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而上——竹醉月见
竹醉月见  发于:2012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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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蹦蹦跳跳的走了,没发现准备关上门的父亲脸上瞬间惨白的神色。

一个星期……难道一个星期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有这么一天,有可能会遭遇不测?

所以他才会对小翰说出那句嘱托的话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

他总是能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对手无搏击致力的他使出致命的一击,他总能知道让自己最为痛苦的方

法,不论是在刚定下契约的时候,亦或者是现在……

那个人早已为小翰生命中重要的指引者,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他本来还想,如果等季明泽回来,如果

……如果能够满足他的话,是不是,是不是就能让他帮帮忙,劝劝自己的孩子将志愿填到外省的学校

去念书。

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太污秽不堪了,什么时候竟然连自己都已经变成这样,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折手

段,或许,每每他想把自己改变的原因怪罪到对方的身上去,也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理由罢了

浮游朝生而暮死,生命渺小而微不足道,就如同他一样,如同寄生虫一般浑浑噩噩苟且偷生,或许因

为自卑,或许还因为悲凉,他始终低着头默默行走,不曾抬起头来看一看蓝天。

他也没有那个胆量。

他也只想像浮游那样平凡的度过短暂的一生,只不过老天爷似乎并不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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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泽是他三十七年无色人生中最为诡异的一笔图画,他成功的改变了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虽然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醉心于那肉体交易,但是,偶尔也会发现有人拥着自己入怀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选

择。

只是,他总觉得不对劲……每每从那几乎要脱水的运动中解脱出来时,他又发现有什么东西早就偏离

了正常的轨道,他曾经承受过致命的伤害,却依旧活了下来,加上周遭毕竟还有体谅自己的人,到现

在为止,也没有人逼得他活不下去,即便是季明泽,除开那肮脏的交易外,他对小翰也照顾得很好,

时而不时的也会帮助他们父子。

可却一直过得辛苦。

他的一生,正都是被那些无休无止的细小的恶行折磨着,漫长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真的,他猛然站起身,打开门冲出了家,他决定了。

他突然很想逃离这里,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让季明泽醒过来劝说儿子到外省的学校念书,他要让自己

的生活回到起点。

因为他突然明白,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那样的辛苦,只会让现在的生活,变得比以前更加艰难而已

他不过是一个缩在自己躯壳内静静舔舐伤口的蜗牛,选择来临之时,他也依旧选择了逃避。

正因为他发现,以自己那愚钝的情商,根本无法说清他对于季明泽感情,他是默默无闻不起眼的浮游

,而季明泽确实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森林之王,用着他自己的骄傲和自豪征服着本就属于自己的一切。

但是对于他自己来说,魏延和知道自己无法办到,季明泽太过耀眼,那是他生命中无法承受的光辉。

所以,他要重新逃回他的龟壳里。

两天短暂的高考就这么匆匆过去,魏宇翰大概也是忙着和朋友们道别,毕竟经过这一天,三年的同学

就真的就要各奔东西了。

已经发了短信给父亲说今晚会和同学去吃散伙饭,儿子毕竟也大了,魏延和也并没有多加顾虑,况且

,现在他也的确没有心思去顾上儿子那里。

他对于小翰的确有愧疚,或许这愧疚有生之年都无法偿还,那么至少,他要保证他能安稳的度过这一

生。

季明泽在昏迷了快两天的时候终于缓缓醒来。

他醒的时候是午夜时分,医院里更是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他试着扭动了下脖颈,却发现全

身无法动弹,还疼得厉害。

他又觉得有些口渴,想出声唤人,费力张嘴动了动,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这下觉得有些不妙,慌忙动了动身体,但是如潮水般从四肢百骸奔涌出来的疼痛又使得他暗暗抽了

几口气。

“你,你醒了?”他扭过头,一脸惊慌失措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他无声的笑了笑,男人脸色惨白,双眼却微红,还有淡淡的眼袋,怕是好几天没睡好了吧,难道是因

为担心自己的缘故?

季明泽觉得自己真的病得不清,明明全身海象火烧一般一样的疼痛,为什么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这样

毫不起眼的男人,就会觉得全身心都放仿佛得到救赎一般的舒畅呢。

“医生,医生说……”男人的声音有着细小的惶恐和惴惴不安,“你被击中了头部,导致颅内出血,

有中度的脑震荡,肩胛骨处和腕关节骨折……所以,就算以后锻炼适当,愈合良好,也难免不齐会有

些后遗症,但还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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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泽竭力扯出一丝笑容,安抚的笑笑。

“嗯,还有,你被袭击的时候伤到了声带,所以以后……说话可能就不那么好听。”

