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朕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随后咕哝这一句：“早知道就不答应奶奶了……”

程响水侧过头看着宋朕手肘支在窗框上，手掌托着下巴自言自语，觉得有些孩子气的他也很可爱。

可爱？恩，是可爱。

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自己还能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好幸福。

“你笑什么？”

“啊？没有啊，我没有笑。”程响水很尴尬的为自己辩解。

宋朕看着他窘迫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又开心又失落。

自己第一次遇见这个沉默又小心的男孩是在运动会上。他跑步其实不行，可最后还是坚持到了终点。没有人陪跑也没有人在终点等，他没有埋怨，只是默默地晃到角落里，独自扶着墙喘气。他弯着腰的，可背影却很倔强，自己忍不住走上前，跟在身边的心雨笑着拿了一瓶水递给他。

那时他没有戴眼镜，秀气干净的小脸没有因为剧烈运动而充血发红，而是依旧正常的雪白，只是汗水时不时的滑下来，让人看着挺心疼。后来心雨也说这男孩看着挺舒服的。

第四章

挠头，这个动作好暧昧。程响水完全的呆掉，红色慢慢的爬上了脸颊。

下车之后俩人分道扬镳。偷偷地回头发现宋朕已经走远。慢慢地转过身，埋头就向巷子里冲。捂住嘴才没有夸张的笑出声，程响水的脚底就像装了弹簧似的，一天的疲惫早不见了踪影，一身轻盈欢快的跑着，巷子里回响着哒哒哒的脚步声。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嘴都要咧到耳朵根那儿了！”那个无良的老爹叼着个烟头，懒懒的倚在门框上，老远的就看见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狂奔。

程响水吓了一跳，拍着胸脯不满的嘟着嘴：“老爸，你吓死我了！”然后侧着身子进了家门。

“来来来，让我看看咱家儿子怎么了。”邋遢老爸吐掉烟屁股，贼兮兮的把头凑过来，“啧啧啧，一看就是发春了。”

“啪”！程响水把试卷拍在了老爹的脑袋上：“少废话，签字。”

程苏撇撇嘴嘟囔：“有这么凶老爹的儿子吗？”

程响水把笔掏出来：“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

“咦！”程苏两眼发光，“这是什么？？”

程响水顺着他的手指看见了试卷某个角落上，一个Q版娃娃。

“这是谁画的啊？”

“我不知道……”程响水拿起试卷。除了自己，也只有宋朕拿过这张试卷，难道是他画的？可他不像是这种无聊到会画画的人啊。

程苏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人画画还挺不错，把你的呆头鹅的模样抓的很准。”

程响水怒：“你到底签不签！”

奶奶从小就住在这一片，即使爸爸事业有成，住进了高级别墅区，奶奶也不愿意随他们住。奶奶小生日那天说总是见不到乖孙儿，心里挺难受的，宋朕立马想到了程响水的小脸。于是笑着说：“奶奶，要不然我搬过来住一个月？”

奶奶当然笑呵呵的答应啦，而宋爸爸宋妈妈这个月也要外出，所以欣然同意。

这里虽然不比别墅舒服，可是却多了人气。宋朕喝了奶奶给他熬得骨头汤，打开台灯准备看书，打开数学书，脑袋里浮现了程响水布满叉叉的试卷，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他拿着草稿纸努力地计算，认真的模样让人挺想去破坏的，于是他拿起一支笔，很随意的在试卷上画了一个小娃娃。看起来和这小家伙挺像的。

第二天一早，程响水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他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程苏刚好从厨房出来，嘴里依旧是一根烟，只不过还没点上：“你这小子挺能睡啊，现在才起！”

程响水皱着眉忍不住叫：“你怎么都不叫醒我啊！”

程苏委屈道：“你睡得那么甜，还带着恶心的笑，老爸我怎么忍心打搅啊！”

这次程响水没有回嘴，倒是一阵响亮的关门声让程苏一愣。唔……这小子果然是思春了。把煤气灶关上，小心翼翼的跟了出去。

程响水一口气跑到车站，一眼便看见了哈欠连天的宋朕。

“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20分钟了。”宋朕埋怨。

“对、对不起……”程响水委屈的道，手不自觉的捏紧，指甲也深深地刺着手心的肉。20分钟的话，也就是说他六点半之前就到站台了……昨天还说自己习惯早起，今天就迟到了，这样的话，会被讨厌的吧……

宋朕眯着眼看着低下头的程响水，心里一片柔软。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起迟了没有来得及整理自己，头顶还有个可爱的小旋儿。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挠了一把，嘲笑：“起床都不梳头？”

