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鬼蝶拿手指拨弄着花瓣搭耸下去的桃花小妖，没人性的弹弄。

桃花小妖很自觉的乖乖抬起桃花脑袋，正对着鬼蝶。

“它也是桃花妖。”宋璟言下之意是，你的情人不就是桃花妖么，你这样吃了它的同类？

鬼蝶斜睨他：“它又不是他。”

好了，我明白了。宋璟发现鬼蝶动不动就斜着蓝紫色眼珠子阴森森的看人，不知道以后斜成习惯了，会不会改不过来？

鬼蝶说着话，伸出食指。

宋璟才发现，鬼蝶的指甲也是蓝紫色的，暗暗地光泽流转，每一个长长的指甲上面都栖息着一只姿态不一的诡异蝴蝶，异样大的翅膀，是沉沉的黑色，边缘点缀着沉郁暗红色的纹路，在蓝紫色的背景下衬托的不是很清楚，但看久了便感受到阴郁寒凉有如地狱的压抑，沉沉的坠在自己心头。

现在，尖锐的长指甲指甲露了出来，干脆果断的沿着花蕊中间的两个粉红色眼睛处插入，打横划过，动作熟练。

桃花脑袋就那样轻易裂开一条缝隙，桃花小妖的短腿使劲挣扎起来，却被鬼蝶指缝一夹，牢牢的禁锢在手中。

顺着那条缝隙搬开，宋璟眼尖的瞅到里面暴露出的白色固体，很像是桃子的桃肉，水灵灵的，白嫩中带着红润。

该不会是桃花小妖的大脑？宋璟揣测着，看着鬼蝶面无表情的一口咬下去，桃花小妖发出尖锐的鸣叫，心里大汗，难不成这样活活生吃？鬼蝶是桃花妖的情人这件事与眼前场景联系起来，确实诡异。

宋璟设想了一下鬼蝶对着桃花妖说“抬起头来”的话，然后伸出指甲插入桃花妖很娘的脸蛋……

这妖怪的思维，还真是不好揣测呢。

“知道了？”鬼蝶斜睨宋璟，把僵硬掉的桃花小妖尸体扔掉，舔了舔沾上蜜汁的蓝紫色薄唇，再次往桃林里面走去。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宋璟知道鬼蝶又去抓桃花小妖了，不由问道。

这家伙还这么细心考虑过不曾？他从傍晚启程到这里，折腾许久，还真没吃过饭。

修为不到家，确实有些饿了。

“昏迷的时候，肚子咕咕的叫了。”鬼蝶斜着眼睛讥讽，“我可不想扛着软趴趴的人质去杀人。”

“咿——不用准备了哇。”在宋璟张开嘴巴准备会话的时候，旁边桃树上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俺给你们带了好多来哇。”

不用看了，又是妖孽。

宋璟奇怪，怎么每次自己陷入狼狈，都是妖孽最先出现的。莫不是又要救自己一次？

鬼蝶警惕的往那处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红衫张扬的舒锦绣，酒红色的眸子笑意荡漾，站在桃树枝上风姿袅袅。

