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巴张着，想要喊些什么，但最终也只能被哽在那里，抬起头，那小腐尸空洞却异常兴奋疯狂的眼睛落入他的视线中，他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伸拳往那空洞里面打去，小腐尸一时没有注意，被打得一声嘶叫，翻倒在船上，他愤怒的站起来，双臂张开，嘴巴发出赫赫赫的声音冲这边而来。

而董佳诺却在打了他一拳的时候，身上的力气几乎用光了，但他还是强忍着，使命的将胳膊往船板上按，终于，将头拉出了水面，靠在船边上，有了一时的喘气之机。

只是，他这一动作所耗费的力量太过于大，已经没有其他的力气再往上面动一步，以至于那小腐尸一见到他浮上船板的头就吓了一跳，呜哇着声音，就用脚开始狂踩。

“死……死，死……”他怒吼着，整个嘴巴张开，几乎占了整张腐烂的脸的一半，他发了疯的抬起脚在这个人的胳膊上蹦，嘀嗒嘀嗒的一身的血肉全部随着巨大的动作落进董佳诺的身上和空洞的眼睛里。董佳诺根本没有任何阻止他的力量，也根本没有阻止他的办法，只能双唇紧紧抿着，将头低下去，避开自己的空洞眼睛受到伤害。

这只是下意识的本能动作，可是，那小腐尸见了，却不依，他狠狠的用脚踩着他的胳膊和手，然后蹲下来，开始用手扒他头上的血肉。撕裂的痛当即让董佳诺的头瞬间抬起，冲他怒喝起来，可他的威胁在此刻已经形不成威胁，那小腐尸太饿了，而刚刚吃了一点的东西，已经彻底的将他的饥饿感和食欲调动起来，哪里管三七二十一，抓了就吃，也不管是不是腐烂的，只要能见到点红色的，他都一把抓起来塞进嘴里面，他的手不大，但是力量却足以堪比任何时候。一时，只将董佳诺疼得浑身都在颤抖。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也只能抬头张开一张嘴巴冲他撕咬。

但是，他最多也只是发出一声嗷嗷的呜呜声，而那小腐尸却能够发出更大的嘶吼声，更能从嘴巴深处咬出一两个可怕的‘死’字。

在腐尸的世界里，他们不会吼，而能够发出嘶吼声的，就如一种本能趋势一般受到其他腐尸的敬重，而能够咬着嘴巴从深处发出一两个字的，寥寥无几。他董佳诺以前可以发出这样那样甚至是怒吼的声音，可是，他早已经忘记了。

颓废的身子驱使着他们一点点忘记，可是小腐尸却能牢牢的记住，并在此刻更加清晰的咬出这样的字，以这种可怕的腐尸本能的恐惧来逼迫董佳诺认清楚自己的命运。

这是一种犹如古时候人类接受君王的圣令，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般的无奈，和悲哀。

可就是这悲哀，不得不让董佳诺臣服，他无能为力去和比他强大，至少在智能上面比他强大的腐尸斗，意识也不允许他再继续顽抗下去。

于是，董佳诺不敢动了，他只能忍着巨大的疼痛，让自己的整个身子里面的东西被抽干被吸尽。

那小腐尸应该是对他的臣服很是满意，扒他肉的动作也渐渐缓了下来，毕竟，这里是一片海，他们只有一个小船，他董佳诺整个都是他的了，没有腐尸会跟他抢，他自然也不用担心什么，一边吃着，一边兴许是兴奋了，还抓起来一把，往董佳诺的嘴巴里面塞。

董佳诺恼了，气了，可是，那小腐尸根本不放过他，他不吃，就用手将两片腐烂的嘴巴往上下掰开。董佳诺不干，咬紧嘴唇不张开，可是，眼前食物的诱惑是绝对让他无法承受的存在，几天几夜的消耗，再看了那小腐尸狼吞虎咽了那么长时间，自己早已经垂涎之极。终究，那小腐尸还是几乎没有费上多长时间，就将这个顽固的嘴巴一分为二，将那血肉填进去，还一边拍着巴掌说：“好”

董佳诺眼睛里不甘心，他看着那小腐尸，两条胳膊已经将近麻木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体的乏力水的浸泡，和头上的撕裂之痛，到处都在哀嚎。

