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亦冬加了太多的牛奶,几乎要盖过了茶的香气,而且,甜的非常腻人——不晓得他加了多少糖。
他知道谢亦冬喜欢吃甜食,但没想到会恐怖到这程度。
简直就是,喝了一口就觉得嘴巴快粘起来了那种……
虽然觉得自己的举止有点变态,但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变成这样吧,想跟他一样,想站在他的角度
上去看这个世界,或者说,想知道他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
从外表上看起来,完全不是嗜甜的人嘛,但是,这样恐怖的东西,也能乐在其中地喝下去。
谢允宁一边在心里诽谤着谢亦冬,一边一口一口,将谢亦冬剩下的茶喝完。
喝掉之后,赶紧喝自己的冲淡下味觉——他觉得自己的舌头要麻掉了。
谢亦冬的味觉异于常人吧?
他吧唧着嘴这样想。
突然想到:其实,这样,算是间接亲吻吧?
跟着,脸一红,埋下了头,这个在前世生活糜烂到跟清纯扯不上一丝关系的男人,傻兮兮地趴在桌子
上有点害羞地傻笑了起来。
9
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举行。
谢允宁手持酒杯,站在角落发呆。
大厅正中央,谢亦冬一直带着优雅得体的笑容,跟周围的人寒暄着。
谢允宁的母亲,则跟女宾们交谈甚欢。
谢家应邀参加当地某巨头的订婚宴。
上次谢亦冬来学校找自己也就是为了转达这消息来的。
虽然不晓得为什么没说,但后来谢允宁还是从谢夫人那里得到了消息。
虽然谢亦冬名字前冠的是谢姓,实际上,却不是以谢家人身份来的。
他跟他的伙伴们早在初中时就策划着开了间小公司,如今,当年的稚嫩少年也变成翩翩君子,那个小
小的公司,也发展成为了一所国际知名企业。
现在他担任理事的这个企业,在这个圈子的口碑非常好,充满了生命力和潜力。
而他今天就是以该公司的代表身份参加了这个宴会。
……那个人,真是太优秀了。
谢允宁站在阴影处,有点落寞地看着谢亦冬微笑的表情。
所以,我才觉得,我没办法配得上他。
“谢少怎么躲在角落喝闷酒。”不晓得是谁家的年轻公子哥儿过来搭话。
谢允宁礼节性地回头笑了笑:“昨天玩的太疯。”
“喔……”那人露出了别有意味的笑容。
“谢少,最近我们夜总会来了新人,等会一起去看看?”另一个人也过来说话了。
谢允宁还来不及回话。
又有人插话:“谢少,他家那地方玩来玩去就是那么几个花样,不如来我家新开的会所吧,保您乐不
思蜀。”
“谢少,我……”
“谢少……”
原来男人聒噪起来比鸭子还恐怖。
谢允宁抽抽嘴角。
谢夫人有她的贵妇人交际圈,谢亦冬有他的商业精英交际圈,看起来,我也有我的纨绔子弟交际圈嘛
……
似乎之前的谢允宁在这个圈子本来也不是什么话多的人,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旁边人也没有什么不
习惯,兀自讨论的热闹,压根不在意他已经不知神游到哪去了。
谢夫人看到谢允宁的视线投往自己这里,抬起手上的酒杯,冲他笑了笑。
谢允宁也回礼。
然后看了看谢亦冬,他身边已经换了一波人,谈性正浓。
“允宁……”有点熟悉的声音让谢允宁的头本能的开始疼,回头去看——卿治染可怜兮兮地走了过来
,抬起头看着他。
谢允宁拼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深呼吸一下,挤出笑容:“……你不是在家静养么?”前几天谢夫人
给自己打电话时隐晦地暗示了卿治染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所以他现在可没胆子招惹这家伙。
“……我想见你。”卿治染长长的睫毛落在脸颊上,形成了一层阴影,看起来倒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儿
楚楚可怜的意味。“所以偷偷跑出来了。”说着,有点疑惑地抬起头:“允宁,为什么我被关在家里
不让我出来见你?”
我敢说你因为精神不稳定所以被强制关在家里么?
谢允宁磕巴了一下,道:“我也不清楚。”
“是嘛。”卿治染也没追究,走到谢允宁跟前,试探性地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
本来想躲开的谢允宁本着不刺激病人的想法,忍住了这个冲动。
见谢允宁没甩开自己的手,卿治染弯起了眸子,将脸靠在谢允宁的胸前:“……没关系,我只要跟你
在一起就好了。”
谢允宁极不适应卿治染跟自己如此亲近的举动。
虽然以前的自己跟检点完全扯不上关系,但在公共场合,自己还是收敛的,毕竟自己本身的行为要是
干扰到其他人就太糟糕了。
但现在卿治染这旁若无人的样子,让他非常无奈。
甩开怕刺激对方,忍着,自己非常难受……
绷着身体站着,几乎不晓得要怎么办才好。
更悲剧的是,原本围绕在周围谈吃谈喝的几个看到卿治染过来后,居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暧昧笑容,
离开了。
谢允宁硬邦邦站在原地,端着酒杯发呆。
“允宁,你看到我不开心么?”