怪不得他现在嗓子火烧火燎,原来是这样。

“还有……还有你们单位领导说,给你记一等功,要你服从安排,调回原职。”

季明泽怔忪了下,半响没动静。

魏延和以为他是因为受伤难过,“别,别担心,这家医院的医生我多多少少还是挺熟悉的,也都挺好

的,说你还年轻,只要能醒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这以后恢复的事情,你也别太泄气,有我帮着你

……”

躺在床上的男人朝着他点点头,示意他靠近过来。

明明知道对方无法说话,但魏延和还是傻乎乎的选择俯下身子,没想到男人猛然微微欠身,飞快的在

他的双唇上啄了几下。

他的脸刷的红了,这是在医院!虽然是单人病房,但是随时……随时都会有夜晚值班护士闯进来啊。

而且看着对方因为方才相对于自己那幅度过大的动作而痛得连连抽气,有的时候他真的都想打开季明

泽脑子里的构造好好审视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唾沫传染,为何要让脖颈再次承受如此大的负担也要做呢?

他不明白。

季明泽似乎也没有指望他明白,看着对方以一句“我去叫值班医生过来看看”就扔下自己匆匆离去,

脸上还带着些方才没有及时退下去的嫣红,以他那迟钝而被自己伤害过了的神经,要是真能察觉得到

自己那带着干裂而苦恼的吻中有什么东西,那才有鬼。

因为还是很累,他复又闭上眼睛沉沉的睡过去,疲惫却无法抹去他内心没有表露出来的狂喜之色。

太好了,他遵守约定活了下来,尽管前路漫漫,坎坷艰难,但毕竟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那个男人终究将会属于自己。

季明泽在医院一躺就是一个星期,来探病的领导和同事走马灯似地来来去去,他的头脑里一团混沌,

想把人全赶走清净清净,无奈说话不很清楚也没什么力气动弹,只是看到翟洪海来的时候眼眶有些混

沌。

翟洪海一脸的疲惫,比自己上次看见对方的时候还要老了很多,两鬓添了许多白发,季明泽一想到这

些担忧都是从自己身上而来,也终于开始为自己的任性而自我检讨起来。

中年男子明显一脸想打他又舍不得的样子,最后还只是轻轻的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小坏蛋,你

好歹也照顾照顾你翟叔,翟叔上了年纪,禁不起刺激。”

“……对不起,翟叔。”他的声音沙哑,并不好听,却很暖人,“谢谢你。”

“……真是笨蛋。”男子背过身去不愿看他,带着些梗咽之声走出了病房。

“人家害羞呢,”闵正魁的神色倒是没有变化,老滑头本色不改,“怎么,居然没死成?”

“我在鬼门关前和我爸妈打了声招呼,”季明泽现在虽然并不能说很多话,但本性依旧不改,调皮的

眨了眨眼,“不过,这里不是还有人在等我嘛,我可不能让自己老婆当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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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魏延和并没有在房间里,偌大的单人病房只有他们两人,闵正魁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虽

然他早就察觉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有些不对劲,但对方这样大大咧咧的承认倒是让他的心脏承受了

不小的打击。

“你这小王八羔子,要是让启悟知道,非气得把棺材盖子掀了不可。”他咬牙切齿的说到。

“那最好,我老婆不是又大功一件。”

“你……”闵正魁在心中默念对方是伤患对方是伤患他不能下手一百遍,不怒反笑,“老婆老婆的倒

是叫的顺口,可惜啊人家根本就不认你。”

“那有什么关系,未婚妻也是老婆,”季明泽脸皮厚,全然不觉,“我冷屁股倒贴热脸蛋这么多年了

,再多贴几年也无所谓,说不定人家屁股也给我贴热了。”

“……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吗?”闵正魁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鄙视。

“当然能。”躺在床上的伤患用语言表达着他的境界。

“光盘呢,”懒得和他斗嘴皮子,闵正魁将话题扯到工作上,懒洋洋的说道,“咳咳,虽然你想私吞

那玩意也没关系,不过上头交代了,你得拿出来我才好给你办一等功的手续。”

“不急,”季明泽觉得喉咙有些难受,但毕竟正事还需要交代,更可况,依照闵正魁这儿来看对方也

是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了,“现在应该在郁大叔那儿,他会给我送过来的。”

“送到哪儿?”

“我老婆家啊。”他扑闪着大眼睛笑得如同一只偷腥的猫。

……闵正魁真后悔自己多嘴问了那一句话。

“我走了,小王八羔子,你师傅我也老了,管不动你了,”闵正魁拍拍身子站起来,“记住,你这里

可是留着启悟和桑梓的血脉,想随随便便因为一个男人而丢了性命,我可绝对不允许。”

“放心吧大叔,”季明泽朝他摆摆手,“我早说了,我的命可是很贵重的,某些人想拿过去让我老婆

当寡妇,可没那么容易。”

“爸,原来我考试那天你不对劲,是因为小叔的缘故啊。”边收拾东西的儿子边说道,“我今天也去

医院看了小叔,听他们同事说小叔还是英雄呢,这次记一等功,厉害吧?”

