杰敲门敲了半天,谢直信才过来开门。
不出所料,谢直信果然一副病了的样子。打开门后,就一直无力地靠在墙上,站都站不稳。脸上潮红一片,但是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也朦胧涣散。
“一杰?你怎么来了?”
谢直信一手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今天没过来,看看你怎么了。”
其实现在不用问也知道他发烧了。
“我没事,只是感冒。睡一下就没事了。”
嘴上逞强,但是谢直信的身体却摇摇晃晃,眼见就要倒在地上。一杰虽然心里有所忌讳,但是对一个病成这样的人也没有必要过分担心,于是伸手扶住了谢直信。
“别说那么多了,赶快回到床上去。”
一杰把鞋子脱在门口,一抬头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本以为自己那边的房间只摆放了最低限度的生活用品是因为谢直信只是将那里作为工作间,所以没那个必要,自己真正的家里一定会好好装修。但是事实刚好相反,谢直信是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工作间,自己的家里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放。一杰忽然理解了谢直信说在那边住不下去的原因,不是因为那边东西太少,而是因为那边东西太多。
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囤积东西到无立锥之地,也有人喜欢家里什么都不放。这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偌大的房间,只放一张床在窗边的,一杰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家,根本就没法见人,或许他从未希望任何人到自己家里来吧!
望着他空无一物的房间,一杰突然体会到,这个人真的好孤独。一杰自己也属于有些孤僻的类型,但是平常也有很多消遣,偶尔也会叫朋友到家里来玩。但是谢直信的孤僻级别远在自己之上。
“好像发烧了。你吃过药了吗?”
把谢直信送回床上,一杰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出所料,果然非常烫。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不行啊。发烧不管的话可能会变成肺炎的。我去一下药店,”
一杰冲到楼下的药店买了退烧药,又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一瓶矿泉水,回到了谢直信身边。一杰挤出一粒白色药片放在他面前,示意他吃下去。但是谢直信却皱了皱眉,别过了头去。
“难道说你讨厌吃药?”
看到他小孩子一样的举动,一杰忍不住笑了出来。谢直信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不看一杰手中的药。一杰伸手抓起他的下巴,把药硬是塞进了他的嘴里。
“吃下去,不然只会更苦。”
一杰把矿泉水放到他手里,语气强硬地说。谢直信只好喝进一口水,讪讪然地仰头把药咽下去。好像是对一杰的粗暴有点生气,吃完药他一句话也没讲,就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不过没气多久,他就沉沉地睡着了,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的呼吸有点粗重,但是表情却很祥和。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溜进来,恰好落在了他的睫毛上,在脸上形成了一道阴影。大概是退烧药起了作用,谢直信的脸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湿润的样子好像被一层水汽覆盖似的。
这种毫无防备的样子,悄悄地在一杰心中挑起了某种情愫,若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怜爱吧!心境变化之后,看事物的感觉也会随之改变。现在,就连他睫毛轻轻的颤动,一杰都觉得仿佛蝴蝶在拍打翅膀一样美丽,忍不住伸手轻轻触摸他的脸颊。那种湿润的触感非常舒服。
然而这份安详并没有持续多久,梦魇就悄悄地降临了。原本均匀的呼吸突然变得浑浊又混乱,平静的睡脸此刻正痛苦地扭曲着,喉间不时泄出类似呕吐的闷声,身体不安分地来回翻滚,几次差点要掉到地上去。
发烧的话,就应该吃退烧药,做恶梦的话,果然就只有把他叫醒了吧。一杰一边按住他的肩膀,防止他来回滚动掉到地上,一边轻轻摇晃,呼唤他的名字。但是他却好像被梦魇缠得更紧了,不时的呻吟变成了彻底的哭泣,头部也激烈地晃动起来。
“直信!直信!快醒醒!”
