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踏入这个宫门的第一步开始,我,已然重生。
“启禀太皇太后,齐王爷到。”
“进来吧。”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我遵循着身体的记忆并没有下跪,只是弯腰请安。
“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
等到所有的人都退下,并且关上了门,我才抬起头。
与我想象中的相差无几,是一位端庄高贵的妇人,她对我招招手,“封儿,过来,给娘看看。”
我想,我大概和这位母亲相处的很好,这位曾经母仪天下的女子,现在只是我母亲,如此而已。我走上前,跪坐在她的腿边,头轻轻靠在她的肚子上。我的身体很熟悉现在的举动,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皇儿,我听说,你,忘记的过去,是吗?”她抚摸着我的头发,让我昏昏然想要睡过去。
“是的,母后,我都忘记了。”
“哎……这样也好,也好啊。皇儿,既然忘记了,就不要再想起来了。”
良久,我觉得我已经入睡的时候,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嗯……”
从母后的宁孝宫出来发现天空已经开始星星点点飘下几朵雪花,瑞雪兆丰年啊。
想了想,母后的最后一句话,有时间去看看意儿那个孩子吧。
“歌行,知道皇上现在在什么地方吗?”我进宫时就只带了谢歌行一个侍卫,现在身后跟着的都是皇宫里的侍卫。
谢歌行小声问了身后的内侍。内侍出列,“回王爷,皇上在书房,奴才这就引您去。”
我点点头,想起我睁开眼睛时看到了那个孩子,以及那双红肿的眼睛。已经有多少日没见到那个孩子了呢?不知道过去的我与那个孩子关系到底如何,只是现在,我也对他有些挂心。
弯弯绕绕的走了许多路,我想如果是我一个人来,一定会迷路。
“皇上,齐王爷觐见。”通过层层的内侍通报我才被一个身穿暗红色衣袍的人引到门口,这人大概就是内侍总管了。
门内响动了几声,门便被打开。
我望着眼前这个孩子,当今最尊贵的天子,轻轻笑了笑,“怎么?不让我进门吗?”
5、接纳
“怎么?不让我进门吗?”
“皇,皇叔?”
“恩,是我。”我点点头。想来,我不喜进宫的记录是准确的,否则这孩子看见我怎么一副见鬼的表情?
“皇叔,快,快进来。外面冷。”终于是将门给让开了。“李让,给屋里加个炭盆。”
我将身上的白色皮毛披风脱下交给身边的谢歌行。走进门里,看着君铭意这个孩子局促的目光让我很是疑惑。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皇叔怎么会现在进宫的?”明明是有事,都写在脸上了……我只能再一次感慨,当初我是怎么将这孩子给扶上皇位的?
茶很快就奉上了,君铭意并没有坐上那皇帝的位置,而是在我身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下,笑盈盈的与我说话。
“皇叔,是皇祖母让人叫你的啊,皇祖母有没有为难你啊?”
“皇上,那是臣的母后,怎么会为难我,您多想了。”我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看着君铭意脸上的笑脸立刻消失,换成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就想笑。
“皇叔,你一直都是叫我意儿的啊?”
我挑挑眉,“皇上,是不是臣打扰皇上做事了?那臣就先回了。”
“没有,没有,我什么事也没有做,皇叔……”君铭意拉着我的衣袖,一副我死也不放手的样子。
我再次坐下,“意儿?”
“恩。”他狠狠的点着头。
我弯弯唇角,“那么,意儿,桌子后面,有谁在那里?”早就发现这孩子眼睛总是忍不住的向那个方向瞅。
“没……没谁……皇叔,你饿不饿,我让人准备点糕点。”
我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他,看来这孩子想瞒我什么。不过转念一想,他也不必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他是个皇帝,为何不能瞒我什么?如此想来,我便释然了,就算不是皇帝,只是个寻常家的孩子,谁还没有个秘密什么的呢。
“恩,好。”抬手摸摸意儿的头,“最近怎么没去王府玩了?是不是事情多了?你还小,注意别累坏了身子。”
意儿撇撇嘴,离开座位,站在我面前。
“怎么了?”我有些疑惑他的举动。准备站起身子。
砰的一声,我觉得我要被撞的吐血了……意儿突然一头撞进我怀里,我想大概晚上就要青了。摸摸他的脑袋,不知道会不会把他撞出个脑震荡什么的就麻烦了。“怎么了,撞疼了吧。”
“恩,疼。”
我真是对孩子没辙,明明是他自己撞过来的。
“皇叔?”
“恩?”
“皇叔?”
