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果然是苏妲己的苏家吗？苏暮抿了抿嘴。因为和狐妖再次结合所以狐妖之血显露出来，所以姜离才会是九尾狐，所以苏璎若的拟态也会选择九尾狐。

“因为苏家亡了国，所以如今要靠苏家兴国，这是还债。”苏暮苦笑。

楚风心疼他，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只盼着找出一点线索能让他开心一些。这些无端推测只会让人陷入无休止的恐慌之中。原本得知自己体内流着兽人的血已经够刺激的了，如今还要接受自己恐怕是个妖精的事实，阿暮心里还会像他表面上那么平静吗？

“苏家主，想请教一事。令尊可是和姜族长一样？”楚风忽的想到了什么。

苏扬皱眉，思索了很久才缓缓摇头：“不同的。父亲和我们一样。”苏暮微张着嘴，狐族的兽人可以根据毛色区分姓氏和血缘，苏家族人的皮毛是银白色，也就是白色之中带着一点灰，和姜离纯白色的皮毛很是接近，所以苏暮一直觉得他们两家该是有几分血缘关系的。

可如今看来，竟是完全不同的。苏璎若并不是始作俑者，知道真相的，一定是姜云。

“我在狐族典籍之中发现了秘传，其中苏璎若留下了笔记，表明了她并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狐族的典籍究竟是谁写的？难道是清颜仙子本人？”苏暮从脖子里拉出兽牙项链，攥紧，“按照书中所说，连接不同空间的通路能量巨大，我必须让阿念去到那边护着爹爹的身子才可以勉强把爹爹带来。”

姜离喉咙耸动，他发誓，这辈子似乎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只是，究竟要如何才能制造通路。”苏暮眉峰挤在一起，每次想到这个问题都让他头疼欲裂，“不知道其他书里还有没有夹层。”

“阿暮你不能用你爹的性命做赌注。若是有机会打开通路，你只需让阿念过去和姜云以及苏璎若商量出对策，他们二人的功力定可以护得你爹齐全。”楚风作为局外人，还是能比较冷静的分析局势，只是却无法提出什么实际的建议。

苏暮如今脑子里很乱，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此刻能做的，恐怕只有把留在狐族的典籍全都翻一遍，然后把有夹层的挑拣出来装订成册。

眼看着手执长针的苏暮就要扎到自己了，姜离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腕：“暮儿，你冷静点。都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两年。”

“父亲既然不在乎多等两年，那何必如此快的处决韩觉和姜琉？”苏暮这几日都未见他们父子，怕是已经被解决掉了。

姜离叹了口气：“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眼前的情况还是留他们一条性命，算是积德了。他们父子已经遣送回狐族，终生不得离开，那孩子随他爹的姓。”韩觉自从被他父亲喂了药之后脑子就乱了，他打心底不愿意接受自己当年是怀了别人的孩子，这么多年来就把姜琉当做他和姜离的孩子来抚养，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在这里的信仰若说有的话，也只有兽神。姜离此刻连积德行善的话都说出来了，怕是真的顶住了极大的压力。此刻，只觉得心心念念都是他，不敢想，给了他这么大的希望，若是结果并不如意，自己还能否坚持下去？

姜离记得，苏晨说过，等到自己回来要告诉自己一件事情。可等他回来之后，剩下的只有空空的一间屋子。知道苏晨可能再也不会出现时瞬间膨胀到无以复加的恐惧，是姜离百年岁月中最害怕触碰的伤疤。

上天，总不至于绝人后路，至少，他还有苏暮在身边。否则，他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卷一·完——

卷二

35.去了又回

苏晨只觉得这五年仿佛就是弹指一挥间，从一开始认命般的接受，逐渐到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如今若是再让他选择的话，那一定是百分之百留在这边。

