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还真重视你，一般这个时期，新兵出任务的唯一目的就是拉出去见血，没有其他。”

“复合型人才么。”卫铭自豪地说：“而且我也不用拉出去见血。在中南海的时候杀过人。”

“你第一次杀人吐了吗？”纪莫问。

“吐到没吐，只是缓了好久，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你呢？”

“不记得了，太早的事了。”纪莫第一次开枪杀人是在十三岁。

“骗人。”第一次杀人的记忆又怎么会被时间冲淡？卫铭还欲再说什么，直升机却已达到，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飞机。

第四十五章：污黑

这次的任务是在云南一个走私武器的窝点，那位特工是国安在里面的内应。国安一般不负责剿灭窝点什么的，打入里面的特工只是为了监视那些黑道头头，防止他们把有关国家机密的东西走私了出去。

卫铭和纪莫装做从金三角来谈生意的商客和那名特工作了接洽。纪莫一口越南语说得十分地道，他介绍说卫铭是那从日本找来的顾问，叫原木二郎。那位黑道大哥听了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带他们到房间休息，明天开始谈生意。纪莫知道，这只不过是要拖延时间查他们的身份。

带他们去房间的人就是那个做卧底的特工，代号蜈蚣。

到了房间，确定了周围没有人。卫铭拿出随身的笔记本接上了蜈蚣的终端机。在敲打一阵后他他抬起头说：“放心，这儿的人并没有发现你。不过，你有没有用终端机连过其他的电子设备。”

“有一次在跟黄龙去抢盘子的时候，随身的闪存在战斗中掉了，当时急于要考录对方的内部资料，我用终端机做了存储。总部的技术员说这并不会造成泄密。”

“是不会。”卫铭肯定，“但对方通过留有的线索进行了反追踪，并且入侵到了你的安全线路。只是在最后一步之前被总部的防火墙拦了下来。不过反追踪的人应该也只是一时好奇，并不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只要更换一条安全线路应该就没问题了。”

“那就好。”蜈蚣点点头不再说话。卫铭还想再问什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开口。

最后再给终端机做了一下安全维护，这次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卫铭和纪莫找了理由离开。一路上卫铭都仿佛再思考着什么，并不说话。

“有什么问题。”纪莫早就注意到了卫铭的语言又止。

卫铭沉默了一下终于说：“这个反追踪的手法和我当年追踪俊浩哥的一模一样，当年我成功了，这次的家伙却被总部的防火墙拦了下来。”卫铭的后半句话没说，但纪莫却知道那是什么，卫铭还是觉得白鸽是被作为棋子故意牺牲的。

“你还是想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嗯。我并不是想责怪谁。只是我想知道真相，仅仅是想知道而已。”

卫铭的眼神淡淡的，并没有昔日的明亮。他的额头抵着玄窗，透出淡淡的忧伤和无奈。纪莫心痛了，他很想告诉卫铭你不必这样。白鸽还没有死。可是他不可以。

纪莫看着机舱外的天空说：“我会找找当年的资料。”

这并不是一个肯定的承诺，但已经是他能做得最多。

“好。”卫铭答应着，他知道纪莫不告诉自己一定也有他自己的无奈。

“还有，卫铭。”纪莫想起什么一般，补了一句，“等第一次拉出去见血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那么感性。”

卫铭感到有些奇怪，纪莫知道他杀过人，他有些疑惑地回答：“我不是没见过血。”

“不一样的。秘刃的见血和其他部队是不一样的。”纪莫迟疑了一下觉得现在说这个问题也没什么，他希望卫铭能把注意力从白鸽的事上移开，“在中南海的时候你杀的不是间谍，就是反动派成员。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丧命的准备，你杀他们的时候无须有罪恶感，因为你自己也是用命在拼，一个失手死的就是你自己。可是，卫铭，你能对一个无辜的人开枪吗？”

无辜的人？卫铭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向一个无辜的人开枪？

“是错杀，或者误伤吗？”

“不，不是错杀。你是故意的。”

“为什么？”卫铭不明白。他们是军人，他们奉命执行任务，如有必要他会毫无犹豫地扣下扳机，因为他相信他们所做的是在保卫这个国家，这个他所爱的国家。为这个国家他们愿意手染血腥，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已和那些狂徒一样可以随意接受生命的逝去。他们在心底保留的最后一丝清明便是他们相信他们所杀皆是该死之人。

“为了安全。一个窃取国家机密的政客你怎么保证他不会留有备份让自己的孩子托运出国？一个身居高位却和外国政府暗通情报的官员你怎么保证他的妻小不会报复国家对他的处决？我们必须不留后患。”纪莫说得决绝深重，这样的做法他不是没怀疑过，可是到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除了这样别无他法。