“恩,我在。”
我突然发现,怎么这皇宫里的人都这么感性?
良久,意儿才从我怀里抬起头:“皇叔,你好久没有笑过了,也好久没有进过宫,也好久没有问过我的事。所以,我是太高兴了,皇叔,虽然这话很不敬,但是,皇叔,我很感谢下毒的那个人。”
感谢下毒的那个人?!
“恩,是啊,我也很感谢他,不论是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那么忧伤到已经无法再接受任何事物的人,想来死去才是他的愿望吧。虽然我还没有死,但是,以前的那个我已然死去了,对我,对他,都是一种解脱,所以,我也感谢那个下了毒的人,让我能重新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
“意儿,现在的皇叔已经不是以前的皇叔了,那么,你还能在一次接纳一个新的皇叔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我的胸口再次被袭,哎……早知道就该在胸前放块铁板了。
“不管是以前的皇叔,还是是现在的皇叔,皇叔就是皇叔,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也都是我的皇叔。”
哎?哎?看这话说的,我愈发觉得宫里的人真是太感性了。
“皇上,飞龙将军江长思求见。”门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
飞龙将军,这个我是有印象的,当时觉得这飞龙两个字起的,怎么说呢,有点大众化啊……所以记忆里有些印象,但是这个飞龙将军不是要一个多月以后才会随军回京吗?
“让他去议事厅候着。”意儿从我怀里起来,揉揉脸。
“我先回府了。”我也站起身子,整理一下衣服,“要是想来府里就过来玩,别整天窝着,对身体不好。”
“恩,皇叔,你也要多进宫来看看我。”
“恩,好。”转身准备向门边走去,“对了,”我回过头,看着意儿,“我对你桌子后藏着的人很有兴趣,能不能让人出来让我见一见?”
6、齐君
我看着意儿突然变的僵硬的脸庞和桌子后那不住抖动的布幕,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
“好了,没什么,不能见我就不见了,意儿,我先走了。”转过身,对意儿拜拜手,向门边走去。
“皇叔!”
我回过头,这孩子也太容易被骗吧?
“皇叔,我不是想要骗皇叔的,只是,只是,怕皇叔看见会生气。”
生气?
“出来吧。”意儿耷拉着脸出声唤人。
“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王爷请安。”
我突然发现,我还是对这个人没兴趣的好,此时的情况,真的有些尴尬。
出来的是一个衣衫不整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在我来之前这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不禁有些感叹,意儿这孩子长大了啊!
“意儿,”我摸摸鼻子,这种事该怎么说才好呢,“以后做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在书房这种地方,还是寝宫什么的好。”
“皇叔?”意儿一脸惊讶的看着我。“那个,他是个男的。”
男的?是的,我看见了,看的很清楚,的确是个男孩。
“恩,我看见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你还要去见飞龙将军。”拍拍意儿的头,转身离开。如此尴尬的情况还是早些离开才好。我想我对两个都是男人这种事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那是别人的事。
坐在轿子里,忽然想起意儿曾经提起过我答应娶他做齐君的事,那么这个齐君是什么意思?这些天看的书籍中也没有记载过相关的文字。明日里还是找个人来问问的好。
在轿子有节奏的轻微的晃动中,我突然又想到了那个男孩,凌乱的衣衫,小巧的脚掌,皮肤也是白皙细腻,从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也有这种让人觉着诱人的感觉……
晃晃脑袋,我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难道是很长时间没有发泄过了?
话说回来,我明白自己这次的失忆是一件极其怪异的事情,因为我有着前世今生两世所有的物品记忆,是的,不涉及任何人的记忆。就像凭空失去了有关与人的所有记忆,而不是像我所说的忘记了一切,我觉得前世的一个名词更适合我现在的状况,那就是选择性失忆,忘记一切的与人有关的事情。
“王爷,到了。”轿子外传来京九的声音。
起身,下轿,府门前已有侍卫恭敬的半跪在地,齐声唱喝着,“恭迎王爷回府。”
恍惚间,我不知身在何处,雪已经纷纷扬扬的飘下,定了定神,看着府门前的齐王府三个我的皇兄亲手题写的三个字,忽然发现,我其实就在这里。
“都起来吧。”抬了抬手,径直走进府门,这里便是我的家。
“王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是否现在就传?”京九在我身后恭敬的询问。
“恩,传吧。”
晚膳是我一人独自用的,这里竟然没有一个能与我同桌共食的人,看来我做人还是有些失败的啊。
晚膳后京九等几个内侍来服侍我洗漱和收拾碗碟,惊讶的发现我对此很是习惯,我的思想里应该是更注重自由平等这种思想的吧?不过想想也就释然,那毕竟是前世的想法,而现在今世我以习惯了这种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
“京九,我有些事要问你,东西就让其他人忙吧,跟我来书房。”
这几日里我已经很是熟悉我府中的地形,当然记忆中这些也没有被我忘却。内侍奉上茶后,我翻开桌边的一本书,是白日里我看的那本《霖杰大陆图志》。
“京九,我问你,齐君是个什么意思?”
