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别!——我是幽篮
我是幽篮  发于:2013年0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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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悦儿,过来。”叶昀轻唤,“现在不流行‘自然美’了,我来给你换个发式。”

连曼曼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我这惊讶更是无法形容了。叶昀望着我浅浅一笑,修长的十指轻轻拢起我披散的长发。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令我很舒服。比起九师姐的那套动作,实在是一种享受。明明此刻是辰时,我却觉得昏昏欲睡,大约是他身上的香太好闻的缘故。

“悦儿。”温润的声音似贴在心上,如羽毛般滑过。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睁眼,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了明显的笑意。他道:“悦儿喜欢么?”

镜子里,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子。弯弯的细眉,似展非展;细长的眼角微微上翘,隐含几许妩媚;唇边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伸出右手抚上发髻,一枚莹亮的碧簪正突兀的插在发里。

这支簪子十分眼熟,正是几日前我在小摊上看中的那只。

无巧不成书啊!

透过镜子,叶昀正噙着笑看着我。我脸颊莫名的微热,做了个违心的决定,“这样不大好吧?我已经收了你的手帕,怎么好再收你的东西?”

当然,如果他继续坚持的话……我定然也就不得不收下了。九师姐说这叫‘盛情难却’。

他从镜子里面看我,“悦儿似乎忘了——手帕是你答应了,要亲自绣一条给我,我方才与你交换的。至于这只簪子,则是回报你辛苦‘背诗’给我听的酬劳。悦儿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辛苦背诗?我默默地抽着嘴角,“那悦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先生、先生……”外面传来小琪焦急地喊声。

叶昀皱了皱眉,道:“我出去看看,悦儿过来么?”

悦儿?他怎么喊我的名字喊得比九师姐还勤快。说到九师姐,我真有些想她了。不知她在山上过的好不好?我猜不大好。少了我这个十六师妹的衬托,我很担心她,会不会因为一时心情得不到抒发,而郁郁寡欢。可见,我的心里真的是太喜欢九师姐了。

小琪怀里抱着个孩子,那孩子脸蛋儿看不见,大概是得了什么急病。小琪的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女子,她的眼睛肿得如核桃般大小,看着让人心生怜悯。我很体贴地倒了杯茶给她,可她压根儿没看到。

“叶先生,求你救救我儿子,他快不行了……”女子竟然跪了下来,额头点在地上,“只要您医好了元儿的病,您让我做牛做马都成!”

做牛做马?为什么要做牛做马呢?叶昀是大夫,医人是他的本分,只要你有银子就行了。

我看着叶昀将她扶起,然后从怀兜内取出银针。他捏着细长的银针在小孩儿的头颅和身体几处穴位下了进去……

这幕场景十分熟悉,十年之前的记忆里,我也如这般,被许多的大夫下了无数的银针。我的生命就是这样一次次的徘徊在生死两端。那种痛到极致的麻木我以为我已经习惯,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但现在看着这个受苦的小男孩,我竟然再次感觉到了疼痛。

“悦儿?”我听见一声轻唤。抬眼时便撞进叶昀漆黑的双眸,那里面承载着的,是与师傅与师姐们一样的心意,关切。

我摇着头,问,“他有救么?”

看着他收了银针,薄唇微微抿起,转身对那女子道:“这位大嫂,令子这病从胎里带来,想要根治,只怕不易。我只能暂保他一时。”

我只能暂保他一时……我只能暂保她一时……为什么连诊断都一样?

他又道:“不过,我这里尚有一味新药,如果这位大嫂不放弃的话,兴许还是有救的。”

女子的脸从痛苦到绝望,到释放出微弱的光翼,她又一次跪倒在地,头颅深深地埋了下去。

当年师傅将我从棺木里抱出,当她发现我患上了不治之症时,心情是什么样的?连我的亲生爹爹都可以做到的无情抛弃,她为什么从来都不曾放弃?十七年,我带给她的岂是十七年的麻烦?!假如、假如、假如有一天,我终于还是走在了她前面,师傅她将情何以堪?是不是,其实我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如果我真的是一只狐就好了,那样,至少可以让自己长生不老,师傅她也就不会有那样的麻烦。师傅,我的亲亲师傅,悦儿该拿什么来感谢你?又该拿什么来安慰你?

叶昀陡然拉起我手,低低的道:“跟我来。”

我盯着他握紧的手指,心中十分之无奈。其实,我很想说‘男女有别’来着,但是,那样似乎有些矫情了。而我,是不需要矫情的。

叶昀拉着我往东侧走,那里有间屋子,可是我一直无缘进去过,小琪说他也没有,我这才稍稍的平衡了一下心理。

其实不过是一间药方而已。

叶昀道:“悦儿在此稍等,我马上就好。”转身便进入第二排柜子后。

我默默地盯着脚尖发起呆来,感觉着自己的呼吸微微发热。

叶昀他,是不是?其实已经看懂了我的心声?这虽然是不大可能的。

师傅说有教养的孩子是不会随随便便质疑大人说的话的,可叶昀他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我若将自己当成小孩看待,会不会太矫情了?

