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面面相窥，胤俄最先回神，他上前一步，回答胤禛：“八哥今早向皇阿玛请令，去江南协助九哥去了，此时恐怕已经回府了。”

胤禛二话没说，拜别了兄弟，挥着马鞭朝胤禩的府上奔去。十三十四看胤俄，十四问：“四哥不是告病了，怎么找起八哥了？”

“说起生病，今早八哥的脸色才难看！真不明白，九哥那边已经差不多了，八哥还过去做什么？更奇怪的是，皇阿玛居然还答应了！”

面对十三十四的疑虑，胤俄并没有给予回答，他只是盯着胤禛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还有，担心是否已经上路的八哥。

八爷府邸前，门卫告之胤禛，胤禩下朝后并没有回府，而是在上朝前就准备好了出门的行李，还和八福晋道了别。

胤禛坐在马上，愣了好久，脑子和心里都很混乱，他看了眼府顶上的牌匾，看着那个‘八’字，懊恼的情绪快要压垮他了。他调转方向，朝着城门追了过去。马匹跑的很快，路中甚至撞翻了百姓的摊位，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追到城门，无人。追至城外，依旧扑空。胤禛整整骑了半日的马，却依旧没看到胤禩的身影。骏马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路边，任胤禛怎么甩鞭，马儿都只是随地转圈，就是不肯往前再多走一步。

马儿似是被抽的发狂了，前蹄抬起，很不安分，胤禛一个没拿稳，被甩下了马背。在草地上滚了几圈停下，他也不起身，索性就躺在了那里。

他用手臂当着眼睛，另一只手狠狠的捶打着地面。

胤禛直到天黑了才回府，华真早就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昨日胤禩府上来了个小厮，说是胤禛留宿八爷府，晚上不会来了。华真知道他们兄弟情深，也没多虑，谁知到了次日午时还是不见胤禛身影，这下，华真是真的急了。

这边刚准备再派一批人去找，胤禛那边就跨进了门。

胤禛的白袍染了几块黑色，他也不在意，就这么穿回来了。华真乍一看他，怔了一瞬，胤禛身上的白袍不是昨日穿出去的！

丫鬟端上热茶，华真也走了过去：“大年三十的，怎么出去了一整天？”

胤禛喝完一盏茶，神情委顿，他朝着华真摆摆手，道：“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可是，等会宫里的除夕宴就快要开始了，你不去，皇上会……”

华真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卫小厮就进来通报，说是宫里的林公公来了。林公公是宫里的传旨太监。华真亲自领进林公公，和胤禛一道跪下接旨。

林公公昂着头，抖开圣旨诵读，声音尖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八贝勒胤禩无故集市奔马，扰乱百姓。现令初犯，罚禁足府邸一个月，即日执行，钦此。”林公公收起圣旨，递到胤禛面前。

“四爷，接旨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接过圣旨起身，一旁华真看了胤禛，蹙眉看林公公，话还没说，林公公又开口了：“德妃娘娘说四爷犯了错要罚，但是华真公主第一次在紫禁城过除夕，希望华真公主进宫参加宴会。”老太监又上前了一步，对着华真小声道：“娘娘还说了，华真公主务必要到。”

华真深思，微笑回了林公公：“公公说笑了，这身新衣都穿上了怎么会不去呢！公公稍等，我和四爷说句话。”

林公公点头，自动背过身去。华真抿了唇，将胤禛拉远了一点，轻声道：“额娘的意，我不能逆了。这一日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惹到了皇上，等会洗漱后就休息吧！我先去了。”

“恩。”胤禛点头，目送华真离开。

胤禛把圣旨放好，然后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就躺床上了。他盯着熟悉的上方，明明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闭上眼睛，口中呢喃。

“八弟，你在哪儿？”

时间很快，胤禛一个月禁足结束，胤禩和胤禟也从南方回来了。胤禟这次南下立了不少功，被康熙嘉奖了好几次，连着胤禩也受赏不少。胤禩更是利用这次南下，广收稀世书籍，更是主动与南方各处学士交流，其博学多实甚得各学士的称赞。