堪比妖孽的美貌。

但是，鬼蝶怎样也不会忘记这张脸。

夭桃，便是在他的手中灰飞烟灭。残忍的喝尽夭桃血液的家伙。

“是你。”鬼蝶语气阴寒，蓝紫色的眸子杀意深沉，澎湃的气势自他周身迸散而出，翻卷成气浪以他为中心铺散开去。

在鬼蝶旁边的宋璟首当其冲，直接被横着扫了出去，整个人在空中随气浪翻转几周后，远远地抛离开来，一头撞上树干，面朝上的狼狈跌落到地上，撞得背脊生疼，灰头土脸。

“嘶……疼。”宋璟捂着头上撞到的地方，眼前一片金花四溅，头重脚轻的像是趴在棉花上。摔在地上的时候擦伤了手肘，现在火辣辣的疼着。

他站不起来，忍着昏眩给自己施加了雨霖之铃，情况才慢慢好转。

“我靠。”他忍不住报了粗口，来到惊尘，他就没有一件事情顺心过。

怎么倒霉成这样？宋璟才身体力行的深刻认识到，动物系大妖怪，到底强悍在什么地方。

之前都没看出来呢。怪不得即使世家人多势众，他也照样有恃无恐的准备报复。

这实力，宋璟慢慢靠着树干蹭起身子，半倚在树上半坐在地上的看向对峙的两人，舒锦绣绝对不会是鬼蝶对手的啊。

那这妖孽跑来做什么？救自己么？

宋璟迷惑了，干脆好生看看事态的发展。

鬼蝶身后聚集的灵压越来越强大，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给世家，他站立的地方慢慢的兴起飞快旋转的旋风，搅乱漫天桃花，花瓣在刀锋般的旋风下碎裂成千瓣万瓣，在旋风的带动下，花瓣也如刀片一样皆可伤人。宋璟勉强在自己面前施加上一个防护咒，看着偶尔飞溅过来的桃花碎片打在防护罩上，发出清脆的响，不禁暗自咂舌，这威势，只是蓄势而已，就这样已经厉害了。

那片狭小的空间中被夹杂着花瓣的旋风慢慢的充溢，危险的很。

反看舒锦绣，只是简单的在自己面前施加上一个防护咒，就漫不经心的看着鬼蝶蓄势着。没有一点接下来的措施。

他在等死么？宋璟眯缝着眼睛，或是舒锦绣其实已经强大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但更加令宋璟目瞪口呆的事情继续发生着。

25.鬼蝶妖宠

鬼蝶蓝紫色长发在澎湃的灵力场中狂乱的飞扬，丝丝缕缕抽打在空中，妖媚的眼线凌厉起来，下面一双彻骨冰寒的眸子杀意凌烈的盯着表情轻松的舒锦绣。

不管舒锦绣是否有所依仗，今天，他必须死。

哪怕自己豁出性命去，也要让这个喝尽夭桃血液，让夭桃痛苦死去的家伙付出代价。

鬼蝶下定了决心，苍白中透出微蓝的面庞线条冷冽，十指纤纤，大张开来，蓝紫色的长长指甲在凌乱飞舞的桃花瓣中划过，像翅膀一样的张开在身侧，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极有韵律的轻轻颤动着。

呼……吸……呼……吸……

伴随着白皙胸口微弱的起伏，手臂仿佛变得柔软，渐渐的拉大了颤动幅度。速度极快，却让人感觉尤为缓慢。

宋璟远远的看去，只觉得那手臂在缓慢的颤动间竟然带起一片残影，连接在一起仿若蝶翼再生，在飞旋而下的桃花中优雅扇动，蓝紫色的翅膀宽大柔韧，颜色深沉近乎墨色，恍惚的幻影开始逐渐清晰，直到宋璟清楚的看到翅膀边缘那一道暗红色的波浪纹路，像是细小的血流在夜幕之上蜿蜒滴落，他才骤然想起，这样的蝶翼，与舒锦绣指甲上的蝴蝶图案一模一样，危险而诡异的阴森妖异美丽。

再看鬼蝶，原本妖异的美丽越发突出，蓝紫色的唇像是危险诱惑的罂粟花朵，蓝紫色的眸子完全退化为了野兽一般，只留下冰寒与残忍的兴奋阴寒。

“死吧。”鬼蝶冷色调的唇微动，整个人气势达到巅峰，像蝴蝶一样轻盈的飞起，腾空朝着舒锦绣扑去，宽大的蝶翼残影在空中留下美好华丽到令人呻吟至叹息的痕迹，宋璟怔怔的看着，口中不由自主的滑落一声轻微咏叹，宛如生命最后美丽的烟火绽放，死亡在蝶翼的掩映下也让人觉得梦幻美丽。

死亡？

宋璟心中狠狠落下一颗石头，悠闲以待的舒锦绣拿什么来阻挡鬼蝶抱着一命换命的攻击？

他瞪大了眼睛，然后看到了他之后数年也没有想通的事实。

在鬼蝶有如幽冥使者一般的接近舒锦绣快三米地方的时候，舒锦绣妖孽的抿起嫣红的唇，酒红色的眸子笑意颇深的看着鬼蝶逐渐在面前放大的森寒眸子，从容淡定的朝前伸出右手，缓缓的摊开了握紧的右手掌。

在摊开的那一瞬间，鬼蝶刚好来到他的手前，低头便可以看见他的掌心。

然而鬼蝶并没有看，他野兽般森寒残忍的蓝紫色眸子在短短的瞬间闪过多种色彩，快到宋璟来不及捕捉，便看到他微微一个错身，张开的蝶翼堪堪擦过舒锦绣脸颊不足一尺的地方，扑向舒锦绣身后的桃林之中，轰然巨响。