“叶昀。”我开始叫。

“嗯?”他轻轻答应着。

“那个小男孩,你真的能医好他么?”

“怎么?悦儿不信?”温润的声音近在咫尺,他不知何时从柜子后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味药草。

我低下头,“你明明说‘只能保他一时’……”

我听见叶昀叹息的声音,“本来是这样,只是我最近得了一种新药,刚好便是针对他这种病症的。”

“这么说?”

“这么说,”他模仿着我的语气,微微笑道:“这么说,悦儿可放心了?”他的眼神有一股魔力,像山上那一潭幽深的古井,惹人心之向往。

从药房出来时,那女子已经早早地等候在那里,小琪则背着男孩站在一侧。叶昀道:“这味药材性寒凉,服用前后切勿再使用其他寒凉的药物,切记!另外,记得两个月后带他来复诊。”

女子高兴地接过药后,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大眼直直的盯着地面。

我正纳闷,听见叶昀笑道:“银两等到你们来复诊时再一齐交便是。”

女子一瞬间喜上眉头,双腿正要弯曲就被叶昀扶起,“快快回家去吧——”

他回过头来看我,“悦儿为什么这种表情?”

我眨了眨眼,说:“叶昀,你果然是个好人,大好人。”

他笑了起来,“难道说在悦儿的心里,叶昀一直是个坏人不成?”

师傅说过,世上的好人千千万,坏人也有千千万。可是对于我来说,好人就只有一种,那便是对我好的!

第五章:流年

自从叶昀让人在院子里挖了口井后,他便不再允我到河边去。他哪里了解我的心情。我情愿捧着一堆衣服晃晃悠悠地走到河边,和两个姑娘边洗衣服边聊天,这种乐趣身为男子的他是不能了解的。可我偏偏不敢说给他听,因为我有心结啊!若是让他知晓了那两样东西是别人用洗衣服作为酬劳来贿赂我的……我拿什么颜面见他!不过,难得今天两位姑娘有心,一起结伴来看我。她们是除师傅和师姐们之外,我第一次结交的同性朋友,何况我们又那么谈得来,我自然不愿让她们失望。

小琪一边捣药一边不时朝这边望过来。哦,对了,这二位姑娘其中一个叫‘阿桂’,另一个叫‘玉莲’,都是极好的姑娘。

阿桂压低音量,往我这边凑过来,问我,“怎么只有你和那位?”

我殷切地回答她,“叶先生在楼上的书房里,一般这个时候,他都要看上一会儿书的。”

“看书哦——”玉莲掩起小嘴,很有小家碧玉的风范,“先生都爱看些什么书?”

什么书?我想了半天,回道:“……应该是医书吧?”

旁边的小琪轻哼一声,一副傲娇的神情,“我们先生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五行方位,奇门八卦哪样不通?!跟你们说了也不懂,哼!”

听得玉莲和阿桂面面相觑。我从凳子上站起,淡淡道:“你们坐会儿,我去去就来。”说完,拎着裙摆上楼。

刚刚敲响书房门,便听到叶昀淡淡的声音,“进来。”回头看见是我,微笑道:“悦儿不是在招待客人?”

我心不在焉的点头,随意翻起他手边的书……淡淡问,“什么书?”

叶昀浅笑,“是吴江国的云志问。”

我默然了片刻,道:“你继续,我下去了。”这人实在是了不得啊!比小琪口中的形容还要厉害上一百倍。

下楼后,玉莲和阿桂的身影已经远远地出现在三里以外。小琪轻甩着手腕道:“她们都走了。悦儿姐姐,你觉得她们真的是来找你的?”

我抱起曼曼打算回房,“她们是我的朋友。”

“朋友?朋友为什么总打听先生的事?”小琪在身后嘟囔着。

我好心的解释,“那是因为她们‘爱屋及乌’,她们是我的好朋友,叶先生也是我的好朋友,她们于是便关心叶先生……这很正常。”

小琪,“如此说来,她们为何不关心关心我呢?”

我,“你一直都在这里,有什么可关心~”

小琪,“~”

夜里开始下雨,每到这种天气,我的心脏就会没来由的发闷。十七年前,当师傅得知娘亲去世的那一刻的消息时,天气也如这般。只是那场雨下在冬日,更加冰冷,更加彻骨。而那场雨整整下了五日。

十七年,我从一个只剩一丝呼吸的婴儿,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其实,老天爷待我还是不薄的。而现在,我更有理由让自己很好的生活下去。直到下半夜,我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下楼的时候,大厅内多了些包裹,每个包裹里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小琪端着托盘从我面前匆匆走过,看见我道:“悦儿姐姐,快点来,有好玩的东西。”

我从身后扯过一缕长发打量,想了想,决定暂时先不管它,反正有人喜欢梳来着……外面一连串的笑声撞进耳膜,我本来是打算出门的,可现在只能扶着门框僵在那里不动,不是不动,而是……

“悦儿。”叶昀总算发现了我,眼神将我上下一览,笑道:“外面凉,应该多加件外套。”说着,他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罩在我肩上。

我默然了许久,终于问道:“那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月牙白的身影跳起来,顷刻间便横在面前,“师兄,这小美人从何而来?哈,师兄你居然瞒着我们学会‘金屋藏娇’了啊!有进步,有进步!”