可董佳诺却没有半点办法，想不出任何逃离这种命运的办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小腐尸应该是吃饱了，一时竟忘记了他刚才的所作所为，低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踩到了董佳诺的手，愣了一下，一下子从上面跳下来，还伸出手，惊愕着伸手要拉他上来。

董佳诺浑身颤抖着，死命的摇头，不想上去，他害怕，恐惧，那一块血肉的诱惑几乎让他自己抓着自己的血肉吃。

“来，来，拉……”小腐尸依旧不甘心，依旧伸出手，然后，很久很久之后，才似乎感觉到他是在害怕自己，所以，回头看了看，然后正巧看到即将要升起的太阳，吓了一跳，在船板上上下下的蹦着叫着，董佳诺这时候也算是发现了这一点，也慌了，瞪大了眼睛盯着那片快要升起的血红色，浑身开始打颤，胳膊有些不稳，彭的一声，整个身子又往下面掉去，幸在上面的小腐尸焦急之下，彭的一声将整个身子摔在船板上，这才险险的刚巧拉住他的手，将他拉住了。

可是，小腐尸的身子毕竟是小，根本不够重量，而董佳诺块头大，又是往下面顺势坠去，他那小不点哪里能够拦得住，只听得一声彭的水花四溅声。

小腐尸顷刻被甩在了离船很远很远的地方，在水里面挣扎了两下，就不见了影子。

董佳诺狠狠的看着，牢牢抓着船板的手再一次抓牢了。

他努力将自己的胳膊重新按在船板上，很努力很努力的将自己的身子一点点的攀上那条船，而后，毫不留情的看了一眼小腐尸掉落的地方，抽出一条船板，在水里面使命的往前滑，往前滑，似乎生怕这小腐尸在水里也如同自己一样抓住了什么，再翻上这条船一样。

他害怕，惶恐那是一种生的奢求。

也许，他比那个小腐尸更狠，毕竟，那小腐尸在吃完他的肉后，还有良知之心，要将他救回来，可他，却一点一点的在掉进水里的一刻，挣扎着一点点计划着要怎么将对方永堕地狱里去。

更可怕的是，他并不是提前就想出了要怎么样将他彻底永堕地狱里面去的，而是在小腐尸吃完了，愣神之后伸出手救自己的一瞬间，他才闪过一个念头，要趁机将他甩出了这条船，彻底的和自己分开两肩的。

他狠，可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他只是拼了命的用这一条板子往前使命的滑，也许在他掉入水里面自己的双腿在水里面一扑腾，船就往旁边挪动一下的时候，他才知道，那船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自己愿意走的方向动的，只是他没有想起来，在几天前被自己丢进大海里面的两根桨才能够将速度变得更快的。

又或者，如果不是他们将那两根棍子丢进了水里，又同时没有乐此不疲的因为那一时的贪玩儿将所有的东西都丢进水里面去的话，兴许，那小腐尸就会拿着他们，一下子将其拍进水里面，就像此刻的小腐尸一样，被丢在一片海底，永远也回不来了吧。

他不懂。

他要生存，要生存。

哪怕一时，哪怕一刻，他都要活着，就像现在，他一点点惊恐的看着快速升起的太阳，还要一点一点的扒着自己腿上刚刚长出来的一点点鲜红的血肉巴巴的啃食着。

他要活着，此时此刻，董佳诺要做的，仅仅只有这一个。

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用什么手段，生存成了他此时此刻唯一的目标。

终于，在身体内部终于受不了，嘴里面要翻腾出什么的时候，董佳诺才算平静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手上戴着的那一个光亮的戒指，腐烂的嘴角闪过一丝笑，然后，静静的躺下，枕着那些许他并不明了的思念，睡着了。

任由船不知飘向何处。

第九章：小东西

当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董佳诺被吓了一跳，眼前，小腐尸正嘀嗒着一块块血肉，站在他面前，对他研究来研究去的。

董佳诺回忆不起来这个小东西是敌是友，只是看着他有点心惊胆战的，一下子从船板上站起来，速度之快，超出了他之前的所有。

小腐尸也并不能记忆起这个同类是敌是友，只是感觉他对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很好笑，于是，就咧着一张腐烂的嘴巴呵呵呵的笑了笑。

