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侵入骨髓的疼痛了。
养了四个药人,只有他最后还活着。楚茗为了这一身的毒必取那人身子八分血,心软便自己死。当那
人的血水从身体流出流入他体内时,楚茗说,我必帮你厚葬。任谁听着都会觉得虚假。但是那人却说
,多谢,岭主。好似从喉咙深处传出的声音,刚刚能辨识。
换了血,那人脸色却是苍白得跟张纸一样,药师问说怎么处理。楚茗不知为何,让药师帮他好好养着
,若是那人死了,那自己的命不要也罢。药师被吓得跪倒在地,一个劲儿的说,必让那人活着站到岭
主面前。
两年之后,那药师真的让他身子恢复了,好好的站在了自己面前。但是表面上身子好好的,却内里已
经被掏空了,受不得一点伤。楚茗问了那人的性命,他说了。便让那人在自己身边伺候。教了他些内
功和外功,那人勤奋,好好学了,身手也自然不低。
旁人都说这李令宝得宠,岭主亲自教他武功,面相那么丑也不知什么得了岭主的心。楚茗问他要不要
去了脸上的伤疤。他说全凭岭主的意思。他便让他留下了。然后命他在外人面前覆面具,若是只有他
一个时可把面具摘下。
那人对他赏赐的面具看样子是真的喜欢,从不离身。有时候楚茗会很奇怪,自己把他制成了药人,差
点害了他性命,为什么他还会追随与他,无怨无悔。没有问出口,也自然没有得到答案。或许是不想
听到些虚假的话吧,被骗人了半生,这半生只愿不再受人欺骗。
第一次命他暖床,是因为泓帝大婚,立相国小姐为皇后。他恨,他想着那人在温柔帐暖便恨。也就有
了他们的第一次肌肤之亲。
不同于女子的娇柔,他的身上满是疤痕,但是他却不厌恶,一条条的拂过,看那人有些紧张的颤抖,
他没有安抚,他甚至都没有去吻一吻他的唇。只是急躁的想发泄心中的恨,动作急躁了些,不得其法
。好笑的是,最后还是李令宝自我放松的时候,他才能好好享受一番。他的享受,对身下的人便是忍
耐。他知道他不该与他有这般亲近的关系,但是每每的冰冷入眠,他倒是想有人能够真心陪伴他。
楚茗浑身舒爽,那人却晕了过去,一床的狼藉。派人收拾了,听得那昏迷的人说了句,“咬你,不能
咬……”楚茗听得发笑,原来他身边的人,还真的不算是老实人啊!倒还是有一些脾性。
“岭主,夜晚清寒……”李令宝犹豫的说,打断了楚茗的回忆。
楚茗将酒杯随手一抛,转身回了阁里。紧跟着他的李令宝听见岭主说:“不是还有你么?”
夜晚清寒没关系,不是还有你么?
是这个意思吗?拍了拍自己的头,心道,怎么可能。
泓帝辗转了半天仍旧没有入眠,身边伺候的人说,要不要喝点参汤,助助眠。他手一挥,让那人出去
。
门外是他的铁甲护卫,皇城精英。但是为什么自己还是不能安心入眠呢?每次将要睡着的时候,便会
梦到他最不愿见到的事情。每每如此,头疼剧烈。
皇城屋顶上,越清铭和觉仙倒是开开心心的说笑着。
觉仙饮了一杯酒,望向漆黑的夜空,“师兄,你倒是真真的耍弄了这些人。”
第二十七章
在冬日的最后一天,周霆走了,走得彻底,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说明归来之期,众人站在魔教
分坛门口,看着周霆衣衫翻飞,走的从容。周兎埋在周穆怀里,哭得伤心。周貌轻拍着他的背,不知
怎么劝解,不知怎么安慰。决明子附上了周貌的背,搂着他的腰。
快出冬日了,春天近了,为何还会感到如此寒冷?
白赫莲走了,被白猛接了回去。得到了白猛必然生擒周霆的宣誓。周家兄弟在暗处听得清楚。大哥真
的成为了武林公敌,堪比当年魔教雷喻,并且还被冠上了背叛之名,朝廷鹰犬之罪。
“你笑什么?”眨着眼睛问,小手还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
“没什么。”周霆答道。伸展了一下蜷起的四肢,边上这个孩子很黏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
上已经满是血腥,皇城的护卫,果然是不敢小觑。
“那你在笑什么?”旁边坐着的孩子不放弃的又问。
“想起了一个人。”他最爱的人。
“那个人是谁?”
“我弟弟。”
“你弟弟是谁?”
“兎兎。”
“你弟弟叫兎兎吗?”
“嗯。”
“那我也叫兎兎好不好?”
