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岁未晚——岫几重
岫几重  发于:2012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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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徽座位抵着玻璃墙,正好可以看到街上来往的人。

这一带是A市闹市中心。无论城市多繁华,总有不少人以推车摆摊为生,越是热闹的市中心,这种摊位

越多,他们流动不定,躲着城管,瞅准任何场地抓紧所有时间,只为了多卖出一点东西。

卫曦敏锐地察觉出闻徽的不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街道。

虽然天色已晚,但通亮的街灯,还是能让人把底下看得一清二楚。卫曦睁大眼,几分讶异地看着那个

削瘦的少年在寒风里瑟缩:“付珩?”

闻徽皱着眉,直直地盯着正忙活着的少年。冬天的夜,尤为寒冷,付珩缩着头不时跺着脚,不时地朝

来往路人吆喝。

“呵……”卫曦忽地低笑,话语玩味,“想不到这付珩挺能干嘛!”

“闭嘴!”

“你……”

卫曦脸色青白不定,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好!好!我卫曦不是死皮赖脸的人,你闻徽也没什么稀

罕的!既然你这么烦我,这顿饭不吃也罢!”

“音乐会,我自己一个人去!”

没在意卫曦说了什么,闻徽只是皱着眉,盯着街灯下正热切地推销产品的少年……原来付珩傍晚显得

那么急切,是为了出来摆摊。

闻徽知道付珩的家境贫寒,却没想到,对方困难到这个地步,想起这个人似乎只有一个奶奶,那么他

出来摆摊也能理解。

只是……付珩,这一年来,都住在什么地方?

闻徽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问题,却看到付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悠居,来到付珩的小车前,正在说着

什么。

心头微惊,闻徽抓起外套,跟着跑出了悠居。

“……多少钱?”

付珩有些犹豫地看着卫曦,并没有装起对方挑出来的两双鞋……虽然不太了解卫曦,他也知道对方家

里很有钱,根本不像会在地摊上买鞋子的人。

“怎么不作声?”卫曦别过眼,看向朝这边走来的闻徽,“大家同学一场,我照顾一下你的生意不好

吗?”

“卫曦,你这是做什么?”

付珩惊愕地看着闻徽,转念一想,卫曦白天确实约了闻徽,现在两人自然是在一起的。

卫曦扯了扯嘴角:“闻徽,你管的太宽了吧?我想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向你报备批准才行!”

闻徽不再理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付珩。

很快回过神,付珩对闻徽笑了笑,然后开口:“卫曦,你真要这两双鞋?”小车里,都是冬天穿的拖

鞋棉鞋。

“当然。”说着,卫曦从钱夹里抽出几张一百元纸钞,“这么多钱够了吗?”

“太多了。”付珩连忙开口,“总共只要五十块。”昏黄的灯光,掩住了他面上的不自在。

卫曦似乎很吃惊,嗤笑了声,接过付珩找回的五十元钱,拎起鞋子,也不再看闻徽,转身便离开。

“闻徽?”

闻徽醒过神,走近小推车,伸手拿起一双棉鞋捏了捏:“你每天晚上都在忙着买这些?”

付珩低了低头,轻轻地嗯了声。被闻徽看到他在这里摆摊,总觉得有些尴尬,但……为了生计,他只

能硬着头皮。

见付珩并没什么难堪的感觉,闻徽微微笑着:“这棉鞋摸起来挺暖和的……”

“嗯。”

夜色愈晚,来往的路人虽然不少,但并没有几个人停下来看一看。闻徽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

付珩的身上,“冬天晚上很冷,你应该穿得厚一点再出门,身体还是最紧要的。”

明明自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重活一世,闻徽总不自觉地对这个人多了些关心。

付珩轻轻地点了下头:“其实还好,就是风吹得有点凉。”闻徽对摆摊一事似乎没有特别的感觉,他

只觉心头放松自在了不少。

闻徽正要再问些话,便看到有几个人挤到小车前挑拣着鞋子,遂合上嘴,退到付珩的身侧,打算等这

些人走,再与付珩说话。

“你,”付珩转头看向闻徽。

闻徽笑了笑,抬着下巴朝小推车方向示意了下:“你先忙。”

第五章:浅笑

“城管来啦!”

这边摊位不止一二,一听到有人大呼,摊主们都迅速而熟练地收拾好摊子,四散跑开。闻徽略有愕然

,看着付珩飞快地把地上摆放的小东西扔进车子里。

察觉到闻徽的目光,付珩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城管来了,我……”

“一起走吧。”闻徽适时地打断他的话,帮他拎起一边的大包,“现在去哪?”

