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一)——楚寒衣青
楚寒衣青  发于:2013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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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沉舟心想自己最好别跟贺海楼辩论,免得越纠缠越不清楚。不过贺海楼特地凑近他是干什么?间歇性抽风?

不对,要说抽风的话对方早就直接动手了,就他这样的,借着同一条路挨挨擦擦那简直是太容易了太有可能了,完全是贺海楼会做的事情。

一个念头忽地闪过顾沉舟的脑海,他继续向前走,身子却不经意地侧了一下,转回头的那一刻,正好看见“夜听风荷”的小楼窗户旁,黑影一闪而逝。

站在顾沉舟旁边的贺海楼当然将这些都收入眼底,他有些遗憾地耸耸肩。

原来是这样。

顾沉舟收回目光,他并不怕别人跟他耍心眼用他达成什么目的,相反,贺海楼如果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反而是他所熟悉的对抗。鉴于对方回复正常行为,他奖励给对方一个微笑:“贺少觉得这样有用?”

贺海楼看见顾沉舟脸上的笑容,目光明显不一样了:“有没有用不是顾少和我说得算的。”

“说得也是。”顾沉舟不再多做表示,和贺海楼一起出了国色天香。

那栋小楼里,留在最后的汪荣泽忍到所有人都走了,气得一脚踹翻桌子,让桌面上还没有完全收拾好的菜品哗啦啦全倒在收拾桌子的服务员身上:“什么东西!顾沉舟贺海楼敢做一个套在我面前唱红白脸,早晚搞死这两个!”

“说不定照旧是贺海楼单独表现出来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误会。”出声的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刚才在饭桌上一直示意汪荣泽克制的那一位。

汪荣泽在圈子里长到那么大,难道不懂这一顿饭吃下来的结果?他直接朝对方甩了个冷脸,还顺势飞起一脚,就把一张椅子重重踹到眼镜男人身旁,以此表示自己是非常不满意。

眼睛男人用手推了推眼睛,四平八稳地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眉头动都没有动一下。

汪荣泽已经在大厅里转了好几个圈了,一路上乒乒乓乓地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还是觉得心火越烧越旺,忍不住就对从开头就站在角落的特种兵说:“你晚上带人去给贺海楼和顾沉舟一点教训!我什么都不做,他们还真以为我就是一只睡床上的病猫!”

随着汪荣泽的话,眼镜男人隐藏在镜片底下的锐利目光紧追着射到特种兵身上。

特种兵垂垂眼睛,做起了雕像。

见到这个情景,汪荣泽也是心知肚明,冷笑一声又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压住阴火,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

顾沉舟、贺海楼,顾沉舟、贺海楼……你们最好真是不对付,别让我抓到了把柄!不然——

这个时候,走到国色天香外的一群公子哥倒是散开了。顾沉舟则因为谁都要上来打个招呼,速度反而比其他人慢,由第一个出来变成了最后一个离开。

来到停车场内,贺海楼的车子并没有开走,车子里似乎也坐了人。

顾沉舟的车子并没有跟贺海楼停在一个区域,他远远地朝对方扫了一眼就钻进自己的车里,一边发动引擎一边想着贺海楼的事情。

恐怕他今天也当了贺海楼的一柄枪啊。

顾沉舟将手垂放在方向盘,脑袋微微后仰,静静思索着。

他在刚才的酒会上当然谁都没有偏帮,甚至还帮汪荣泽解了几次围,但就之前汪荣泽所表现出来的小心眼来看,恐怕他没有鲜明旗帜地站立场,等这位缓过了气,就是不对;加上最后贺海楼有意无意做出的亲密动作,很难说汪荣泽到底会怎么想。

不过汪荣泽再怎么想,目前也不可能将顾家推给郁一系。

而顾家呢,从政治的角度上来说,作为现任的那位提起的,恐怕也不能不在乎那位的意思,跳过汪博源一系,跟老太子走得近。

别管汪荣泽,要让顾家和汪博源生隙,这点手段还是不够看的……就是几天前的那个晚上,贺海楼会不会也有什么别的想法?比如想让他错过什么或者遗失什么……

想到这里,顾沉舟自己也纠结了一下,觉得恐怕是自己在自说自话地给对方找借口:如果不是贺海楼自己的意思,什么样的大事值得他这样牺牲?

