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首？”

“就是什么君啊君的那首。”

林诺盯着我发了一会儿呆，“你……真没看懂？”

“没。”

“哦，那就好。你都看不懂就说明我的诗还是很有功底的，一般人看不懂。”

“你脸皮可真薄啊！”

“过奖过奖。”

操场上的音箱传来了通知“初三男子200米决赛选手请到检录处检录！初三男子200米决赛选手听到广播后请到检录处检录！”

这时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身影从我们班前面走了过去。是那个小凡哥，他背上贴着“30103”的号码，3年1班3号，原来他真是哥哥班上的。与昨天不同，他此时穿着跑步专用的运动背心和短裤，一双擦得雪白的跑鞋，正向检录处走过去，路过我们班时向我们班的场地望了望，刚好和我的目光交织上，他停下脚步，扬了一下下巴，对着我的方向抛了一个“嘿！”的眼神。

林诺不冷不热的说“人家给你抛媚眼呢。”

我对着小凡哥微笑着点点头，我不觉得这算媚眼，再说他一个大男人给我丢媚眼做什么？

我把脖子伸得长长的，想看看这位小凡哥短跑会不会和打架一样盛气凌人。

“各就各位！”“啪！”的一声枪响，6个人拔腿猛奔，起跑时小凡哥根本就没占到便宜，一下子被甩在了第四，短跑比的就是瞬间爆发力，往往起跑的一瞬间胜负就已经注定了。但，他是个例外，在五六十米左右，突然速度越来越快，第一自然不用说，可是居然把第二甩开了10米，这可是决赛，200米第一和第二相差10米可不是开玩笑的。初三的场地一片哗然，就连我们初二和初一的场地也传来了不少惊讶的感慨声。

很快广播传来了比赛结果，“初三男子200米决赛第一名，3年1班曹易凡，第二名3年4班……”

原来他叫曹易凡，去年好像没听说过学校有这样一个牛人啊。

大约间隔了半分钟，广播又响了起来“曹易凡同学的成绩为23、5秒，恭喜3年1班曹易凡同学创下我校男子200米新的校记录。”

这回是全场哗然了。“虎哥！虎哥！”班花对着前排的虎哥喊了两声。

“干嘛？”虎哥有点不悦，可能是受打击了吧。

“23、5秒什么概念啊？”

“比我快的概念。”虎哥哼了一声，接着说“国家二级运动员23、6秒，你说是什么概念。”

不是吧，这么夸张？看来这曹易凡的确不是一般的凡人。

放学后，我打扫完场地和教室去哥哥的班门口等哥哥的班主任念完紧箍咒。我正在后门偷听，只听前门的锁被扭动，我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莫非被唐僧发现了？

结果，只听唐僧大喊“曹易凡！你给我回来，我没说放学呢！”

“我肚子不舒服，我先回家了。”接着一声闷响，门被曹易凡关上了。曹易凡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转过身来看着我。

“小凡哥！”我打了声招呼，仅仅是出于礼貌和一点一点对他的崇拜。

“你不是张子恢的弟弟吗？”

“恩，我等我哥。”

“哦。”说完就向我走了过来，掏出十几块钱。“这是昨天中午的钱，我本来想等放学给你哥的，结果我们老师的嘴火力太猛，横扫一片，没完没了。我着急要走，这钱你收着吧。”

“哦，谢谢小凡哥。对了，你肚子疼？我身上有药。”

曹易凡他那有力的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傻孩子，当然是忽悠老师啦。下次我真的肚子疼时，我再去找你吧。”

“啊……好。”

曹易凡如风一般的跑过走廊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真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大侠。这就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第9章：变故

单调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唯一不让人觉得单调乏味的就是和林诺每日的午休时间。哥哥深陷中考复习之中，虽然哥哥的思维另类行为古怪，不过头脑不算差，与绝大多数成绩好的人不同的是，哥哥最不擅长语文。一般人考试前复习从来不看或是看得最少的学科通常是语文，可是哥哥偏偏是看也看不会，尤其是阅读和作文，还停留在小学水准，这大概和哥哥的思维方式有关。

其实哥哥不必学习如何如何好，爸妈最初的期望仅是让哥哥能顺利毕业，可以说哥哥的成绩能到如此地步，其实都是为了我。

作为养子，我不能像哥哥那样对父母使性子，撒娇，甚至我没法去要求或所求什么，只能是父母给什么我就要什么，亲子和养子是有本质差别的。正是如此，即便是在外人看来爸妈对我很好，可是我清楚我过得并不是那么快乐。快乐往往是哥哥用成绩换来得，就像是哥哥要买新床那次，用名次作条件。我最喜欢的衣服、鞋、桌子上的摆饰、甚至书包上的挂件都是哥哥用成绩换来的。

