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疯子一样爱你——吻天奴
吻天奴  发于:2013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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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一的晚上,韩建安突然跑到酒吧来,他的神色慌乱不安,求我救救孙小茹。身上还穿着格子睡衣,脚上夹着人字拖,那么冷的天,就连外套也没穿。尽管冻得鼻头发红,他却像感觉不到寒冷般,不停地哀求着,只差没跪到地上磕头。

我的心一下就软了,再也没办法拒绝他。

此时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善变,对待炎时那副刻薄的心思,仿佛是来自另外一个人。

第七章

抬起手腕看看表,正是深夜一点二十分,在韩建安的带领下,我再次来到他和孙小茹住的别墅里。走在幽暗的回廊上,我对这里算得上是深痛恶绝,因为这栋别墅将是他们结婚后的新家,并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的地方。

房间里倒是灯火通明,除了韩如意,就连孙小茹的父亲也在里面,两人的表情都相当凝重。见到我进来,他们全都松口气,韩建安向他们介绍完我以后,还来不及寒暄,浴室里传来奇怪的声响。

“冉先生,小茹把自己关在里面,除了你谁也不愿意见,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才迫不得已那么晚也要打搅你。”孙小茹的父亲说。

觉得他好生面熟,留着白花花的山羊胡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别太担心了,建安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尽力而为的。”我安抚着他们,朝浴室看一眼说:“大家可以先出去吗?人太多会刺激到她的情绪,在房间外等着也可以,我有什么事会立刻通知你们。”

韩建安点点头,把孙小茹的父亲先请出去,韩如意也充满感激的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选择沉默地把门合上。

我进到浴室后,发现满地都是凌乱的杂物,除了水声还有些细碎的哭泣声。孙小茹全身赤裸的坐在瓷砖地板上,抱着膝盖将身子缩成团状,高处的花洒正不停喷着水,她的头皮上布满一道道抓痕。

“出去!滚出去!”一个肥皂迎面而来,差点就把我砸中,孙小茹尖锐的声音再度传来:“我不要见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叫冉奕来,我要见他!”

“小茹?你在做什么?”我轻声问。

她没回答我,甚至连眼睛都没张开,只是抬手抠着自己的头皮,很用力,片刻殷红便从她指甲下涌出来,但很快又被水冲掉了。

我把水关好,用毛巾裹住她,说:“小茹,我是冉奕,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一个人呆在浴室里做什么?”

“冉……冉奕……”她刚才还空洞的眼睛突然神采奕奕,紧紧地抓住了我:“快告诉我怎么办!我又变得很脏了,全身都脏得不得了,好恶心……好痛苦……”

“没事的,别怕,都过去了,我先抱你出去好吗?”我安慰她说。

“不要!除了你我不想见任何人!他们都在意我被侮辱的事,都用那种眼光看着我!”孙小茹大声说。

应该是水停止的关系,她头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殷红从太阳穴的位置直淌到侧脸上,我只有用毛巾包住她的头皮。孙小茹的情绪很不稳定,她一直抱着我的胳膊不放,双眼流着泪,脸上却是满足的表情。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我问。

“他们把那些恶心的东西弄到我的头上和脸上,黏黏糊糊的,头发全缠在一起,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

“傻瓜,你这样会让建安很担心的。”

我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下,孙小茹没再反抗,乖乖地让我把她打横抱出浴室。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看起来累极了,却仍紧紧抓住我的手。

“像醒不过来的噩梦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压在我身上,没完没了的……”她闭起眼,痛苦地说。“冉奕,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我反握住她的手,说:“睡吧,我答应你。”

“嗯……我要做建安最纯洁的新娘。”

“没错,你是最纯洁的。”

当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没想到所有人都一直安静地守在外面。见到我出来,原本疲惫的脸上都充满期待,就像守侯在手术室门外的家属。

“久等了,我们先下楼吧,她刚睡着。”我压低声音说。

客厅里的气氛有点沉重,孙小茹的父亲则端庄地坐在太师椅上,韩建安和他姐姐都站在后面,一眼看上去,长辈与后辈间的礼仪分明。我终于想起来,在电视上曾见过他,原来是被誉为国宝级的丹青大师。

“冉先生,请坐下吧。”他说。

我点头,坐下后说:“客气了,请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好的,冉奕,谢谢你一直的帮助。”他摸摸胡子,问:“建安说小茹今天下午还好好的,可到晚上就成这样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我连忙答:“本来治疗一直很顺利,小茹的精神状况也往好的方面发展,但因为我有些事不得出国一趟,没想到突然中断治疗会让她的病情恶化,这让我感到很抱歉……”

孙小茹的父亲连连摇头,韩建安惊讶地看着我,随后又充满感激。

“那该怎么办?”韩建安立刻问。

我没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你们信任我吗?”

韩如意立刻说相信,孙父也随之点头。

我转过头看着韩建安,问:“你呢?”

