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新星受难记——superpanda&禾韵
superpanda&禾韵  发于:2013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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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以前,韩师修一定会一口否决。但是跟着仇教授做科研之后,韩师修越来越感到,这种状况不行,是不是就像邹思久说的那样,一定要做些别的事才行呢?

这种东西,周莫群是绝对不会教自己的。

周莫群永远是正直和诚实的。

从周莫群那里学会的是为人处世,从邹思久这里学会的是待人处事。

过去的自己,真是什么都不懂。

“我会试试看……让大家注意我,了解我……”

邹思久笑了笑,将一袋东西放在韩师修眼前:“吃晚饭了么。”

“没……”

想着周莫群的事情,竟然会忘记了晚餐。

周莫群,会没事的……

“我一猜就是。”邹思久说:“我买了包子还有两个小菜。”

“哦……哦!”

韩师修拿了碗筷出来。看着那碗筷,忍不住想起在这个宿舍里给邹思久烧菜那时候的场景。当时,邹思久听说自己只是个试吃的人之后好像非常不满,踹了凳子,甩上了门。

“嗯……”韩师修说:“这家店在打折是吗……”

“没有。”顿了顿,邹思久又问:“怎么了?”

“因为你好像比较喜欢优惠的东西……”

“……”

“可是你明明已经那么有钱了……”

“没钱的时候永远比有钱的时候多。”邹思久露出了一点疲态:“电视里那些奢侈豪华、挥金如土都是假的。家大业大更加奔波。”

“这样……”

“今晚早点睡,我明天还有个会。”

“咦……咦?”韩师修觉得很惊讶:“你今晚还要住在这里?”

“不行?”

“那倒不是……”

“那不就没问题了。”

“你……你自己有房子,为什么不住呢?”

“不想回。”邹思久说:“冷清。”

“哦……”

韩师修有种感觉,邹思久这一住,不知会住到猴年马月……

不过,反正又空床,有个“室友”,就不至于像以往那样冷寂寞安静,似乎也很不错……

……

——然后,第二天上午,韩师修听说,P大周莫群今年剩下的所有课,都会由人代上。

也就是说,周莫群,请了整整一年的假。

37、确定的消息

就连T大计算机学院的学生都在窃窃私语——隔壁P大的周莫群,请了整整一年的假。

同时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些零碎的消息:周莫群病了,挺重,不容易好,具体是什么也没人说得清,只知道全身多个器官都出现了问题。有人说是因为太累,有人说是因为感染,之后又是很多的传言,很多的抱怨。

——据说P大计算机学院让周莫群接了很多项目,既有纵向项目政府课题,也有横向项目企业课题,将周莫群当成了创收的机器。

——据说周莫群同时指导好几个组的学生参加比赛,经常连晚饭都顾不上,匆匆忙忙去过食堂之后又匆匆忙忙赶回教室。之前刚刚带队参加了在新加坡举办的机器人足球大赛,铩羽而归,补时之前一球击中了横梁。

——据说……

里面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无从得知。

韩师修从来都没有想过,得病的竟是周莫群本人。

他还那么年轻,那么意气风发。

那天晚上到宿舍来,大概是告别。

生命让人如此捉摸不透,无论如何都捕捉不到源头和尽头。

—— 韩师修又去了一趟P大,周莫群的师弟告诉韩师修,周莫群已经很久没有在学校出现过了,就连请假的手续,也都是托人代办。并且还透露了一个消息:周莫群曾在几天前说过会立即赶往国外治疗,现在也许已经在另一片土地上了。最后,这个师弟说,周莫群的父母都是医生,劝韩师修不要太过担心。

韩师修坐在P大校园的石凳上,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给周莫群打电话,传来的是号码错误的冰冷语音。韩师修在周莫群的电话前面分别加上了1,2,3,4,5……等各个国家的区号,无一接通。后来他又用所有能想到的方式去试着联系周莫群,邮件,微博……盼着能从对方那里得到只言片语。

B市飘起了三月雪。

这是韩师修在B市九年来最晚的一场雪。

民间说,这叫倒春寒。

树木冒新芽,杜鹃花初开,在早春的温暖之后却冷不丁地又迎来一场极寒。雾蒙蒙的空气,冷冰冰的北风,不知那些初生的树叶和花瓣,是不是都能挺得过去。

老人们说最冷三月天。

老人们的话总是对的,韩师修想。

其实韩师修心里很明白,周莫群,大概是不想再与任何人联系了,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样子。那个人虽然温和,却也心高气傲。