“开心。”谁来把这家伙拖走啊!
“允宁,我们才几个小时没见,我就好想你喔。”
“是嘛。”胡说八道,上次我们见面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快一周了好不好。
卿治染不晓得受什么刺激,记忆会经常性的混乱。
“允宁,我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呃……”谢允宁傻眼了。
突然,身边传来一声冷笑,“……这家主人是新弄了个名为谢允宁的雕像么?”
虽然来人口吻是如此的不屑,谢允宁还是开心地转过身去——是谢亦冬过来了。
谢亦冬似乎与宾客的交谈已经告一段落,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一脸嘲弄地站在谢允宁和卿治染面前。
“那个……”谢允宁支支吾吾半晌,然后有点僵硬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哥。”这是他第一次这
样称呼谢亦冬。
对面表情一直很冷静的谢亦冬眼中闪过不知名的光芒,然后勾勾唇:“……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
你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承认,倒是让我很意外。”
喊出来之后,谢允宁也意识到了这点——自己在没见到谢亦冬之前,都不晓得他其实是这个谢家的一
份子,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现在这样在公共场合叫他,会不会不太妥当?
不过,好在,这里只有包括他在内的三人而已——其中卿治染的脑筋还是懵懵懂懂的。
谢亦冬看看谢允宁的姿势和别扭的表情,突然心情似乎很好地笑了起来:“……看在你让我心情变好
的关系上,帮你个小忙。”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对电话那头道:“你家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他并没有说给谁打电话,也没有说得很明确,但谢允宁知道他这是打电话通知卿治染家里了。
不由地松口气。
“接下来。”谢亦冬挂断电话,走过来。
卿治染见谢亦冬试图靠近谢允宁,戒备地瞪着他:“你要干嘛,你想对允宁做什么?”
谢亦冬突然笑了起来,还笑得非常好看:“我并不是找小宁的麻烦。”
卿治染呆呆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找你的麻烦。”话语伴随着狠狠地直拳,将卿治染直接打飞了出去。
谢允宁目瞪口呆。
宴会现场因为卿治染倒地撞翻了无数东西而且引发了乱七八糟的声响。
大家惊呼着看着这边。
卿治染被一拳揍得似乎是晕了过去,反正半晌没动静。
谢亦冬微笑:“卿家的公子,似乎精神上面有点问题。”
众人大哗。
谢允宁呆住。
说真的,他请求谢夫人不要把卿治染患上了精神上疾病的事情不要说出去,也是不愿意把人家往绝路
上逼,毕竟他看到以前留下的影像资料也觉得似乎很对不起卿治染的,而且据说卿家就只有这一个亲
生孩子,唯一的继承者。
一旦被这个圈子的人知道了卿治染患有精神疾病的话,卿家的事业也会受很大打击。
没料谢亦冬一来就爆了这么个猛料。
“别抱什么侥幸心理。”谢亦冬低声道:“别说一个疯子他们家人会疏忽地看跑了,他怎么混进来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宴会。”
谢允宁恍然大悟。
看看谢允宁的表情,谢亦冬摇摇头:“……就算里面的内容换了,”瞥了眼他的脑袋:“脑子似乎还
是不太够用。”
谢允宁汗颜。
没办法,前生的自己基本上不会接触到这些嘛,哪会考虑得这么透彻。
“卿治染精神状况不稳定是因为卿家施压太大逼疯的,估计是想将卿治染与你绑在一起。”谢亦冬道
,“一旦你今天跟他同进同出了,明天报纸上你就出名了。到时候卿家产业也就高枕无忧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计划。
谢允宁再次张大嘴。
“现在我先说明卿治染脑子有问题,就算我们赢。”谢亦冬简短解释,“先下手为强。”
原来如此。
看着谢允宁的傻样,谢亦冬似乎也出现一点黑线的样子:“……我走了。”转身要回到之前的交际圈
子搭话去。
“那个……”谢允宁在后面叫住他。
谢亦冬没回头,但是脚步停了。
“谢谢你,如果可以的话,改天可以让我请你吃饭或者喝茶吗……”说完就后悔,我怎么就这么像搭
讪的口气呢?