怎么了？

宋璟茫然，舒锦绣做了什么吗？那只伸出的手……

宋璟想看得仔细些，舒锦绣却在这时重新握紧了右手，把掌心的秘密牢牢的所在五指之间，慢慢的收回了身侧。

鬼蝶急匆匆的收回了大半攻势，力量的反震好像大锤敲击在他的胸口，狠狠一下，一口浅蓝色鲜血不由自主的喷了出来，浅蓝色血液落在蓝紫色衣服上瞬间便消失隐没，唯有衣襟半敞的白皙胸口映衬着浅蓝血液，显得格外美艳凄迷。血沫顺着唇角滑落，在更加苍白的脸上留下醒目揪心的印痕。

他来不及擦去唇边的血迹，飞快走到落在地上的舒锦绣旁边，背对着宋璟，刚好挡住了舒锦绣的模样，似乎在与舒锦绣说着什么。

宋璟看不到两人表情和说话，只觉得事情发展超出了自己的预计。

桃花妖夭桃不是鬼蝶的情人么？舒锦绣不是鬼蝶的仇人么？鬼蝶在前一刻还不是恨不得杀了舒锦绣么？

为什么在舒锦绣摊开手的瞬间，鬼蝶就改变了呢？

那只手掌之上……宋璟皱着眉想着，却想不透两个同样心机深沉之辈的心思。

这时的舒锦绣走近了鬼蝶，两人之间近乎紧贴着身子。舒锦绣微微侧头，把头凑到鬼蝶耳边，眼神诡谲，却是直接透过鬼蝶盯着背靠着树干的宋璟，红唇优雅的弯起迷人的弧度，慢慢的开开合合，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极其缓慢清楚，像是不只说给鬼蝶听，也要说给宋璟看。

那唇形吐字之间发音极为标准，宋璟看清楚了那句话——

“那么，你去成为萧家二公子，萧青离的妖宠吧。”

开什么玩笑？

他瞪大了眼，这么强悍的妖怪，舒锦绣要交给他？

主人与妖宠可以结缔主仆契约（人为主妖为仆），也可以结缔平等契约，还可以结缔灵魂契约。

鬼蝶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家伙，一定不愿意吧。况且，他还要报仇，再死去，在幽冥之地再见情人夭桃。

“好。”鬼蝶在瞬间转过身来，面对宋璟应道——好。

那个口型，是在说好？宋璟摸摸自己的脑袋，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被撞坏了，难道是幻听？

鬼蝶不报仇了？鬼蝶不讨厌人类修士了？鬼蝶看上自己这个弱小到他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十四岁少年了？

多么不可思议。

宋璟又想咏叹，莫不是舒锦绣用了什么迷惑神智的术法？为什么要便宜自己呢？

为什么呢？

对于妖孽，他看不透，想不通，为什么与这个神秘的妖月教中人，总是在脑海中紧密联系着。不过这人，做什么都有后续的吧。

宋璟想了想，实在想不到将鬼蝶交给自己对自己有什么坏处，对他有什么好处。

舒锦绣在旁边勾着眼角笑着，衬着身后桃花粉白，人面桃花的美到妖孽。可是那个撩人的笑容背后，思绪万千也不会让旁人看出什么端倪。

“我不会收妖宠。”宋璟放下考量，这么厉害的妖怪对自己好处甚多，难得有自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鬼蝶走到他身边，蓝紫色眸子重新恢复了阴森冷腻的模样，刻薄的上下打量着他：“我来。”

“结缔什么契约？”宋璟不要选择灵魂契约，传说那会使双方心意相通，不是生死相交的朋友便是生死相许的恋人。（小浅露个脑袋：咳咳，有人妖恋的哈～～乃们不要奇怪哦～～想想狐狸精白骨精～～摸摸，顺毛～～想通了吧？）

“还想主仆不成？”鬼蝶不屑的斜睨他，表情高高在上。

斜睨又见斜睨。

宋璟蹭的一声站起来，这样的高度差，你斜睨起来也有难度吧。他眯缝着眼：“我是说，我不要灵魂契约。”

“没常识。”鬼蝶依旧斜睨，眼神冷腻腻的像是某种爬行动物，“难道萧家二公子真的被家破人亡打击的精神恍惚了么？灵魂契约这种只存在于传说的东西你还信？”