原因，便是那个让他的心境一路变化的美得震颤人心的狐狸。

轻轻拂开搭在自己身上的白色毛绒绒的大尾巴，抱着自己的人动了动，依旧闭着眼，却开口道：“最近怎么醒得越来越早了？”

苏晨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抿嘴笑了笑：“最近白日里睡得比较多。”

姜离哦了一声，凑过来在他身上蹭了蹭。苏晨揽着他的头，有些无奈：“我饿了。”

趴在身上的人立刻跳起来，拽上衣服就跑了出去。姜大族长这般如临大敌，不过就是因为伴侣一句饿了，恐怕任谁也想象不到姜离素手做羹汤的模样。

苏晨当年被狐族族众捡回来，本着族长有权享有并且独享最好的雌性这一原则，足足让狐族的兽人眼馋了好久。姜离出关之后，只是远远看了苏晨一眼，众人也就明白这位也就是族长的房中人了，虽然沮丧，可也没办法。

姜离虽然是雄性，可模样上等，绝对这片大陆上最美的人，苏晨也惊讶于他的容貌。不过也只是单纯的欣赏罢了，态度上可是绝对的敬而远之。

族长大人就为这点沮丧了好久。他被无数的雌性和雄性追求过，虽然不喜欢他们那种赤裸裸的目光，可真的被冷落还是头一回。而完全无视族长的追求，苏晨也是头一个。

姜离没有主动追求过谁，所以一切都是第一次，他诚心请教虚心学习，虽然笨拙可诚心诚意，慢慢的，苏晨也就答应了。一年半以后，姜离抱得美人归，婚后两个人过得更是蜜里调油，比婚前更是细心谨慎。

身为族长自然事务繁多，做好早饭还没等苏晨吃完就被叫走了。

“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苏晨放下碗。姜离想了想，道：“没事，你先说。”见苏晨看着他不发一语，只好丧气道，“好吧，等我回来。”

转身的瞬间，一张脸已经恢复了万年冰山脸，冷冷瞥了一眼过来找他的苏扬：“走。”

苏扬咽了一下口水，一物降一物这话是真的。

待得两人走了，苏晨快速的放下碗，跑到一棵树边上弯着腰干呕起来。原本只吃了几口的东西全数吐出不说，腹中胃液也差不多倒了个干净。苏晨抬起头，漱口然后拿布巾擦拭，所有的动作优雅从容，丝毫看不出他心绪的变化。

记得当初就告诉过姜离，自己不可能为他生下后代。听说身为狐族族长担负着和最优秀雌性诞下强大的后代这一使命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拒绝他。

姜离说，不论苏晨能不能受孕，他都不会再看别人一眼。

僵持了一年半之后苏晨总算是软了性子，也就答应了他。姜离平日里到没有显露出喜欢别家幼崽的情绪，可是苏晨喜欢孩子，他觉得有些可惜。姜离准备从别家抱养幼崽过来给苏晨，毕竟幼崽存活率很低，若是别家一胎生了几个为了让更多的幼崽存活，也会送养的。

只可惜，这三年多来，狐族竟是没有幼崽出生。

苏晨是难过的，种族的延续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偏偏一族之长却选择了他。

可是，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他没有多么高明的医术，可喜脉还是可以摸出来的，初时并不相信，可逐渐显露出来的征兆让他抵消了所有的疑虑。

这，是件好事吧？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能力，可，事实就是这样不是吗？苏晨坐在铺了狐裘的长凳上，双手轻抚小腹。这里还没有凸出，也摸不到什么，可一个小生命就在这里逐渐成长。

等姜离回来就告诉他吧，他会高兴的。苏晨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靠着身后的树干，缓缓闭上了眼睛。最近，越来越嗜睡了呢。

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长久，姜离究竟离开了多久？

苏晨轻轻按压太阳穴，另一只手撑了一下凳子想要坐起来，坚实的触感像是蜜蜂的刺针一般钉在他的指尖。猛的站起身子，环顾四周，依旧是树底，依旧是长凳，可那张完美的狐皮却不知所踪。

