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响水对他的需求向来是遵循有求必应的原则，而且他自己也很享受这样的“需求”。

宋朕坐在书桌前看着文件，程响水坐在床上吃着苹果看着他的背影。

“你大哥都不放你假吗？”

“资本家都是吸血鬼，一切能剥削的劳动力，他们都从不吝啬剥削。”

程响水从床上跳下来，蹲在他的脚边：“那你为什么要来他的酒店啊？你叔叔不是在C城也有公司吗？”

宋朕将处理好的文件整整齐齐地收拾好，合上笔记本电脑，把程响水拉起来抱坐到自己的腿上：“小笨蛋，不这样我怎么有借口来找你？”

虽说宋莳是个奸诈狡猾不会漏掉任何便宜的资本家，可对弟弟还是很手下留情的，在这阵子昏天暗地的忙碌之后，给了他两个礼拜的缓冲期。于是，这两个礼拜的缓冲期成了宋朕的宝贝。虽然很辛苦，但每天还是赶个大早过来等程响水。

现在已经入冬了，天气冷得厉害，风还挺大，刮在脸上还有被刀划过的错觉。走了几步，程响水就忍不住把脸缩进围巾里。

宋朕转头看见程响水小乌龟似的缩头缩脑，觉得可爱极了，于是忍不住伸手牵住他的手，然后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程响水最怕宋朕这样亲昵的动作，下意识的想要夺回自己的手。可是宋朕攥得死紧，而且他的口袋他的手都温暖极了，自己心里还是很依恋的。

到了综合楼下，宋朕终于放开程响水，给他整理衣领和围巾，把他还缩着的小脸扒拉出来：“别老捂着，呼吸新鲜空气知道吗？”

程响水小孩子似的乖乖点头，然后说：“中午一起吃饭吗？”

“恩，一起吃，”他理理程响水翘起来的头发说，“我上午下课早，你想吃什么？”

“唔……木桶饭好吗？”

“好。我订好了带到你宿舍。”

“恩。”来上课的人越来越多，程响水有些心不在焉，“就这样吧，我走了。”

目送着程响水的背影，宋朕微眯起眼睛。转身向另一个方向，一眼就看见站在一边笑得很邪乎的文楠。

“嗨，好久不见。我是文楠，你还记得吗？”文楠笑嘻嘻地过来打招呼。

宋朕当然知道，微笑着点头，并不打算跟他多说什么。

文楠却是很主动地挡住他的路：“这么着急？刚才可是不急不忙的啊。”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宋朕不喜欢他，因为他的眼中总有狩猎的神色。

文楠心中一凛，心想你可真冷淡，面对程响水那个笨蛋的时候可是温柔的滴水啊！“没什么，就是想说，你家宝宝真的很可爱。”

“谢谢。”宋朕从善如流。

目送着宋朕的背影，文楠拿出手机。

“主席，是我。你保证过宋朕会进学生会对不对？……如果他进，我就进。”

第十三章

他没有坚贞到把这个作为他们感情的考验，也不希望他们刚刚开始的爱恋就进入轰轰烈烈的坎坷，他不需要证明什么。

程响水很苦恼。

自己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可风言风语仍然不胫而走，中立的偏激的什么都有。程响水面对这些牛鬼蛇神的荒谬言论除了苦笑就就是无可奈何。当初性向被公开的时候，程响水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是没想过解释，只是不会有人听。“不应该歧视同性恋”“同性恋不是病”“同性恋不是变态”这样的句子说给那些人听就是鸡同鸭讲。面对仅有的几个好友，他们总是以“没事”的表情看着自己，可心中早已疏远。

在别人的眼中，自己就是个异类，即使后来风平浪静又能怎么样？那层纸被狠狠地捅破，糊上了新的纸片，却还是残破的。尝够了百口莫辩的无奈，程响水学会了沉默与忍耐。

可是宋朕呢？

且不说宋朕能不能忍受，就算这个过程也是异常痛苦，程响水压根儿不想让宋朕去经历。他没有坚贞到把这个作为他们感情的考验，也不希望他们刚刚开始的爱恋就进入轰轰烈烈的坎坷，他不需要证明什么。即使现在的只是短暂的美好，在一切被打回原型之前，他只想竭尽全力维护他们感情的完整，只要能平平静静地站在宋朕身边，他就满足了。

“想什么呐？”

“你！”程响水看着文楠突然伸过来的脸，真想一耳刮子扇上去。

他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四处看了看，原来是下课了。

“我听说，学生会对宋朕很感兴趣。”文楠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企图伸过来摸摸程响水。程响水眼疾手快，迅速的躲了过去。

“这关你什么事？？”

“那个宋朕还真是有本事啊。”

程响水喜怒不形于色，连回答都没有。

文楠抱臂啧啧啧叹了几声：“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看上你的。”

“你闭嘴！”程响水面无表情，可听得出来他的窘迫。

“我偏要说，”文楠上下打量着程响水，“看起开清清爽爽的一个人，原来早就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了啊，在那种地方找的男人是不是都是让你很爽？”