他的身上已经不是被水冲刷的白骨，也和董佳诺一样，很快的长出了新的血肉一层一层的往下嘀嗒，只是嘀嗒的时候显然颜色没有以前的那么重。

但，这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腐尸又重新在一起了，并且坐的还是同一条船，这让他们彼此和彼此有了伴，有点开心，有点依赖了，但董佳诺不敢太接近他，这是下意识的动作，下意识的抗拒，他不明白，就像很多很多事不明白一样。

他依旧在深夜站在船板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和那看上去近在咫尺却不知道怎么样到达，到达了之后会不会有危险的亮光之处发呆，而小腐尸就拿着手中的船板用力的划着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体力活要他这个小腐尸做，但他又似乎明白，也只有自己这般聪明的有思想的腐尸才能够做出如此壮丽的事情，于是，他也就习以为常，并开始乐此不疲了。

但是，有一件事他们忽略了，他们全部都忽略了。

那就是这条船是木头做的，虽然现代科技很高，这船又是用着最耐潮耐磨的金油檀木，在海水中浸泡良久都不会轻易腐蚀的东西，但是，这两个腐尸身上长达半个月的腐烂血肉的侵袭却足以令这些个东西恢复原形，噼里啪啦的全部都能散了架的存在，以此，没有过多长时间，他们两个经常坐经常站的地方开始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腐烂之象，煞白的船板他们没有注意到，可他们的脚一踩，彭的一声，就踩了个空荡，随即旁边的板子也嘭嘭嘭的全部往下面掉。

两个腐尸看着这个一下子漏下去的小洞，吓坏了，张大了嘴巴看着，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们的身体是希望他们能够做些什么的，可是，他们却一动不动，就这么一直看着。最后，抬头面面相觑。

然后，他们就转回头，继续一个站在船头，一个坐在一边划船，只是，换了一个方向而已。

他们为这一决定感到特别的高兴。

而让他们更高兴的是，他们在第二天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个洞里面还有另外一层，里面黑洞洞的，但有很多东西，于是，他们开始砸开上面的板子，伸手从里面掏东西，有很多的瓶瓶罐罐，他们不知道怎么开，他们想要砸开，却砸不开，他们想要用什么东西切断，却没有工具，最后，小腐尸看到了大腐尸手指上的戒指，圆圆的，跟这圆圆的瓶子一样的形状，不过是它中间是空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想如果弄明白了这一点，他就能吃到这里面的东西了吧，于是，他开始抢董佳诺手上的戒指。

董佳诺疯了一般冲他嘶吼，第一次诺大的怒吼声音直震得小腐尸浑身颤抖，躲在角落里半天惊恐的看着他不敢动。

董佳诺之前不会怒吼，可是现在会了，并比他的声音大多了，一种侵袭他生命的可怕让他不得不臣服膜拜，然后，他就再也不敢动那个戒指的主意了，也终于，董佳诺紧紧攥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抱着几个瓶瓶罐罐研究了好长时间，才学着用腐烂的手指勾起一个拉环，然后，使劲力气才打开了一个小口。

里面食物的味道传来，董佳诺笑了，是真的笑了，然后他就招呼小腐尸过来吃，小腐尸不敢，害怕，惶恐，董佳诺就又发出一阵怒吼，他才吓得哆嗦着身子爬过来，捧起那东西就喝了起来。

然后，董佳诺就打开了第二瓶，静静的喝着，一边喝着，一边看着手中戒指，他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能够那么大的能力发出如此怒吼，但他知道，那一定是这戒指传给他的力量，所以，他认定了这东西是他的宝贝，是他的幸运符。

于是，他又笑了。

小腐尸看着他的笑，茫然了，一股不知所措的感觉升起来，双手不自觉的往上抬起，想要抚摸一下他的笑，可是，董佳诺忽然一个转身，吓了他一跳，连忙往旁边躲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小腐尸一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而董佳诺却不再站在船头仰望天空和远处的亮光了，而是静静的看着戒指，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用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子，不是抱肩，不是害怕，那是一种很古怪的姿势，至少在小腐尸看来，是甚为奇怪的，那种姿势就像是，两个腐尸互相抱着对方的姿势，诡异得让小腐尸几次在昏暗中回头都吓得差点掉到水里面去。

