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宋凌回来四年了，痴缠了四年了，那个叫程苏的男人居然还摆着架子，让自己这个弟弟碰的满鼻子，不对是满脑子的灰，心中更是对那个人鄙夷。

端坐在八仙桌边，自己的妈妈坐在上座，自己的哥哥坐在自己对面，嫂子坐在旁边。面前是满桌子的好菜以及一瓶上好的茅台。可是怎么看，都没有小吃店里面的牛肉面和二锅头看得顺眼。

“你这个混小子，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那个老男人有什么魅力值得你这样低声下气？”宋启天直直地看着宋凌。

宋凌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到面前，慢慢地吃。

“你这是什么吃相？！”

宋凌眼皮抬都不抬，异常平静地回答：“已经习惯了，你甭想着要我改。”

“那你跟我说说，你这样不务正业，换来了什么？”

“大哥，你别自己找不痛快了。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十四年前就是因为你，我才和苏苏错过，现在你还想怎样？”

宋启天一怔，然后忍不住提高了嗓音：“你还有理了？如果我不把你送出去，你能有今天的成绩？？”

宋凌终于抬起头，笑眯眯的：“就算您不送我出去，我也能混出来。我不觉得咱们祖国的教育有多差，你看，不是还有那么多洋鬼子跑咱么这里留学吗？”

“你别混淆主题！”宋启天瞪眼：“你也不小了，怎么就没有成家的自觉？？”

“我为什么要成家？咱们宋家有你，有小莳的泉泉，香火已经延续了，根本没我什么事儿，你怎么就逮着我不放？”

“我！我是为你好！我以为那家伙等的了你，谁知他……”

“大哥！不准说苏苏坏话”宋凌沉声打断他，“不是他不愿意等，而是我真的伤他太深。”宋凌的眼神暗了下去，“我当初破坏了他的家庭，最后成为他唯一一的依靠，可是我却走了，他一个人等了我十年，等的心都死了，现在见着我就像见到陌生人一样。前一阵子，我还……”

宋老太太毕竟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当年的震惊与愤怒早就过了期，如今这个犟驴脾气的儿子并不像是任性，而是真的爱着那个男人，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在消极下去。她拍拍宋凌的肩：“凌凌，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再试试看，人家说不定能原谅你。”

“妈，你……”宋启天愣住了。

宋启天的妻子巫清拍拍宋启天：“启天，你也别逼宋凌了，你还看不出宋凌是铁了心吗？”

宋凌并不是在做戏，他很感激妈妈和嫂子的支持，大哥似乎也被说服了，可是这些并不是最大的阻碍，横亘在眼前的是程苏。他要怎么才能挽回那个别扭的人，现在那人平静的像一潭湖水，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无从下手。自己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可在情场上，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三岁痴呆儿。

在C城的公司代交给宋启天看管，宋凌带着自己的行李正式向A城出发。

宋老太太现在全指望那个叫程苏的男人把自己的这个儿子给救了，别再这样一蹶不振的。临走的时候，宋老太太笑眯眯的摸摸儿子的脸：“凌凌，把苏苏追回来之后你得把他带回来给我看看，十几年前我没注意，这回得好好看看。”

宋凌一想到程苏，心里就甜甜的，然后笑着对自己的母亲重重地点头。

宋凌坐在桌前，看着眼前高脚杯中玫红色的酒独自入神。忍不住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晚上，和那个男人荒唐的遇见。

“等很久了？”宋朕在他面前坐下。

“是啊。你这个侄子可真是大牌，约我过来却让我等了半小时。”

宋朕微笑，和宝宝分开大概也有一阵子了，眼看着也要期末，自己也就不再吵他，于是每天的电话时间就是最幸福的时刻。刚刚忙完酒店的事情，再和宝宝褒了一会儿的电话粥，约定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时间也就不知不觉过去了。看着宋朕幸福的笑容，宋凌心里一万个嫉妒。如果他家那个老狮子哪天不那么炸毛，自己真的是什么都愿意去做。

“在想程苏？”宋朕看着向来严肃的叔叔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觉得很好玩。

宋凌眼神一凛：“程苏是你叫的？竟然对自己的丈人这么不礼貌！”

宋朕但笑不语，宋凌要给他倒酒，宋朕拒绝：“今天要去见宝宝。”

“你这孩子，能不刺激叔叔吗？”宋凌挑眉。在别人看来，宋凌是个不苟言笑的奸诈商人，可在自己的侄子面前却是一个温和的人。

这样的反差也让宋朕很奇怪，于是没头没脑的问：“你一个挺正常的男人，为什么碰到我岳父就那么禽兽？”

这话一说，宋凌差点没把眼前的牛排扣到自己侄子脑袋上。他狠狠地瞪着宋朕：“你个没大没小的，我好歹还是个长辈，你说话就不能委婉点？”

