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龙殛鄙视的眼神,“不管你是谁,”龙殛缓了缓麻木的双腿,懒洋洋站了起来,“我得尽快回风国,而且……”忽的对长安粲然一笑,“绝不会带一个定时
炸弹、我是说未知隐患在身边。”
说罢,不管长安反应,甩袖就走。不到两步,眼前猛地一黑,一阵晕眩袭来,立马往前栽去,幸好长安眼疾手快给揽了回来。看着晕在自己怀里的龙殛,长安深
色的眸子熠熠生辉,有些苍白的薄唇也抿出个弧度来。
头晕、恶心、反胃、呕吐。
龙殛恢复意识后,被一波一波的恶心感打击的站起来都不太容易。要死了,财也敛的差不多够路费了,刚准备返回风国就被这莫名其妙的病给击倒了。
视线模糊,却有一张白净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弱弱问道:“小鬼……老子、刚准备甩了你……”剩下的话却没说,长安也明白他的意思。
翻个白眼,手下扣着龙殛脉门:“来让神医给你把把脉……啊!”装模作样的掐了一会儿,一声惊叫吓的龙殛一颤:“要死了叫唤什么!”
长安俊脸微红,却是一副沉痛的表情,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眼神隐约露着一丝同情。安抚了下龙殛,沉声道:“壮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你要
节哀啊……”
龙殛被他搞得也紧张兮兮的:“老子不会得了癌症吧……”一直都没什么感觉啊。
“癌症是什么?”长安也就疑惑了一下,随即抓着龙殛的手,快成了声泪俱下的模样:“壮士,你有了。”
按了暂停键一样卡了数十秒,龙殛小颤渐渐转变为剧烈的抖动,吓的长安连忙撒手跑开:“小心!小心!别动了胎气……哎哟!”
被飞来的枕头梆的砸中了脑袋,险些让长安血溅当场。
“庸医!江湖郎中!蒙古大夫!你丫的给老子滚过来!呕……”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干架,却被突然涌上来的恶心打趴,龙殛怒火攻心,咳了两口血便倒下了。
长安见豹子趴着不动,才慢慢挪了过去,把龙殛摆正,盖好被子。眼中渐渐显出了成熟的笑意:“呀,居然咳血了……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些?”自言自语着,
伸手擦掉了龙殛嘴角的血迹。
接下来的几天,龙殛彻底认识到了什么叫中药地狱。以前看那些武侠小说,里面有柔弱女主拒绝喝中药的桥段,龙小爷只是嗤笑,如今轮到了他,才知道什么叫
绵绵不绝,什么叫苦不堪言。
那诡异的苦涩夹杂着莫名其妙的香味,还有丝丝说不出的甜味,却真真给了龙殛味蕾最大的折磨。“你这小鬼,莫不是故意放了黄连甘草又苦甜味又恶心的草药
吧?”
长安见龙殛那副英雄就义一般灌药的模样,笑的花枝乱颤:“那倒没有,就是加了些桔梗之类的罢了。”
满意的看着床上那人手一抖,药洒了一片。长安眼中精光一闪,这人着实精明且博学呢。
“桔梗……”龙殛皱眉,扬手将药碗扔向长安,却被对方灵巧避过。长安笑意不减:“看来飒王殿下也知道桔梗的妙用呢~”
“具体症状我也不甚清楚,”龙殛眯眼答道,“只知其服用过量会恶心呕吐罢了。”盯着长安好一会儿,琥珀光华一闪:“我知道你是谁,夏国雪武将军!”有
些苍白的脸露出个高傲的笑,“手下败将。”
长安有些苦恼的皱着眉,似嗔似怨道:“飒王殿下真是过分,当时人家就自报家门,哪里说过自己是什么雪武将军。”
“哦?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龙殛皮笑肉不笑,觉得脸有点僵了,伸手揉了揉。长安一抛媚眼,娇羞少女一般笑道:“狄国,狄泣森是也。”
“狄泣森……狄泣森……”喃喃念了两遍,登时脸色大变,“狄……国姓?!”
