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出国后，你为什么不再联系我爸爸？”

“我怎么可能不联系？？”宋凌转过头来，满眼委屈，“我每天都会写明信片，还会写信，直到四年前回来前一天，我还在写。可是，小苏却说他没有收到，一封都没有。”

“我爸爸不会骗人。”

宋凌苦笑：“我知道。我已经不想再去纠结那些明信片的去处，我现在最在意的是，我还有没有机会去填补这十年的空缺。”

程响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宋凌，心里有一个呼声：这个男人是爱自己的父亲的，死心塌地的爱着。

“人要向前看不是么？”程响水看着窗外，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度。他突然联想到自己和宋朕分开的四年，他一度堕落，虽然不到绝望的地步，可也对未来不抱有任何期望，于是也就只盯着眼前。后来，宋朕来了，给了自己温暖，给了自己信任，他开始尝试着描绘他们的未来。那种充满希望与憧憬的未来是自己坚持与父亲对峙的动力。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的幸福。

齐十三走出院子东张西望，看见程响水坐在宋凌的车上，顿时火冒三丈，疾步走过来。

程响水赶紧对宋凌说：“宋叔叔你先走吧，有什么事我们到时候再说吧！”

齐十三一把拉开车门将程响水拉出车子，然后冲着车子里的宋凌恶声恶气：“你这个王八蛋，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伤了我们老板还敢惹我们小水，你是不想活了！”

程响水抱住齐十三的胳臂说：“十三，别管他了，我们走吧。”然后对宋凌说，“宋叔叔，你走吧。该知道的你会知道的。”

宋凌张口结舌，看着龇牙咧嘴像随时会咬人的齐十三也不好发作，只好默默地点头。程响水目送他离开，然后对还在挥拳头的齐十三说：“不要跟爸爸说他又来了。”

“那个混球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

“没什么，就是让他放弃而已。”

愣头愣脑的齐十三也没有多问，再望了眼车子远去的方向，挠挠脑袋，跟着程响水回了院子。

第二十三章

他该如何是好？

中午小吃店出奇的忙，程响水怎么都没办法抽身。等拎着大包的东西赶到学校时，离上课时间也只不过十分钟。

为了节省时间，程响水走了小道。

这是一条从大门到学生宿舍挺偏僻的小路，这个时间是不会有人的。

程响水也是一味地赶时间，也没注意到“路况”。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两个男人纠缠不休，高一点壮一点的那个死死地抓着矮一点纤瘦一点的那个。

“宋莳我告诉你，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没必要那么斤斤计较。我都不急着要你负责，你他么倒贴过来要给我负责，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

程响水急急地刹车，诧异的嘴巴都张了开来。这个声音，不是文楠的吗？？

“小楠，我只不过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为什么这么反感？”那个高一点的男人问。

“呸！都说了是 one night stand！怎么搞得像是我强奸你似的？？”

“哗啦啦～”程响水手里的袋子很不合时宜的掉在了地上。

前面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身材高大的那个下意识地把文楠护在身后，警惕地望着程响水。

文楠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似的，划拉着向程响水求助：“小水！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去上课！！”

男人皱眉问：“小水？程响水？”

文楠挪不开男人的手臂，顿时火冒三丈：“宋莳！你快放手！不然我揍你！！”

宋莳变脸似的，顿时笑开了花儿：“原来是弟媳妇儿！我是宋朕的哥哥宋莳。那小子应该跟你说过我吧？”

程响水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宋莳。然后一听到那个“弟媳妇儿”，整个脸憋得通红。赶紧弯下腰捡东西来掩饰自己的羞赧。

“小水！”终于挣脱了某人铁铸般的手臂，文楠快步上前胡乱地帮程响水收拾东西，想着赶快逃离现场。

程响水心中也猜到了七七八八，这会儿也到不紧不慢的收着。他还是第一次见文楠这么慌张，只觉得很好玩。

向宋莳稍稍颔首，文楠迫不及待地就要走人。宋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文楠，在他嘴上轻轻一点，暧昧地说：“认真上课，不要想我。”

文楠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宋莳就调转脚跟走人。等文楠意识到自己被吃了豆腐，想要开口骂人却发现罪魁祸首早就溜了。

程响水笑着看文楠一脸吃大便的表情，心想这货也有今天。文楠窘迫得要死，恶声恶气：“笑什么笑！”

程响水勉强板着脸问：“你……”其实想直接问他怎么会和宋莳扯上关系，只是看见文楠吃炸药的模样，想到这样问说不定会被扒皮，只好闭嘴了。

“怎么不见你的骑士？”文楠问。

程响水抄着黑板上的板书，闻言淡淡的笑了笑：“我们暂时分开了。”

文楠眯着眼打量着程响水，自个儿揣摩了一小会儿，然后摇摇头：“他那么宝贝你，怎么舍得跟你分开？你一定是在耍我。”

