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知(出书版)+番外 BY 七草
  发于:2013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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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

「我正在听好吗,老大。」

尚隆拍拍明老头气得直抖的圆肚子,惹来老人家一瞪,乖乖缩手。「就像我之前说的,天述军已经分别进驻垣城、金屯、砦石三城,但是从敲锣打鼓西进的黑鹰军数量反推,真正进驻三城的黑鹰主力仅有黑鹰军全员的一成八到两成,其余全是天述帝皇军系统的人。」

「然后呢?」

「然后——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皇军和黑鹰军素来不合,这次讨伐我们是沙达亚提的,那么,他又为何甘愿让皇军加入扯他后腿?」

「嗯……」好问题。明老头陷入长考。「是啊,为什么……」

「除非他不想打赢,否则他不会答应,这就有趣了,他,天述战神,为什么会不想打胜战?又为什么应该领兵西进的时间,他老兄出现在瓦镇逛大街?如果打仗前夕还有心情逛街,要嘛不是对这场仗胸有成竹,就是他疯了。」

「你在说你自己吗?」毕罗德冷睇。「很有自知之明。」

「我除外。」尚隆嘿嘿皮笑,回头继续道:「既然他没疯,有皇军加入扯他后腿又不可能让他打赢这场仗,排除这两个可能,剩下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不想认真打。」

「不想认真打……」明老头抓头托腮个好半晌,突然大叫:「我懂了!他想藉逆军之力削减皇军实力!狡猾的家伙,刚真应该杀了他永绝后患!」

「请便,我不会阻止你,要为逆军捐躯请趁早。」

「@#%&……」明老头一双铜铃眼羞恼怒瞪自家头子。

死小子,明知道他是说气话还玩他!

尚隆吐舌,续道:「我相信天述帝也是基于同样道理命皇军协力,说穿了,他们是狗咬狗,最后只有满嘴狗毛。」

尚隆前后态度转变之快,让毕罗德很难适应,更无法理解。

是的,他无法理解上一刻还并肩作战、配合默契之高的两个人,为什么下一刻就能划清界线,以敌人之姿剖析军情?推敲对方布局?

「等等,听你这样说,我们逆军不就白白给人家耍了一顿吗?被当成借刀杀人计里的那把刀?要嘛就是削了皇军兵力,要嘛就是减了黑鹰军势——见鬼了,我们两边都得打,还两边都得不到什么好处。」

「正解!老头,一段时间不见,脑袋有灵光哦,果然,有老婆在身边就是不一样。」

「臭小子!」明老头的脸颊老实不客气地红了起来。「说正经的,局面搞成这样,你打算怎么办?听起来我们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怎么会。」尚隆扬笑,自信写满了脸上。「不打仗就是我们得到的好处。」

「啊?」明老头听得一头雾水。

「你打算演一场仗——一场能成功引开天述军注意力的仗。」毕罗德开口,得到尚隆赞许的大姆指。只是——

他不想要。别开脸,继续看前方。

尚隆不以为意,搭上明老头肩膀咬耳朵:「没错,就像毕罗德说的,我们演一场仗,而且——绝对不能求胜也不能失败,不然我们就是最大的输家。」

砦石城城守官邸,因应东驹军进驻,只得出让给领军的将军大人。

又,为了因应将军大人的喜好,原本深沉朱木为主体的府邸几个日夜赶工,焕然一新,处处粉红处处花,洋溢春之气息。

崭新风貌一时间成为砦石城百姓讨论的话题,直到笑谈的百姓脑袋啪啦落了几颗,砦石城内百姓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的城令迎了什么人进城。

疾风将军准方龄——天述帝的堂弟(但在他面前必须说是堂妹),集残暴、情绪化、器量狭小于一身外,还是个不婀娜但要求别人说他多姿、不秀丽却要人说他艳美——净做无理要求的恶劣皇族。

试问:身高直逼二分里(一分里相当于一公尺)、体重高达六钧(一钧相当于十八公斤)的高头大马壮硕男子汉要如何婀娜?又要怎么艳美?

但这样的风评,也在几个百姓突然掉了脑袋之后消声匿迹。

砦石城内进入寒蝉时期,无人敢在城内交谈评论。

今日,粉色缤纷的城守府邸,一大早传出杀猪尖叫——

「你说什么!?」除了准方龄,谁敢放肆。

「左相大人信使清早派信,与小姐相约午后相谈军机事宜。」傅令兵头垂得之低,只差没贴在地上。

经验告诉他:低头可保百年身——头不够低的同伴,他们的脑袋已经不知风化在何处了。

「火神呐——他、他竟然约人家午后小叙,还、还要说说心底话——哎哟,这叫人家怎么拒绝啊,哦——」

左相大人没有那么说……这话,传令兵只敢放在心里。

「不行不行,人家还没准备好,快!快去把冯叫过来!」思及下午要见到沙达亚,准方龄一颗「芳心」怦怦直跳,小鹿乱窜地原地踱步。「啊,还有缝师也叫来,最近我瘦了点,衣服得再改改才行——」