可，董佳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有一天，他们坐的船的底层也被卡帕一声裂出了一个口子，满满的水灌进来，一下子将船给冲下去了一半，两个腐尸慌了，你抓着我我抓着你的不知道要怎么办，而等他们想到方法要盖住那口子的时候，船里的水已经将底层的所有空间全部沾满了，而他们的脚也很快被水侵袭，再次变成了白骨。

一大一小的两个腐尸急了，才想起来要逃离这个船，可是，除了这船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可以站立的东西。

他们害怕见到白骨，他们也更害怕见到太阳。而此刻，太阳正随着紫色月亮的消失，而快速的被拉出来。

水在涨，太阳在侵袭，两个腐尸已经再也没有了思考的余地，只来得及抓住彼此的手，就扑通扑通两声，跳进了大海里。

已经说过了，他们怕见到浑身上下的白骨，可他们更害怕见到被血红的太阳狠狠灼烧之后变成一片黑然后随着黑变成一滩水，再由一滩水化成彻底的无有，那才是他们所恐惧的。

虽然，他们在此刻根本已经记不得被太阳灼烧之后的这种可怕的后果了。

那是一种本能，是的，就如生，就如吃一般的本能。这本能驱使他们做的事，他们只能选择追随本能做。

可等他们扑腾到水里面之后，才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追随本能就行了的，就比如说现在，他们是在水里面，腐尸没有呼吸，所以并不用担心被憋死的状态，可是，纵然是这样，看着身体的血肉一串一串犹如被圈起来的泡泡一样被水冲刷到他们头顶上方，进入到水面，他们的心里哪里能够好受，而等他们过了一会儿看到那些血肉还没飘到水面上，就被上面血红色的太阳给透过水面直接弄成一片黑色，转眼消失在这水里的时候，他们两个几乎是瞪大了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将自己的身子往下乱扑腾。

他们不敢见阳光，就连水里面都不敢，并连太阳光照射进水里面的余光都必须要躲过。

而太阳，就犹如和他们专门作对的一样，他们每往下扑腾一下，其照射的亮度就紧逼一分，所被顷刻蒸发掉的血肉离他们就会越近，以此，他们疯了，再也管不了其他的事情了，丢下自己对身体的煞白白骨的恐惧，拼命往海底下面钻去了。

庆幸的是他们的骨头没有血肉的浮力，就这么静静的一直沿着他们的本能快速的将其带到了最深层，一片片的深黑色令他们恐惧，阴冷。而不知自哪里来的各种诡异声音更是让他们不敢放松一点警惕。

可是，周围除了昏暗，什么都没有，而脚下，一片片他们根本不知道的东西漂浮着，一双双眼睛瞪大了之后瞧着他们，时不时的在那一根根白骨架子里面的缝隙里穿梭，并偶尔用他们的小嘴巴在上面舔来舔去的，那种感觉，奇痒难耐。

他们本没有了任何灵魂血肉，可是，就是一种感觉令他们几乎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可只有骨头架子的他们又从哪里发出声音来，所以，他们只能不断地摆动自己身子，笑得前仰后合的。

那些小东西见了，就更疯狂，一圈圈的上来围住他们，绕着他们的身体打转，到了后来，还有一些带着光亮的东西过来，绕在最外面，犹如在外面冷静漂浮观察军况的侦查员一般，上下左右穿梭着，整个场景直让两个小腐尸大开眼界，止不住的就越来越兴奋，竟有一种，死在这里也甘愿的念头呈现。

只是，在一些小东西钻到自己手指上，因为血肉的分离而早已扩大了戒指和骨指缝隙距离随时都能脱落出去的戒指的时候，董佳诺浑身颤抖了，他一把扇到那些小东西身上，那群小东西一见，惊慌了，连忙往四下逃窜，而他身上的那些东西也都因为这一紧急情况，而快速的离开，慌慌张张的逃离势头一下子传染给了外面的那些发光的东西，它们也都开始逃窜开来，眨眼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