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零度 下+番外——河汉
河汉  发于:2013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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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君想过要反抗纪人渣的,真的。

但是在他想的时候,意识就已经背叛他而魂归天际了。

像在深渊里一样。

浮浮沉沉,满眼都是黑暗,梁上君看不见任何光亮,他只觉得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行进,没有目标,但不能停下,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迫着向前走。

周围有一些很嘈杂的声音。

呼吸的声音,沉闷的炮响,血流冲击着血管的声音,挣扎着嘶吼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声音滚杂在一起,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那是强烈的兴奋和悲痛揉在一起的感觉,有着近乎病态的欢愉,对杀戮的狂热,还有身不由己的愤然,想要逃离却又被诱惑着的痛苦。

那就像是战场的回声。

这里曾经是自卫反击战最如火如荼的地方,我军的C-3工程和敌人的M-10计划互相拉扯的六处据点之一。太多鲜血沉淀下来的味道,把当时的回响送进了人的梦里。

梁上君知道自己在梦中,可是怎样也醒不过来。

是额头上一阵温暖的触感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的,干燥而真实的摩擦,覆在他的额头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淡淡烟味。

梁上君睁开了眼,四周仍然是一片黑暗。与梦里不同的是,就在他的面前,有一双黑亮的瞳孔望着他。

让脑袋完全清醒只用了短短几秒,梁上君唤了声:“纪策?”

“嗯。”对方回应了一声。

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四下里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屋外放哨的是尤禹和宫持,梁上君整理了一下思绪,小声问道:“那些兵是什么人?老张又是什么人?你跟卢薇联络过了吗?回复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梁上君忽然刹住了。

有时候太强势的人会让人忽略他的疲惫。

梁上君顿了顿:“纪策,你太累了,先睡一会儿。”

“我不困。”纪策笑了下,“你想知道什么,我们出去说。”

梁上君点点头,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四肢无比酸痛。

那群人的营地在村庄的入口附近,而他们的营地在村庄后方的山地上,各休息各的,确实两不相干。

梁上君本想就着火光再仔细看看那些人,但是被纪策带到了树林中而没能如愿。他心想夜色里也看不清楚,还不如好好问问纪策。

“纪策,他们……”

一股强烈的人渣味笼罩下来,他的话以另一种方式被纪策接收了。

这个亲吻有着纯粹的纪策风格,攻击性强、不可抗拒,像是被瞄镜紧紧捕捉到一样,一分一毫都躲避不掉。

虽然被打断了话,不过梁上君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

在纪策要丢下糙子的时候,在他一个人背着糙子跋山涉水的时候,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恨这个人恨得牙痒痒,甚至有种想要扑上去撕咬的冲动。

然而就在刚才,感受到额头上探视体温的那只手的温度,他的那些零碎的愤恨立刻就溃不成军了,很没有骨气的,他只想着要离这个人更近一些,让触摸更真实一些。

梁上君记得在自己体力要崩溃的时候,有一个愿望始终支撑着他:就算要倒下,就算要死,也他妈要死在离那个人渣最近的地方!

从来没有试过,在离得如此近的地方想念一个人。

唇舌在拉锯中一寸寸攻城略地,身体的热度被蒸腾上来,在湿度很大的树林里凝结成无数汗滴。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磨蹭着对方,扯衣服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凶狠。

“呼……”

喘气的间隙,梁上君侧首在纪策的颈侧,深深地嗅着整个人的味道,忽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纪策的声音有点哑。

“味道太浓了。”

纪策愣了一下,也笑了出来。

是啊,他们几天没洗澡了,在林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天,身上那叫一个“五味俱全”,还有胡子茬也没有打理过,扎在手心和颈子上都是刺刺的疼。

“管不了了。”纪策果断把这些不利因素抛诸脑后。

他管不了了,再说这个呆贼根本从来就没服过他的管。纪策也气他,可最后总是发现,自己连气他的那几点都喜欢到欲罢不能。

真的就跟毒品一样,一边痛恨着,一边渴望着。

这是场一开始就乱七八糟的欢爱,汗水和体液浸泡着身上那些细小的刮伤,酸痛的四肢几乎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疼痛伴随着快感,一波波淹没了两个人。

“呆贼,呆贼。”

夜太静了,他们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纪策喃喃着喊他,声音很轻。

“嗯……”

梁上君不知是呻吟还是给他回应。

纪策是有话想说,他本来想说:呆贼,你为什么就不能听从我的命令呢,我为什么谁都能掌控偏偏奈何不了你呢。

可是到了嘴边却浓缩成了四个字:“我很想你。”

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天天都在一起,这个“想”到底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而他更没有想到梁上君会回他:“我也是。”