“可是……”卫铭一时无法回神，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孩子开枪。

“孩子是无辜的对吗？可是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是公平的，要怪只能怪命不好。”纪莫丢下这么一句话。他不是无情，只是这世上不幸的太多太多，他并不能救赎所有。有时无情便是最大的慈悲。

“知道了。”挣扎良久卫铭终于淡淡地回答。他知道有些事不得不做，完美的世界只存在于幻想中。为了这个国家他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手染污黑。

第四十六章：学习

回到基地后便是单调的训练。语言的学习是非常需要环境的，何况是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速成。使用相同语言的人被划分成一个班，所有交流都不能使用中文。你用肢体语言也好，表达地错误百出也好，就是不能说中文，只要冒出一个中文发音就罚个五公里，依次数累加，一天的训练完成后一起执行。要是搭档之间用的是同一种语言，那么搭档的交谈从此也听不到汉语了……

卫铭现在一天的日程基本是这样的。六点起床，插上耳机（耳机里播放的是各种日语音频）完成洗漱，来个二十公里热身跑（插着耳机的），吃完早餐开始上午的学习。上午主要是语言文化的学习，当然授课全程日语。

到了十二点，卫铭再插上耳机去吃饭。午休有一个小时可以自由活动，但要是碰上一起学日语的人就得说日语。期间要是碰上三喜的话可以感动地说两句中文。到了下午一点，他便再次听着日语录音开始一系列的军事训练。

晚餐后去跑完一天中因说中文而获得惩罚后便可以休息，有时早有时晚，并不相同。

这天卫铭疲累地回到宿舍后，在门口遇到了纪莫。

“晩いですね。（这么晚。）”纪莫对他说。

卫铭从来没觉得读书有那么痛苦过，过度得知识输入让他的脑子现在像一团浆糊，更何况日语还是个语法超级变态的语言。不过好在听日语回日语他已经形成了反射，开口便回：“はい、今は调子がわるい。何が御用ですか（今天状态不好、你有什么事吗）”

纪莫看得出卫铭的确累了，体力的透支还可以忍受，脑力的榨干更容易让人抓狂。

“任务の件です、中国语でくださ（有关任务的事，我们说中文吧）”

“ええ？”发出了两个音卫铭才意识过来，连忙换成中文，“什么事？”他实在太渴望有个任务了，再这样下去他都快被这该死的语言环境逼疯了。他现在连做梦都是各种あいうえお。

其实秘刃的训练安排也考虑过队员的抗压能力，毕竟这种学习强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所以根据每个新兵的适应力，他们会在适当地时候被拉出去做见血任务，算是暂时调回正常的环境，分散一下注意力。

这几天三喜，韩小君他们已经陆续被拉出去见过血了。每个人回来的时候状况都不是太好，直接被丢进了心理辅导室。卫铭虽然对此有过疑惑，但他那时已经被日语搞得头昏脑涨，自然也就没空去探究。现在他终于要自己体会了。

“新兵中你是最能抵受脑力压榨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被拉出去换环境的原因，新兵中的最后一个。”

“天知道我能忍受！我都快忘了中文怎么说了。”卫铭抱怨出声，满嘴地不快。

“相信我，这个任务过后你会宁愿在这里学日语。”

纪莫的话给卫铭蒙上了一层阴影，可他实在太累了，累到没办法细想。

“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明天早上来接你。”纪莫说完便离开了

这段时间纪莫和卫铭的交流非常少，卫铭在忙于新兵的任务训练。而他自己却要定期和白鸽接头。白鸽现在卧底一个日本作军工的高科技企业，在美国的帮助下这所企业研发的产品已经足够对我国产生威胁，白鸽必须把这些武器的参数探听出来，可以的话最好把技术也偷回来。

虽说是企业，但这种企业的安保和反间谍工作是绝对滴水不漏的。白鸽的工作难度有多大他十分清楚。纪莫陷入了一个无谓的纠结，他一边为欺骗卫铭感到痛苦，一边又无法否定任务的重要性和白鸽的能力。他能做的也许只是在卫铭面前伪装地再好一点。

第四十七章：见血

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早上起床不用听到日语，卫铭觉得心情很好。他收拾好装备，武器选了USP和Mark23。等他收拾停当的时候纪莫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纪莫鲜少会来他的宿舍等他，一般他们都会在操场或者停机坪碰面。

“今天怎么来这儿了？”

“昨晚睡得怎么样？”

“很好。”

“那就好，我希望今晚你也能睡着。”纪莫的语气让卫铭隐隐感到了不安。之前纪莫曾问过他能不能对无辜的人开枪，他觉得自己能做到，难道等真正面对的时候是会比第一次杀人还要大的冲击？

“应该睡得着吧。”卫铭笑笑，踮起脚在纪莫的耳边说，“要是睡不着的话你帮我睡着啊。”