他没有再想关于贺海楼的事情,启动车子就平稳地向外开去。

国色天香位于靠近城市的京郊,本身距离城市并不算远,周围车辆来来往往,也算门庭若市,川流不息。但跟国色天香一样,同处于京郊的天香山就不同了,这属于一块还没怎么规划开发的地方,顾沉舟会选择这里,完全是喜欢这里的幽静。

一路开着车从国色天香回天香山,周围的车辆逐渐减少,再又经过一个转角时,顾沉舟放在车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刚刚伸手去拿,突然一道黑影从两侧的树林旁一蹿而出,猛地朝顾沉舟的车子前轮扑去!

顾沉舟大吃一惊,反射性将刹车踩到底同时朝右打死方向盘!

一阵极为刺耳的橡胶摩擦地面声过后,银灰的车身忽然重重一震,连续几下抖动后,车头重重道路一侧绿化带上的树干上。

几个呼吸之间,他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刚刚喝了一两杯酒而产生的一点倦意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时间,全部化成了紧张。他靠着椅背,用力抓了抓方向盘,深吸一口气,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却见旁边的树林里突然涌出了好几个人,当头的一人疾步走来,拿着一根铁棍,什么都没说,抡起来照着他的驾驶座玻璃就是用力一砸!

“哗啦!”一声,玻璃碎片四溅,顾沉舟抬手挡脸,最初的惊讶和紧张已经如潮水退去。这个时候,他什么都没想,顺势朝右侧一扑,已经从副驾驶座的车箱子里抽出一把大概成人半个手臂长的军刀,神情阴戾地回身去砍那些伸进车子的手臂,同时快速踩油门挂档,准备直接撞出去!

马达发动,车身跟着微颤,顾沉舟一下将油门加到底,却听见极为刺耳的摩擦声从车轮的位置传来——该死,刚才的抖动是轮胎被扎破了!

顾沉舟暗骂一声,直接熄火,一侧头闪过砸向自己脑袋的铁棍,交在左手的刀子向上一挥,牢牢抵住几个从车窗探进来的武器,在往身上手机按几个键同时回身快速拉开车门向外一踹,重重砸到几个顿首在车门旁的男人后飞快矮身钻出,手臂回转,挡住贴着车门朝他挥过来的刀子。

但几乎同一时刻,两柄铁棍三把短刀从各个方位向他袭来!

这些人是什么人?是哪一方派来的?袭击他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一系列问题涌上顾沉舟脑海,电光石火之间,他扑向侧面的那一个人,一刀扎在对方手臂上,同时狠狠一绞,抽出来时拽着一瞬间丧失反抗能力的人,将其直接甩向那几个人!

“小刀!”从开头就一直沉默的袭击终于有人出声了,很短暂的两个音节,顾沉舟却忽地反应过来,自己一开头的熟悉感到底是什么——这些人都是从军队里出来的!

他妈的又是换届!

这才刚刚开始,底限就全部掉了!

对方七八个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根本不可能拼得过,顾沉舟甩开一个人之后就立刻转身要跑,但刚迈出一步,明晃晃的车灯忽地亮起,直直射入他的眼睛!

第四十四章:亲密接触

橘黄的灯光对着他的眼睛接连闪烁,顾沉舟反射性眯了一下眼,本来前冲的脚步一下停住,左手一撑,人已经从后车盖上滚过去。

由车灯的正面转向侧面,耀眼的灯光一下暗了许多,顾沉舟轻微晃一下脑袋,试图挥去因强光照射而出现在视线里的阴影——这并不太有效,不过顾沉舟还是很快就看清楚了开过来的车子:白色的车身熟悉的款式,还有一模一样的牌照,贺海楼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座驾。

但是贺海楼这么巧合的出现在这里……

顾沉舟心里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白色的保时捷开到眼前,根本没有减速,直直就朝那群人的方向碾过去!

