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刚接到孙世嘉发来短信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出这是他的圈套了。虽然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短暂的暧昧时光，但那次从落霞村回来之后，她明显感觉到他的疏远。他怎么会好心提醒她呢。

从赵思瑶在她眼前出现的一刻开始，她就下决心要摆脱这些可恨的跟屁虫，当然，她也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所以她顺理成章的接受他的提议，不过在离开前的一刹那她给方明宇打电话示警，为的就是引起警方注意，让自己成功摆脱嫌疑。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风流放荡的富二代竟然会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一个人。当初她以为他的刻意接近是对自己有意，谁知道试探过几次之后，他却在装聋做哑，如果不是发现他私底下的小动作，她也不会知道，他真正喜欢的是自己的好搭档，文艺部部长柳云裳。

还记得刚入学的时候，柳云裳跟自己就曾经引起过轰动，有人称她们为“绝代双娇”。巧的是，她们被安排在同一个宿舍里，她们都很漂亮，又聪明，成绩名列前茅，都擅长唱歌、学过舞蹈，更是在高中的时候就主持过学校各项文艺活动。进入文艺部之后，她们一起策划过学生活动，广受欢迎。只可惜，柳云裳总是比自己优秀了那么一点点，是的，就只有一点点。

当进入大二那一年，上一任文艺部长推荐柳云裳接任这一职位之后，她的不满与愤怒终于被点燃！她承认她是故意打翻油灯，其实她早就想这么做了，一想到她那张单纯而美丽的脸，她就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凭什么柳云裳她什么都没做，就有人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捧到她面前？而她还一副不在意的清高模样？就加自己费尽心机终于握在手心里的男人，也因为无意中看到她而冷落了自己？这样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她不能逃出那场大火的，没有人能幸运一辈子。没有柳云裳的世界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自己再也不用扮演知己的角色，还是跟李江丽这样的女生做朋友更让人开心，她平凡又软弱，凡事以自己唯命事从，在她的陪衬下自己显得格外出众。重要的是，她再也不用活在叫做柳云裳的阴影里，不用担心自己的东西会被她抢走。她从不担心所谓的报应，柳云裳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没脑子的，自己刻意跟她接近，假装一副知己好友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结果她真的相信了！这样的人，就算是自己不动手，早晚也会死在别人手上。所以她从来没后悔让自己双手沾染鲜血，想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生存下去，不狠心只能被别人取代。

但是她千算万算，根本没想到原来连自己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自己自以为是设局下套，竟然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最后还有这样一个可怕的陷阱在等待着自己！

第三十八章：戏

1

“康文欣，对这个精心为你而准备的舞台还满意吗？”

强烈的舞台灯照得她睁不开眼睛，但那熟悉的声音自己恐怕永生都不会忘记。那个人长发披肩白衣曳地，跟当年柳云裳在《云端》中的造型一模一样。如果不看那张脸，她会以为是柳云裳还魂在自己面前。逆光中，他温柔的微笑令她寒毛直立。

他是方明宇！那个木讷寡言的辅导员方明宇！

方明宇的声音犹如地狱里的魔鬼，康文欣拼命的挣扎，但她的四肢被牢牢固定的架子上，方明宇怀抱双手，像是在欣赏滑稽喜剧一样的看着她。

“怎么，嫌这里的舞台太小了吗？”方明宇一拍脑袋，“我都忘了，我们的文艺部长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未来豪门的少奶奶，怎么会看得上这些小把戏。”

他熟练的戴上一次性手套，将一支装有药水的针头沿她的静脉进入血管走行全身，康文欣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当他举起手里的手术刀，她真的害怕了。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方明宇眯着眼，“现在知道害怕了？你害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死在别人手上？”握刀的手轻抚过她的脸庞，康文欣没有感到剧烈的疼痛，如果不是看到刀锋上的鲜血，她会把他当做是情人间轻柔的爱抚。

康文欣想放声大叫，但是她的嘴巴被胶带封的牢牢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觉得很困，麻醉剂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强大的恐惧支撑着自己不会睡去。这个瘦小温和的男人正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说如果广荣地产的接班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变成缺鼻子少眼的丑八怪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他还会不会对你情比金坚，不离不弃呢？”

康文欣真想照照镜子看看他到底在她脸上留下了什么。如果不是自己长得漂亮又有点手段，于皓怎么会肯跟她交往？她一直都知道，所谓富商豪门都喜欢找高智商高学历的漂亮女人，对他们而言，女人就跟名贵的古董字画一样，是用来炫耀的收藏品。而她在他面前成为聪明能干的女学生干部，也是为了符合他们的择偶标准——你可以出身平民，但一定要够漂亮、学历够高，身家清白没有污点。

其实原本她也很看不起这种“傍大款”的女生，但是当她大一那一年，原本有参加知识竞赛的机会，却被横空出现的关系户挤走，只因为那个人的“男朋友”是卫生厅某小头目。她终于认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光凭实力就可以出人头地的。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于皓，他的父亲是稳坐全省地产界第一把交椅的“广荣集团”，她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引起他的注意，并成功的挤掉前任女友——某空姐，成为他的新欢。可是他却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对柳云裳动了念头。