但是韩师修却并没有那种突如其来的悲伤,有的只是一种特别不确定的感觉,总觉得,周莫群还在P大,还在实验室里,轻敲着键盘,时而沉思默想,做他最喜欢的那些个研究。

而后韩师修突然想到,在过去的岁月里,自己自以为是周莫群的朋友,其实根本就从未主动踏进他的生活。似乎足够了解,其实只浮在表面。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都不曾知道他的压力和苦闷,不曾理解他的执着与坚持,不曾支持他的决定和选择,现在,韩师修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些。

……

下午,韩师修像往常一样,去了实验室,又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寝室。

不同的是韩师修突然觉得心很累,只想在床上懒懒地躺着,论文什么的,就先放到一边去吧,就连对着邹思久,韩师修都一句话也不想说。

——糊里糊涂地,韩师修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周莫群。两个人依然紧靠在一起。周莫群蹙眉思索,韩师修哗哗地翻着厚厚的书,然后突然将目光从书页移到周莫群的脸上,说:“周莫群,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得了病,独自一人去国外接受手术。我找不到你,不管多努力……都找不到你。”周莫群笑了,说:“只是个梦罢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韩师修看着周莫群,也傻傻地笑了:“对……怎么会做那样的一个怪梦呢,我们两个今后还要一起攻克难关呢。”

因为实在太过高兴,韩师修笑着,笑着,就那么醒了。

醒了之后才发现,原来那个才是梦。

眼角好像有一点点的眼泪,可能是因为刚才实在太开心了吧。

一清醒过来,担心和害怕立刻又扑面而来。

周莫群不会有事的,韩师修告诉自己,那么年轻,哪会有特别严重的病呢,学校的学生们就是喜欢夸大其词,明明没什么,也会讲得很可怕似的,也许,那只是一个小手术,马上就会回来了。

韩师修不停地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头昏昏沉沉,非常没有存在感,身体好像一直在飘,甚至想不起来这个寝室的构造究竟是怎么样的,有一种不知会去往何处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韩师修依稀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唤自己的名字。

韩师修猛地惊醒过来。

周围却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邹思久,”韩师修试着询问:“你刚才叫我了吗?”

邹思久并没作声,那张床上传来的是非常均匀的呼吸声。

于是韩师修知道,那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虽然,它听起来那么真实,那语调甚至带着些深情和伤感。有点像……那天周莫群突然抱住自己时的样子。

……为什么那时候的场景会突然浮现出来了呢,以至于产生这样的幻听。

韩师修看看窗外,雪停了,很安静。

路灯也已经熄灭。天正蒙蒙亮。

韩师修又躺了一会儿,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睡着,于是轻轻地披衣起床,换好鞋袜,准备去食堂了。

在经过一楼大厅的时候韩师修像往常一样看了看邮箱。

——里面有一封信。

工整有力的字迹。

韩师修瞪大了眼睛——这是周莫群的字。

韩师修急忙撕开了信封,指尖发颤,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破坏了一丝半毫。

先看了看落款——果然是周莫群!

韩师修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像是要止住了,大厅里涌动的人群霎时间寂静无声,只能听见自己强烈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着胸腔。

信上的一笔一划都清清楚楚:

“韩师修:

你可能已经从别的什么人那里听说了我现在的状况。因为治疗的原因,现在我已经不在中国。短期内不打算联系任何人,电话和邮箱,都不会再用,特此告知。

有些话当面说显得太过矫情,思来想去,还是写了这封信。

你对学问的热情,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希望你能够一直坚持下去。即使我走了以后再没有人理解你,也一定要坚定和勇敢。有一天,你会头发花白,思想开始模糊。这时在你的记忆里,是否还存在着这样的内容:有那么一段时间,你独自,或者和什么人一起,为同一个目标全身心投入,并且无怨无悔?为了那个时候,请你不要放弃,既不要被生活里的琐事所包围,也不要被自己的年龄所击败。

不要为我担心。生死有命,我并未感到遗憾。认真地生活过,凡事尽了全力,不曾感到后悔。无法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有些事自然不在自己的能力之内,也不必太过计较。生活就是这样,一直失望,不致绝望。人生来时除去父母至亲一无所有,这一辈子就是一个不断得到的过程,我并无任何不满。

事业与生活,我都没什么可抱怨的。我在十八岁那一年明白自己对医学并无兴趣,并将这之后的十几年都奉献给了计算机科学,我只感到满足。生活上亦然。我在近几年才渐渐发现在生活中最渴求的是什么。虽然没有得到,好过从未感受。情由心生,不必宣之于口,不必示之于人。尽管期盼圆满,却也并不后悔。最近看了些佛家的书,佛家说三世因果,今生的付出,终会在几世之后得到回报。当时并不相信,现在却希望是这样。

幸而,我最珍视的这两样并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失去太多。

此致

敬礼

你的挚友:周莫群”