“我操!”这不是顾沉舟的声音,那群拿着棍子砍刀就像哑巴一样的人到现在,终于忍不住纷纷出声,快速四下散开。

白色的保时捷开到跟顾沉舟车子一样的位置,突然发生严重打滑,隔着一辆车子,顾沉舟也能看见对方车子的轮胎下出现了一缕火花。

是铁钉。顾沉舟的目光顺势朝地上扫了一眼。这些长长的铁钉在这一小片道路上洒了足有数百枚,密密麻麻的都是尖头朝上,别说再来一辆,就是再来几辆车子,也要被它们扎破。

这样突如其来的震动肯定影响到驾驶座内的贺海楼。但坐在驾驶座里的贺海楼根本不在意,完全没有踩刹车的意思,甚至还顺着车子倾斜地方向打了打方向盘,就为了去追一个在他车子前面几步路的人撞。

顾沉舟从车子后快速朝贺海楼的方向跑去,在他做出这个行动的时候,刚刚四散开来的人群也从周围再次朝中间聚拢。

开车的贺海楼朝车窗外瞥了一眼,终于没有再加油门,任由车子按着惯性向前,自己则从车子驾驶座上飞快爬到副驾驶座,从副驾座底下掏出个东西,就一脚踹开车门!

这时顾沉舟刚刚好冲上来,贺海楼双手抱头,直接向外一跃,在地上滚了没几滚就被顾沉舟弯腰用力拉起来:“走。”

顾沉舟言简意赅,同时看了一眼贺海楼手上拿着的东西——是一根棒球棍,比他手中的刀子还不如,显然哪怕是贺海楼,也不会随身带着一把枪。

“朝哪里?”贺海楼还有闲心问上一句,只是话的尾音还没出来,就被突然响起的巨大碰撞声掩盖:那辆白色的保时捷重重撞在路边的土墙上,刚才贺海楼追着的那个人似乎也被挂到,倒在车子旁不远,一时没有站起来。

剩下的几个人中有一个人朝那位倒在地上的人跑去,其他则有默契地一起追顾沉舟和贺海楼。顾沉舟拉着贺海楼朝路边没有土墙的地方跑去——这里已经差不多到了天香山,上山的路虽然修好了,但山脚还有大片草木没有清理,加上夜晚的关系,朝里头走总比沿着这条没什么人的大路跑更安全。

真正的山脚比公路低大概两米的高度,两人几步跑到路边,顾沉舟松开手单手撑着路面往下一跳,跳下去的极短暂过程中,他不止听见了耳边的风声,还听见了头顶的风声,似乎有人照着他刚刚所在的位置用力挥了一下什么东西。

就差一点点。顾沉舟微微松了一口气,落地的时候顺势往前一滚,扑倒草丛中掩起身子,同时去看站在他旁边,跟他一起跳下来的贺海楼。

贺海楼的动作跟顾沉舟差不多,不过落地的时候他微微踉跄了一下,导致前滚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站不稳而前扑了一下。

顾沉舟眼明手快地拉住人,来不及说话,就用力握了一下。

昏暗的草丛中响起轻咝声,但没有人说话,两人矮着身子,快速在草丛中穿行着,但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道:“这里!”

黑暗里,顾沉舟朝身旁看了一眼,正好和贺海楼的目光对上。

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满是杂草的阴暗地方里,比模糊的轮廓清楚多了。两人的目光一触即收,同时转身,朝后方扑去!

“唔——”刚刚发生的人被扑倒在地,似乎挥动了什么,顾沉舟没有注意到,他的心脏咚咚地跳得飞快,胸口甚至升起了一种气闷地感觉,精神却越发专注集中,比任何时刻都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将手中的刀子对准对方的胸口扎下去!

“啊!”短促的惨叫在在草丛中响起,现在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顾沉舟拉一把还蹲在地上的贺海楼,飞快往几十步外的树林跑去。

一百米的距离。

八十米。

六十米。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顾沉舟听见身后的人的追赶声,听见风从耳旁掠过的呼啸声,听见自己胸腔发出的剧烈紧张的像拉风箱一样的抽气声——

一百米的距离,他什么都没有想,只记得牢牢抓住双手里的东西,用尽所有能用出来的力气,扑向笼罩在黑暗中,树木错落密布的小树林!