都有病吧,他们。

或者,可能对于他们而言,只有这样严丝合缝的触碰,才能带来真正拥有的感觉。

林子里的风让舒张开的毛孔起了阵阵战栗,梁上君在欲望的浮浮沉沉中想到了那个黑暗迷离的梦境,提醒着他身在战场的事实。

提醒他,他们是在有今天没明天的情境下,抵死缠绵。

纪策的汗水滴到他眼睛里,狼狈又刺激。

眨眼时,他感觉到有点刺痛,伸出手想去揉,结果被纪策的嘴唇抢先了一步。

汗水从眼角遗漏出来,滴落在荒芜的大地上。

第40章

一支事后烟在漆黑的林子里明灭闪烁,梁上君光着膀子叼着烟,很是惬意。

纪策坐在他旁边,吸着二手烟解馋。没办法,他们总共就带了那么几根,之前他为了提神消灭掉一根,任他脸皮再厚现在也没脸再来一根。

由于各种条件限制,他们这一轮野战纯粹为享乐,并且以绝不妨碍明天的任务进行为宗旨,因此两人没有做得很彻底,爽到了就收手。

淋漓的汗水混着身上难闻的气味,让梁上君很不舒服。

纪策提建议说村中间有口井,一会儿去那儿打桶水冲凉,梁上君欣然同意。

一支烟抽完的时候,梁上君道:“说吧,我等着跟你商讨军务呢。”

纪策望着那支奇怪部队的方向,叹口气说:“白天的时候你没发现么?他们的武器跟我们的如出一辙。”

白天那场面太紧张,梁上君真的没有注意这些有的没的,这时候一回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两支队伍的武器有不少是相同的型号……武器同源,意味着大家可能有着同一个老板。所以纪策当时才那么淡定,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出于不服气,梁上君诡辩:“没发现,他们有迫击炮,我们没有。”

纪策丢给他一个“别找茬”的眼神,继续说:“我问过指挥部了,卢薇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直接给我接到校长和王斌手上才有了点头绪。”

梁上君有个不怎么好的预感:“他们也和313与逊奈的交易有关?”

“看来是的。”纪策点头,“他们是越南和好教的一支分队,近期一直游走于边境,干的是军火买卖,至于他们的卖家嘛,就是逊奈现任首领穆斯塔法。”

梁上君有点想不通:“他们的宗教意识都很强吧,不会起冲突么?”

纪策哼了一声:“宗教的存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服务于军政的,信仰单纯的教徒不是没有,不过很显然,穆斯塔法与和好教的首领都愿意暂时放下信仰的芥蒂,在物质上有所交换。

“拜玲耶执掌逊奈的时代,逊奈从不跟和好教这样的教派有牵连,那个女人太狠也太傲了,她以安拉使者自居,对于其他宗教信仰极为排斥。而穆斯塔法作为新一代的首领,理想更为现实,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下架子,做一些商人该做的事。

“所以他接管逊奈之后,立即开拓了越南这个市场,这样间接干涉某国内政,他能从中谋取的利益实在太大了。”

梁上君的思路渐渐清晰:“我明白了,逊奈在跟和好教进行地下军火交易,也就是说这群人应该不止一次往来于两国边境,我们之前碰到的锁链桥和红布,很可能就是他们留下的痕迹。不过我想不通的是,313怎么会掺和到这趟浑水里的?”

纪策的神色有些凝重:“记得我们在军校的时候了解到的一条消息么,关于越南发布征兵令的消息。现在南海问题这么紧张,越南发布征兵条令显然是在为潜在的军事冲突做准备,而这个举动直接针对的就是我们国家。所以313玩的这一手叫做围魏救赵,如果让他们忙于内乱,就像当年的南北越战争时期一样,他们怎么可能还顾得上对外作战呢。”

纪策虽然说这只是他的猜想,不过还是让梁上君听得直发愣。

说实话,梁上君当兵以来,接受命令、实践任务也有无数次了,但是还从没涉足到这些又高又深的方面。听到纪策这么解释313发起的这次行动,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步步为营的军事安排,真不是他这种程度的棋子能想到的。他们是各方势力杀伐的工具,他们只要在被安排好的战场上走好眼前的路就行了,而那些掌权者,都已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等等,”一个念头划过梁上君的脑海,“我突然想到,那群越南特工队,我们的敌人,是不是也是和好教部队的敌人?特工队好歹也是政府军,对于那些私底下购买军火想要闹革命的军队而言,他们必然是敌人。”

纪策表示赞同:“他们的关系比你想的还要水火不容。卢薇搞清楚后带话过来,说特工队潜入我国边境的任务之一,就是调查截获和好教的军火,逊奈也是为了防范这一点才求助于我们,他们不希望自己的生意被搅黄。”

梁上君乐了:“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问了老张,他说那群人本身也不是好惹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要跟他们有所接触。”

“嗯,总之情况还不是很糟糕。对了,老张是什么人,他的越南话说得那么顺溜,他女儿说的又是越南话,他不会是越南人吧?可信吗?”