纪莫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拉过卫铭朝楼下走去。

他们在飞机上换了便装，卫铭只贴身留了一把USP，纪莫只带了把左轮。

“目标晚上要参加一个宴会，下午两点到四点他们全家应该都在宅子里。我们两点十五分进去，半个小时完成任务，直升机等我们到三点。”

“任务是？”卫铭已经隐隐猜到。

“夺回资料，清空硬盘。宅子里的人全部射杀。”

卫铭沉默不再说话，他看到名单上有个不足十岁的女孩。

任务进行的很顺利，目标家里虽装有顶级的安保系统，但对于卫铭来说破解也只是瞬息之事。屋内并没有保安，纪莫瞬间就制服了屋主，枪顶到了他的太阳穴上。

“资料在哪里，我数三下，你不说我就杀一个人。”纪莫的声音低沉满身戾气。

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纪莫的枪下并不颤抖，他抿了抿嘴唇不说话。

这时他的妻女已被卫铭绑了按倒在他的身前。

“一。”纪莫的声音不响却数得十分坚定，“二。三。”

纪莫抬头对着卫铭说：“杀！”

卫铭犹豫着，最终还是举起枪对着母亲扣下扳机。子弹正中额心，一枪毙命。

“下一个就是你的孩子，你考虑一下。我依然数三下，要知道等你死了我们一样能把这房子翻个底朝天。”

男人终于开始犹豫，太过血淋林的现实让他无法再坚持。

“我说了你们会放过她？”

“不会，但你至少不用看着她死。”纪莫声音没有犹豫，没有起伏，好像现在他的心现在已经完全被包裹在某种硬壳之下。

卫铭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举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一。”

“我没有叛国。”男人挣扎起来。

“二。”

“我只是不想让这个国家再腐败下去。”

“三。”

“东西在二楼的保险柜里。”男人终于妥协，他终不忍看到自己的女儿死在自己面前。

纪莫利落地扣下扳机，男人倒在血泊之中。

纪莫没有看男人的尸体，他走到卫铭身边，握住他微微颤抖地手，说：“这道坎你必须自己跨过去。”

纪莫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卫铭镇定了些，他吸气再吸气好让自己平静些，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任务这是任务，当他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眼里已没有了犹豫，他终于还是对着那个年仅八岁穿着红裙的小女孩扣下了扳机。

纪莫拍了拍卫铭的肩：“我去拿资料，你清空这里所有的储存设备。”

卫铭蹲下，合起女孩的眼睑，然后决绝转身，打开电脑。

回程地飞机上，卫铭无力地靠在纪莫的肩头，十分沉默。纪莫夫莫着卫铭的头发一下一下，好似安慰。

“你第一次是什么感觉。”卫铭觉得自己还是跨不过那条坎。他可以无数遍地告诉自己这是任务，这是命令，可这无法改变他杀了个无辜的孩子。负罪感在心里无节制地蔓延，他觉得自己好脏。

“我拒绝去心理诊疗室，把自己在屋子里关了三天，不吃不喝。”

“你是怎么想通的？”

“没什么想通想不通的，你记住这是任务，所以我们不得不做。可我们不为私欲杀人，不为自己开枪，所以我们不是嗜血的恶魔。虽然这并不表示我们没有罪，但我们会罪有所偿。当我们加入秘刃的这一刻起我们就已决定为这个国家付出一切，包括肩负罪恶。”

卫铭闭上眼睛，好像在消化寂寞的话。

“那个男人死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到底是忠于这个政府还是忠于这个国家？”

纪莫被卫铭问得一震，他的想法实在太过危险：“ 你只要知道你要保护的是这个国家的人民，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卫铭点点头没有深究，他现在被负罪感包裹觉得很累。

“我不去心理辅导，今天，你能不能陪我。”卫铭靠在纪莫胸前小声地说。

纪莫看着卫铭，无限宠溺地说：“好。”

第四十八章：不平静地夜晚

回到基地心理医师照例已经准备好，纪莫却摇了摇头。作为老兵加搭档他的确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没人会质疑。

纪莫的房里卫铭心情不好直接就扑了上来，纪莫没有拒绝。两个人互相摩梭着褪去了衣服。吻一路从耳垂落到了小腹。两人各自带着心事寻找安慰。

（因为中所周知的原因此处省略N字……）

卫铭有些疲累地靠在纪莫胸前：“我没有想不通，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纪莫摸着他的头：“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段的，跨过去就好了。

“嗯。”卫铭应声，刚刚那场情事让他感觉好了很多，如果知道身边一直有个人能给予温暖扶持的话很多事要跨过去并不是那么难。他在纪莫胸前蹭了蹭，犹豫了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结合的时候是两个人灵魂交汇的时刻，心事秘密在那一刻他们互能感知。

“俊浩哥的事？”纪莫不能说的秘密何其地多，能让他在卫铭面前往心里去的也只有这件事。卫铭也许不够老练但他并不傻。

“机密？”

“嗯。”纪莫难得地回答地如此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