程响水今天看了文楠窘迫的样子，想到总算有冤家能跟他耗着，心里有些邪恶的快意：“我为什么要耍你？而且，我跟他分开你不是应该高兴么？你可以名正言顺的追我了。”

文楠一愣，想不到自己反被将了一军，吞吞口水居然不知道还嘴。

程响水停下笔，睨着眸看文楠，不说话。

“干、干什么？”文楠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很不舒服。

“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在不可能的事情上了。宋朕不是你能觊觎的。”

文楠倒抽一口气，这一瞬间他怀疑程响水是不是如他所想是那种没什么能耐很肤浅的人。

“你想从我这里下手接近宋朕，根本就是一个错误。这的确会引起他的注意，只不过，他只会更加的防备你，所以你不要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程响水，我以前倒没看出来你说话还能这么笃定这么自信。”

程响水笑了笑，这笑容里的幸福甜蜜几乎闪瞎了文楠的眼睛：“你不懂。”

文楠无奈地耸耸肩，嘟囔着：“现在只想赶快甩掉那家伙，哪来精力管宋朕……”

程苏捧着着从建材市场买回来的东西，吃力地回到了程家老宅。粉刷什么的一直都是自己在做，几天下来也都弄好了。今天去建材市场买了一些书柜的把手还有几盏顶灯。

大包小包的拿着有些吃力，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摸摸裤子口袋，结果顾此失彼，装着灯罩的盒子眼见着就要掉到地上了，一个人影冲过来接住了。

“你开门，我给你拿着。”宋凌将程苏手里的东西拿过来，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

程苏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又恢复风平浪静的模样，从善如流得开门，只说了一句：“放在那边就行。”

宋凌依言把东西放好，然后站在原地看着程苏，不知道他有什么吩咐。可是程苏并不招呼，兀自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然后换上以前的工作服，搬来梯子准备装顶灯。

宋凌记得他是恐高的。也不管他是不是会拒绝，宋凌拽着程苏的胳膊把他拉到边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也不管自己身上穿着高级西装名牌皮鞋，爬上梯子。

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程苏要做什么宋凌都给他抢过来，然后一言不发地给他做好。程苏不搭理他，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最后，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宋凌也无事可做了，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有点不知所措。外面已经天黑了，程苏换回了衣服，走到门口打开门对宋凌说：“已经不早了，宋先生请吧。”

宋凌目瞪口呆。程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对，有淡淡的微笑。那是对待小吃店里顾客礼貌地微笑，有距离让人难以亲近。正待说什么程苏又开口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宋先生请吧，我就不远送了。”

宋凌觉得程苏已经放弃了怒目相对，放任自由，但是态度却依旧很坚定，那就是如何都不会再接受自己。巨大的失落以及无可奈何的情绪让宋凌觉得崩溃。他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四章

“我……”殷故凑过来对着程响水的耳朵呵气，“要你！”

虽然说两个人暂时分开了，不代表宋朕就真的离得了程响水。要么是晚上潜入程响水的宿舍，要么就是把程响水连哄带骗地拐到自己的公寓里，然后第二天再把他送回学校。

两个人在一起最经常做的就是，程响水窝在宋朕的怀里复习功课，宋朕抱着程响水看文件。偶尔累了，程响水会在宋朕公寓的厨房里给他做点心准备自，防止他上班回来晚了因为没有吃的而饿肚子。

这样的相处模式相对来说平淡得很，却也异常的和谐。正如程响水所期许的那样，他们之间的爱情应该细水长流，而不是轰轰烈烈地去证明什么。这才是生活。

转眼，期末考试结束了。考完最后一门的那个晚上，程响水骗程苏同学聚餐跑去文桧的涟漪。

一进门程响水就觉得不对劲。场子热得很，大厅里坐满了人，似乎是有人做东包了场。

小钟走过来把程响水拉到吧台里。

“怎么了？”程响水疑惑。

小钟继续调酒，回答：“老板交代我你一来就看好你，等到他来再说。”

程响水看了看四周，问：“今天是什么情况？有人包了场子？”

“恩。是的。”小钟把酒调好，然后倒好交给服务员。抹了抹手说，“你还记得那个殷故吗？就是有一阵子老是缠着你的那个。他后来是因为高利贷逃到了国外，昨天刚回来。今天过来包了场，估计是……”小钟不安地看了看程响水。

这时候文桧过来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见程响水之后说：“小水，你就呆在这里等宋朕过来，不要到处乱跑。”

程响水点点头，一转眼就看见那个叫殷故的男人鹰一般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他，然后便发出危险的讯号。程响水恐惧地抖了抖，赶紧低下头喝水，不敢再到处看。

程响水去洗手间小解。里间发出细微的声响。程响水没有在意，只是越来越大越来越甜腻的呻吟声使人怎样都忽视不了。程响水摇摇头，觉得文楠应该再把店整顿整顿才行。

突然，里面传来一声尖叫，门被一脚踹开。接着他看见一双修长白嫩的腿伸了出来，伏在那人身上的高大身影上下起伏着。被压着的似乎还是小孩子，只是诱人的呻吟却是透露了，那是个老手。