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也许是人类的劣根性使然。康文欣不明白柳云裳这样清高又不懂情趣的女人如何入得了于皓的法眼，或许是吃多了山珍海味想要清粥小菜调济一下，对于皓的示好她根本不屑一顾。

私下里她曾经对康文欣说过，那样的富二代不值得她付出真心，她的另一半将是可以同甘共苦携手奋斗的伴侣。多么天真的想法，天下的男人有几个可以同甘？飞黄腾达之后又有几个可以不抛弃糟糠？柳云裳自己犯傻就罢了，还一脸大义凛然的对自己说教，她以为她是谁？

以柳云裳的怨恨就像是种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等到自己有所觉察的时候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所以那次在去往落霞村的路上，自己就有杀死她的念头。但是由于孙世嘉守的紧，不得不放弃。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刘婧的恶作剧帮了自己的大忙，柳云裳也因此而心情低落精神不振，康文欣才有机会下手。当看到大火将柳云裳漂亮的脸庞吞噬掉的时候，她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这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样样都比你强，偏偏还一副知心姐妹的清高模样；再也没有人什么事都会挡在你前面，也总是做出一副无辜又不在乎的表情。

她从来没有后悔，没有了柳云裳她立刻成为文艺部部长，学校里各项活动只有她一人独领风骚，跟于皓的感情也日进千里——他已经决定在她毕业之后马上结婚。当然这只有李江丽一个人知道，这个软弱的小女人虽然胆小，却是嘴巴最牢的一个。没人知道自己跟富二代交往的事，人前她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可不想被别人指指点点，说她的成绩都是仰仗男朋友的缘故。

脸颊上的麻痒感将她的意识带回到现实里，方明宇执刀的手沾满了鲜血，他的脸在微笑，但眼睛充满着仇恨，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会对自己有这样深刻的恨？

“你的演技太好了。你杀了柳云裳，居然可以心安理得取代她的位置。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后悔吗？”

方明宇俯下身，冰冷的眼在她鲜血淋淋的脸上逡巡，“不……你不会。你除掉了挡在你前面的人，你成功了。所有人都被你伪装给骗了，但是我没有……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是这天底下最狠毒的女人！我要在你脸上写满贱字，你就会跟下水道的老鼠一样，一辈子躲在见不得光的黑暗！”

不！不要划花我的脸！康文欣激动的想要大叫。可她发现，即使方明宇揭下她嘴上的胶带她也发出不一点儿声音；放开锁住她四肢的铁链，她也没有一丝力气，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明宇在她眼前挥舞着手术刀，像一个专心雕刻的艺术家一样，在她的脸上留下印记。她好像看到自己附身在柳云裳的身上，四周都是火，烧的她很疼，真的很疼，那种疼痛是深入到骨髓里的。而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只是冷漠的看着，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

2

赵思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康文欣安静的躺在台面上，原本美丽的脸庞被人用刀子刻满了大大小小的“贱”字，她的胸前左乳被割掉，伤口深可见骨。她还活着，还有鲜血从她的脸上和胸前汩汩流出，连同她身体的温度。

方明宇的眼神始终流连在她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他雪白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像盛开的红梅。他仿佛料到他们会来，并没有抵抗，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台上的康文欣，那笑容即满足又得意。

赵思瑶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温和又木讷的方老师竟然会是凶手，他设了这么大的局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就连自己的女朋友也陷了进去。他真绝，也真狠，对自己，也是对别人。

林凯拍了拍她的肩，赵思瑶心中一酸，扭头跑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真相大白

“方老师，或者我应该叫你’白衣人‘才对？”

方明宇扬起头，“随便吧，我累了……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林凯把烟放在桌子上，方明宇接了过去，颤抖的双手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点了几次都没有点着。

“这样吧，我先把我们的推测先说一遍，有遗漏或者不完整的地方你再补充。”

方明宇点点头，深吸了口烟露出满足的表情。

“其实414寝室系列谋杀案一开始就是你跟孙世嘉共同谋划的，对不对？”

方明宇不置可否，只是闭着眼睛，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世界中不能自拔。

“郭丽娜的死虽然是整个事件的开端，但我始终觉得跟后面的谋杀相比，她的死似乎有些不一致。”

方明宇赞许的目光看着他，“比如说？”

“比如说她是在死后被人偷走心脏，如果真要这么做，凶手大可以在杀人之后就可以进行，这只能说明凶手跟处理现场以及摘走心脏的人不是同一个。而且后面的手法明显更有条理、更加冷静，事前应该精心策划过，可以说是’有组织的犯罪（注）‘。”

林凯观察着方明宇的细微表情继续说，“所以我在想，郭丽娜的死应该是一次意外，但同时也是导火索，使得你们不得不加快进行你们的计划。而你们冒这么大的险偷走郭丽娜的心脏，只是想把这一切跟所谓的神秘诅咒联系在一起，起到恐吓的作用，对吧？”