“闭嘴！”程响水忍无可忍。这个文楠是在是过分，说是在追求自己，可话不投机半句多，准把自己气的够呛。

“难道不是吗？”文楠变得很认真，“那种地方，你也不是去一次两次，这几年你天天去吧？”

程响水终于忍不下去，狠狠地瞪着文楠，真想一耳刮子甩上去。可这是事实，文楠没有说错。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总习惯往那个GAY吧，涟漪跑，可只是喝几杯酒解解闷，与欲望完全无关。

“程响水，你确定，宋朕满足得了你？”他的笑很妖孽，也很猥琐。

这个人与其说是在追求自己，还不如说是来捣乱的。程响水真的不想再跟他多说，无奈地摇了摇头：“文楠，其实你的目标不是我对吧？”

文楠诧异，眨巴着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程响水。

“你只是想拆散我跟宋朕对不对？你看上的其实是宋朕对不对？”

“你……”能说会道的文楠张口结舌。

“你看，你多失败？”说完，也不管还有一堂课，程响水拿着书就走。

将围巾拉紧，程响水在学校了晃了一圈，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感觉时间也不早了，才慢悠悠地往宿舍走去。

路过宿舍区大门的甜品屋，不经意的一眼，瞟见了宋朕。他对面坐着一个女生。程响水认得那个女生，是学生会主席。刚刚文楠说学生会在邀请宋朕的加入，现在看来是真的，连主席都来了。

程响水默默地站着，那桌子上还放着宋朕买的木桶饭。

等了一小会儿，程响水看见宋朕看了看表，又摸了摸饭盒，打断主席的话，拎着袋子就要走。程响水回神，扯了扯嘴角活动一下有点冻僵的脸。宋朕急匆匆的走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寒风里的程响水。

“宝宝？！”宋朕惊喜地道，然后走到他身边，伸手摸摸他冻得惨白的脸，然后忍不住蹙眉，“怎么在这里？站了多久？怎么不回去等我？”

程响水吸吸鼻子，乌鲁乌鲁的口齿不清：“没多久，我们回去吧。”

宋朕显然不相信，伸手攥着程响水的手，责怪：“还骗人，手都是冰的！”说完就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呵气。

回到宿舍，宋朕打开暖气，给程响水递了杯热水，然后又用温热的大手捧着他的脸给他取暖。

程响水忍不住笑出来：“你真磨叽。”

宋朕瞪他：“你当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就这样站在风里面，为什么不进来？？”

“你不是在跟主席说话嘛，我不好打断你们。”程响水敛起笑容，不动神色的避开，“我饿了，吃饭吧。”

“宝宝，怎么了？”宋朕发现程响水的不对劲，问。

“没什么，昨天晚上没睡好，到现在都挺不舒服的。”程响水随便找了个借口。

“宝宝，不要敷衍我。”宋朕蹙眉。宝宝一定有事。

程响水不知怎么的心里很烦躁，冷着脸转身打开袋子，取出还冒着热气的食物。程响水一顿。还冒着热气呢……宋朕那时候急着出来，是想着让自己吃到热饭啊。

宋朕也不再追问，拿出保温瓶，倒了小半碗汤给他。其实先喝汤再吃饭不是不好的，可这是程响水的习惯，宋朕怎么要求他就是改不掉，于是也只好由他，但汤的量是减了很多很多。

一顿饭吃得极其压抑，程响水把头压的极低，不敢抬头。宋朕时不时把自己碗里的菌类什么的夹到程响水的碗里，可就是什么话都不说。

现在冷静下来的程响水，十分的懊恼。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是因为那些流言？是文楠说的“原来早就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了”？还是因为，突然排山倒海而来的自卑？

这三个理由都很莫名其妙，想来程响水真想抽自己一顿。

现在，宋朕一言不发，也不理自己。一下子慌了，极度的不安开始扩散。

收拾好东西，宋朕也等到了极限。转身刚想说话，就看见程响水站在自己身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他慢慢走过来，搂住宋朕的腰，伏在宋朕的胸口，闷闷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莫名其妙的使小性子的。”

宋朕先是一愣，然后无奈地笑笑，回抱住他：“我没有生气。宝宝，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没有错……”

“不是……是我的错……”程响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宋朕捧起他的脸，轻轻地吻在他的唇上安慰道：“你没有犯错啊，为什么要道歉？”

“我、我……”

宋朕很不负责地笑了出来：“你是看我跟女孩子说话，吃醋了？”

“轰”！程响水的脸红了。程响水发誓，他真的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看见宝宝慌乱的神色，宋朕有了恶作剧地冲动，捏住程响水的鼻子：“你不喜欢我跟女孩子说话，我就不跟女孩子说话，好不好？”

程响水抬起头：“我没有吃醋！而且我也不要限制你，你有自己的交际圈，我不能这么自私。”