扑通一声,京九跪在地上,结巴的回着我的话,“回,回,回王爷,奴才,奴才……奴才死……”说完就开始自己掌起嘴来了。
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停下。京九,我问你,你在害怕什么?”
7、真相
早晨醒来时已经是辰时,也就是有八点钟左右了。我是不上早朝的,所以是能够睡个懒觉,做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齐君的问题,最终我也没能问出来,这不禁让我感到奇怪的同时也更加有了兴趣。
早膳过后来到书房,轻车熟路的打开了密室的门,走过长长的通道,到达了往日午夜喝茶的那间房子。
午夜并不常来,只有最初的几天见到过他,来到那个满是书册的房间里,翻找着我想要找的东西,但是这个房间的书籍实在是太多,我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齐君的名词,所以我觉得在这里其实根本找不到我要的东西,但是我还是来了。
结果如我所预料的一样,估摸着时间,准备回书房。
“哟,今天怎么来了?”经过那个喝茶的房间时,有些意外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人正坐在那里向我打招呼。
“来找你的。”我走到老地方坐下。
“找我?什么事?”午夜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我想问你,齐君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府中的人没有人敢于提起。”
午夜盯着我愣了一会,然后突然大笑了起来,“你去问你府上的人了?”
“恩。”看到他的这种表现让我更加的好奇了。
“那是你自己定下的规矩,自然没有人敢于在你面前提起,我想整个天下敢在你面前提起这个词的人也没有几个了。”
“怎么说?”
“我也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你是极其讨厌这个词,听说是曾经狠狠的惩罚过在你面前说的人,所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齐王爷厌恶齐君。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对这个词已经没有了排斥?”午夜坐正了身子,严肃的问我。
我根本还不清楚这个名词的解释,让我回答讨不讨厌,我没办法给出答案,“我不知道现在还是否排斥,你可以先为我解释一下。”
午夜撇撇嘴,“幸好你问的是我,是那个敢于在你面前提起的人。齐君啊,很简单就是男人娶男人作为正妻。同理还有侧君。”
“就这样?”我还准备好要听一个冗长的典故呢……
“就这样。听了之后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我耸耸肩,我也不明白以前的我为什么如此排斥这个词,其实在这之前我也有料想过是这么一个意思,但是看着下人不敢多言的表情我以为会是什么机密……
……
“对了,这次我来也是有事找你。”午夜打断了我的思考。
“什么事?”
午夜将一枚玉佩放在桌子上。
“我想,这个还是给你好了。”
我拿起玉佩,这是一块装饰在衣服下摆的玉佩,只是说是一块其实是错误的,仔细看会发现这只是半块玉佩,上面有一个大大午字。“这个,是你的吗?”
午夜摇摇头又拿出了另一块玉佩,与我的那块合并在一起能够组成一种很奇特的形状。只是那块玉佩上写着一个大大夜字。
“这块才是我的。当初我们一起闯荡江湖时用的姓氏。”午夜把他的玉佩收好,“我想你有很多情况都不知道,我把我们的过去写在了这封信中,你回去慢慢看吧。”午夜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没有封口的信,“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拍拍衣服从密室的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我看着手中的信和那半块玉佩,有些愣神。
我以前做了些什么?
8、逛街
自午夜给了我那块玉佩和那封信后已经过了近半个月,对于信中所提及的一切我现在也只是当看过了就放在一边,只是那块玉佩倒成了我衣服上一成不变的装饰物,说老实话,我挺喜欢那块玉佩的。
从我醒来到现在也要有一个多月了,期间除了奉命去了趟皇宫,一直都是在府中看看书。对于眼见为实这一说法,我准备在今日实行。
早膳之后我对京九提起要出门逛逛的说法,只是我没想到这事竟然演变成了与进宫时一样的架势。八人抬的五爪青龙软轿,不下二十人的侍卫……
看看眼前的阵仗,突然有些头疼,有些好笑,以前只在电视或小说你出现的事现在也发生在我的身上。
“都散了吧。”我摆摆手,回房。“金缕,为我找一件寻常人家的衣服,我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