他也很郑重地答:“我相信。”

“很好,为了小茹的健康着想,我希望能住在这里,尽可能抽出多些时间开导她,你们愿意吗?”我问。

就这样,我和他们答成协议,过两天就正式搬进来。韩如意很高兴,连连问我喜欢什么颜色,说明天就去把床单和枕头买好。临走时,是孙小茹的父亲送我出门,还很热情地和我握手,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韩建安送我回去的时候,我拒绝坐在副驾驶坐,编个疲惫的借口靠在后座上。窗外的景色在飞快倒退,我托住自己的额头,这样就可以从指缝间偷偷看他。

才不过一个多礼拜没见,却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我实在是很卑劣,只要想到从此能和他同住在一间屋檐下,就会忍不住打心底笑出来。

和他道别后,我走下了车,在冰冻的寒夜里,看着那抹红色的车尾灯远去。天空还在飘着绒绒细雪,地上白茫茫一片,路灯下有只黑猫眯起绿色的眼眸。它也看到了吧,这场雪多像喜庆的烟花。

“小奕,建安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韩如意说。

从我搬进来的那天起,她就改变了称呼,虽然她也称韩建安为小安,但我还是感觉得出来,这其中有轻微的差别。

在韩建安面前,她是个成熟的大姐姐,照顾着他的生活,打点着家里的一切,有时也会像个管家般唠叨不停。但和我独处的时候,她好象总是不自在,偶尔会避开我的视线。

虽然没有跟女人交往的经验,但酒吧聘请了有经验的店长打理,于是,我有更多的时间去研究韩建安的一切。这是我的癖好,犹如爱迪生对科学般狂热痴迷,恐怕有生之年难以改变。

“如意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笑着问。

她手不自然的放在身后,说:“直接叫名字吧,这样听起来比较顺耳。”

“好的,如意。”我说。

“饿了吗?我刚做好西式糕点,端些来给你尝尝。”她起身说。

看着韩如意的背影,我不由感叹,她有点像落荒而逃的兔子,还有,我们才一起刚刚用完午餐而已。

韩建安的工作时间比较不稳定,虽然大部分都是在警察总部待命,但有突发事件时,也会赶去现场协助。他似乎已经适应家里多个人,孙小茹依然不肯走出房间,所以别墅的客厅里就我们三个人在,韩如意会尝试做许多不同国家的美食,于是我就理所当然的充当白老鼠。

“冉奕,你什么时候生日?”韩建安突然问。

我正在看新闻,随口回道:“怎么了?”

他挠挠脑袋,有点腼腆地说:“那个……我一直很想好好感谢你,但又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不如帮你办个生日宴会吧。”

生日宴会……这四个字让我脑海里浮出许多画面来。

香槟,红酒,高尚的燕尾服。布置得华丽的会场,美仑美奂的水晶灯,名贵的波斯地毯,宾客们举着杯优雅谈笑。但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匆忙地找个借口躲回房间,然后关了灯。

我啊,果然还是最适合安静的呆在黑暗中。

把自己摔进床上,然后脸埋进枕头里。往事于我像魔咒,绝不能被自己想起,更不能被旁人知晓。

第八章

橘色的阳光从云缝间泄露,柔柔地洒在花田里,清晨的雨露晶莹剔透,凝聚在淡红色的美人蕉瓣上,为万物萧条的冬季添一抹生机。别墅的小花园里,是一双登对的俪影,女孩白皙无瑕的脸上挂着浅笑,男人明亮干净的眼眸溢满深情。他们的手牵在一起,男人搂着女孩的肩,用淡灰色的毛绒大衣裹住她,不让寒风指染她娇柔的身躯。

我站在二楼的格子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像隐身在黑暗中的幽灵,以最见不得光的姿态偷窥着。风吹落了露珠,女孩将头枕在男人的肩膀上,双双浮现微笑的面孔很幸福。

我端起昨晚剩下的咖啡,浅啜一口,除了苦涩外别无味道。眼睁睁看着男人亲吻她的面颊,动作轻柔并充满温情。

孙小茹的病情日渐稳定,我松口气之余,又感觉到心情复杂无比。她虽然还是不爱走出房间,但明显活泼多了,之前刻意被摘下的戒指,又重新戴回到无名指上。韩建安和她之间,虽然无夫妻之名,但亲密和默契已经到达旁人不可能干扰的地步,换句话说,我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幸福。

可是,当天晚上发生惊心动魄的事情。孙小茹跳水了,凌晨时分,身上穿着睡衣,跳进自家的游泳池里。当我赶到时,她已经被救上来,躺在韩建安的怀里,紫色的嘴唇冻得直哆嗦。我从没见过韩建安哭,但他浑身湿漉漉的,面颊上还有水珠,像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

幸好发现得早,孙小茹看上去并无大碍,只是目光呆滞,不停地颤抖而已。韩如意打电话叫家庭医生来,诊治一番,结果只是受点风寒而已,开了些药便离开。她吃下药后,便乖巧的躺上床睡觉,大家终于松了口气,才想起韩建安身上仍穿着湿透的衣服。