初二的下学期即将逝去，哥哥的中考倒计时已经不足一个月。一日下午，正在做语文卷纸，班主任急匆匆的从门又急匆匆的跑回来，“张子怀，你的卷子先不用做了，你爸爸在家等你们呢，你和哥哥现在就回家吧，事假我和你哥哥的班主任请了。你快回去吧。”

老师急得额头全是汗，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带着哥哥拼了命的往家赶。一进门，就见客厅里坐着，站着几十个人，神色或悲伤、或忧郁，屋中的的气氛压抑至极，简直让人窒息。

爸爸见我们回来，将手中的烟碾灭，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过去。走到近前，爸爸一把将哥哥搂入怀中，一手抚着哥哥的背，一手抚着哥哥的头，一瞬间涕泪横流，嚎啕痛苦起来。

“子恢，你妈妈她……你妈妈她走了，再也不能回来……再不能回来了。”

一旁的我已经明白了，宋妈妈大概是出了什么意外去世了。这太突然了，早上提醒我们今天有雨别忘记带伞的关切话语还萦绕在耳边，半天时间，仅仅是半天时间，宋妈妈就离我们而去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张爸爸哭，哭得如此痛心，如此悲伤。莫说是张爸爸，就连我也同样接受不了，心中泛起阵阵酸意，直逼鼻腔。实在是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形成极大反差的是哥哥的态度。哥哥很平静，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没有哭泣也没有抹泪，就好像哥哥早已知道一切或是去世的人儿并非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等张爸爸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看着默然的哥哥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似乎张爸爸认为儿子如此默然是因为不能理解，不能理解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不用苦于离别，不用过于哀伤，不用日日思念。

张爸爸将我独自一人带到卧室，张爸爸坐在床头，沉默了片刻，我则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张爸爸一时恐怕还无法接受吧。

“子怀啊，”张爸爸语气低沉，“你们妈妈是银行职员你也是知道的，我认识你们妈妈的时侯她是初中教师，是一位十分敬业的教师，对学生，对工作付出了太多的心血，我们结婚后不久她就有脑供血不足、低血压的毛病，这也算是教师的职业病之一。后来我劝了她好长时间，让她为了家人换个工作。唉，没想到，她还是那么好强，那么热爱工作。今天上午在银行接待领导视察，妈妈她负责全程陪同。辛苦了一上午，没等休息，一个客户忘了东西，你们妈妈就出去找，没跑多远，老毛病发作，当即晕倒，送到医院时已经休克，抢救无效……”说着张爸爸的声音哽咽住了。

间隔了几秒，张爸爸站起身，走到了窗前，背对着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子怀，我长时间不在家，以后家中恐怕很多事都要你来操持。你听过无商不奸吧？”

“听过，可是生意就是买卖双方的战争，不是说兵不厌诈嘛，所以……”

张爸爸打断我的话“好，你才这么大就能理解到这种程度我很高兴，但是我要探讨的不是对与错。我不问你能否做得好，能否承担起照顾哥哥和照料整个家的重任，我只问你，我能不能信任你？”

是吗？这么说一直以来张爸爸从未信任过我是吗？

张爸爸转过身，注视着我，“你不要怪我，在生意场上打拼了这么多年，我很难再信任什么人，或者说很难再100%的信任。我想知道，我能给你多少的信任。你不必勉强，如果觉得为难可以不必说100%，无论是百分之几，那也都是信任，当然也是责任。”

“爸，我求您别这样问。无论您给的信任多少，我都会尽力去做，因为您是我的爸爸啊。”

张爸爸走到我身旁，抚了抚我的头长叹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以后呢，生活费我会打到这张银行卡上，我实在有太多的生意要忙，不能总在家陪你们，每月的钱你来支配，各项费用、衣食住行。你要照顾好哥哥知道了吗？”

我接过银行卡用力的点了下头。

直至宋妈妈火化入葬，哥哥也没有哭过，神情平淡，看不出任何感情的变化。

张爸爸在家待了两天又去忙生意了。晚上我买了些菜，虽然会的不多，还是希望尽可能多做一些，毕竟哥哥要中考了，补充营养是很必要的。

我把搅拌好的鸡蛋放在一旁，正在洗番茄，腰间突然被一双纤细的手臂搂得死死的，哥哥的鼻尖贴在我的耳后。

“哥，你怎么了？”

哥哥把头侧枕在我的肩上，我只觉得肩膀上一小片温热慢慢晕开。腰间的手臂搂得更紧。

“以后小源给我做红烧排骨吃，好吗？”

我放下手中的番茄，转过身，双手捧着哥哥的脸，左右拇指抹去哥哥眼角的泪水。哥哥并不是无情的人，而是不懂得如何表达心意的人。宋妈妈的离去对哥哥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不清楚，我清楚的是哥哥现在很需要我。

“哥，明天我就给你做排骨吃，以后哥哥想吃什么我都会去学，学会了做给哥哥吃。”