“嗯,嗯……很厉害。”魏延和敷衍着儿子的话,只是在一旁帮他清点对方所带的必需品,儿子考完

了,班里准备想组织一次为期半个月的毕业旅行,他也想刚好可以让对方锻炼锻炼,心中虽然有些不

舍,但还是悻然答应。

毕竟……他们以后见面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吧。

“嘿嘿,我就说嘛,虽然我挺担心小叔,但是他好像恢复的不错的样子,爸爸你也该去看看,”魏宇

翰没有发现身旁人的异常,依旧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觉得啊,男人就是应该这样子的,身上几道

伤疤,多荣耀!”

“瞎说个什么,”魏延和打断对方,“你难不成也想弄几条来吓你爸爸这年老的心脏?”

“……我就说说嘛,本来小叔就很厉害啊,他可是我很崇拜的人!”魏宇翰撇撇嘴。“小叔的话,我

觉得都挺有道理的。”

“所以,如果说他要劝告你些什么的话,你也会听吗?”魏延和试探性的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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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应该会吧,小叔既然对我说的话,必定是为我好的。”

……

为什么,他的儿子会不了解自己,难道自己说的话,就会对儿子不好了?

魏延和并不想感慨自己这个父亲当得到底有多么的失败,因为他早就彻底放弃了,只要能让自己的儿

子听话,按照自己所铺开的路慢慢走下去,即便那条道路必定艰辛,他也无法在身旁帮助他,但他始

终坚信,长痛不如短痛,在经历了绑架事件之后,魏宇翰注定要独自一人上路。

这是他这个当父亲的,能够赐予儿子的成年礼物,也是他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正好现在魏宇翰去旅行,等季明泽把喉咙的伤养好,他便会开口让季明泽劝劝对方,这是他这个父亲

的如意算盘。

“夏天热,你们又是野外生存,把灭蚊水准备好,啊还有蚊帐,嗯……这个是灭蚊片也带上吧,啊不

行,这个是要充电的,没用。”

“风油精,清凉膏,创可贴,手电筒,打火机……”魏延和一个个细心的检查到,最后终于确定没有

落东西了之后,又问魏宇翰,“要爸爸送你去火车站吗?”

“不用不用,”儿子大手一挥,“我们同学都自己去的呢,爸爸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我们那么多同学

呢,放心吧。”

说罢就要走,却被魏延和拉住。

“小翰,等等,”魏延和解下了脖颈上从未离身过的玉佩,挂在了儿子的胸前,“小翰,这是咱们家

的护身符,当年你爷爷也是这么传给我的,现在爸爸把这个交给你。”

顿了顿,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搂进了儿子,“小翰,爸爸没有什么生日礼物好送给你的,但是,爸

爸还是希望,这个护身符能保佑你一生平安,你再过一个星期就成年了,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今后

很多很多路,爸爸可能不能陪伴你一起了,所以,你要自己一个人独立的走下去,即便刚开始也很孤

独,很寂寞,但是你是个大男人,爸爸相信你,一定能挺过去的,答应爸爸,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

,都要坚强的面对人生,好吗?”

“……爸爸你干嘛这么伤感,又不是永别,我不过去旅行而已,别这么紧张啦,你搞的我都不好意思

了。”魏宇翰看着胸前的护身符,本来想说父亲又迷信了,但是看到父亲的面容,张张嘴最后还是没

说出口。

“哎呀,再晚就不行了,我得去赶火车了,爸爸再见。”他挣脱出父亲的怀抱,朝着对方笑笑,很快

的下了楼梯。

魏延和从窗户外头看下去,魏宇翰正和一群在楼下等着他的同学嘻嘻笑笑的走出了小区,走出了他的

视线。

“小翰,再见了,多保重。”他望着儿子的背影默默回答,眼泪似乎又落了下来。

季明泽整理着行李,虽然医院并没有准许他出院,但对于他的强烈态度,对方很是无奈,只得应承下

来,并交代了一大长串的出院事项,听得季明泽耳朵都要生茧。

他的左手依旧不太灵活,胸口还绑着厚厚的绷带,喉咙深处时而不时的还隐隐作痛,但这一切的一切

,都不足以掩盖他狂喜的内心,昨天魏延和来到医院与自己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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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短暂的敲门声打断了他思绪的游离,季明泽不自觉的放下了方才微微上扬的嘴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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