“我的委婉只留给宝宝。”

宋凌心想，也只有那个呆瓜才会忍受宋朕这个冰山变态的宠溺。

“你就不想跟我说什么？”宋朕喝了一小口果汁问。

“说什么？是你小子要约我出来的。”宋凌没好气地反驳。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凌想，你倒是客气过啊。

“托你这个叔叔的福，我的岳父不准我老婆和我在一起。你说，你要怎么赔偿我？”宋朕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望着宋凌。

“你那岳父就是别扭，都跟我怄了十几年的气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也跟他耗了四年，他就是不搭理我！”宋凌将高脚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眼中的苦涩异常扎眼。

宋朕眯着眼看着宋凌颓然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三十几年是怎么混的？现在这样冒冒失失地就要把人绑回家，他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你这小子，我怎么才发现你说话这么能干这么损啊！”

“这关乎我跟宝宝的终身幸福，不能马虎。”

“那你说，我能怎么做？他一见着我就拿扫吧轰人，我被打了不算什么，他老胳膊老腿的，万一闪着我不心疼死啊。现在更过分，他干脆对我视而不见。”

“那你就把人扔床上往死里折腾？？”

宋凌睁大了眼：“靠！那老家伙这都说出来？？”

宋朕不自然的咳了咳：“那是宝宝告诉我的。他说我岳父在床上趴了一个礼拜。我倒没看出来你是多老当益壮。”

“别模糊了重点！”宋凌给自己添了酒，萎靡不振，“如果你是帮你老婆数落我，那就免谈了。”

“当初你把岳父拉进这个圈子里又突然失踪，现在一回来就想着跟岳父旧情复燃，你当岳父是随便发情的人？我还数落不得你了？”宋朕看着宋凌的表情，很无良地觉得很好玩。

“当然不是！我一回来就跟他解释了，可他就是不原谅我。”宋凌挫败地挠头，“你也知道，你父亲那么强势，那时候不听他的，不出国学习，你岳父现在还不知道再哪里，你也甭想遇见你的宝宝！”

“你也知道，我跟你岳父年龄差距那么大，如果我不强大点，就没有足够的能力得到那个老男人。只是没想到，想要变强大，居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宋朕看得出来这个叔叔真的动真情了。他叩叩桌面，颇有些无奈：“你也知道你们年龄差很大啊。现在我岳父多大了？四十五岁的男人，跟你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怎么缠缠绵绵？”

宋凌的眼神有些茫然。

“叔叔，你别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我岳父看起来嘻嘻哈哈，可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当初愿意可以被你拉进来，就说明他爱你。”

宋凌的眼神嚯的亮了：“你的意思是……”

“别急着高兴。我岳父现在这么反感，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老了，加上这十几年来的折磨，对爱情，尤其是同性爱情早就没了任何幻想。他好不容易适应了没有你的日子，现在你突然回来，三言两语的就想把他十几年的痛苦一起撤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也是男人，也是有自尊有底线的。当初为了你和家里决裂是他的极限，你却一声不响的离开，这是他的屈辱，你想把他当做没有发生，轻轻巧巧的说重头开始，这太没良心了。”

“那、那我该怎么办？”

“慢慢来，不要想着跟他爱得多轰轰烈烈，你也不年轻了。人越老越实际，你就别玩少男少女的那一套，默默的守着他，让他觉得你不是在游戏，而是在生活，把他当做你生活的一部分，平平淡淡的。”

“……你怎么这么理解？”宋凌疑惑地问。

“宝宝要我说的。”宋朕起身，“宝宝其实很聪明，所以你不要觉得他是呆瓜。”

宋凌觉得自己被口水噎着了。

第二十二章

我不再纠结那些明信片的去处，我现在最在意的是，我还有没有机会去填补这十年的空缺。

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敲着，打着红灯秒表的拍子。和宝宝那么久没有见面，现在满心满意地想要把宝宝抱在怀里狠狠地亲几口。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也不想去打扰宝宝复习，宋朕就直接去了甜品屋，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寥寥无几的学生。

“喂，好久不见了。”

宋朕抬头，看见了一脸倦容的文楠。

文楠一点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脱下厚厚的大衣，然后点了一杯热饮，深呼一口气望着气定神闲的宋朕。

“怎么样？这段日子在学生会干的好吗？”宋朕微笑，亲切又生疏。

“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问我的情况啊。”文楠左手撑着下巴，笑容显得有些无力。

“所以呢？”波澜不惊。

“你知不知道，我可是为了你才进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啊！”

“不知道。就算知道，你想我做出什么反应？”

文楠噎住了。刚好服务员端来了饮料，他大口的喝着，一下子大半杯就没了。

“文楠，你对谁有意思那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我知道！”文楠不耐烦地瞪他，“追得到追不到你，是我的能力问题，没你的事！”