周霆这才认真看了看这个孩子,皇子中也只有他才会那么不受关注吧,穿的是脏兮兮的衣服,脸上好
像好久没有擦洗了。还伸着一双手递给他吃的。周霆觉得好笑,自己或许第一次那么狼狈。
他们正在坐着的地方是冷宫,那日周霆闯入皇宫,但是没有想到,泓帝身边会有那么多铁甲护卫,好
像特意增加了人手。自己受了伤,但是那些金甲护卫也被自己伤得不轻。寻着一片荒凉的宫房便躲了
起来,这才碰到了这个孩子。
“你还没告诉我,我也叫兎兎好不好,我也成为你弟弟好不好?”看周霆没有应下自己的要求,便有
些生气的拍着他的肩膀,正着伤处。
“你应该也有兄弟,为何我要做你兄长?”
“他们哪把我当弟弟,整天欺负我,还拿石头扔我。我拿大石头想扔回去的时候,旁边的人都拦着我
。还说要让父皇把我关起来!”小家伙扁着嘴,嘟囔着。
“嗯。”周霆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头顶。
小家伙很喜欢,凑了过来,也不管周霆身上满是血水,就这样凑了过去。
“我好喜欢父皇,等我长大了,也成为父皇那样的人。”小家伙握着拳头喊。
周霆皱眉,泓帝并不算是个好皇帝,但是当着儿子的面说爹的不是,这好像挺不讲究的。
“为什么?”
“我父皇多好啊!那么多人围着他,你没见过的,我父皇吃饭就有一大推人伺候。我母后以前说过,
我父皇有一后,妃嫔数都数不清,还有一大推的哥哥姐姐。等我成了父皇那样的人,我就能有那么多
人在身边了。”小家伙说的兴奋,说的高兴。
“但,那么多人中,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对他。”
他不懂,看着周霆。
“他是上位国主,高高在上的皇帝,妃嫔无一不惧畏他,他身边纵使有千千万万个人,但是有哪个是
对他毫不畏惧,真心的对他,忠于他?”
“我,不懂。”
“你还小。”
“没关系,等我成为父皇那样的人,我就一定会懂了。”
冷宫里静谧得连滴水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偌大的冷宫也只有那个孩子一个人。他想起了兎兎,想他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在那儿闹别扭。他还想着兎兎是不是按时吃决明子配的药,又
或者假装吃了下去,等人走了之后再吐出来。他还想着兎兎是不是猜到了他想做什么,然后自己在那
儿为难自己,怨自己。穆和貌会好好照顾他的,一定会的,即使,即使他不再了,他们也定然会好好
照顾兎的。
突然想起前年过年的时候,兎兎说他想解了一身的毒,然后和大哥二哥三哥一块闯荡江湖。也不用怕
一不小心害了人命。当时自己是应下了,说,一定会治好他的毒,让兎兎可以开开心心的。当时貌还
趁机打了兎兎的屁股,假装责怪兎兎不按时做药浴,总是耍赖。兎兎扁嘴反驳。事后貌突然神秘的附
在他耳边说,兎兎的小屁股很软,大哥你摸过没有。把他气得让貌去山林里守着,三天不准出来。
“你又在想什么?”幸福的回忆被打断。他的一副表情就像是得不到重视的孩子,非得作出一些出格
的事情,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哼,全天下人都得听我父皇的,等哪天我成了皇帝,我也让全天下
人听我的!”
“强权得来的服从,长久不得。”周霆思量着该怎么纠正这个孩子的认识,“真心才能换真心。就像
百姓,若你是贤德君王,百姓会心甘情愿的追随,你真心为百姓,百姓便把你奉为贤君,若你只想从
百姓身上夺取什么,那便是暴君。历年来,有哪个皇帝可以毫不在乎百姓而立于百姓之上。要记得,
百姓如水,君王如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嗯,你可再说些,我听得。”小孩正经坐着,像是在听夫子的课。
“对臣子,近贤臣,远佞臣。朝中如有人结党营私,这便犯了官场禁忌,臣子如何直接关乎百姓。若
贤,百姓安。若佞,百姓苦。”周霆将自己所知所想娓娓道来,记忆中爹就是这么教导他的,虽然当
年他并不知道为何。
“若为国主娶得真心所爱之人,也便无憾了。可惜君王便是君王,自在不得,必然让所爱真心受尽伤
害。”
“那有什么!等我为国主,我必然将我所爱的人,护得好好的。哪会让他受伤害,别的人休想伤他半
分!”
“好好!”周霆见他说得认真,仿佛这些都能做到一般,也不禁为他感到高兴。能护得所爱之人,不
让他受半分伤害!男子当如此!
“仙仙你以前真的跟周麟是师兄弟吗?”越清铭问。
“怎么?不像吗?”觉仙咬牙切齿的说。
“像,像,像极了!”越清铭赶紧答道。
“滚,谁跟那个笨蛋师兄像了!”觉仙踹了他一脚。
说像不是,说不像也不是,越清铭觉得很无奈。但是谁叫他是他们家仙仙呢,仙仙说的话就是对的,
仙仙说的话是必须听的。
“周麟同我不一样,他是被师傅求着进师门的,我是被师傅捡来的。”觉仙毫不在意的说。
“没关系,没关系,仙仙以前没人疼,现在有我疼!”搂着觉仙安慰着。
“你说谁没人疼,周麟才是没人疼的那个!”觉仙拧着越清铭的耳朵大声申辩道。还好他们已经出了
皇宫,不然这一声吼不得把他们的位置暴露了,越清铭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揉了揉自己受累的耳朵
,心道,还好还好。
“可是,你不是说周麟是被你师傅求着进门的么?怎么还不招人疼?”