南方文人欣赏胤禩的好学精神，也愿意与之接触，渐渐地，‘贤王’的美名便散播了出去。

胤禩回朝后，也不懈怠朝中的文官，交往密切。朝中多数文官是南方才子，以前朝中多半武将，看不起他们这些读书人，如今胤禩主动联系，并表现出对他们的赏识和尊敬，自然博得不少人的好评和支持了。

都说阳春三月美，其实京城的四月也是繁荣昌盛，特别是桃花的盛开。四月桃花纷飞，景色美丽异常。文人雅客每到这时候都会积聚在一起，诵诗写对，好不惬意。

而皇家，却更加向往骑射的训练，自然春季狩猎必不可少了。

从开春到现在，国家安康，康熙大悦，朝中有官员趁着皇上愉悦的时刻，献上狩猎的建议，立即就被康熙采纳了，并赋予全权处理。

这消息很快的在阿哥们之间传播开来。每个人在狩猎期来临之前，加强锻炼自己，势必当日要在康熙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授予嘉奖。

御花园里，春意盎然。

胤禩胤禟，以及胤俄十四正坐在亭子里面说笑。胤禟拍手，连声称赞胤禩的南下效应，他喝了口茶，要去拿搁在盘边的半块莲蓉糕，谁知有人比他更快一步。胤俄捏着半块糕点，对着胤禟挑眉。

在胤禟的怒目下，胤俄堂而皇之的吃下了那已被用过了的半块莲蓉糕。

“两个都是父亲的人了，居然还像个小孩子！”

胤禟朝着胤禩调皮一笑，他放上茶盏，对着胤禩作了个辑：“八哥就不用再羡慕了，再过几个月，你也就是父亲了。”

胤禩抿嘴一笑，不再多说。

说来也巧，胤禩刚到江南，从京城就传来了报喜的家书，八福晋连日感到不适，本来也没在意，可是丫鬟巧牙却不放心，硬是让管家请来全城最好的大夫，把过脉后，大夫说是喜脉。

消息传到宫中，良妃开心极了，特意让太医过去复诊，结果确认无误，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良妃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书写了家书，让府里的小厮连夜赶到江南通报。

胤禩在接到喜报时也愣了好一会，还是旁边兴奋不已的胤禟推了他一下，他才有了反应。

原本以为自己一生都可能不会有孩子了，想不到世事难料！

几个兄弟见八哥似是害羞了，又是一番揶揄，正嬉闹间，太子胤礽和胤禛正好路过。

胤禛看见胤禩，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本想等八弟回来后再细问，谁知八福晋居然怀了身孕，而那日的记忆又总是不能回想全，断断续续好不真切，当真就如一场春梦，过眼云烟，镜花水月。

胤禩也是心口咚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太子似是不经意瞄了眼胤禛，又转首对上亭子里的胤禩，唇角的笑意更是意有所指。他缓步凑近胤禩，细细打量着胤禩的脸。眼光放肆而轻佻。

“八弟与以前似是有些不同了，这眉眼真是越发的好看了！”

第四十二章：狩猎

“八弟与以前似是有些不同了，这眉眼真是越发的好看了！”

几乎是太子话音刚落，除了胤禩，其他几个兄弟都表情不悦。胤礽仿佛没看见，只跟胤禩周旋。胤禛皱眉，刚想上前，胤禩就说话了。他抬眸，微微一笑。

“二哥的夸奖总是别具一格，弟弟突然觉得去年送给二哥的礼物，真是不值一提了。”

胤礽瞳孔收缩，笑容僵在嘴角。

他俩心知肚明，胤禩设计利用纳兰寂清惹得太子醋意横发，甚至大肆流连烟花之地，最终被康熙一顿责罚，跪至中殿三日，还差点葬身火海。胤禩与胤礽之间已经从暗斗升腾到表面化，两人之间的冲突日益明显，在朝中的明眼人也开始考虑择选其一。