付珩脸上发热,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小跑着推着车:“随我来……”

少年人腿脚灵活,两人很快就跑到一条僻静的窄巷。放下车把手,付珩弓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嘴上含糊不清地道谢:“谢谢你了。”

寻了个地放下包,闻徽抹了抹付珩的背,“别蹲!”刚才跑得太急,险些缓不过气来。

阴暗的巷口,老旧的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一时静谧至极,此处可隐约听到远处

的大街上来往的汽车鸣笛。

半刻,待付珩气息平缓,一抬头便见到闻徽静靠着灯柱,幽黄的灯光打在少年高瘦的身形上,阴影落

下,微微摇晃。

光线不甚明亮,两人的眼睛一下子对上,片刻的尴尬之后,俱是笑出声。

闻徽微歪着头,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今日这般被人追赶着跑了几条街的经历,前世今生都不曾体验

过,倒真是几分奇特。

“你每天都是这样吗?”

想起付珩不顾寒冷每晚摆摊,还要不时防备着城管的检查,闻徽忽觉一缕滞涩的情绪堵在了心口。

缓缓地敛住笑,付珩低叹了声:“是啊……”欲言又止,有许多话,他冲动地想要和面前这个人说,

但终是压抑住。

这世间,人生来便不平等。对于有些人来说,生存本就是一个艰难的问题,他想要能够在这个繁华的

城市立足,只能去担起那些沉重的责任。

闻徽扯了下嘴角:“我不是很清楚你的情况,不过……”语调微拉长,他看向付珩的领口,又重复了

先前的话语,“天气越来越冷,你应该穿厚实点。”

“无论如何,注意不要生病。”

付珩连连点头,借着灯光整理起小车里的物品。

“我也没料到降温降得这么厉害,前几天晚上还没这么冷的。”

闻徽沉默了下,看着付珩将东西都整理好,然后把包也放进了车里。回头看向远处闪烁的霓虹灯,他

问:“还要继续去摆摊吗?”

对于付珩摆摊的事,闻徽并没有发表意见与看法,也没有去追究什么。付珩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没

有什么权利和资格干预。

只是……一种酸涩的疼痛,猝不及防地袭上了心间。

自重生来,闻徽一直想能够尽点心,让付珩不至于在自己的眼下受到错待,但……他又不能直接插手

这个人的事务,何况,眼下他自己尚且没有成年,只是个高中生,虽然有些计划,但还没有什么条件

改变什么。

而且他一直还拿不准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对待这个少年。

“天有些晚了,”付珩搓了搓手,回道,“我这就打算回去了……你,这也是要回家去吗?”

闻徽自发地走到车后,接过了把手,道:“我来吧,你家离这里应该不远吧?”

“不用你帮我的,我自己可以。”付珩连声阻止,然后回答着对方的问题,“走路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然后我舅舅会来接的……”言语间,似乎有些犹豫。

闻徽没有松手,只笑了下:“我没推过这种车,挺有意思的。”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吃东西,又问,“

你晚饭吃了没?”

本身他就是随口一问,若非先前卫曦闹了半天,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吃饭,却没想到付珩当真还没

有吃。

“放学后得赶时间,我都是收摊后才吃晚饭。”

争不过闻徽,付珩只好无奈地跟在对方身后,一边小心地看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话。

昏暗的破巷里,小车铛铛的声响,回荡在凄冷的夜里。闻徽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展颜,随手指向巷子

尽头的小店:“那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我有些饿了。”

付珩吃惊地看着幽紫色的荧光灯,照着硕大的三个字:麻辣烫。回头看向闻徽,这个优雅的少年着实

不像是回坐在路边摊吃东西的人,他有些不确定:“这里?”

“啊,”闻徽轻哼了声,侧着脸看向付珩,微微笑道,“还是你不喜欢吃辣的?”

“怎么会?”付珩被转移了注意力,加上腹中空空的感觉不太舒适,“我可是特别能吃辣的。”

“那还等什么!”

******

破旧窄小的店里,不时有冷风从敞开的门口吹进。

角落的桌旁,两个少年正埋头吃着热乎乎的麻辣烫,都专心地看着碗里,没有交谈。两人的额头、鼻

尖都渗出密密的汗珠。

“老板娘,有开水吗?”

付珩看着闻徽大口地灌着白开水,禁不住扯开了嘴:“很辣?”

又喝了几口水,才感觉嘴唇舌头上的火辣退了些许,闻徽用纸巾擦拭了下额,随后又挑起一根青菜,

冲付珩摇了下头:“还行。”

付珩一时看得有些呆愣,对面的人,即便被辣的够呛,还能够保持着一副优雅的模样。又见闻徽再次

拿起筷子,他顿时笑得开怀,也没再说什么。

待七八分饱,闻徽便不再继续吃了,只是沉默地看着付珩……或许是太饿了,付珩直把碗里的东西吃

得干干净净。

对上闻徽的视线,付珩有些赧然:“咳,我们结账走吧。”

今晚付珩面对自己时,放松了不少,相处也自然了些。闻徽想到,或许这个孩子,一直都没法适应这

个城市,与这里的人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虽然谈不上受到排挤,但绝对是不曾体验到温暖。

重重地吁了口气,闻徽揉了下有些发疼的额角,只觉心里乱糟糟的,似乎从重生来,自己有很大部分

的心思都落在了这个人身上。

“怎么了,不舒服吗?”