是胖了很多点——传令兵暗忖。从伙房那听来的消息,配菜不论,将军大人每餐必食三斤米——想不胖都难。

「还不快去!」

「是,小姐。」

半晌,身着一袭有别于天述国风格长袍的男子施施然移进准方龄的「闺房」;在他身后,一个矮小老太婆端着有圆盖为罩的银盘亦步亦趋地跟着。

长袍男子进房,连行礼都没有,自顾自挑了张最舒服的椅子落坐,长脚挂在扶手上,半倚半躺,半垂的眼睑遮去迷人紫瞳,慵懒地瞟视在镜子前面紧张乱转的准方龄。

「我说大小姐——你今天又怎么了?」

行径之夸张、说话之不客气,无不让人为他捏一把冷汗。

诡异的是,情绪化的准方龄竟容得他如此放肆,还一副「你是我的姊妹」的模样,与对方有说有笑。

「终于等到你了,快快快,沙达亚来了信,说他今天会到人家这来喝茶,找人家叙旧谈心,可是——哎哟,前几天人家忙着练兵,根本就没时间保养这身冰肌玉肤——」

「咳!咳咳……」跟进来的老太婆突然犯咳。

准方龄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朵婆,你要是喉咙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别站在这,免得累坏了。」语调之客气,也让众人差点瞪眼珠子。

「谢小姐关心,不——咳咳,不碍事。」

「朵婆有一手好绣工,我才让她跟着来,看看你——都瘦了,这几天忙得没时间吃东西是吗?所以皮肤状况也不好,真是的,花再美,枯萎了也没人欣赏不是吗?」

几句话,捧得准方龄心情大好,笑得合不拢嘴。

什么是「三寸不烂舌」、什么叫「睁眼说瞎话」,旁观的仆人们算是见识到了,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幸好我这里有能让你的肌肤短短时间回复水嫩的秘方。」

准方龄闻言,双眼登时发亮。「真的!?」

「我骗过你吗?」得到摇头响应,男子满意地扬起浅笑,让他看来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习惯似地摸摸左耳上的黑色弦月耳饰,懒洋洋地起身走向他。「乖,这边坐——朵婆,把东西拿来。」

「是的,主人。」朵婆慢吞吞走来,打开圆盖。

紫瞳与朵婆在瞬间交换笑意,而后将视线拉回等得心急的准方龄脸上。「只要把这东西敷在脸上,过一会,你的肌肤就会回复原来的水嫩,吹弹可破。」

「真的!?」准方龄又惊又喜地盯着银盘上湿透的白布。

「我骗过你吗?」片刻前才说过的对话又重复了。

「那就快帮我敷啊!快快,快没时间了!」

「但、是——」

雀跃的心情一顿。「但是什么?」

「这不但能帮你找回水嫩玉肤,还有抚平细纹的功用——当然,小姐你是不会有这个问题——不过也因为有这功效,所以敷的时候得乖乖躺好不动,不能说话也不能有任何表情,不然脸上会留下细纹。」

「这么神奇?」

「就是这么神奇。想试吗?」

「想!我想!」

「那就先躺好,等你准备好了,我就帮你敷在脸上。」

不用这个叫「冯」的男人三催四请,准方龄立刻就位。「快一点。」迫不及待。

冯应了声,细心将湿漉的白布敷在准方龄脸上。

「唔唔——」

「不能说话,会有皱纹。」冯提醒,立刻让准方龄安静了下来。「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时间到了我再来帮你拿下,并进行下一阶段的保养——别动,我知道你很开心,我也是,能为小姐服务,是冯的荣幸。那么,我和朵婆先告退了,待会见。」

直到离准方龄的闺房五十分里远,一路沉默的朵婆突然开口:「主人,您刚说那个人没有抚平细纹的问题?」

「嗯?」

「真的没有?」朵婆不信。

「当然没有。」紫萝兰色的眸闪过趣味。「他脸已经没地方可以再多摆一条皱纹了,怎么会有问题?」

「呃?噗哧!嘻、嘻嘻……」朵婆笑了一阵,突然想到——「那块湿布真的有主人刚说的那些功效吗?」

「至少能让他安静一个上午。」冯这么说完后打了个哈欠。「昨晚一夜没睡,哪受得了他吵,你说是不?」

「噗哧!嘻嘻嘻……主人坏心,嘻嘻……」

「坏?」男人唇角轻扬。「恐怕你是这屋里唯一一个会让我坏心的人。」

「嘻,呵呵呵……」

第九章:初次会战

金屯城外

临时搭建的司令台上,沙达亚一身黑色军装,鹰目炯炯扫过台下军容,为自己能轻易分辨皇军与黑鹰军差别一事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不只他,就算是三岁小孩,也能立刻看出两个军种的不同——抬头挺胸站得笔直的是训练有素的黑鹰军,驼背凌乱、精神萎靡的多半属于皇军,荒诞度日,甚至今早才从舞娘团回来的大有人在。

天跟地的差别——也难怪天述左相沙达亚从一开始就不抱着战胜的希望。

尤其是在见过逆军首领尚隆之后——征战沙场多年的直觉告诉他,比起胜利,求不败或许更难。

逆军的尚隆会怎么出招?