我,“~”

叶昀拉起我往回走,“流年,把你的宝贝统统收起来,否则,可别怪师兄手下不留情~”

身后一阵高亢的声音如雷吼,“做人不能这样的,师兄。如果没有我的宝贝,这世上还有什么光明和希望可言!你能成为‘一代神医’,好歹也有它们的功劳啊!师兄,你这是忘本……师兄你有了小美人连亲亲师弟也不要了啊~”

我看着叶昀淡定的侧脸,心中涌起怜悯,“叶昀,其实你也怕虫虫吧?”

他侧过脸轻笑,“悦儿这么觉得,那便是吧!”男子都是爱面子的生物,这话是九师姐说过的。叶昀又道:“悦儿昨晚睡得那么迟,今天这么不多睡会儿?”

我,“……叶昀你不厚道。”

他淡淡一笑,“我不厚道?悦儿半夜唉声叹气,到底是谁不厚道?”

我垂下眼,“昨晚很久入睡是事实,但我没有唉声叹气……我在和曼曼聊天~”

叶昀,“……神聊?”

我点头。难道就许你会那什么什么,其实我也……不能!人果然只有比较才能看出差别啊。当然,我并非要和叶昀比什么。我只是觉得,老天爷在打盹的时候,是不是和叶昀的娘亲商量好了,正好赶在他投胎出生的那一刻……上天果然是喜欢开玩笑的。

叶昀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瓷瓶放进我手心,浅笑道:“悦儿闻闻看,可喜欢?”

他的笑容绚烂如海棠花,温暖似春日里的暖阳。我竟生出一丝的恍惚。

“什么宝贝?我看看。”瓷瓶被那个流年师弟抢走了,他闻一下‘哎呀呀’叫起来,“师兄,你好偏心。我做了你怎么多年的师弟,怎么就没有这个?她一个后来的凭什么有?不公平!”

他这咋咋呼呼的个性我太熟悉了,难道他是九师姐八百年前遗落在外的胞弟?这个问题很严重,回头我得好好想想。

叶昀淡定的揽住我进房,流年师弟的脸庞只能在面前晃来晃去……我忍不住替叶昀叹息一声:有这样的师弟着实是件令人烦愁的事。

叶昀趁流年不备,夺下他手中的瓷瓶,轻飘飘的喊,“小琪,包裹~”话还未完,只见流年师弟‘哧溜’一下便失了踪影……这等速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我只能感叹,高手啊高手!

世事真是奇妙。连阿桂在绣花时也懂得将绿叶和红花来搭配。比如我,沉闷、呆板、无趣,却偏偏有一个热情如火的九师姐来相配。比如叶昀,他沉稳、内敛、温柔,想不到竟有一个风风火火,做事极不靠谱的流年师弟……真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自从流年师弟来了以后,叶昀外出的次数多了起来,他的心情我非常了解,也非常同情,唯独却没有办法。

“西施美人?!”一声惊喜从旁边冒出。

我侧过脸正看到顶着一头乱草的流年从杂草里站起。我默默无语。实在想不通我到底哪里像捧心的西子了。

流年看着我怀里的曼曼,眼睛瞬间闪亮闪亮。我警觉地护紧,防备似的盯着他。流年嘻嘻笑道:“西施美人,我的亲亲师兄呢?”

我本来不想理他,又担心他打着曼曼的主意,遂道:“你若是要找他,去村里的何家便是。”起身打算回去。

流年却一下子挡在我面前,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曼曼。

我忙道:“你想做什么?”

流年垂涎着脸,“好悦儿,你的曼曼实在太可爱了……不如借给我玩几天吧?”

借?怀里的曼曼开始发起抖,我忙抱紧它边往后退边道:“曼曼只是只乌龟,你那么喜欢、想要,为什么不自己去买?”

流年摇着头,道:“原来你不知道啊,西施美人,你的曼曼可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龟哦!它的~”他讲得异常兴奋,我却听得直想打瞌睡。“等等,西施美人,不如这样吧?我用我的宝贝来跟你交换,行不行?”

宝贝?交换?我果断拒绝,“不要。”

流年死皮赖脸地贴靠过来,“好悦儿,好悦儿……你就看在我这般诚心的份儿上,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吧,啊?回头我送你一百只乌龟作为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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