狄泣森乐的抱住龙殛大笑:“飒王殿下睿智!区区不才,正是狄国国主!”
被按在敌国国主胸口的龙殛,真是说不上现在是个什么感受。狄泣森拉开龙殛,用额头抵住龙殛的,鼻尖挨着鼻尖,好似亲密好友一般:“想不到风国飒王竟是
鲛人,呵呵,上天真是眷顾我啊。”
龙殛现在很想大叫非礼,但是一来太丢脸,二来估计也没什么作用。衡量自身与敌人的差距,干脆放弃抵抗,闷声闷气道:“鲛人怎么了,不就比人类色彩斑斓
了点。”
趴在龙殛颈窝闷笑,轻轻咬着龙殛的耳珠,“飒王殿下莫不是没听说过?传说鲛人的肉……可是能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呢……”
不想龙殛却笑翻了:“哈哈哈哈!长生不老!还、还青春永驻!”捂着肚子直打滚,“哎哟我的妈!我、我还能增加五百年修为呢!早就怀疑老子上辈子其实是
玄奘法师了!唔呼呼呼……”
等龙殛笑够了,喘了喘气,挑眉问一旁淡定无赖笑的狄泣森:“你觉得一只鲛人能活多久?”狄泣森严肃道:“传说是能活上千年。”龙殛憋住笑,粗着嗓子道
:“太遗憾了,我怎么听说跟人类寿命一样,也就平均七八十年呢。”
狄泣森也笑:“我从来就不相信这种荒谬之事,事实上,遇到你之前我甚至不相信有鲛人存在的。”龙殛拨了拨长发,道:“在我成为鲛人之前,我也是不相信
的。”
这话题挑起了狄泣森的兴趣,一双眼睛闪闪发光:“飒王殿下本是人类?”龙殛半张着眸子,懒洋洋道:“是啊,死了以后才变成鲛人的。”
狄泣森一顿,淡淡笑开,却没再说话。龙殛自然也沉默,他在考虑从狄国国主手中逃脱的几率,迷药估计希望不大……难道要来美男计?浑身恶寒,抽笑两声,
决定从长计议。
肆叁、归队
终于,大慈大悲的狄小攻不再折磨龙殛的身体,反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当然,不可能是他亲自伺候。
但,并不代表龙小爷脱离了可悲的现况。
要命啊!龙殛悲愤的掩面,那死小鬼还真以为他是天生神力海格力斯吗!居然用婴儿手臂粗的青铜链锁他!太奢侈了!接着便悔不该当初的捶胸顿足:血奶奶的
怎么就忘了把玉钢锻造的黑武士带来了呢!
死死盯着脚腕上那条六七米长的青铜链,龙殛尝试用炙热的眼神融化它。
然而在他成功之前,狄泣森回来了。
“小殛殛~”甜腻腻的嗓音,龙殛浑身寒战,没给来人扑到自己身上的机会,狂风般怒喝:“老子说多少回了不要那么叫我!”听起来很下流啊这混蛋!
扑了个空的狄泣森嘟起嘴吧,那撒娇的模样简直让龙殛肝儿颤。“这样比较亲切嘛,人家不想跟别人叫的一样嘛,那人家就叫你小飒好了。”
龙殛现在寒的恨不能在自己脸上挠出血道子,哭丧着脸:“狄小爷,狄老大,你强你彪悍你牛逼!求你用正常人类的语言跟我说话吧……”
狄泣森抿嘴一笑,整个人的气氛都变了。晃晃悠悠坐在石阶上,仰视遮住阳光的龙殛:“小飒想问什么?泣森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背着光,只能看到阳光投在那人身上的一圈光晕,看不清五官,不知道那张俊美的脸上摆出了什么表情。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会儿,有些低哑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金汤关……破了吗?”