回想先前在瓦镇初会,尚隆在认识他的情况下,非但佯装不认识还能敞开心胸邀他并肩作战——这样的器量、这样的作法,可以说是无谋,但也可以说是自信。

在经过短暂相处与观察之后,他会说他一连串的作为是基于自信,而非少不更事的无谋。

他有预感,尚隆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径,将会是此役最大的关键。

或许有人会说战场上靠的是实力,所谓的预感或直觉根本不存在,但沙达亚并不这么认为。

只有真正经历过生死关卡的人,才会知道预感及直觉是超乎于所有的实战经验之上的——它们正是实战经验的累积。

人体的奥妙至今仍是多方学者致力探讨的问题。当累积的经验到达一定程度,身体会先于大脑对周遭人事物的发展产生预知,特别是对于生死的感知——哪里危险、哪里安全,有时候全仰赖这种预感决定。

他就曾经靠这样的预感化解过不少危险。

「左相大人?左相大人?」

沙达亚回神。

「怎么?」

「大人是否要对我军将士说句话?」

沙达亚闻言,登时觉得啼笑皆非。

要他说什么?

倘若面对的是黑鹰军,他可以毫无顾虑地说「胜利尽在汝辈之手」;但今天——

放眼望去,皇军人马十中占八,再加上令人无法抱以希望的素质能力种种因素,面对皇军人马,纵使是沙场老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告诉他们敌军阵营藏有美女宝物,才能换得这些人的奋力作战。沙达亚冷眼俯视底下凌乱的皇军阵容,讥讽暗忖在心里。

在战场上,求生看个人本事,既然选择成为这样的军人,就要有随时在战场上丧命的准备。

非关命运,一切事在人为。

「左相大人?」

无话可说,沙达亚索性举臂——

「出发!」

她实在很不想接近他。

一步、两步、三步……雀喜能拖就拖,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贴冷屁股——不不不!她并不打算贴冷月的冷屁股,但——

也不想贴他的冷眼。

可是,佟姊有交代,一定得告诉他才行……

「冷、冷——」

光名字就一路冷到底,让她牙齿打颤地说不完整。雀喜怀疑冷月可能连身体都是冰的。

「冷、冷、冷——」应该带杯姜茶过来的,她有点后悔自己现在才想到。

「你冷够了吗?」

「呃,佟、佟姊交代,要我转、转告——」

连看都不看一眼便打断她的话:「佟亦虹要你转告什么?」

雀喜深吸一口气,忍住牙齿打颤的反应直道:「佟姊说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要给你,你想先听哪个?」

「坏的。」冷月边清物资边道。

再吸一口气:「天述军今早从金屯城出发了。」

冰冷的表情不见一丝动摇,声音依然平静:「好消息呢?」

「黑鹰军总数只占其中两成不到。」

「……还有吗?」

「佟姊说这是多余的消息,如果你问就说……」

佟亦虹是在作弄他吗?「什么多余的消息?」他倒要听听看是怎么个多余法。

「这次皇军阵容分别是疾风将军准方龄的东驹军以及白面将军准则的悍军。」

「东驹军?」冷月眯起眼。

雀喜歪着脑袋想了想:「嗯,是东驹军没错。」

「是么……」冰冷淡漠的表情忽然松动——

吓!?好恐怖的表情!雀喜吓得连退三步。

「没有其他『多余的消息』了吧?」声调依然平稳,与脸上的阴沉显不相当。

「没、没有了。」再有,她的小命还保得住吗?

呜呜呜……佟姊怎么没先提醒她,呜呜……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一句话,挑明「你很碍事」的不耐烦。

「你——」这个人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貌啊!雀喜气得瞪大眼,忘了自己刚刚才被这尊活动冰雕的表情吓得直发抖的事实。

「还有事?」

「没、有!」

「那就离开。」

明明白白的逐客之意,末了还加注三个字:「我很忙。」

他忙他忙难道她就闲吗!雀喜很想朝那张冰山脸这么吼。

但,也仅止于想想……她不想象某人那样,也没本事那样,三天两头就蹲在路边敲自己忙着碎冰。

那个「某人」,在逆军里算出了名的——被虐狂。

她才不是被虐狂哩。

「还不走?」

「我走!马上走!」

哼!转身走向来时路,没几步,就被赶她离开的人叫住。

「干嘛!」怒气能让一个人突然有胆起来,响应的声音不弱。

「告诉佟亦虹,出发的时间快到了,请她准备好,队伍不会等人的,迟了就请她自己想办法。」

烂人。雀喜心里偷骂。也不想想佟姊为你们收集了多少情报,还这样对待佟姊——冷月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烂人!

「听见了吗?」

「听、见、了!」哼!雀喜甩头,继续往前走。

从头到尾,冷月不会将视线放在雀喜身上,也从不认为有这必要。

不过是魔魅罢了。

天述军今早从金屯城出发了——苍冰色的眸子从物资清单上移开,凝视着前方。

前方,年轻的村民正弯着腰,奋力进行最后的采收,大家都很清楚逆军的状况,希望能多采收一些带走,也好减少逆军粮草上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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