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两帮人为了他大打出手，仍旧是一脸的无趣。安雪洋第一次看见他这种神情，心里一震，自己莫不是看走眼了？这孩子，藏的很深？

“都住手！”看见东主来了，那些人不情愿的停了手，“苏杭，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苏杭缓步向他走来，眼波微漾，“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说，怎么回事？”安雪洋扭头看着封一，目光已不是对着苏杭时的那种无奈。安雪洋喜欢美丽的东西，所以他再怎么不喜欢苏杭却也实在对他下不了手。

封一恨恨的看着另一阵营的头，“都是丁漠！苏杭都说了不想和他玩了，他还死缠着苏杭。”

丁漠冷笑，“封一，苏杭就愿意和你玩吗？”

安雪洋一阵头疼，“苏杭，你还说不关你事。”自从苏杭来了新人堂，这两帮人三天两头就要为了他打了一架，就算不打，明争暗斗也没少了，他看这样能锻炼他们的能力也就放任不管，只是这苏杭却一直无动于衷。

“当然不关我事。”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安雪洋倒有些气短，是啊，又不是苏杭要他们打的，跟他确是没多少关系。“东主，既然没我事，我回去睡了。”

封一拦住了他的去路，“苏杭，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你要怎么选？”丁漠也看着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安雪洋心中暗笑，他倒要看看，被逼急了的苏杭，能有什么作为。苏杭却只是打了个哈欠，推开封一横在他面前的手臂，出了门去。安雪洋叹气，他这样明哲保身无疑是同时激怒了两帮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

“行了，你们也闹够了，都回去睡觉去！以后谁再为了他打，谁就去执法殿坐坐！”

“是，东主。”

在走廊上漫步一般的苏杭，看见了倚着墙的柴梓衍，停住了脚步。柴梓衍对着他挥挥手，友善的笑着。“好久不见了呢，苏杭。”

“是很久没见。”

“你还真是冷淡，是以为太过于无趣吗？”走到他身旁，手指描摹着他精致的脸部轮廓，“真是漂亮的人，怪不得他们要为了抢你而生出那么多事情。”苏杭不动，唇角微微上扬，“你也觉得我好看？”

出来的封一和丁漠刚好看见了这一幕，柴梓衍他们自是认识，那是他们得罪不得的人。

柴梓衍也看见了他们，收起了笑意，一脸的冷酷与不屑，“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他是我的人。”的确，他们都知道，苏杭是柴梓衍买回来的人，可是毕竟他两年没理会过苏杭，谁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柴梓衍揽了苏杭的腰，转了弯，那是苏杭房间的方向。

“我说，你可以放手了吗？”

“我为什么要放手？你是我买回来的人。”

柴梓衍比苏杭高出一头，苏杭看他时，需仰着头，少年的神色，傲慢有之，不屑有之。

“我有求你买我吗？”

挑眉轻笑，“到是我多管闲事了？”苏杭的房间已到，可是苏杭并没有请他进去的打算。“这次，也是我多管闲事？”苏杭感到被握着的手有些犯疼，不住疑惑的看着他。柴梓衍惊觉到自己的失态，手上的力道不由减轻，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里是骗际联盟，谁对谁，都没有真心。”

“谁对我是真心，我不在乎；我对谁，却都是没有真心的。”甩开他的手，推门进屋，关上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苏杭躺在床上，随手翻着一本手札，这是他刚来时首席童上羽给他的，童上羽说，“这是骗际联盟历任首席的经验之谈，以后少不得由你继续写下去。”这本手札，让他获益匪浅。

骗之一字，原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骗子无心。

柴梓衍说的对，在这里，谁对谁，都没有真心，亦没有人配得上他真心相待。

“苏杭，我带你出去玩吧。”听到门外柴梓衍的声音，苏杭一惊，下意识的把手札藏了起来，万一那个二世祖突然闯进来可不得了。下床开门，那人一脸嬉笑，完全一副十五岁少年的神态。“动心了吧，我带你去龙涯看看。”

骗际联盟的下任东主都会去龙涯做老板锻炼五年，尔后继承东主后再做五年交给自己的接班人。龙涯占地三百多平米，分为三层，地下室是迪厅，一楼是酒吧，二楼是极有格调的西餐厅，隔音效果非常好，三层互不干扰。

这是苏杭第一次来龙涯，因为是老板带进来的，所以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可是柴梓衍却把他带到了包房，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苏杭不明白柴梓衍带他出来是什么意思，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酒，失笑道：“我还未成年，不宜饮酒。”

“只是摆设，我不会喝酒。”

苏杭本是不信，可是多年以后，他们真的一起喝酒的时候，苏杭才知道他这话有多真。

“不会喝酒？那你带我来这干什么？”苏杭看他，亦是带着不屑。

“我问你，你还当自己是云端上的苏家小公子吗？”这目光，倒是温柔了不少，那抹傲慢隐去，他也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你以为你现在，有什么资本与我这样说话。”

“你又有什么资本，在我面前如此傲慢。”