挠头，这个动作好暧昧。程响水完全的呆掉，红色慢慢的爬上了脸颊。

晨光里，这个小家伙眼睛闪闪烁烁，脸颊红彤彤的，像个红苹果……宋朕一愣，被自己不自觉冒出来的小学的比喻句吓到了。

第五章

在我弄清楚之前，你就当我腹黑吧。

程苏回到家，点起煤气灶，将夹在耳朵上的烟点着了之后轻轻地吸了一口，然后就灭了烟，撇撇嘴：“艹，假烟！”

在校门口遇见了宫心雨，她微笑着朝宋朕招了招手，看了一眼宋朕旁边的程响水，眼神中的讶异一闪而过。

“想好了吗？”宫心雨问。

“还没有。”宋朕淡淡的回答。

宫心雨戏谑地道：“其实我觉得不用你决定，伯父伯母就算用捆的，也会把你丢到英国去。”

程响水心中一颤，抬头看见宋朕再看他。怕自己的心思被发现，程响水笑着说：“我还要打扫卫生，先走了。”

看见程响水慌张的背影，宫心雨的微笑消失了。她微微蹙眉：“小朕，你是认真的吗？”

“什么认真不认真？”

宫心雨拦住宋朕的路，脸上出现了少有的严肃：“他是个善良温柔的男孩子，以他的家庭，玩不起这样的游戏。”

宋朕温柔地笑着：“小丫头，你担心的倒挺多。”转过视角，看见上了楼的程响水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交个朋友也不可以吗？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即使只能做朋友，他也会很开心吧。”

宫心雨让开路不可置否：“不知道你是真的温柔，还是腹黑。”

“在我弄清楚之前，你就当我腹黑吧。”

和宋朕一起上学放学，这样的日子过起来真的很快。不知不觉一个礼拜过去了，下了晚自习，照样是在人下了只剩寥寥无几的车厢里，程响水从书包里掏出几封粉色的蓝色的书信，递给坐在窗边发呆的宋朕：“给你的。”

宋朕转过头，看看他手里的信，再看看程响水面无表情的脸。

刚刚一直在从反光的玻璃里看着程响水。今天他没有偷偷地看着自己傻笑，反而一脸沉重，原来是因为这个。“你帮我处理了吧。”

“啊？”

“每天都要收拾这么多的废纸，很烦。”

程响水的手就定在那里，一动不动。车子里的灯昏黄，很压抑。

很烦……吗？可是那时面对表白的女生，你表现的是那样的温柔绅士……

默默地缩回手，程响水心里七上八下。眼角瞄着宋朕，直到他冷着脸看自己。

苦笑道：“那么多的人向你表白，难道还不开心？”

“都是些胸大无脑的女人。”

“……”

“我对这些人没有兴趣。”

“这么多人，都没有一个是看得上眼的？”

宋朕习惯性的用手拖住下巴：“能入我的眼的，恐怕只有心雨了吧。”

一直到下了车，小家伙连再见都没有说，一直低着头。

宋朕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黑洞洞的巷子里，心里不禁奇怪了：我已经很明确地说自己对那些庸俗的女人没兴趣了，他怎么还是一副蔫巴巴的模样啊？这小笨蛋可真难哄！

一回到家程响水就钻进了房间，程苏在外面拍着门：“喂喂喂，我给你煨了骨头汤，快出来喝啊。”

程响水过了半天才应着：“我不饿，不想喝。”

他的声音很压抑，很明显的是难受了。程苏很难得的没有死缠烂打，他站在儿子的门口，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笨儿子，那样的人是你能驾驭得了的吗？

程响水当然有这样的觉悟。宋朕是谁啊，宋家的二少爷，虽然还在上学，却是V·K集团的少股东！这样的差距程响水可没有忽略不计。甚至自己还放大了这样的差距。

程响水觉得自己很压抑，喘不过气，把脸闷在枕头里，甚至想就算这样闷死也没什么不好。

他说他喜欢宫心雨。自己老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可是真正的从他嘴里听到，心口痛得就像被挖了一块肉。他这样的男生，身边就该有宫心雨这样优秀的女生陪着。

自己算什么啊？

能算什么？最多朋友吧。可是心中的那种情愫怎么办？如果面对不相干的，他可以不动声色地隐瞒的很好，可眼前的是宋朕啊。自己总是忍不住盯着他看，忍不住脸红，傻子都能看出那是一种爱慕。宋朕那么聪明，就算现在感觉不到，可迟早都会发现。

如果被发现，自己一定会被讨厌。不想被讨厌，不想被讨厌……

反复地说着这句话，程响水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理所应当的迟到了。

门都没让进，程响水背着书包站在办公室里等待班主任的训话。他低垂着头，自己向来是乖宝宝，虽然不出色，可也安分，可现在被拎到办公室，被进进出出的人投来注目礼，还真的很难堪。

当然，如果是以前的程响水，他绝对会脸红地要滴血，可现在他没有这样的感觉。他精神不振，昨天虽然睡着了，可睡得很不安稳，作业也没做好，早上起来也是迷迷糊糊的。

站了很久，心里低迷的要死。一双脚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缓缓的抬头，看见宋朕面色不善。