见到他痛苦的样子,一杰也不由得慌了神,一边大叫着他的名字,一边用力摇着他的肩膀。谢直信这才有所反应,睁开了双眼。
“怎么了?很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一杰看到他醒过来,松了口气。恶梦做到这种程度并不是寻常的表现,一杰感到有些担心。但是醒过来的谢直信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只是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一杰。
突然,好像绷着的弦突然断了一样,直信僵硬的脸突然放松下来,两滴泪水从眼中滚落。接着,举起双手,遮住自己的脸,静静地啜泣起来。
一杰没有想到直信会突然崩溃,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是心中的那股怜爱之情却支配了身体,他忍不住轻轻抱住了直信,用手轻抚着他的后背。湿热的触感穿透衣服传到一杰的身上,他感觉得到怀中直信的胸口浅浅地上下伏动着,心里更觉得不是滋味。怎么说呢,就好像被人揪住了心脏似的,一下一下地抽痛。
不知过了多久,直信终于平静下来,一杰也顺势松开了双手。两人间的气氛骤然微妙起来,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注视着满脸泪痕、蜷缩着身体坐在床上的直信,一杰蓦地胸口一紧,竟然鬼使神差撩起了他的发丝,吻上了他的额头。
直信猛地睁大了双眼,不知所措地望向一杰。
“你的烧好像已经退了。”
一杰对刚刚自己的所为惊愕不已,立即找了一个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是他已经尽了全力。
“你一天没吃东西,应该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点粥。”
说着逃也似的离开了直信的房间。
第九章:突如其来的挫败
一杰翻看了一下手中的书,又把它放回了书架。这个作者的书,总是写得很长,但是大部分内容与故事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最近看的这本里所谓的诡计,最后居然用女主角精神有问题来解释,总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虽然最近没有什么新书可看,但是一杰再三考虑,还是决定放弃这个作者了。
直信不在身边的感觉使得一杰长舒了一口气。
自从那天吻了直信的额头后,一杰就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常常是看到他轻启双唇把食物送入口中,呼吸就变得急促,瞥见他从衬衫领口泄漏的肌肤,心跳也会加速,只要听到他那特有的清甜嗓音,一杰就好像被人用指尖轻触一样,头皮发麻。还有好几次,晚上梦见了他,早上起来,就湿乎乎一片。
出现这种状态还不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了对方,这就未免太过迟钝了。一杰虽然没有经验,但还不至于愚蠢到那种地步。只是意识到自己的心意,让一杰觉得恐惧。父母的事情,在一杰的心里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让他对于恋爱这种事毫无信心。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努力与人保持距离,就是害怕陷入其中。但是直信用强硬的方法把他留在身边,又悄悄地用温柔与关怀突破了他的防线。一杰从未体验过如此贴心、如此不着痕迹的关怀。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害怕,既害怕靠近,又无法远离。只要见到他,心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一杰希望可以好好地想清楚,只好每天都躲在卧室里。
然而越是每天警告自己不可以深陷,越是狠狠责备自己,心里就越是蠢蠢欲动。就像刚刚在楼道里看到的火警按钮,若是没有请勿乱动的警告,一杰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一旦贴上了这样的标签,就有一种莫名地想要去按的冲动。他有时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青春期过度性压抑,所以现在成了变态。
今天直信提出要去书店,因为两人志趣不同,所以直信去了别的区域挑选。只有此时,一杰才暂时从每天的矛盾中解脱出来。
“一杰?”
冷不防地被人叫出名字,一杰反射性地转身。
“真的是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原来是原来工作的酒店同事琳琳。
“琳琳啊!好久不见。”
一杰客气地跟琳琳寒暄起来。
“刚刚我在入口的地方就看到你了。但是一转眼你就不见了,我还想着是不是看错了,结果又在这碰见你。”
琳琳的样子没怎么变,今天大概是轮休所以出了门。
“啊,因为没什么事做所以买点小说回去看。”
一杰顺口答道。
“没什么事做?一杰你到底找了什么新工作,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一杰不禁为自己的失言而后悔,不应该提到工作的事的。名义上是助理,结果到现在除了做饭什么都没做,这种蹊跷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好。
“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工作,只不过时间弹性挺大的。”
祈祷着对方不要追根问底,一杰尽量给出了一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一杰,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
看到琳琳一脸凝重,一杰有些紧张了起来,轻声问了句“什么事”。
“我喜欢一杰,这件事你知道吧?你辞职之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过主动令你很困扰,所以一定要辞职呢?”
自己辞职时一定脸色非常不好,不过没想到琳琳会这么想,当初应该跟她解释一下的。这个女孩子非常认真,这些日子她一定不太好过。
“当然不是这样。是因为朋友介绍了更好的工作给我,不仅工资高了,休假也更多呢!”
一杰用尽量开朗的声音回答道,希望就此可以消除误会。
“是吗?可是一杰离开那天,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脸色也很不好。”
果然是这个原因。
“那是因为宿醉啊,头痛又一直想吐,真的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