啊啊？宋璟怔了，萧青离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么详细。

他确认：“平等契约？”

鬼蝶不耐烦的点头：“该死的，你的问题真多。”他眼神轻蔑，语气有越来越毒蛇的倾向：“不过你不要以为，你就真的和我平等了。”

宋璟忍，得到一个实力高深的打手，在他还处于弱小期间是十分必要的。

鬼蝶再次伸出诡异美丽的尖尖指甲，在自己的食指指尖一划，一滴浅蓝色血液从伤口处浸了出来。

他没有犹豫的将指尖按上宋璟白皙的额头，灵活的画着弯曲的纹路，他画的极为用心，冰冷的指尖在宋璟皮肤上游走，勾勒出横占整个额头的古朴图案，一种沧桑大气的气势隐隐显露，浅蓝的色彩衬得宋璟苍白的脸颊越发透明化。

“莫桑，我以鬼蝶之名，与此人结缔平等契约，请命鉴。”

他手指未离开宋璟的额头，轻轻的点在图案中心。

只见那浅蓝色图案诡异的蠕动变化起来，在宋璟白皙的额头上重新排列，须臾之间，宋璟额头上出现了“鬼蝶”两个古朴的文字，然后慢慢的浸入了皮肤，消失不见。

鬼蝶不言不语，神色庄重。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契约的结缔都是一件神圣庄严的事情，在命数的见证下。

他拉起宋璟纤长的手，拉出他的食指，拿指甲划过，一滴红色的鲜血浸了出来。

他拿着宋璟滴血的手指，按上自己的额头，没有亲眼看着，却是画的精准极致无比，同样是之前的图案，鲜红色的痕迹在他苍白中显出微蓝的皮肤上像是妖艳盛开的曼珠沙华，伴着冷腻阴暗的蓝紫色眸子与肃穆的神色，透露出一种禁欲的美感来。

“跟着我念。”他声音不再带着阴寒不屑，奇异的让宋璟想到了传教士与白鸽的哥特式教堂。

“莫桑，以我萧青离之名，与此人结缔平等契约，请命鉴。”

宋璟眼神清明执着：“莫桑，以我宋璟之名，与此人结缔平等契约，请命鉴。”

话落，宋璟看着鬼蝶额头上的图案飞快变化，竟是见过无数次的两个中文汉字——“宋璟”。

宋璟？

鬼蝶与宋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耳畔已经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契。”

两人身子一震，对彼此之间竟然莫名的生出一种熟悉感，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尴尬的别开面庞。

然而，出乎宋璟意料之外的，旁边的鬼蝶在这个时候居然慢慢虚幻起来，像是一道蒙蒙琉璃色的流光缠绕在他的周身，身形修长的鬼蝶竟然在消失下去。

“你……”宋璟伸手去抓，却穿透了琉璃色的流光，鬼蝶眨眼间消失。

摊开抓过去的手，一个蓝紫色的椭圆小蛹大约小手指大小，表面盘旋着宛若海螺的纹路，像是高高塔楼上一圈一圈盘旋的阶梯，摊在手心冰冰凉凉的。

“这是……”宋璟傻眼了，那么大的一只妖怪……

舒锦绣风姿怡然的走过来，完美的勾起笑容：“你的实力太弱，鬼蝶的力量你受不了，他只能进入最弱小的茧蛹阶段。以后会破茧而出的。”

呃？

宋璟气闷，这不是说，自己弱小鬼蝶也会跟着弱小，那么他对自己有什么用处？

忍住把手中茧扔到地上踩两脚的冲动，宋璟抽了抽嘴角：“舒锦绣，你有何居心？”

舒锦绣变戏法的从手中拿出一根浅蓝色的丝线，才宋璟手中拿过茧，将茧穿起来，再放回宋璟手中：“什么叫做居心？俺这么好的妖宠都让你了哇！”

他靠近几步，鼻息温温湿湿的：“要不要俺替你带上，俺只是看上你了哇。”

宋璟不自在的别开头，脑海中莫名的出现之前那一次火辣的激吻，苍白的脸颊不由微红，暗暗在心里踩住自己——干嘛这么没出息的往那想，丢不丢人啊你。

“哈哈，俺走了哇，刚刚那个大少爷好像来看了一眼就走了哇。”舒锦绣忽然退开，像是之前靠那么近只是宋璟的错觉一般，酒红色的眸子看不出想法，红唇笑得越发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