没有了住了五年的屋子，没有了架起的锅炉，有的，只是黄土大路和不远处的驿站。

驿站？苏晨怔住了，突然心口狂跳搭上了自己的脉，孩子还在，并没有因为自己离开那个世界而消失掉。

无意识的走向驿站，微微探头进去，熟悉的建筑，熟悉的衣着，熟悉的……人类。

小二用白巾擦了擦手，挂回自己肩膀上，麻利儿的跑到苏晨面前：“这位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苏晨回过神，哦了一声：“请问这位小哥，这里是哪里？”

店小二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衣着古怪却透着一股贵气的俊美公子，客气道：“您这打扮不像是本地人，不知道也不稀奇。喏，从这儿往北边走，二十里，就是皇城了。樊国的都城。”

“谢谢小哥。”苏晨心里五味杂陈，居然又回来了。

老天捉弄世人，也不知苏晨哪辈子得罪了贼老天，居然换回了这样的结果。

“小哥，麻烦帮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去皇城。”说完，亮了亮身上的马牌。

这马牌其实算是樊国内部的通行证，只要是在樊国，拥有马牌的人可以于所有驿站随意使用马匹。马牌也分等级，最低一等的只有使用马匹的权利，而最高一等，也就是苏晨手里这块，足以让地方官员倾尽全力接待。

苏晨除了自小就随身携带的盘龙玉佩之外，这个马牌也是不离身。虽然五年来都无用武之地，可好歹放在身边也算是个念想，如今没想到居然又用到了。

那店小二盯着马牌看了半天，狐疑的咕哝道：“这位老爷，您有这马牌还不知道这是哪儿？”没等苏晨回答，掌柜的已经眼尖的跑过来，一巴掌拍到小二的脑袋上：“哪儿那么多问题，还不给这位大人准备马车去！”

苏晨摆摆手，示意不介意，没再看掌柜的谄媚笑容，只是盯着小二准备马车。“这位大人请放心，绝对是咱这最好的马和马车，您放一百个心。”还道是这位不知名的大老爷不放心，掌柜的再三保证。

“不过二十里，倒也不必。”他不是不信这里养着千里马，毕竟也是皇城附近的驿站，达官贵人没少接待，好东西自然不少。虽然苏晨这么说，可不能这么做不是，掌柜的擦擦额角的冷汗，越是这么说就越难伺候，这是他总结的规律。

不过，苏晨关心的，不过是马车里面软垫够不够，若是颠到孩子可怎生是好。

马车停在云止客栈门前，驾车的伙计心里紧缩了一下，乖乖，有钱的老爷。

云止客栈是京城里的老字号，自然也是苏家的产业。不过，却是苏家二少爷名下的财产，并不由长房大少爷苏晨负责。客栈相对独立，以环境雅致价格高昂出名。

苏晨缓步走进去，对掌柜的说了句：“宁雅园。”掌柜的立刻做了个揖，命伙计领着苏晨过去。

云止客栈后院分为六个独立的院子，都是给贵客留着的。宁雅园地处最里，不是最豪华的，却是最为安静，文人骚客手中有些银两的大多喜欢在那里住上几日，也算是附庸风雅。

掌柜的只觉得这位客人似是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晃了晃头苦笑，自己哪里会认识这谪仙一般的人。

每个园子里都配有单独的小厨房，丫鬟小厮若干，签的都是活契，隶属于苏家。

苏晨写了一封信交给丫鬟，道：“交给凌安钱庄的老板，回来的时候请个裁缝过来。”

丫鬟接过，问：“爷喜欢什么口味的菜肴？”

“清淡一些吧。”

“那苏菜可好？”

苏晨点头，拿了个梅子塞进嘴里。

掌柜的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住在宁雅园里的客人，据说客人不大出门，也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不过，房钱给得准时并且大方，赏银特别多，自然也就不在乎客人是谁，谁敢在苏家的地盘上闹事，那就是和皇帝过不去。