方明宇没有反允，“继续说。”

“杀死刘婧的人是孙世嘉。那个病房也是你特意选的吧，你熟悉那里的地形，知道那是监护录像的盲点。其实你想让刘婧住在那里很容易，只要用一些借口，比如安静啊，病友比较少啊就行，这些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不会有人怀疑，你是她的辅导员，别人只会觉得你是在关心她。刘婧住进去之后，孙世嘉按照计划中避开摄像头进入病房，刘婧对他深夜来访或许有所怀疑，但他几句甜言蜜语就能骗过她，她应该是很高兴的，所以在孙世嘉杀掉她的时候完全没有防备。至于死后虐尸，应该是孙世嘉为了泄愤才这么做的吧。”

方明宇不屑的冷笑，“那个贱人以为真会有人喜欢她，做梦吧。他不过是把她当成泄欲工具。他怎么会喜欢一个对自己用过药的女人？开玩笑！”

“孙世嘉当然不喜欢她，跟她在一起应该只是为了寻找真相。他轻易的移情别恋不是因为他花心，而是为了故意让刘婧生气。他是在报复，挖掉她的心脏除了加深所谓诅咒在那群人心中的阴影，也是因为他恨她，比起那些女生来他更恨她！”

“他怎么能不恨她，”方明宇的眼神冷如冰雪，“如果不是她，小云就不会被孙世嘉污辱，她也不会精神恍惚，康文欣也不会有机会下手！”

林凯这才明白，为什么孙世嘉会甘心为方明宇所用，做他陷阱旁边的饵。他是在赎罪，为自己对心中女神犯下的滔天大罪而忏悔。

“刘婧看到的所谓白衣女鬼给了你们灵感，那是柳云裳在文艺表演上的经曲造型，你虽然是男的，但是身材瘦小，戴上长发穿上戏服不太容易发觉，再加上女鬼总是夜间出现，几乎没人能看得清。你的计划很成功，所有人都吓到了，特别是李江丽，我很好奇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她？”

方明宇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这跟你无关。”

林凯摆摆手，“好吧，我们先按顺序说。刘婧死后，孙薇薇应该发现了端倪，她是刘婧的好朋友，对她跟孙世嘉的事知道的很清楚。或许她私下里找过他，所以你们必须在她把事情抖出来之前干掉她。你觉察到我们在学校里到处布控，就导演了一出实验室惊魂记，目的是想引开我们好让孙世嘉下手。他找借口约孙薇薇出来，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用针灸麻醉了她，再把她挂到树上制造自杀的假象。你们这们做只是想吓到李江丽，你当然知道她是多么胆小的人。”

“如果孙薇薇不是贪得无厌想要勒索孙世嘉，也许她还能多活两天。”方明宇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那么李江丽呢？你一开始接近她就是别有目的吧，是她告诉你刘婧在厕所里看到白衣女鬼，也是她告诉你王佳妮要去实验室彻夜不回。至于搞什么招魂，里面也有你的主意。你成功了，李江丽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你故意让她跟康文欣形影不离，然后找机会把她们弄晕了分别关在礼堂的两侧，孙世嘉可能是帮手。你只跟康文欣一个人用麻醉剂，目的只是想让我们把她当做嫌疑人。你在李江丽面前凶死王佳妮，是想刺激她病发，为除掉她做准备。那天我们在病房楼下看到你的时候，你其实刚从病房里出来，你才是最后见到李江丽的人，你换掉了她的药，逼的她跳楼自杀！你是个疯子，杀人不睁眼的疯子！”

方明宇喃喃自语，“对，我就是疯子……我接近她只是为了利用她，利用完了当然要把她一脚踢开……我没有喜欢过她……从来没有！”他的脸在努力微笑，眼眶却泛起泪光。

“在你的误导下，我们成功把康文欣当做第一嫌疑人。其实孙薇薇被杀那晚她做假证，只是为了掩盖她与富二代约会的真相。我们已经证实过了，那晚他们一直在一起，所以康文欣没有机会杀人。你在学校里散布她是凶手的传闻，康文欣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这样的谣言对她的打击很大，如果这时候再发现有人监视她，她一定很生气，会想尽一切办法摆脱这些人。这时候你抛出了孙世嘉这个诱饵，让警方以为他是连环凶杀案的凶手，然后在我们审讯他的时候杀掉康文欣。其实你最恨的就是她，你处心积虑让她成为嫌疑人，不是为了逃脱罪责——我想你压根就没想逃过。你是为了在精神上折磨她，把她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搬到台面上。肉体的折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因此你把她放到最后，你看着她做困兽之斗，就像在看被困在陷阱里的猎物！”

方明宇拍拍手，“林队长真厉害，你已经把事情的真相分析的差不多了。”

“不过我还有问题不明白，”林凯问道，“杀死郭丽娜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