“谁让他受我师傅的期望颇深,自己又是那么个老实性子,师傅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相术自古便是灵
识加勤奋,博览群书以便能识得这大千世界。他,只是灵识比旁人多些。”
越清铭点头,所以说就是能者多劳。
“我那个时候,也就是偶尔而得灵识并不稳定,加上我又如此的不思进取,师傅便放弃了我。还好其
他师兄弟都挺疼我的,这叫师傅不疼徒弟疼!”觉仙回想着那段日子,脸上满覆笑意。
越清铭吃醋,撇了撇嘴。“之后呢?”
“之后,他就下山了,我也下山了。”
“哦,想不到周麟便因此创立了相术周家,还差点成为国相!”
“哼,他才是个不知死活的人!国相!要不是他推了国相之位,现在周家早已断了香火,被灭得干干
净净。”
觉仙看越清铭不解,便解答了他,“卜卦术数本身便是违天之举,多则无益,反而会害其性命,周麟
后来悟得此道,才保了他周家血脉。”
“那,那周麟所卜之卦?”
“起先是真,后来他立誓不再卜卦,而他为泓帝所卜之卦,是真真的骗人的!什么得祥龙者得天下!
笑话!”觉仙一甩袖,不回首的往前走。
越清铭看得出来,觉仙对周麟这个人有情,辨不清是师门之情还是其他,总归是觉仙曾经想救他。也
许并不是周麟自己悟得此道,而是觉仙为了救得周麟性命才特意告诉他的。不然现在觉仙又怎么会如
此辛苦,妄图能救得周家之子。
“仙仙,你的师门所在何处啊?”越清铭追上去问。
“蜀山仙门!”
“在蜀山啊!”
“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想,我也该去拜拜你的师门,毕竟是你的娘家么?”这一番言辞招致了觉仙的痛殴,不过越清铭
还是觉得高兴,仙仙这样只为他,为他生气,为他高兴,周麟什么的,认识么!谁认识!
“你会武功吗?你是江湖人?”小家伙凑近周霆,闻了闻他身上的血腥味。
“我是江湖人。”
“哦,你是江湖人来这儿做什么?”
周霆没办法说出口。
“不告诉我就算了,等我以后,也得让你们这些江湖人听我的话。”
“朝廷和武林必分庭而治,不然,天下大乱。”
“为什么?”
“朝廷有朝廷的律法,武林有武林的规矩,如果两者相合必然会造成朝廷动荡,武林纷乱,百姓受苦
。”
“哦,我明白了。”
远远传来一个老嬷嬷唤人的声音,周霆想躲,小家伙却拉住了他,说,嬷嬷是好人,不用躲。
老嬷嬷寻皇子半日,却看见皇子跟个满是血的人在一起,吓得捂住了嘴,直把他扯离周霆身边,检查
了一番,才发现,毫发未伤。这才正经的看着那人,却发现,“你,你……”
第二十八章
已入迟暮的老嬷嬷对周霆拜了又拜,口中念叨着敬辞,“龙神大人降世,小人得见真颜,是老奴的荣
幸。望龙神大人庇佑皇子。保我皇子平平顺顺,福泰安康。”
周霆没有应答,他看得出这位老嬷嬷并未真的以为他是什么龙神下凡,话中半真半假,看来是在宫里
的老嬷嬷了。
“老奴曾有幸在先皇寝宫中得见龙神大人的画卷,先皇曾说,龙神入梦,说得就是您这般的情态。便
绘了画像挂在寝宫里。”老嬷嬷拉着皇子的手,让他也跪在身边,只是这皇子不服不愿跪下。
“嬷嬷可否告知,这画像现今何处?”
“不敢不敢,小人听说,这画像已随先皇去了,一同葬在了皇陵。”老嬷嬷老实答道。
“嬷嬷,我乃周霆,相术周家周麟长子。可否如是告知,这龙神之事?”周霆双手握着沾血的衣袖,
向老嬷嬷拜了拜。
老嬷嬷长叹一声,便起了身。“这位大人,老身实不相瞒,老身其实是有所求。”
“嬷嬷请说。”
“这皇子在宫中受苦,嬷嬷我已是半脚踏入黄泉之身,”嬷嬷安慰似的拍了拍皇子的胳膊,“你有非
凡之能,希望大人能帮嬷嬷顾好皇子,我也算无憾了。”
没等周霆说话,嬷嬷便又接着道,“先皇梦龙神是却有其事,但是老身猜测先皇所说的龙神必定有某
种深意。”
周霆无心去管宫廷内斗,看得出老嬷嬷是希望这个小家伙远离勾心斗角的宫廷之争。但是这小家伙偏
偏想成为人上人。
“嬷嬷,此次我冒险入宫,并非……”
“老身懂,老身明白大人此次来是为碎金。”老嬷嬷低声说,金为黄,黄即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