“可信,他是退役的中国军人,他的两个女儿是他在这儿收养的越南孤儿。在边境,国籍概念其实挺模糊的。”

“哦。”梁上君放了心,提议道,“去冲个凉吧,之后再去睡一觉,明早还要出发。”

两人打了两桶水随便冲一冲,洗去身上的黏腻后补充睡眠恢复体力,此时纪策对梁上君的照顾稍稍体现出来了——他压根就没安排梁上君守夜站岗。

反正其他人累成狗对他的心情也没影响。

一觉到天亮,梁上君是被一阵枪械拆装的声音吵醒的。四下看了看,发现人都出去了,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他暗叹一声年轻人恢复得真快,爬起来也出了这座房子。

耀眼的光投射到梁上君的眼睛里,他下意识用手肘遮光。

目光往下方移,就看见一个身影坐在不远处的石墩上噼里啪啦地装着枪。

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梁上君确认了那是谁:“糙子,你感觉怎么样了?”昨天的时候糙子已经能站立并且短途行走了,按照他的恢复力,今天应该问题不大了。

果然,糙子利落地装好最后几个零件,唰地一记转身,站在那块大石墩上耀武扬威:“梁连,我好了!我全好了!”

梁上君忍着笑,骂道:“你他妈的真会挑时间好,早一天好我能省多少力气!”

糙子知道自家梁连色厉内荏,当即耍起了无赖:“我今天凌晨拉完最后一泡才好的,那个什么莽草真是毒啊,都怪张三那货没事找事,差点酿出一桩惨案,梁连你别生气,我给你把他带来好好教育一顿。”

他抹着袖子作势要嫁祸张三,被梁上君一声“立正”给叫住了。

“手还抖么?摆个造型给我看看。”梁上君命令。

“是!”

糙子咔咔两声子弹上膛,把改装的斯太尔SSG69狙击枪抬到了眼前,慷慨激昂地说:“鼠辈!来,战个痛快!”

梁上君哭笑不得,这什么造型,张飞么?

“梁连,你看我……唔!”

糙子忽然捂住了上臂,手里的枪应声而掉。

他似乎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望着自己的手臂,眼里都是惊讶和迷惑。

意识飞一样从他的脑子里流失,糙子只觉得自己一寸寸地靠近地面,手心里渗出温热的血,他自己的血,伤口灼烧一般地痛。

梁上君的脸一瞬间褪尽血色。

他看见了,他看见一个东西飞快地扎进了糙子的身体。什么也来不及想,他连忙冲过去把跪倒的糙子拖离原地,闪身退进了不远处的房子里。

那几乎是本能的动作,快到他自己的大脑都没反应过来,他只感觉到耳边擦过了几声呼啸,有类似于铆钉一样的东西扎进了他附近的泥土中。

“有埋伏!”

他大喊。

事实上在糙子遇袭的时候纪策就已经有所动作。

就在糙子刚刚假意瞄准的地方,有两个人影急速撤离。距离很远,纪策没有丝毫犹豫举枪就射,两人中有一个闪进了山壁后的死角,另一个倒在了纪策的枪下。

纪策打了个追的手势,朱大吴二张三率先奔了过去,这是他们的强项。

此时房子里传来梁上君的吼声:“小史!小史快过来!带药箱!快!”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仓皇,纪策皱着眉,心里咯噔一声。

糙子出事了。

糙子又出事了。

然而他此时担心的不是糙子,他担心的是梁上君。

如果糙子这回牺牲了,对于梁上君来说必然是极大的冲击和煎熬。

他担心那个呆贼会钻到牛角尖里折磨自己。

朱大、吴二和张三的作战大大超出了纪策的预期,他们活捉了那名在逃的偷袭者。

安置好俘虏,让细心的宫持搜查俘虏和那个已经毙命的家伙,本来想找尤禹协助,却发现他不知所踪,纪策知道他担心糙子,叹了口气没有责怪,亲自确认周围不再有危险之后,才走进那间屋子。

屋里的情况让他的担忧进一步加深。

尤禹脸色苍白地待在糙子旁边,一手抓着他的胳膊,好让小史给糙子扎紧止血带。

糙子的伤口像是失去了凝血能力,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洞,却流出了大量的血。梁上君跪在那些血泊中,用近乎颤抖的手擦拭着糙子满头的冷汗。

糙子已经陷入了昏迷。

小史专注地看着从伤口中拔出的小片金属,又仔细观察了糙子的症状,下了定论。

他说:“这是吹矢枪造成的伤口,带了出血性蛇毒。”

梁上君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纪策察觉到不对劲,想把他拉开,但梁上君甩脱了他的手。

“救他。”梁上君守着糙子,目光凶狠,语气哀求。

第41章

小史满头大汗。

事实上他真的已经竭尽全力,可是紧紧盯着他的梁上君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那个人的眼神,是在用“杀气”逼迫他这个蹩脚大夫突然变身成无敌神医,最好给那个半死不活的糙子塞一颗灵丹妙药,就让他起死回生。

小史做了所有能做的应急措施后,抬眼向纪队长求助。他想,如果是纪队长的话,至少能为他解围吧,他毕竟不是华佗在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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