“我与你，怎么会一样。”

“人与人，本没有贵贱之分，我与你，也没什么不一样。你自以为高贵，其实又有哪里高贵？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骗际联盟这四个字，和你柴梓衍这个人半分关系也没有。”

“若没有贵贱之分，怎么是我把别人踩在脚下而不是被人踩在脚下？”

“技不如人，被踩到脚下也是活该。”

日后二人成为搭档，苏杭的诸多行为都和柴梓衍相左，归根结底便是二人的观念不同。柴梓衍觉得自己生来高贵，看不起别人，也看不到别人的努力，唯我独尊。而苏杭虽生于有钱人家，但他从不觉得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他在意的自己的努力，不是自己得到的他也不稀罕。

所以，这骗际联盟再怎么厉害，这首席的位子再怎么诱人，因为是柴梓衍给的，他不要。

“好，苏杭，我还有两年的时间才回骗际联盟，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在这两年爬上来！”他想知道，苏杭会怎样不择手段的爬到他身边，而他身边，也只会留着苏杭的位置。

苏杭低头浅笑，“那你就看着吧。”

在柴梓衍看来，苏杭的这抹笑，已见风华。不知几年之后，这人会出落成什么模样。

这一晚，他们在这间包房睡下，很多年后，柴梓衍回忆起这晚，很后悔自己竟是什么也对这人做，白白浪费了这唯一的机会。

第二天，柴梓衍送苏杭回骗际联盟，到了门口，苏杭停住了脚步，神色间是难得一见的认真，“柴梓衍，两年后再见。”柴梓衍心中莫名一动，执起他的手，“那么，再见。”

这两年，柴梓衍没再踏进骗际联盟一步，而苏杭也一改初来时的明哲保身，大显锋芒，自请进无我殿。

童上羽对安雪洋说，“这孩子还当真是不简单，竟藏的这么深。”

安雪洋摇摇头，“是啊，我看走眼了，以后便是他和梓衍的天下了。”

可事情，远远没有那么顺利。

Chapter 2 现世之旅

骗子无心，无心便真的不会受伤？人的感情，岂是那么好掌控。——苏杭。

成为首席须得通过前任东主和首席的考验，安雪洋被苏杭骗了这么久自然会借此给他出个难题。只是他没想到，这难题最后却是出给了自己。

“苏杭，你可同意？”

柴梓衍坐在一旁，止不住苦笑，为什么连他都被算计了进去？明明这个试炼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安雪洋的考验听起来简单，让柴梓衍和苏杭去现世骗取宴门的龙头杖，还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考验二人的默契。东主和首席若是没有默契，骗际联盟难免会受到损伤。但是暗地里安雪洋也告诫柴梓衍，此次出去，不能出手帮忙，所以柴梓衍便当着这是一次旅行。

十二岁的苏杭，弯了的眉眼，明媚妖娆，一抹浅笑，回眸万千。

“我没意见，你问他。”苏杭把皮球踢给了柴梓衍，柴梓衍摆摆手，表示自己也没有异议。安雪洋很高兴，“那你们就快点出发吧。”赶紧把这俩瘟神整出去，自己也可以安生几天。

苏杭跟着柴梓衍出了安雪洋的办公室，一瞬之间，所有的喜乐皆已沉寂。他说：“我先回去收拾收拾，一个小时以后在大门口见。”神色间，余下的只有安静。柴梓衍勾起了唇角，“苏杭，你在害怕吗？外面的世界，你怕了？”苏杭回首看他，坦然的说：“我没去过现世，有些怕。”本是想奚落他，可是听到他的话，自己说出的却是宽慰，“我也没去过，想来也没什么。”苏杭，是信任着他吧？

“和你出去，我觉得很安心。”

这样一句暧昧不明的话，柴梓衍不能去分辨其中的含义，苏杭是骗子，他亦是，心里流过的哀伤让他对他们的身份首次感到无奈。

“苏杭。”坚定的喊住转身离开的人，“你我是要相伴十年的人，我不会骗你，你呢？”

“我自亦然。”

柴梓衍再一次执起他的手，“以神的名义起誓。”苏杭回握住他的手，朗声道：“以神的名义起誓。”

神是什么？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苏杭从来都不信。在这个世界上，他只信他自己。他不会欺骗的，终究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苏杭回去收拾好了行李，离开的时候在走廊碰到了封一，这两年他们没再明着找过他的麻烦，但是暗地里却没少给他难堪。苏杭一直不以为意，这点让安雪洋对苏杭的忍耐力着实感到好奇。

“你会很快回来吗？”

“或许吧。”

“我听说宴门的少主比你大上三岁，或许能从他身上下手。”暗示的意味很明显，以苏杭的样貌，让一个少年迷上他，很容易。像封一，像丁漠。

“谢谢。”