程响水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如果想要隐瞒自己的那个龌龊的情愫，最好的就是微笑，可现在真的笑不出来。想哭，可是欲哭无泪。

“今天怎么这么迟？”虽然是关切，可也听得出这中间的不满。

“没有弄闹钟。”随便扯了个谎。

“我等了你半个小时。”

听到这里，程响水大概猜到宋朕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半个小时，让这样的大少爷枯等半小时，当然会生气。低着头，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丝苦笑。

一想到今天早上没有等到这个小家伙，心底那种控制不住的担心，宋朕就觉得很不舒服。总算看见了，忍不住冲过来看看，他却是这样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模样，心中又是一把无名火。

可是，他的脸色真的很差。是不是病了？

“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你脸色不太好。”

“早上我有低血糖。”

“啊！”宋朕的班主任叫了出来，“宋朕，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啊？我还到处找你呢。”

这是一个刚步入工作岗位的女教师，一腔热忱可也粗枝大叶。

“来来来，跟你谈谈出国的事。”

宋朕没有理睬这个老师，只是定定的看着程响水。程响水受不了，转过头看向别处。虽然面上风平浪静，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他要出国了。

第六章

“我知道你喜欢我。”宋朕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宋朕被叫走，自己偷偷地看着那个他爱慕了好久的背影，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大了。

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晚上，程响水被留了下来，因为要补昨天的作业。今天是周末，公车最后一班要延到十点，所以自己也不着急。而且，自己也不想再和宋朕走在一起。他怕自己忍不住，早点试着放手或许会好一点。

揉了揉眼睛，终于做完了。程响水默默地收拾着。转身将凳子塞进桌肚，一抬头便看见了门口的宋朕。

“你……”刚刚还瞌睡的几乎合起来的眼睛此时瞪得老大的。

宋朕举起自己手里的伞：“下雨了，你没有带伞吧？”

程响水还在诧异，宋朕却是几步跨到了自己的身前，握住他的手：“走吧”

视线转移到相握的手，程响水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想把手抽出来捏自己一下，宋朕却是攥紧了不放开他。手上微微的痛感让程响水心里轰隆隆的响成一片。

此时算是很迟了，校园里早就没了人，所以没人看见宋朕揽着程响水的模样。震惊的只有程响水一个人，只见宋朕向门卫点了点，揽在肩上的手便环上了他的腰。

“为什么要躲我？”

“……”

“说话。”宋朕手一用力，两人贴得更紧。程响水挣扎，可宋朕力气更大。

“我……我……”

“我知道你喜欢我。”宋朕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程响水觉得天塌了，自己心里最见不得人的地方硬是给撕开了个口子，在最不想暴露的人面前暴露了。最怕的时刻还是到了。泪水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头怎么都不肯抬起来。无地自容的程响水捏紧了手里的手袋，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一把推开宋朕，也不认路，跌跌撞撞地跑。

只不过没跑几步，一双大手便伸过来一把拽住了他。身体重心不稳，摇摇欲坠的样子。最后一个胸膛贴了过来。程响水脑袋当机，隐约听到耳朵里传来咚咚咚极有节奏的心跳声。

“跑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车子来了。暂时停下话题。

像是怕再吓跑程响水，宋朕的手一直紧紧地握住程响水的。车上没有人，所以也不用担心，宋朕把程响水按坐在位子上，从口袋里掏出纸仔细地给他擦：“都是水，感冒了怎么办？你今天状态就不好，还淋雨。”程响水的眼镜片上也都是水，宋朕不让他动手，给他摘下眼镜仔细的擦，“也不看看路，哪有往路中间跑的。”

抬头，看见程响水呆愣的模样。没有眼镜框着，他的眼睛显得大了很多，水淋淋的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宋朕心里悸动，忍不住把自己的嘴唇贴了过去，本来想亲在那个小笨蛋的嘴上的，但是怕吓到他，就改在了额头：“不准躲我，知道吗？”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程响水真的要哭出来了，这种暧昧比单方面的暗恋还要折磨人。想来想去只有恋人会做的事，这回都被用在自己身上，对方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宋朕，这怎么能让他不胡思乱想。

觉得他又要哭了，宋朕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笨蛋，我当然知道。”他把程响水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每天坐车，你都会偷偷的看着我发呆，说话还会脸红，就像小姑娘似的，这种样子我怎么看不出来，其实你喜欢我喜欢得要命。”

第七章

这就是恋爱吧。尽管宋朕从没有明白地说过。

这一天晚上，宋朕一直把程响水送到家门口，程响水一言不发的要去开门，宋朕一把把他拉进怀里：“程程，我……我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你。可是我能确定的是，我不想看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