宋朕点点头：“恩，挺有自知之明的。难怪大哥会看上你。”

文楠的动作卡住了。好不容易张张嘴想要开口说什么，最后也都咽了回去。

“不想承认？”

“我……”

“这个学校叫文楠的只有你一个，不会弄错人的。”宋朕打断他的话，嘴边的笑让文楠很不爽。

“那个死狐狸还跟你说了什么？”文楠见隐藏不住了干脆大方地承认。

“果然……”宋朕抱臂倚在椅背上，“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还是真的。”

文楠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笑得及其诡异的宋朕。回神之后也忍不住嗤笑。

“放心，我对其他人的事情向来兴致缺缺，所以你和我大哥的事我不会插手，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是如果妨碍到我和宝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宋朕笑得很善良和煦，但是字字带刀，让人忍不住屏气凝神。

文楠看着宋朕施施然的模样，半晌才挤出话：“谁乐意和那个死狐狸折腾啊！”

“那就好。待会宝宝要过来。”

这很明显是逐客令。虽然很不爽，可良好的教养让他端起热饮喝了几口，然后不失风度却满含失望地说：“你还真是无情！”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宋朕看了看表，然后招呼服务员点了一杯热饮，送过来大概三分钟，程响水带着一身寒气来了。宋朕将饮料递给他，程响水大大地吸了几口，看他冻得鼻尖发红，宋朕忍不住伸手覆着他握着杯子的手给他捂着：“怎么穿这么少？”

“没有啊，我穿了好几件呢！”程响水口齿不清的辩解。

宋朕笑眯眯地压低声音：“待会我要检查检查你到底穿了多少。”

程响水本来被冻得发白的小脸，刷地红了。

程响水一大早就开始在店里忙东忙西。因为这边闹着拆迁，所以很久以前程苏就开始着手老宅的装修事情，于是程响水也不得不在店里帮忙。

已进入冬了，天也冷得很，呵口气，嘴里立马冒出团团的白雾。

拎着大袋的垃圾从后院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脖子上围着格子围巾，手上戴着皮质手套。即使戴着手套，依旧能看出修长手指的形状。他倚在车门上，低头抽着烟。烟雾随着呵出的气体一起喷出，然后消失。他的脚边已经有很多烟头了，看来从一早吃完早餐之后，这个人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这个男人最近都会在店里吃早饭，吃完之后就是一声不响的等在附近。像是一尊雕像一样，不管等得来等不来，他总是乐此不疲。程响水很诧异，以前这个男人总是以绝对强势的模样出现，如今，他淡的就像空气，似乎在等什么，但又像是在守着什么。

渐渐地，所有人都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程响水也一样。他不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只是当事人是自己的父亲，虽然让宋朕转告了那些话，可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时间是很可怕的，十几年下来谁都没办法确定当初的执着是不是已经变质。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或许是因为优越感以及征服欲，才会对猎物穷追不放。一旦得到，猎物的下场就是尸骨无存。

不过这几天下来，他似乎看见了一点点的真心。可是主导权不在自己这里，如果爸爸不能释怀，那个结就是死结。

所以，他选择沉默。像前几次那样，程响水只是低着头往前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小水，我们能谈谈吗？”宋凌在他身后说。

程响水转过身，上相打量着这个英气的男人。脸被冻得惨白，只有鼻尖还是红通通的。

车子里暖气很足，男人缓了很久才开口说话：“小苏他好了吗？”

“恩，很久之前就能下地了。”

宋凌扯了扯嘴角，没想到小苏的儿子，看起来内敛，实际上倒也开放。

“叔叔，你真的愿意吊死在我爸爸这一棵树上？”

“这是什么话？”宋凌有些接受不了程响水这样“直白”的比喻，“我爱你的父亲，这是心甘情愿的一辈子的事情！我很乐意！”

“你确定这不是你的不甘在作祟？”

宋凌习惯性的点了一支烟，烟雾开始腾腾地冒出来。程响水打开窗子，冷冷的空气拥挤进来，宋凌见状也打开了窗子。“小水，我想你爸爸已经把我们的过去跟你说了吧？”

“嗯。”

“我承认，当初年少轻狂，世界的作用就是让我征服。即使出柜，我也是拿下巴对着人，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不正常。可是遇见你父亲之后，我发觉这世界上还有我得不到的东西。那时的确是征服欲在作祟。只是，后来我发现你父亲就是我的克星。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你父亲还要适合我。当时顾忌你母亲的存在，可我停不下来。真的。”像是陷入回忆，宋凌停住了。

“那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很简单。我不想在做那个纨绔子弟，不想再做一个花花公子。我要养小苏，我要足够的强大，强大到没有一个人能够抢走他，强大到小苏再也离不开我。所以我妥协了，先顺从了大哥的意愿，防止他用什么偏激的手段对付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