这倒有些出乎狄泣森的意料了。他愣了愣,笑了:“原来小徒弟比情人重要些啊……”很满意龙殛呼吸的停滞。眼神越过龙殛,显得有些迷离:“你那情人着实
厉害,可惜……他不通音律。”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诡异,弄得龙殛一头雾水。那流氓打仗,怎么又跟音乐扯上关系了?
“呵,我也不曾想过,陛下的魔爪竟是捏住了我家歌儿的心脏了。”龙殛脸色很不好,他不敢想象经过宫变之后的风行歌,一边面临外敌进犯的危机,一边还要
受到近身内鬼的威胁。
狄泣森一点都不在意龙殛发现了什么,一张有些病态苍白的脸总是带着那诡异又飘渺的笑:“小飒这说的什么话,人家的纤纤玉手怎么也是握住了小飒的小心肝
,才不稀罕劳什子凤国国主呢。啊错了,现在应该是风国了呢。”
龙殛在思考,殴打国主要怎么判刑以及能有多大概率让自己突袭成功。
似是了解到龙殛想要施展暴力的心情,狄泣森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搂住龙殛的小腰转了个圈,蹭蹭龙殛的脖子,似小猫撒娇咕哝道:“我有事要出去了,晚上再
来陪你。”
龙殛翻了个白眼,一脸不耐的表情分明在说“你丫最好死在外面甭回来”。狄泣森笑着亲了亲龙殛的脸,在对方抡起铁拳之前溜了个无影无踪。
罪恶之源跑了,龙殛却陷入苦恼。他奶奶的小兔崽子,居然把话题岔开了,到了老子也不知道金汤破是没破。
入夜,月至中天,龙殛却无法安眠。无论白天表现的如何镇定自若,夜晚,这魅惑而不安的时段,实在很难让他安心入睡。看了看皎洁的月光,干脆卷了床上的
被褥铺在小院地上翻身一躺,享受凉风习习,有些冷的月夜。
他想风行歌,想夏侯百里,想秦无衣他们,甚至想了戕馗和鲛王他们。越想心中烦躁越胜,干脆叫看守他的侍卫去提两坛子酒来,仰头就灌。
辛辣的液体有些呛人,龙殛拧着眉喝了大半坛,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的看着朦胧月色,傻笑起来。冷风一吹,他又跳起来,大吼大叫,指天骂地,胡言乱语。
最后却又双手掩面,呜呜哭泣起来。滴滴泪珠却化成一颗颗璀璨明珠,掉在地上摔碎了。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哭腔一转,带了丝丝凄凉,盈着泪光的黑瞳迷离仰望天际,遥遥举高了白玉藕臂,微笑。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手臂一挥,广袖翻飞,踮着脚尖似蝴蝶般旋转起舞,步伐凌乱不堪,显得越发凄美。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影凌乱……”
迷茫间,却看一藏青人影手执玉箫站在庭院,摇摇晃晃走了过去,抢下玉箫凑近唇边。呜咽之声霎时便溢满了月光庭院。
那白衣人儿执箫而立,凉风扯着他的衣袂,衣裳飞舞间,脚腕的青铜链若隐若现。紧闭的双眸间或有明珠滚落摔碎。箫声倏然直上,宛若笼中鹏鸟,怒而振翅,
一飞冲天。
在藏青那人愣神的瞬间,竟有一声长吟回应了箫声,浑厚悠长,不知是何猛兽。箫声霎时便停了,只听一声欣喜的叫喊:“龙太子!”
众人只觉金光一闪而过,回神过后,庭院中央只剩下一管玉箫,和断掉的青铜链,白衣人却不见了。
藏青那人呆呆的看着天际边的点点金光,好半天才渐渐露出浓重的笑意:“小飒……小飒……你究竟还要给孤多少惊喜?”
此刻,虽微醺却清醒的龙殛紧紧抓着龙太子的角,在空中超速飞行。
“小子!你处理事情未免也太久了点吧!”张口便有冷风灌入,龙殛却难掩喜极的心情,大声喝道。
龙太子此时已算成年,比龙殛长了两倍不止,长着血盆大口笑道:“小鸡~这么久不见,你倒是学会无病呻吟了!”