谢亦冬没回答,径直往前走了。
“小宁!”谢夫人终于安抚了那圈贵妇人,紧张兮兮地冲过来。
……好嘛,我这又得热闹一阵儿了。
10
一个人,一般情况下只有一次生命,所以很多错过的事情,都无法挽回。
也正是如此,人类才会努力地活着,为了某些对自己而言充满深刻意义的物事,而不断努力朝前迈进
。
但也有那么一种人,生平没有什么志愿,也没有什么目标,活着,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活着就活着,死亡就死亡,两者间并没有什么太多区别。
谢允宁正是这样的人。
所以,这样一次重生的机会,也许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会想借着这个身体的身份做点什么前生无法达
成的事,或者开创一份事业,或者去纵情享乐。
但是对于谢允宁来说,这样一个重生的机会也不过是用于打发时间,虚无地度过每一天。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其实这次重生,是老天对自己浪费生命的惩罚。
因为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就算再次重生,对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又能怎么样?
始终是无法伸手去拥抱住。
只能这样眺望着,其实更是一种延续性的折磨吧。
每日只是重复前一天的生活。
起床,洗漱,吃饭,上课,回家,吃饭,发呆,睡觉。
娱乐什么的完全没兴趣,认真读书更是没必要,勾心斗角轮不到他动脑子。
他要做的就是随心所欲地活,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问题是,对于一个前生已经尝尽了各种刺激,享尽了各种欢愉的人来说,实在也没什么值得期待的物
事了。
谢允宁意外的乖巧,让这个宅子里的人有很长时间都没办法适应,夏叔多次问他要不要举办什么宴会
。
甚至他的校董都找他谈过了话,询问他是不是对学校有什么不满。
谢夫人当然也打了很多电话,询问他近况,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谁得罪了他。
其他狐朋狗友更是没个消停,不时地凑过来问情况。
……我只是,觉得无聊了而已。
所以说,死亡是作为一个人类必须的终结。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进入休息中,再有趣的生命,总是会觉得无聊,只有死亡,才能终结这样的空
虚。
他不看书,也不看电视,大学的课程很轻松,而且他也不打算将这个冷门的科目研究出个什么来,于
是每天下午从学校回来之后,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发呆,出太阳就在花园里发呆,下雨,就坐在落
地窗前发呆。
并不会觉得无意义,也不会觉得有意义。
仿佛并没有什么区别。
或者说,对于我来说,什么叫有意义什么又叫没意义?
谢允宁笑了笑。
距离上次宴会已经半个月,谢夫人除了会打电话,就没有来过。
谢亦冬就更加不用说了,根本是不可能过来。
而且,谢允宁发现,虽然说各种各样的问候不断,实际上似乎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并没有人来探望,整天面对的就只有几个仆人。
“小少爷。”夏叔手上拿着笔记本电脑一板一眼地跟谢允宁道:“今天张家的饭店开业邀请您,邓氏
的……”噼哩啪啦地说了一堆。
谢允宁只有俩个字:“不去。”
每天总会有没完没了的邀约,没完没了的聚会需要参加。
夏叔跟他接触大概是最多的,所以适应得也比较快,点点头,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然后打印出来
,递给谢允宁:“小少爷,这是今天的具体详单。”
谢允宁随手接过,然后丢在手边的茶几上,继续半躺在沙发内发呆。
今天虽然没下雨,但是阴天,黑沉沉的云聚集在屋外,预示着随时可以降落的暴雨。
而且气温也渐渐变低了,除非出太阳,不然长时间待在外面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重新确认了下还有没有需要注意的事情,夏叔在宅子内转了一圈回来,看了眼无精打采软在沙发内连
姿势都没换一下的谢允宁,犹豫了一下,道:“小少爷,需不需要派人开车出去转转?”
“不去。”谢允宁表情没变,就张张嘴。
夏叔看着谢允宁那样子,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嘴,离开客厅——毕竟自己只是人家聘用的管家,
又不是亲人朋友,哪有资格对别人的生活说三道四。
其实,此刻躺在沙发中的谢允宁内心正如他的表情展现出来的——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没想,也不去考虑今后要怎么样,在他看来,自己的生命已经在前不久宣告结束,虽然一开
始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居然是谢亦冬的弟弟,这让自己很开心,但转念一想,不说谢亦冬现在已经知
道自己不是他亲弟弟了,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可能跟男人去搞出什么情感上的纠结来,更何况自己的
身份还是他的弟弟。
总而言之,表面上看起来似乎的与他的距离更近了,实际上,是更遥远了。
所以,谢允宁实在没办法感受到这样一个重生带给自己有什么好处,这样的身份又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
过了一会儿,夏叔探出头,“小少爷,在本家住的几位少爷小姐说来看你,现在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