也动过想让这位公子去吸引一些女客，看来是不可能了。

36.生子

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宽大的衣服也遮不住显露出来，苏晨便离开了云止客栈。

想来想去，他敲开了兰若观的大门。

兰若观是苏家的宗祠，当中供奉的便是苏家老祖宗，樊国的建国大将军苏璎若。因着苏晨和苏璎若酷似孪生，一直以来都被当成是神仙显灵一般的存在。每年苏璎若诞辰，都会举行奉香大典，而原本该是由苏家家主跪在蒲团上，在苏晨十岁那年就已经变成了他。

这几年，不知道是不是又恢复了规制。

缓缓跪在蒲团之上，苏晨用三炷香抵住眉心，求祖先保佑，保佑腹中孩子可以平安降生。

他手捧着香，心中的迷茫就像袅袅而上的烟，不安越聚越多，无法散去。

“这位公子，天色快黑了，不知公子可要留宿？”自打苏晨失踪，身为贴身小厮的司棋和司书便搬来了兰若观，平日里替自家少爷祈福，如今算起来，也有五年了。

“少爷……是少爷吧？少爷你总算回来了！这么多年都去哪儿了……”司棋见他抬头，稍一愣神，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莫要在正殿喧哗。”苏晨将香插入香炉，走到了后院。

后院乃是六百年前开国皇帝按照皇家别宫所修，拥有御赐盘龙玉佩的人才可入住，而苏晨作为苏家下一任家主，因为酷似苏璎若，自然就成为了盘龙玉佩的主人。

“接下来的日子，你们每日准时把饭食端来，我也会把换洗的衣物放到外面，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进入这后院。若是让我发现有谁逾矩，休怪我不顾念多年的主仆情意。”苏晨难得摆起了冷脸色。

倒是把哭得梨花带雨的司琴和司画吓了一跳，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少爷……少爷怎么……”

四人之中最为冷静的司书似是看出苏晨有心事，便是问了一句：“那老爷那边……”

“谁要是泄漏半句我已经回来的事情，就等着受罚吧。”苏晨喝了口茶。

大少爷虽然平日大多时间都是和颜悦色的，可若是真的把他惹急了，世上还没有能承受住他的怒火。

两个小厮打小就跟着自己，说是下人可也是玩伴，两个丫鬟更是一直照顾自己，当年还把清白身子给了自己，自然是不忍心说狠话，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很有必要：“近期不方便，到时候一定把这几年的事情告诉你们。”

两个丫鬟抹了抹眼泪，点头应下了，司棋使了个眼色，她们也就依依不舍的出了门。司书知道这话不过是安慰她们的，到时候少爷指定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天色不早了，少爷可是要吃些什么？”

“吃过了。”

“少爷早些安置吧，我和司棋就不在身边伺候了。”

待得出了后院，司棋有些担忧的看回去：“少爷好像不大一样了。”“回来就好。”司书撇他一眼，“倒不枉费精心收拾后院，这不少爷回来了住着也舒服。”

四人伺候了苏晨月余，苏晨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们也只当是五年未见难免生分了一些，虽然觉得遗憾，可心中那份忠诚却是有增无减。只是四人之中，心思最为缜密的司书看出了些许的不妥，不过主子的事情，他们又哪里能做主。

这几日苏晨只觉得身子乏得厉害，胎动越来越频繁，便唤了四人前来道：“这几年我不在樊国，家里生意更是没有过问，卢城那边还是没有涉及？”

“没有，卢城、尧城和洛城照旧是老样子。”司书规规矩矩的回答。

当年苏家很多的产业各大省市都有分店，这三个城规模中等，人口稠密又是相互接踵，按说苏家没道理不动这三块地方。只是当年负责扩大生意的苏晨却无心这块地方，苏老爷也不过问，没想到这么多年过来依旧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