几乎只是一个晃眼的功夫,草丛远离,树木渐密,黑暗里,不知道是谁的脚拐了一下,牢牢握住彼此手掌的两个人像葫芦一样摔倒在地,又因为面前的斜坡而骨碌碌一直往下滚到坡底。

紧追在身后的脚步一下子变得遥远了。

这是坡底下的一处灌木丛,两人躺在灌木丛底,保持着上下交叠的姿势,身上被石头和树木砸中的地方跟被砸断一样疼痛,一时间都觉得全身跟散了架一样,根本爬不起来。

顾沉舟在滚下来的时候脑袋似乎磕到了一个小石头,一直到现在都躺下来,脑海里还有嗡嗡的声响。他闭一闭眼睛,试图动一下手——没有问题;他又在脑海里问了自己一个简单的问题然后回答——还是没有问题。

并不严重。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正要尝试着起来,却发现左手背上突然有些麻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移动……

是什么?蛇,蜘蛛,蚯蚓,或者其他一些小动物?

顾沉舟一边想着,一边朝自己的手背飞速抹了一下——什么都不是。他的动作停下来,面无表情地躺回去,紧绷起来的肩背在不知不觉中,又放松下去。

是贺海楼的一只手。

“你在干什么?”灌木丛里,顾沉舟用耳语的声音问。

“找你。”对方同样的耳语声音回答。

他们靠在一起,肩抵着肩,腿并着腿,身体压着身体,贺海楼的嘴唇就凑在顾沉舟耳旁,他细细地说着,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顾沉舟耳朵上。

“我就在你下面。”顾沉舟淡淡说。

贺海楼的笑声很小,但胸膛的震动很明显。两个人紧挨着,贺海楼胸膛的震动传递到顾沉舟身上,仿佛就是他的胸膛在轻震。

“我这不是没看见你么。”贺海楼回答了这一句。

然后两人都倏地收声——并不太远的距离,鞋子踩在树叶上的声音,还有地面轻轻的颤动,都一一传来。

不太清楚的交谈声从外头传到灌木丛里。

“这里……找过……?”

“灌木太多……打灯……”

几句话后,微弱的光线倏地扫过来。

顾沉舟轻轻眯了眼,慢慢屏住呼吸,对着外边的左手悄悄握住冰凉的刀柄。压在他身上的贺海楼也没有再说话,同样放轻了呼吸,只是一只手依旧安分不下来,不时碰碰手掌,胳膊,或者腰肢。

顾沉舟没有太过注意这点,他借着外头不时晃过的光线,打量着自己暂时栖身的地方:这是一个叶片非常丰茂,但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枝叶向四周生长,几乎成球状覆盖根茎,其下快到泥土的部位,又堆满了枯枝和根系,哪怕在白天,只要不注意,恐怕都会错过藏在这里的人。

外头的脚步近了,光线越来越明显,贺海楼的手已经摸上他的脸颊。

顾沉舟快速抬手挥开对方摸上来的那只手。他顿了顿,又伸出手去握住对方的手掌。

躺在他身上的贺海楼似乎动了一动,但很细微。接着他的脑袋垂下来,就抵在顾沉舟的脖颈旁,安安静静地不再闹腾了。

一阵窸窣声忽的从不远处传来,朝顾沉舟这里照射的灯光一下子远去,大概几息过后,两三道轻微的脚步声跟着快速离开。

顾沉舟又在心底默数了三分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软件,看见上面的数个绿点。

“我的人来了。”顾沉舟对贺海楼低声说。

“嗯。”贺海楼模糊地应了一声,没有动弹。

顾沉舟准备挣开自己空闲的右手,但对方立刻用力反握住,他只好放掉左手的军刀,抱着身上的人的脖颈,换了个方向,一边用肩背挡着身后的灌木,一边抬手护住贺海楼的脑袋,拖着人从灌木丛中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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