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好吃，可总还有人陪你过年不是吗？”

顾然抽回自己的手放进衣服口袋：“从小到大家里只有奶奶陪着我，父母长期不在身边，我觉得他们只是偶尔走动的远房亲戚，毫无感情可言。小时候我就像个

孤儿，上学放学只有奶奶接送，连家长会也只有奶奶去。哈哈，后来稍微长大了，我就让韩老师去帮我开家长会，就像妈妈一样，没有人知道她只是我的游泳教

练。”

罗秋晨想抱他，但是又怕吓到他。半天手不知道该放哪里，只好摸出根烟点上：“父母去哪里了？”

“你见过这样的父母吗？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两个人都还只是孩子，刚刚大学毕业就生个儿子扔给父母抚养，自己却出国留学。”顾然有些激动：“从小到现在

，我见他们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得清楚。我跟孤儿有什么两样。”

“为什么他们不把你一起接到国外去？”罗秋晨心里五味陈杂，气氛，震惊，更多的还是心疼。

“原因很复杂，最开始是他们没有条件。后来是奶奶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留下的一封信不愿意离开。那是爷爷几十年前不明原因离家出走时留下的。奶奶坚

信他肯定会回来找她，所以死活不愿意走，也死活不让我走。再后来奶奶想通了，她让我跟父母走，可是……”说到这里顾然停了下来，眼神里装满了痛苦和无

奈。

“可是怎么了？”罗秋晨觉得自己挺残忍，明明知道这是在揭人伤疤，还是扔不住好奇心追问下去。

“后来我去过一次多伦多，住在一个漂亮的庄园里面。有保姆有园丁，有吃有喝有钱花，就是没有爸爸妈妈。后来，我终于发现为什么他们可以整晚整晚不回家

，他们在我面前的亲密像是台上的话剧演员在表演。那天我妈回来问我习不习惯那里的生活，如果可以就给我办理移民，然后找学校，我想继续练游泳也可以。

我不置可否，这个地方我太陌生，甚至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两个星期比两年的时间都让人觉得难熬，我觉得我当时都快疯了。

我跟我妈说让我想想，我妈问我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说没有，她说公司还有事，转身就离开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尽然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我妈没有开车，而是走到了一所小学门前。我远远的看着，不一会儿里面跑出两个金发碧眼的小孩，一男一女，

十分漂亮。她把他们拥进怀里叫宝贝，他们在他怀里撒娇，喊着妈妈，妈妈。我当时心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就像自己打乱了别人的和谐生活一样。

我走到他们身后，声音平静得令我自己都意外：“我什么时候多了两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弟弟妹妹，我爸还有这本事，只是待了几年，就能生出这种品种。”

我妈转头看我，眼里有一丝惊诧，随即便和我一样平静，仿佛我俩说的是别人家的闲话。她说：“他们是我的孩子，和你爸爸毫无关系。”

其实那个时候，我心里是希望她对我说‘这是朋友家的孩子’我真是天真的够可以。

我点点头：“那不好意思，我说错了，他们不是我的弟弟妹妹，和我也毫无关系。”我当时只是觉得我妈对不起我爸，所以直接把自己划到了爸爸那一边。

“我跟你爸根本没有结婚，当时生你只是个意外。来到多伦多我们就分手了。现在我们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已。”我妈突然冷笑着走进我：“你还没见过你

爸爸的男朋友吧。”

“男朋友？”我惊恐的望着我妈，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你爸爸是个同性恋。”

“……”我有点儿晕，他是个同性恋怎么会跟个女人生下我。

我妈继续说：“当年还在念书的时候，是我喜欢他，死追着他不放。我根本看不出他的性取向。他不理我，我也只是觉得他高傲而已。后来我们决定出国留学，

他对我的态度突然就暧昧起来。我以为是我的痴情打动了他。哼，其实他根本就是想让我父母替他出这笔出国留学的费用。我知道到了国外一切都有可能会改变

。于是我走之前瞒着父母生下了你，想以此绑住他。把你交给你奶奶，我们就来到多伦多继续深造。可是你爸爸和另一个中国留学生越来越亲。有一天我下课回

家，儿子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我发现你爸爸和一个男人在我们的床上纠缠。哈！你说你妈是不是个笑话，要死要活找家里拿钱一起出国留学，还偷偷生下个儿子

，到头来只是自取其辱。”

我看着我妈，眼里一片模糊：“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处理，当初用来绑住那个男人，现在变成自取其辱的笑话的我？”

“顾然，你不要这么说，只要你愿意来多伦多。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环境，送你去最好的学校，给你找最好的教练……”

我打断她：“不用了，我要回国。”

我最后一次见他们是一年前，我奶奶去世。我爸爸带回了他的男朋友给奶奶料理后事，我妈带着我还有她的龙凤胎儿女去见了我们的外公外婆，显然两位老人家

对那对儿混血双胞胎的兴趣要比我这个非婚生私生子的兴趣大得多。”