哥哥的成绩并没有因为宋妈妈的过逝而受到影响，中考的成绩也十分可观，爸爸得知哥哥考上了重点特意回家庆祝。看到三餐的菜色，整洁的家，高兴的哥哥，张爸爸临走时欣慰的对我点了点头。

而这一切其中的汗水和辛苦，又岂是说说那么简单。哥哥开学升入了高中，我也步入了初三，生活瞬间变得忙乱起来。

每天早晨我要起床给哥哥做早饭，然后把哥哥送到学校，再折回到我的学校，中午到哥哥的校门口等哥哥一起去吃午饭。到了晚上，因为初中放学早，我要先回家做饭，待到晚上七点去接哥哥，一起回家吃过晚饭，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八点半了，剩下的就是堆成山的习题和卷纸。

第10章：苹果

日子如此的往复，一个月，两个月……

转眼，又要到圣诞节了。初中以来，每年的圣诞节都会收到林诺的贺卡，而今天已经是24号了，林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自从宋妈妈去世后，我的时间都投在了家和哥哥、学习上了，没再有过喷饭的午休，没再和林诺开怀的说笑，尽管课间林诺时常来找我，而我真的太累了，往往一下课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初三以来，我真的很累，非常的累，虽然才15岁，我却觉得自己心力憔悴，有时真的也想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享受青春。中午从哥哥的学校回来，刚要进校门，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过来“张子怀！”

我转过身，“小凡哥？你怎么来了。”

“肠胃不舒服，你有药吗？”

我愣了一下，“有、有！我去教室给你拿。”

曹易凡笑了笑，“开玩笑啦，晚上放学有空吗？”

我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跑出来，又突然问这种问题，难不成打群架让我去充数摆场面？

“抱歉啊小凡哥，我晚上还要回家做饭，接哥哥放学，实在没有时间。”

“我知道，放学就一会儿，几分钟吧，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这……好吧。”

放学前的自习课，我正在纠结一道线路图的物理题，一个纸条从我同桌的手上递了过来。

纸条折了又折，最上面草草的写着“张子怀”。一看就知道是林诺的笔记，拆开来，上面写着“放学后有空吗？”

“没空”接着传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传回来了。

“你就顺路到我家楼下，我有事想跟你说。”

“sorry真的没空改天吧”

放学后，曹易凡就在班门口站着。

“小凡哥，你不上课吗？”

“不上了。”

“不打算念书了？”

“我倒是想，我老爸非打死我。我现在留级察看呢。”

“留级察看？”我们边说边往楼下走。

“我初二旷学一年，学校不让我毕业，老爸走了个后门，才让我名义上留级察看一年，实际上就是在家呆着，去体校训练比赛什么的。”

“这样啊。那，找我有什么事吗？”说实话，我对这位大侠的个人学业不是很关心。

“也没什么，今天来学校看几个朋友，碰巧见到了你，听说你最近很忙，很累，正好我们顺路，我最近也挺烦的，索性就一起散散心。”

哦？真的？曹大侠和我三面之缘，居然会特意打听我的事，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小凡哥有什么烦心事啊？”

“你知道暗恋是什么意思吧？”

“当然。”

“你说夭折的暗恋算不算失恋啊？”

“这个……”这个我真说不好，我没恋爱过，甚至连爱的滋味都没尝过，我怎么会明白究竟什么是暗恋、什么是失恋。

“怎么？你不会说你连暗恋的人都没有吧？”我无奈的点点头。

“真是个好学生。”曹易凡神色间透出些许失落。“对了，你哥现在还是老样子？”

曹易凡大概是指哥哥的点头摇头神功吧，“恩。”

一时间我和曹易凡陷入沉默之中，虽然只有三面之缘，但是我真的蛮想帮他分担点忧愁，就当是为了报恩。可是我是个爱情白痴，脑子里根本就没有爱的概念。

“小凡哥，你说怎么才算是爱上了一个人？”

曹易凡沉思了片刻，“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时常想起，能让你心动，让你心痛，有时让你血液沸腾，有时让你夜不能眠，甚至你愿意为他她贡献出一切。那就说明你爱上了他她。”

心动和心痛我都没有过，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感觉，至于时常想起的除了哥哥就是林诺，可他们都是男人啊。让我夜不能眠的人毫无疑问是哥哥，从儿时到现在。

我陷入了思索，而曹易凡则保持着沉默，直到我和曹易凡走到了我住的小区门口。

“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

曹易凡则微微笑了下，“没关系，这一路有你陪着散心我已经舒服多了。”

“是吗？可我还是觉得什么也没有做。”

“呵呵，散步也算是一种放松心情的方式嘛。今晚是平安夜，这个，你就当是我谢谢你。”曹易凡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用粉色包装纸包着的苹果。

“这……”

“收下吧。”曹易凡把苹果塞进我的手中。看着那苹果七扭八歪的包装我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