不想和他多说，苏杭礼貌的对他点点头，尔后离去。封一看着他的背影，扬起苦涩的笑，明知苏杭这个人没有心，他却还是想在他心里留下点什么，真是傻。

柴梓衍已经等在了门口，看他出来微笑着走了过来。“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Y市，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部分，中间是一块呈十字型的巨大空地，名为耶稣道，十字中心是一座坟墓，存在了近百年。苏杭在坟前拜祭，柴梓衍却不以为然的说：“百年之后，大家记得的只有你我。”苏杭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自信，百年之后，谁还记得谁？“百年之后，你和我早已不在，被不被人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理念不合，再争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柴梓衍索性不再说话。

拜祭完毕，苏杭对他说：“可以走了。”

这里有一扇门，通过这扇门可以前往现世的各地，但是门的钥匙只有骗际联盟的东主才能拥有。

柴梓衍开了门，牵起苏杭的手，走进了那扇门。

这一趟，不知是苏杭的试炼，还是柴梓衍的劫。柴梓衍只知道，若可以再选择，他绝不会带着苏杭离开，因为，便是二人的羁绊再深，此次之后，苏杭永远也不会属于他柴梓衍。

宴门在现世的地位举足轻重，宴门的少主年纪轻轻便已能独当一面，道上的兄弟无不给他三分面子，可这样一个人却掉进了苏杭的魔障。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裴陵屿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陌生人这般牵肠挂肚，见不到的时候只想着远远看一眼，见到了又想要触碰，人果然是贪婪的动物。

他第一次看见苏杭是在被他爸爸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他的PUB里，明明是一个孩子却有一双惑人的眼，只是微扬的唇角却轻易的乱了他的心。第二次见面是在公车站，他心血来潮做公车上学，远远的看见了那个人专注的看着站牌，或许是发现了他的注释，苏杭扭过头看他，然后弯了眉眼。

裴陵屿不禁想，自己莫不是唐伯虎，注定要与苏杭三笑定情？可是第三笑，却迟迟没有来，苏杭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怎么样也找不到。而此时，闹的满城风雨的苏杭却气定神闲的躺在柴梓衍的腿上，没心没肺的看着电视。

“你就这么放着他不管了？”柴梓衍很享受这样和苏杭独处的时光，没有骗际联盟的诸多琐事，倒是难得的轻松自在。“他可是迷上你了呢。”

“我存心勾引他，要是迷不上才怪。”

“你将来一定是个祸水。”

“将来，现在，有什么区别吗？”苏杭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不真实的神色，柴梓衍不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你说，我要他把龙头杖送给我，他会不会？”

“我的话，不会。”

苏杭笑笑，直言道：“他的话，也不会。”许是他的笑看起来很让人信服，所以柴梓衍以为苏杭已经有了完全的把握，“苏杭，晚上想吃什么，外面的吃的倒是比家里好。”

“走吧，出去吃。”

柴梓衍这些天一直在研究现世的食物，看起来苏杭很喜欢这里的食物，他考虑着或许回去可以找几个大厨出来学艺。在街上，苏杭突然和他说，“柴梓衍，我们来演一场戏吧。”

“什么戏？”

“我们来演一对情人吧，我要宴门少主，亲自把龙头杖送给我。”苏杭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看起来很认真，可是他那双眼里，却满满的都是调笑。柴梓衍顿时有点头痛，“你很高兴你能这么自信，可是能不能不要把我拖下水？”

“那你来干嘛？安雪洋不是说要培养我们的默契吗，我觉得这样很好。”

“那明明就是安哥耍你的手段，白白把我拖下水。”

“哦，是你不愿意做我的情人吧？想来也是，你是柴梓衍大人，区区苏杭怎敢高攀。”

苏杭离开，柴梓衍没有追上去。

一时错过，一生错过。

依旧是那家PUB，依旧是挂着倾城笑颜的苏杭，只是今天这笑，看让去很落寞。

裴陵屿坐到他身边，他不想让苏杭误会他是无聊来搭讪的人，可是又不知要怎么开口。苏杭看他一脸窘迫，笑笑，“我叫苏杭。”

“裴陵屿。”

“我知道，宴门少主嘛，没人不认识你。”

裴陵屿第一次厌倦了自己这个光鲜的身份，“我倒不知原来我这么出名。”

“裴陵屿，你不要接近我，对你没好处的。”这样认真，又这样哀伤。裴陵屿禁不住伸出手，手指描摹着他的眼眶，“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的眼睛很漂亮，这里面不应该有悲伤。”

苏杭冷笑，“难道没人教过你吗？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有毒。”

这个猎物不能接触太多，裴陵屿这样的人，越是神秘越是能吸引他，越是让他抓不到越是能吊他的胃口。苏杭的网已经撒好，只等鱼儿上钩。

裴陵屿没想到他再次见到苏杭的时候，是这样的情况。

废弃的仓库里，他的手下要砍掉苏杭一只手，因为苏杭企图盗取象征着宴门地位的龙头杖，念在他年纪尚小，所以留他一命。他眼中的苏杭，脸上没有恐惧，有的只是解脱一般的笑，这个表情，刺痛了裴陵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