顾然断断续续讲述完自己的故事，转头笑嘻嘻的看着罗秋晨：“这些年来，他们唯一不吝啬的只有钱，而他们的爱却不愿意分给我一点点。”

罗秋晨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然后把他整个人搂进怀里，紧紧地却又小心翼翼的。罗秋晨很想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的爱都给你，全都给你’可是他知道现在说

这个还不是时候。

顾然没有挣扎，脸靠在他胸前说道：“罗老师，您别放在心里，大过年的，当个笑话听听就行。谁说我没有家人，我觉得韩老师，耗子，小宇，瑾文还有徐欣整

个泳队就是我的亲人。和他们在一起我很愉快，这也是我这么多年能坚持下来的原因。”

提到了泳队，却没有半个字提到他罗秋晨，这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说他爸爸也是个同性恋者，这样说来对他的影响会有两种可能：第一，顾然多少会有

遗传。第二，他恨透了这个，因为这几乎是毁掉他那个本就莫须有的家庭的直接原因。罗秋晨现在无法确定顾然是哪一种情况，和自己住在一起他并没有什么异

常，可是稍有亲密接触他就会抗拒。本以为两个男人之间的接触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的，可是他并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有这么一段往事，从头到

尾顾然只是这场爱情杯具里的一个无辜者，确是唯一的牺牲者。

顾然坐直了身体离开罗秋晨的怀抱：“你知道吗？跟你住在一起我会觉得幸福和温馨，真的会有家的感觉。我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表面掩饰的还算不错，

其实心理问题挺严重的。你要是觉得我和你住在一起不方便，会影响到你，我随时可以搬走。”

罗秋晨摸摸他的脑袋：“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当做自己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当你爹可能年轻了点儿，当你哥还算合适吧。”

顾然点头：“困了，我们回去吧。”

走之前罗秋晨看了一眼墓碑上顾奶奶的照片，在心里默念：“让我照顾他一辈子，您放心吧，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孤独和寂寞。”

第十五章

罗秋晨的父母刚下飞机，坐在出租车上往罗秋晨家赶。罗妈妈一路上涂脂抹粉，描眉勾唇都快把自个儿打扮成罗秋晨他姐了。罗爸爸看不惯开口道：“老太婆，

你这是要去相亲还是怎么着？”

罗妈妈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儿媳妇吗，不得好好打扮打扮。你看我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罗妈妈从他那个LV里摸出个首饰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个

玲珑剔透的玉观音。罗妈妈得意洋洋：“老头子你看，这送子观音怎么样？”

罗爸爸冷笑：“你真傻还是装傻，听他忽悠你，什么女朋友，他就是不想回家找借口。你还真信了。大年初一就这么折腾。”

罗妈妈阴森一笑，笑得罗爸爸身体直哆嗦。罗妈妈说：“忽悠我，让他忽悠，我生的儿子我还不知道他有多本事。反正我老太婆是来看儿媳妇的。不管怎么着，

我看见了，满意了才离开。”

罗爸爸慌了：“那可不行，我还有好几份合约等着签，上千万的业务不能叫你给耽误了。”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钱重要还是儿子重要……”罗妈妈扯着老伴儿的耳朵数落到了儿子家门口。

罗秋晨一开门就看见这样一幅情景：他爹拎着俩行李箱，他娘一手扯他爹的耳朵，一手按门铃。

罗秋晨问：“就你俩？”

罗妈妈把老头子扔到一边，赶紧过去挽着儿子的手：“我给他们放假了，家里保姆保镖都走了，就我俩也没个人照顾，只能靠儿子了。”

罗秋晨嘴角抽搐把二老迎进门，请到沙发前坐下，又倒了两杯茶。才开口道：“爸妈，你们只能住酒店了，这房子有多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罗妈妈一进屋就注意到了卧室卫生间里的水声。脸上的笑意越发深刻。心说我儿子就是强，女朋友都拐回家了。

罗爸爸朝卧室那边给罗秋晨使眼色：“真有啊。”

罗秋晨轻轻摇头：“爸妈，你们喝茶。”

罗妈妈打开罗秋晨的手：“不喝不喝，赶紧把我儿媳妇叫出来，我礼物都准备好了。”罗妈妈拿着他的‘送子观音’在罗秋晨眼前晃悠。

罗秋晨一把捏住那翠绿翠绿的玉观音，挪到他爹妈中间坐着小声道：“这媳妇儿吧，有点儿问题，不知您二老能不能接受。”

罗爸爸问：“姑娘家里环境不好？”

罗妈妈问：“还是姑娘长得不好？”

罗秋晨摇头：“都不是。”

罗父罗母同时问：“那是什么？”

“……”

罗秋晨还没来得及回答，顾然大大方方的从卧室走出来，头发还湿答答的贴在额上。罗父罗母看得目瞪口呆。

罗妈妈说：“这姑娘看着像个小子。”

罗爸爸说：“这可不就是个小子。”

罗秋晨拉过顾然介绍道：“这是我学生，叫顾然，你们要把他当儿媳妇我也没意见。”他又把手里的送子观音递到顾然面前：“这是我妈送你的，一点儿见面礼

拿着吧。”