我把姐弟两人劝回房休息,自己则是留下来照顾她。门刚锁上,孙小茹便踉踉跄跄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差点儿让我站不稳。

“傻瓜,怎么了?”我问。

“冉奕,他们来了……他们要来了……”孙小茹呢喃着。

我蹲下来摸摸她的头,说:“别怕,有我在呢。”

她拼命地钻到我怀里,说:“好害怕,他们又抓住了我,然后做些很下流的事……那些恶心的液体,喷在我的嘴里和脸上,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我叹口气,将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拿下来,捏着银色的链子,把雕刻着图腾的星型吊坠放到她眼前轻轻摇晃。孙小茹立刻不动了,也不吵闹了,痴痴傻傻地盯着吊坠看。

“你已经很累了,好好睡一觉吧,我数到十,就把眼睛闭上。”我轻声说。

刚数完,她的眼帘即刻垂下,脑袋挨在我的肩膀上。

“你看到自己长出一双翅膀,飞到了蓝天上,那里有许多洁白的云朵,像棉花糖般柔软,慢慢地躺上去,会感觉到浑身都很轻松,不知不觉,你沉入被云朵拥抱的梦乡里……”

我把项链挂回劲间,抱起孙小茹,轻轻地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她已经睡着了,苍白的面孔很安详,嘴角仍挂着满足的喜悦,一点儿也看不出刚才的疯狂行径。

我轻手轻脚地溜回自己的房间,没开灯,借着月光摸到书桌的位置,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显示屏亮起来,连续输入三次不相同的密码,眨眼间,韩建安轮廓优美的侧脸出现在眼前。

他还没睡,正捧着本英文杂志坐在床边,在柔和的灯光下,明朗的眉眼专注而认真。自从孙小茹出事后,他就搬进这间客房里,我曾像间谍般偷偷的潜进去,偷走他穿过的白衬衫。韩建安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就连爱好也健康无比,喜欢阅读书籍和摄影,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回到中国后再也没拿起相机。

我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在心底唾弃自己,为什么非要像变态一样,揣摩着所有和他有关的事物。但有些东西,越想得到越得不到,越得不到越想得到。

人类,有时候是很任性的,反反复复的纠结煎熬,无非是要一个结果。

不过走神了一会儿,屏幕中已不见了他的身影,正当纳闷之时,敲门声突然响起,不由心尖颤抖了下,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心虚感。

“打扰了,你还没睡吗?”韩建安问。

我连连摇头,他亲自来到我的房间,简直算得上石破天惊。

“我睡不着,很担心小茹的病情,所以想找你聊聊。”他说。

我将他迎进房里,调暗了灯光,倒上两杯白兰地,营造出令人放松的舒适环境。韩建安饮了口酒,又叹口气,却迟迟未曾开口,但紧锁的眉心已经告诉我他的心情。

“你想问我,小茹她为什么会跳进泳池对吗?”我打破沉默。

“不愧是修读心理学的。”他苦笑了下。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我只好当他是在称赞,问:“知道这个词吗?”

“知道,是创伤后遗症。”

“对,当一个人受到重大的伤害和打击时,会产生痛苦和逃避的心理反应,会造成情绪上的消沉及沮丧,但当痛苦累积到某个程度时,病人甚至希望通过死亡来逃避。”我说。

韩建安的脸色立刻变了,问:“小茹她想自杀?”

我没否定也没确定,只是反问他:“以你对小茹多年的了解,你认为呢?”

“我……我不知道。”

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沮丧地坐在椅子里,我的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一阵,最终还是落到他的肩膀上。

“若是从前,我会很肯定的回答你,我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她。但自从出事以后,有很多话我不敢对她说,就像对待孩子般,小心翼翼地哄着,生怕她会有一丝不开心。”

我轻轻点头,表示理解他的心情。

“我刚回国没多久,之前认识的朋友也生疏了,加上小茹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除了你之外我根本不知还能向谁诉说。”韩建安的声音很低沉。

我将他捂着脸的双手拉下,放在掌心中:“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你可以放心把烦恼都交给我。”

“对不起……”

“不要再说这三个字,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望着他的眼睛说。

他用力地点了下头,端起酒一饮而尽,整个人看起来振作不少。

这天晚上,我们像老朋友般聊到了天亮,从爱好聊到理想,相谈甚欢。韩建安也许醉了,单方面向我作出承诺,在未来的某个日子,希望我能以伴郎的身份出席他和孙小茹的婚礼。

我听完淡笑不语。这是个美丽的承诺,他约我一起走进礼堂,但也是个残忍的承诺,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的痛苦将远远大于快乐。

在韩建安家里住了一个月,我再度回到酒吧时,竟然有种从良的感觉。曾经灯红酒绿的生活,仿佛已经离我很远,现在的我,喜欢上有规律的日子。在吃早餐时拿着份报纸翻看,中午到花园里散步,在韩如意做饭时充当下手,这些已经成为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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