闻徽怔了怔:“没事,”言罢,转开话题,“我送你回去吧。”

从付珩推车走向越来越僻静破旧的小巷,闻徽隐约知道这个人每天都住在了哪里。

“不了,那边没多少车,你不好回家。”付珩语气温和,但透着几分坚决。

闻徽垂下眼,看着地面上两人交错在一起的影子:“那你注意些安全,我走了。”付珩有付珩的尊严

与坚持,无论是谁,也不能以任何名义去勉强或干涉他什么。

“你也是。”

等到闻徽的身影消失在交错的巷口后,付珩才推着车从黑暗的角落出来,定定地望着那人消失的地方

。良久,叹了声,他推着小车,又朝来时的路赶去。

他自幼失去双亲,在乡下与祖母相依为命,如今为了能够继续读书,他离开了家乡来到这个都市,一

直都是借宿在城里打工的舅母家的棚屋里。

即便学校免除了学杂费,他还是需要生活的,舅母对他不亲,但他们对自己本就没有抚养的义务,所

以他分担了舅母的活,每晚帮她摆摊,只有这样,他留在舅母家才会心安理得。

今天意外遇上闻徽,他一开始是有些难堪的……其实对于别人的眼光,付珩一般都不会放在心上,除

了那个人。

他也说不清,只觉得不想让那个人看低了自己。虽然他觉得摆摊养活自己,并非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先前面对闻徽时,他有一瞬间的慌乱。

好在,闻徽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很坦然地就接受了他摆摊的行为。

“阿嚏!”

一股冷风钻进脖子间,付珩猛地打了寒颤,顿时便回过神,略有些自嘲地扯了下嘴。遂停下脚步,他

搓热了双手后,才继续赶路。

第二日,闻徽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赶来教室看起书来。今天早晨特别的冷,约莫是昨夜里,气温又

陡然降了好几度。

早读课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闻徽收起历史书,偏头皱着眉看向身侧的空位……付珩从来不会缺早读的

正思索间,一人急冲冲地推开教室的门,闻徽抬头看去,见付珩眼神抱歉地对自己颔首,几分焦急地

落座。

“今天睡晚了……”

感觉到闻徽的眼光,付珩下意识地解释。

闻徽沉默地看了眼对方通红的眼睛和鼻子,猜测着大约是吹了寒风的缘故,遂点了下头,不再看这人

,翻出政治课本再次专心地看起来。

“阿嚏——”

上午后两节课是政治小考,闻徽就听到身边的人不停地打着喷嚏,终是忍不住放下笔,转头看向付珩

付珩一手搭在桌上,头枕着手,眼睛要合不合的,右手无力地握住笔涂写着试卷。

看着他红得不正常的脸色,闻徽心知,这个人定是感冒了。他看了下腕上的手表,还有二十分钟下课

,忍了忍,终是放弃告诉老师。

待午间放学铃一响,他便拉着付珩去了校医务室。

第六章:温煦

“发烧,三十九度……有些炎症,得多喝点开水……这药一天三顿,饭前半小时吃。”校医给付珩检

查了一番,量了下体温,开了个药方,然后又道,“吊两瓶水,下午差不多就能退烧。”

闻徽接过方子,对医生道了谢后,让付珩躺上病床,然后去药方拿药。

天虽然很冷,但冬日的阳光却是特别的灿烂。校医务室的病房不算大,两个床位,只有付珩一个病人

。房间有一面墙都是落地窗,厚实的窗帘被拉下,挡住了外头的光线。

闻徽看向病床,付珩似乎睡了过去。屋子里闷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闻在鼻间,不是很舒适。他走到

窗前,动作小心地将深灰色的帘子拉了开来,明晃晃的阳光顿时洒了满屋。

床-上的人低低地哼了声,似乎相当地难受。

墙头挂着摆钟,表针滴答地走着。闻徽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往常这时候,他们都吃过了午

饭,正在教室复习着功课。

想起两人都没有吃午餐,闻徽又看了下吊瓶里的药水后,便与校医打了声招呼,出去买饭了。

校门口一排都是小饭馆,不少走读的学生不喜欢学校餐厅里的饭菜,便都会到这边定午餐。

闻徽来到经常光顾的这家小店,快速地解决了自己的中饭后,询问老板店里有没有清粥之类的。

“老板,您这有保温杯吗?我同学在打点滴,恐怕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吃。”

老板倒是很热情,用自家的保温杯盛了满满的青菜蛋花粥递给了闻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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