龙殛磨牙,这小龙居然会调侃他了,当年那只傻傻呆呆的宠物龙呢!“废话少说!奔着金汤关前进!”
一声龙吟,龙太子载着龙殛穿越夜空云彩,璀璨明星仿佛触手可及。晕乎乎的脑袋被冷风吹的清醒许多,闭上眼睛只等抵达目的地。
数年不见,总觉得跟龙太子似乎从未分开,除了这小龙心智似乎成熟了些,没有丝毫的陌生感。龙殛不禁想起那张面瘫脸,想来葵花王子也快二十了吧,不知是
否还在劳什子海葵殿过他的安逸生活。
为什么心里的惶恐越来越强烈了……明明是夏侯百里面临生死危机,为何对风行歌的担忧却更深……莫非帝都出事了?
戕馗、夏侯百里和风行歌的脸一个接一个的在龙殛脑海中闪现,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青筋突突。大大吐了口气,干脆谁也不想,趴在龙太子背上闷头睡了去。
肆肆、复仇
距龙殛失踪已经过了大半月了,金汤关那边也有近半月的时间没有再传来战报。风行歌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大,难道夏侯百里真的是凶多吉少了?风国到底会如何
呢……
“王!王!”宫侍慌张的跌了进来,满脸惊恐,顾不得礼仪大嚷道:“王!先、先王他……您、您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
风行歌拧着眉,快步行至寒沁殿,一推开门,被室内景象惊得后退三步,一股寒气从脚底直逼心口。
他曾经的父王,竟被人用青铜剑钉住四肢,挂在墙上。身为帝王,未着丝缕,白皙的胸膛被人用剑划出“一代天骄”四个充满讽刺意味的血字。浑身的毛发都被
剃光,脸更是血肉模糊,左胸的心脏被人剜了出来,塞在口中。
风行歌扶着殿门呕吐,再不敢往那儿看一眼。
秦无衣和酒之傲许久没听到龙殛的消息,心中担心愈胜,遂进宫觐见风行歌。行至羲彝殿门口,却见风行歌惨白着一张脸从长廊快步而来。
两人疑惑对视一眼,刚要上前,风行歌却拉着两人进入羲彝殿,摔上门之后一把抱住了两人。
秦无衣面对风行歌的反常,心头一震:“行歌,发生什么事了?”又联想到龙殛长时间没有消息,不禁也刷白了一张脸。
就在两人惴惴不安的看着埋首在秦无衣胸前的风行歌时,只听他颤抖的声音响起:“无、无衣,之傲……父王去了……”
两人稍稍定了下心,却越发疑惑。风行歌对凤长行应是憎恨的,难道还惦念着父子亲情,所以这么惶恐不安吗?正要开口安慰,却听风行歌继续说道:“他……
是被杀的。”
“什么?!”两人大惊,被人杀害?!在王宫?!风行歌面无血色的回忆,形容案发现场,让那两位文弱书生只是听,也白了脸。
刺客武艺再高强,也绝不会在不惊动任何一人的情况下将先王如此残害。三人均不敢再往深处想,只觉得冬天似乎提早到来了……
又过了五天,风行歌洗漱完毕,正要上朝,张昑却拦住了风行歌的脚步。
“王,请您暂留怡然宫。”张昑不似平常那般低眉顺眼,此刻他一脸冰寒,面无表情的看着风行歌。
风行歌似乎有些明白,却仍是茫然,紧紧皱着眉:“张昑,你这是何意?”
张昑却不答,没过一会儿,秦无衣和酒之傲被人押了进来。三人一时间都有些傻,只好强迫自己冷静,老实呆在怡然宫。
过了好久,似乎有一年那般长。怡然宫大门打开,一魁梧身影迈步而入。那人身着十二纹章玄红天子朝服,头戴冕冠,十二冕旒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冕旒后那一双血色双瞳,淡然看着殿内震惊的三人,唇角抿起一抹轻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