上面的人蓦地直起上半身，啪啪的拍着身下的人，嘴里吼着“小骚货”。

程响水匆匆的洗手，只是刚关上水龙头，抬眼就看见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的殷故。

那人衣衫不整，裤子拉链还没有拉起来，怒张的分身狰狞张狂的露着。另一头，刚刚还在被狠狠蹂躏的少年无力的倚在抽水马桶上，气息微弱，淫靡至极。

程响水抽出手纸擦了擦，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殷故倒是一片清明地开口了：“程响水对不对？”

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程响水只觉得很恶心。

殷故沉下脸，上前一步抓住程响水：“好歹也算是老朋友了，你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被抓疼了，程响水嫌恶的挣扎：“你放手！我跟你没有关系！”

“哟！脾气倒挺大的。”

程响水瞪他，可又无可奈何，于是冷下声音问：“你想干什么？”

“我……”殷故凑过来对着程响水的耳朵呵气，“要你！”

程响水狠狠地抖了一下。话很暧昧，可他听起来就感觉是在威胁。殷故笑得更加嚣张，压迫着程响水慢慢往后退，直到抵在了洗手池上，程响水剧烈地挣扎，可依旧被压着向后仰去。殷故的手开始往程响水的身上肆虐，程响水挣脱出右手向后摸去，抓起台子上放消毒毛巾的玻璃盘子狠狠地砸向殷故，只是警觉性极高的殷故敏捷地闪过，盘子只挨到他后背，然后哐当的摔到地上。

殷故大怒：“你这个贱人！”他抬手就要扇程响水耳光，可门口闪进一个人，他拉开程响水，吓蒙了的程响水立刻感觉到了熟悉的胸膛和熟悉的味道。

宋朕有些喘，可语调却是平稳至极：“殷先生，请自重。”

殷故稳了稳，怒极之下他的眼睛充满血丝，程响水偎在宋朕的怀里有些无措。

“哦，你就是宋家幺子宋朕是不是？果然名不虚传，一表人才。”

宋朕犀利的眼神好不客气的锁在殷故的身上：“不及殷先生仪表堂堂。”

殷故听出了他的戏谑，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地模样，忍不住气得直咬牙。宋朕突然微笑：“我和我的爱人还有事，失陪了。”

宋朕带着程响水回到自己的公寓。他给程响水倒了杯温水，然后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他的背，嘴里安慰：“没事了。”

程响水倚在他的怀里，小声回答：“我没那么脆弱，没事的。只是……文桧可能会有麻烦。”

“不用担心，他走了四年，这里不再是他的天下，他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为非作歹。”

“你认识他？”

“嗯。四年前你爷爷奶奶还不了高利贷，然后被人设局出车祸死了。那个幕后就是殷故。后来是我叔叔出的面，给他们摆了一道，然后殷故就逃到国外躲了风头。现在新仇旧恨，最危险的是你。我真不放心你。”

“为什么是我？他顶多……”

“傻瓜，我们宋家现在在A市站稳了脚跟，比他的势力还要大，他动不了我们。他只会拿你开刀。”

程响水不说话了，攥紧了宋朕的衣角。

“你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宋朕在他鬓角轻轻地为了一下，轻柔地问。

“我在想，我们两家人上辈子到底是谁欠谁？为什么这辈子这么纠结？”

宋朕忍俊不禁，搂紧了程响水：“一定是我们宋家对不起你们，这辈子还债来了。”

第二十五章

寒假的第一天，文楠一个老早就醒了过来。他瞪着眼睛看着无边的黑暗，神思恍惚。旁边的电子钟上红色的时间，凌晨四点。

今天是姚勋的忌日。

如果当时不那么自私，如果当时不那么任性，如果……

其实记忆已经不那么鲜明了，只依稀记得那是黑蒙蒙的一天。姚勋把自己推出了即将爆炸的车子，自己却卡在驾驶席上……

姚勋的父母和自己的父母是好朋友，两家人亲的就像一家人。姚勋和哥哥关系一向都很好，好得让人觉得有些暧昧。一直到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哥哥和姚勋两个人牵着手向家人出柜。两家人自然是不同意，关系也出现了裂痕。可是两人不愿意放弃，从西班牙回了国，一起创业。

知道他们要结婚了，文楠几晚都没睡，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打电话给姚勋，说自己愿意出席他们在中国的简单婚礼。他叮嘱姚勋不要告诉文桧，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他的确是给了文桧一个惊，却不是喜。在姚勋载着文楠去教堂的路上，文楠任性地表白了，任性地强吻姚勋，任性地造成了车祸。

他至今记得自己的哥哥穿着礼服带着白手套攥着钻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姚勋盖着白布躺在他面前的样子。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但是面色灰败。他分明地看见自己的哥哥，眼神里有什么在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