可是此刻四皇子胤禛却常伴太子身侧，又让众臣开始不解。而且胤禛的表现，不仅没有争斗之心，甚至开始修身养晦，隐于幕后。这其中的利害，群臣各持己见。

旁边的胤禟见状，眉一挑，接着胤禩的话好奇的问：“八哥你送过礼物给太子二哥吗？我怎么不知道呢？说说看，送了什么，为何不值一提了？”

胤礽的脸色越发难看，顷刻，他怒极反笑，凤目微扬。其实论样貌，太子的容貌比胤禩更加妖娆，特别是那一对凤目，每次斜挑着看人的时候，总会有种鸡皮疙瘩跳起的感觉。

“八弟的礼物，为兄自然会好生收藏。只可惜效用太短了。”

胤禩也不甘示弱：“不管效用多长，二哥用的开心就好！”

两人笑不露齿，诡异的很。

顷刻，胤礽也不想做无谓逗留，准备离开，刚出了亭子他再次转身对上胤禩，凤目斜飞：“不知道二哥我送给八弟的别府，八弟用的还满意否？”

胤禩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胤礽见目的达到，毫不留恋的走了。胤禛凝目看了胤禩一眼，想上前说句话最终还是打消了想法。他对众兄弟作辑一拜，若有所思的跟上太子。

胤禟啜笑，他反身看胤禩，见胤禩脸色发白，摇摇欲坠，顿时感到不妙：“八哥你怎么了？”

胤禟这一惊呼，让其他几个也一并看了过来，看到胤禩的表现，都担心不已。胤禩苦笑一下，对着面前三个兄弟说：“可能这几天熬夜多了，稍微有些疲乏，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当即几人也不逗留，胤禟胤俄送胤禩回府，十三十四各自回府。

出了宫门，十三十四并肩而走。府上的小厮已经侯在的宫外，见到自家主子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十三刚跨上马，就被十四拉住。他低头看马边的十四，疑惑：“十四弟还有事？”

十四神情有些沮丧，他无精打采的说道：“十三哥可忙，不忙的话就陪弟弟一会！”

十三被十四这突如其来的脆弱弄得一怔，想他十四皇子胤祯，自幼额娘皇父疼爱有加，逍遥自在。虽不及八哥那般饱读诗书，温润尔雅。但是马上骑射却堪称精湛，且参与的几场战役每每胜利，与四哥战场上如出一辙，不可小觑。

怎么这时候，倒像个无归的可怜娃娃似的？

“十四弟的邀请，做哥哥的自然义不容辞。”

“好，今天就让咱们兄弟喝个痛快！”

两人遣退了家奴，买了几坛好酒，策马到郊外，寻了处绿地，就地而席。

十四仰躺在草地上，睁着眼看蓝天白云。今日天气柔和，虽有阳光但并不刺眼，加上春意盎然，鸟语花香，原本内心那点抑郁顿时消散了不少。十三拴好马，拎着几小坛美酒坐在了十四旁边。

他用手肘碰了碰躺着的十四，十四看过来，十三摇摇手里的酒，十四笑，起身坐起，接过哥哥扔过来的美酒。

十三拔开酒盖，仰头灌了好大一口，哈哈笑道：“好久没有尝到这样的好酒了，醇烈甘爽，极为痛快！”他又喝了几口，朗朗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一旁的十四笑他：“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哈哈……”十四盯着手中的酒坛，晃了晃，不解的看十三：“我说十三，你怎么就这么爱喝酒呢？”

“臭小子，怎么不叫十三哥了？过河拆桥！”十三睨了十四一眼，也不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着：“喜欢就是喜欢，哪还有理由！倒是在去年出塞的时候，四哥也这样问过。”