自私？宋朕一下一下慢慢抚弄着程响水柔软的头发，在他的头顶吻了吻。

这个人啊，总是小心翼翼的。

自己很喜欢和宝宝手牵手的感觉，也很喜欢把宝宝抱在怀里的感觉。这种亲昵是爸爸妈妈叔叔大哥都给不了的。可是他也能感觉到，宝宝总是刻意地和自己保持距离。

他不是不懂，知道宝宝这是在为自己着想。

是不是该好好谈谈了……

第十五章

程响水愣住了。宋朕从不会这么激动地剖白，可是在这个黑夜，他听见了宋朕愤怒中的决绝。

黑暗中，程响水瞪大了眼睛。宋朕说，他害怕……

深呼一口气，程响水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之后缓缓地开口：“我也怕……我比你更害怕。宋朕，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高三那年，忙碌的学习可以让我不那么想你，可是高中一毕业，我无事可做，脑袋里出现的全是和你在一起的画面。跟你一起坐公车，每天逼我喝蜂蜜水，晚上送我回家，还有，你吻我的样子……我想有那一个月的回忆就够了。可是，心还是很痛。然后，我开始混GAY吧，企图用酒精麻痹自己。每当有人过来搭讪，我都想也许这个人适合我，可是呢，你的样子又总会冒出来，让我什么事都做不好。我知道我这辈子完了……”浓浓的鼻音冒了出来，宋朕听了心疼地要命，把他转过来，伸手给他擦泪，程响水挣扎着躲开，直往他的怀里钻，搂紧了他的腰闷闷地说，“大一那年，有一个同校的人在那里认出我来了。他想让我跟他，我没有答应，他就在学校里散布谣言，说我是MB。那时候我几乎崩溃，我不得不低下头向所有人承认我是同性恋，努力地向所有人解释我不是MB，可是没有人信我。他们骂我，把我当怪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我应该去死……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很脏……爸爸把我接回家，让我休学了一年。可是一年结束了，有什么改变了吗？没有。他们还是这么看不起我……现在，我也不奢望他们理解我。只是……我不想你也被他们当成怪物。你那么优秀，前途那么明亮，你该拥有一切，不能像我……”

“宝宝！你什么意思？？”宋朕打断程响水的话，他听出了异样。

“宋朕，你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很向往，可我从来不敢相信。因为我要不起你的承诺。我很怕你会生我气，怕你会不开心，不想你像我那样被人骂被人当做怪物。我只想竭尽全力地保护我们现在的感情。”

宋朕闻言，刷的坐了起来，带着怒意说：“什么叫要不起我的承诺？？什么叫现在的感情？难道我就那么不可信，不能给你未来？？”

程响水慌了，坐起来想要抱住宋朕，却不敢。

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正好打在程响水布满泪水的脸上。宋朕看得心疼极了，可心中怒意也在熊熊的燃烧。可最后还是舍不得程响水，柔柔的抱住他。程响水的泪越发收不住，双手小心翼翼地抓紧宋朕的衣角：“对不起……我是真的怕呀。我不想你难过，怕你会因为那些流言就离开我……”

“宝宝！”宋朕再次打断他，“如果我怕别人的鄙视怕别人的发难，我就不会追到这里，也不会每天巴望着跟你在一起，也不会想方设法握住你的手，更不会恨不得昭告天下你是我的！！我的确是同性恋，他们怎么说我根本不在乎！更不会因为他们的话而改变什么！我只在乎你是怎么想的，只在乎你是不是心甘情愿地呆在我身边，是不是死心塌地地喜欢我！”

程响水愣住了。宋朕从不会这么激动地剖白，可是在这个黑夜，他听见了宋朕愤怒中的决绝。

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自卑和不安真的很可笑。呆在宋朕身边本该轻松又幸福，可自己却左顾右盼犹豫不决，忽视了宋朕是如何的宠溺自己如何的呵护自己，忽视了双方最基本的信任。

擦去狼狈的泪水，程响水倾身搂住宋朕的脖子，哽咽着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宋朕抚着他微微颤抖的后背，贴着他的耳朵说：“傻宝宝，如果是在高中那会儿，我的确无法给你承诺。可是经历了四年，我知道那是爱。我不允许你胆怯，不允许你摇摆不定。你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有资格站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程响水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拼命地点头。

这样吧，就这样吧，不要想那么多烦人的事。

第二天是星期六，可以美美地睡懒觉。门外很安静，时常还有鸟叫声传进来。程响水自睡梦醒来，最先看见的是宋朕的胸膛。慢慢抬起头，看见的是宋朕安静的睡颜，恬静的就像一个婴儿。

程响水用眼睛描绘宋朕完美的脸型，心里竟然有了嫉妒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被盯得太久了，宋朕微微皱眉，眼皮动了动，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程响水正趴在他的胸口，仰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一脸迷蒙的宋朕。宋朕又闭上眼，过了几秒再睁开，显得清醒了很多。他低下头在程响水的嘴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早”。程响水够着脖子轻轻地咬了一下宋朕的下巴。宋朕轻笑，把脸埋在程响水的颈窝里，很享受似的哼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