38、等待

韩师修伸手一抹,脸上全是泪。

他将信仔细揣好,心里已经明白,在周莫群的治疗结束之前,自己是不可能再联系上周莫群的了。

但是他会等周莫群回来。

作为周莫群最好的伙伴和朋友,韩师修坚信周莫群会好好地再次出现在面前。

这一点绝对不容怀疑。韩师修甚至要为昨天的不安和害怕而感到羞愧了。

他推开宿舍楼的门,太阳正好升起,光线格外的明媚。那金色的光好像一直就在前方,惹得人想要一直去追。

——在食堂努力地吃了八个包子,韩师修就背着大包去了实验室。

他发了狠劲儿似的一直在写代码,双手不停地敲,键盘被按下的声音非常大,搞得所有人都差异地看向韩师修。

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韩师修想,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

与周莫群一起进行的那个研究,绝不能就此搁置。目前的自己,还远远达不到那个论文所需要希望的水平。周莫群当时找到自己,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现在想来,自己也许辜负了他的相信吧。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如果那时周莫群邀请别人做他的搭档,现在可能已经有了不错的进展。

不对,不对。韩师修很快又摇了摇头。

如果连这个都怀疑,还怎么做周莫群的合着者。

现在的自己应该做的,就是相信周莫群,也相信自己,更加努力地看书学习,达到足以看清迷雾的程度。

完成那篇论文,是周莫群的希望,也是韩师修知道的唯一一个周莫群的希望。

自己一定不能浪费了周莫群之前的精力,他必须要让这片论文发表出来。

……

——中午闲暇之余,韩师修又看了看自己的微博,并且针对几条IT业界的新闻发表了自己的评论。

在评论的最后,韩师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了周莫群。

……就像往常那样。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韩师修每发一条微博,都要@周莫群。

当然,一开始被@的人里,并没有周莫群。那时候韩师修为了增加转发量和评论量,让更多人看到和了解自己的观点,每次都要@上几个韩师修自认为与自己观点非常相符或者较为相符的人,希望他们能够注意到这些微博,表示赞同,给予认可,多多地转发和评论。这些人大多是教师,还有少数几个韩师修认可的国内或者国外的博士生。可是令韩师修倍感失望的是,即使带上了这些人,这些人却装作没有看见一样,从未回复只言片语,更别说赞同和认可到转发的程度了。

时间一长,韩师修对这些人失望至极。

后来有一次,也不记得到底是为什么了,韩师修在发那几条微薄的时候顺手把周莫群也@了进去。

然后,韩师修发现,周莫群转发和评论了所有的内容。

虽然,其实即使不这样做,周莫群也会回应韩师修所有的微博,但是那些回应却基本都集中在傍晚,并不像这次这样随时就可以看到对方的动态。

韩师修尝到了甜头,从那一天开始,就每次都要带上周莫群。

后来,一些闲言碎语传到了韩师修耳朵里,说韩师修病得不轻,自作多情,发微博的时候总是喜欢@别人,即使这样做了,转发和评论却还是一点都没有增加,真是个可笑的家伙。

当时韩师修很难过。

他以为,被他提到的那些,都是和自己有共鸣的人。

当时他问周莫群,我在发微薄的时候捎着你,是不是令你感到很困扰。当时周莫群笑得温柔,他说:“怎么会,我倒是很希望你能把我列在你的名字后面。”

于是从那天开始,韩师修再发微博,就只挂着周莫群一个人的名字了。

一直到今天。

今天也还是这样,韩师修想,即使明知周莫群不会再回应了,他也要像往常那样。

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也都不会改变这个习惯。

……

晚饭之后韩师修的主要任务是出考题。

他是助教,帮着教授出考题是一个很平常的任务。

过去,韩师修总喜欢考一点自己论文里面的内容。

当然了,跟课程一定也要是相关的。唔,既与课程相关,又与自己相关。

这次,韩师修对着电脑,也不知怎么的,就写下了一道题,这一部分的知识……以前在周莫群的研究里面出现过。

当时,在读那篇研究的时候,韩师修觉得有点迷惑,对于周莫群写的这段话……不是很明白,于是约了周莫群中午在T大见面。

那天的心情本来是坏透了的。

韩师修起了个大早去代课,却根本就没去几个学生。

说是代课,其实也不需要讲什么,那节课是几个论文得到优秀的学生做报告,韩师修给予一些点评,其他人听着就可以了。

看着这寥寥的几人,韩师修拿着点名册,嘴硬道:“我怎么会点名……我才不会点名呢……只有没有水平的教师才会点名,对自己有自信的授课者从来不会强迫别人来教师,他们只讲给真正能理解自己的学生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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