“四哥？”十四拔开酒盖，喝了一口。他喝得很斯文，嘴唇贴着坛口，没有流出一滴。十四并不喜欢喝酒，只是有时兄弟们聚在一起为了开心，他也没有在意过。今天心情低落，拉着十三坐在这里，这酒又似乎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十三见对方突然沉默下来，疑惑万分，但若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好总是询问。无奈地叹口气，他一只手撑着地，目光远眺。

远处好像有几处人家，烟囱里还冒着青烟。

“听说你最近和四哥走的很近？”沉默中，十四突然找了话题。十三没有看，却给了回答。

“我不是一直跟四哥走得近吗？你又不是不知道。”

“唉，我当然知道，这不没话说嘛！”十四把玩着怀里的酒坛：“如果你想找靠山，跟着太子和八哥不是更保险？干嘛要跟着那个人？”

十三放下酒坛看他，语调怪异：“干嘛要跟着那个人？十四弟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你……”

十三抓住十四举至眼前的手臂，玩笑道：“怎么说他也是你同胞哥哥，你好像很不待见他？”

十四瞪着近在眼前的脸，那脸上的笑意怎么看怎么碍眼。他试着抽回手臂，但是无果。按理说，他和十三都属武将，自身力量不相伯仲，怎么今日他就斗不过他了？

“哼，十三跟了四哥，就想着要给四哥拉拢了？你别忘了，我可是八哥的人！”

十三皱眉，松了钳制：“不识好人心。”

这一闹腾，反而显得尴尬，十三也没理会仍然面露不快的十四，自顾自的品着美酒，享受着午后的温暖。不知不觉间，手边的两小坛已经喝尽，他枕着一只手臂，有些昏昏欲睡。

十四抱着酒坛生闷气，他想不到十三真的就不搭理他了！其实他也不是不喜欢四哥，虽然他们是同母所出，但是从德妃的口中甚少听到这个哥哥的事情。等长大了，听到四哥的事迹多半又是战场上丰功伟绩，所以对他，欣赏多过情感！

他只是不明白，十三为什么自己不争？又或者跟他一样跟着八哥！虽然最近八哥对他的态度总是怪怪的，让他想不明白，但是他为了八哥忤逆额娘的嘱咐却是他们都知道的！

想到这，心情不免又开始阴晦起来！

半响听不到旁边的动静，十四甩掉情绪，转身看十三。十三仰躺在草地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已然熟睡。手臂枕在脑袋下，腰侧躺着两个空酒坛。

一个坏心眼在十四心底滋长。

他小心地凑近十三，轻轻唤了声：“十三哥？”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他忽然贼贼一笑，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撩起下摆轻巧一跨，竟虚坐在十三的肚子上。

十四抿着唇，眼睛微眯，他用一边膝盖撑着身体平稳，伸出一只手，纤长的手指缓缓的，轻轻的，毫不留情的捏住了熟睡后十三的鼻子。浓眉皱了一下松开，同时嘴唇微微张开。

十四等得就是这个时刻，只见他嘴角一扬，另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掌心准确无误的按在了那微张的嘴唇上。

顷刻，十三眉头越皱越深。上方的十四笑的合不拢嘴，又偏偏不能出声，憋着整张脸微红。他心想，真不知道是谁在受折磨。

突然，天旋地转。十四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已经翻了过来，虽然途中他挣扎了几招，但事出突然，那也只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十四眨眨眼，睁大眼睛盯着上方十三阴沉的脸。

山雨欲来的趋势。

谁知下一刻十三卸了脸上的阴霾，唇角微扬。十四心口一跳，瞬间腰腹遭到袭击。整个皇宫都知道，他胤祯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瘙痒。十三这一招出的极快，完全不给十四反击的机会，十四除了哈哈大笑，东躲西藏外，别无他法。

十四喘着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在十四决定咬牙死撑，抗拒到底时，上方的十三突然身形一滞，然后毫无预兆的收了攻势，远离十四。

十四一愣，看十三，十三已经跨上了马背。十四见十三神情异样，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情，顿时焦急，但话还没说出口，十三就留下一句“有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