罗妈妈狠狠地看了儿子一眼，尴尬的笑着对顾然说：“呵呵，一点儿见面礼，收着吧，收着吧。”

顾然接过来，有些别扭的说道：“谢谢……阿……阿姨。”

罗爸爸端起茶杯假装喝茶，脸色变了又变，比罗妈妈还要尴尬。

顾然陪着罗父罗母一天，卖乖装甜，体贴周到。一会儿夸罗妈妈气质好，一会儿说罗爸爸酒量好。哄得两个老人家高兴得不得了。罗妈妈一直拉着顾然的手说要

认他做干儿子。

晚上吃过饭，罗秋晨送父母回酒店，一路上罗妈妈都在感慨：“孩子长得多好啊，又有礼貌，还收了我的送子观音，他怎么就不是个姑娘呢，他要是个姑娘该多

好啊……”

罗爸爸被她唠叨得火大，半天吼出一句：“是个小子怎么了，只要我儿子喜欢，也一样可以娶回家做媳妇儿。”

听闻此言，罗秋晨把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差点儿撞上了路边的防护栏。

罗妈妈瞪着眼睛吼回去：“老头子你胡说什么，娶个小子回家怎么给我生大胖孙子。秋晨，你得赶紧给我找个媳妇儿，不然我就不走了。明天就去买房子住下来

……”

罗秋晨赶紧打断他：“别啊，这事儿哪里急的来。我现在又要念书又要带队员哪里有时间交女朋友？”

罗妈妈突然想起了什么：“儿子，我记得以前你有个女队友对你挺好的，还织过围巾手套给你，叫什么来着，对，叫周悦悦。那姑娘长得也不错啊，你说你怎么

就不喜欢呢。”

罗秋晨嘴角抽搐，那姑娘他又印象。一开始是梁希他们几个见人姑娘长得漂亮。帮着罗秋晨写封情书扔到人家书包里。从此以后就跟个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平时也不吭声，莫名其妙的就扔一堆东西给罗秋晨说是送他的。从围巾到手套，巧克力，薯片，泳镜，吸水巾，手机链，杂七杂八应有尽有。罗秋晨明里暗里说

过好几次自己没那意思，姑娘听的时候直点头，过了还该咋地咋地，送东西约逛街一样不落下。

罗妈妈还在念叨：“我觉得那姑娘挺好，长得漂亮，不多言不多语的，手还灵巧。儿子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妈妈，你烦不烦，咱现在不说这事儿成吗？”

罗秋晨回到家，顾然趴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重播春节联欢晚会。一阵阵笑声从电视里传出来，顾然却毫无反应，只是盯着手里的玉观音发呆。

罗秋晨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坐下，一把握住他拿观音的手：“你知道这是什么观音吗？”

顾然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什么？”

罗秋晨笑嘻嘻的把脸凑过去，贴着人家的耳朵说道：“送子观音。”

顾然缩了缩脖子，半晌才反应过来，腾地一下站起来把东西扔回罗秋晨手里：“根本就是给你媳妇儿的，给我干嘛啊。”说完噔噔噔踩着小碎步冲回了卧室。

罗秋晨摇头：“不懂事，真是不懂事。”

这时候电话响了，罗秋晨顺手接起来。里面传来个娇滴滴的女声：“你好，请问罗秋晨在吗？我是周悦悦。”

第十六章

周……悦悦……罗秋晨有点儿蒙，这姑娘怎么会找上他。找他做什么，那时候在国家队，除了这姑娘天天死缠烂打跟着他以外，他们应该没什么交情吧。罗秋晨

硬着头皮回应：“啊，你好，我是罗秋晨。”

那边姑娘柔声细语：“新年快乐！”

罗秋晨眼角余光一扫，瞥见卧室门开了一条缝。老狐狸嘴角上翘：“新年快乐！对了，你现在训练怎么样啊？”

“我已经退役了，现在在x市工作。”

“哦，我也在x市，在这边念书，还带几个队员。”

姑娘说：“我知道，是梁希告诉我的，你的电话也是他给我的。”

罗秋晨提议：“这样吧，找个时间我请你喝茶。”

姑娘受宠若惊：“好啊好啊，那就明天吧。”

罗秋晨望着卧室门一双桃花眼笑得都快眯上了：“那明天早上十点，我在xx茶楼等你，不见不散。”

咣当一声，卧室门被重重甩上。

罗秋晨躺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送子观音，笑得更加开怀。

“嗯哼！迫不及待要把送子观音送出去了。”顾然坐在床上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突然一拍床头柜气势汹汹的站起来：“我倒要看看能迷住老狐狸的到底

是什么品种的狐狸精。”

顾然直接把一面都没见过的姑娘划入了狐狸精的行列，咱们都知道这狐狸精一般是老婆用来称呼老公的小情人。这故事说到这儿就不再是罗秋晨剃头挑子一头热

，却有了那么点儿你情我愿又欲说还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