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也无数次的期待过那一天,有人承认并祝福他们。
那一天,就快要到来。
第29章
——问我喜不喜欢左仕贤?
——我不会骗我自己,我喜欢他。
——那我爱不爱他呢?
——我不知道。
——你爱季云吗?
——爱。
似乎只有小女生才会纠结喜欢与爱的区别,撒娇般的挂在男朋友身上捶打着他的胸口,娇滴滴的说着“你只是喜欢我,一点都不爱我啦”这一类的话。
不幸的是,我也把这分的很清楚。只是比起女人的直觉,我有我自己的一套标准。我可以喜欢很多人,但我只会爱一个人。喜欢是有道理的,爱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我想要和我爱的人过一辈子。
呵呵,似乎又是小女生情怀了呢。
我根本不算甩掉左仕贤,我是不敢和他玩下去了。
——我只能称呼我们之间的关系为“玩”。幼驯染的关系,从玩开始,又回归到玩。他利用的是我这个人,我利用的是他的身体。
我永远都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在左仕贤家里做客,我们两个玩捉迷藏,是我不小心踩坏了左叔叔花园里很贵的兰草,被发现的时候左仕贤直接把罪责扛了下来。左叔叔批评我们玩游戏太不小心,操起花园铲就要打人。左仕贤是第一时间把我抱住的,然后我看到他在笑。虽然铲子落在身上的声音着实可怕,左仕贤却紧紧的抱着我,带着微笑。
那个时候还小,我都被吓哭了他却在笑。我以为是他很坚强。可是后知后觉,左叔叔从来不会打我,毕竟我不是他的孩子,那左仕贤又为什么要抱住我呢?又为什么在理应痛的扭曲了脸的时候还能够自然地笑呢?
我不会魔幻的去猜测他那么小就喜欢我。
但是这就是他第一次表现出他对他喜欢东西的占有欲。我就是那个东西,大概也是他喜欢的第一个属性为“人”的物件。那种占有欲,那种不让任何人触碰甚至都不希望任何人看见的强烈占有欲,可以抵挡加诸在肉体上的一切疼痛。
被人保护的感觉总是不赖的,我喜欢被左仕贤保护的感觉。所以我从小粘着他,长大了也一样。
那场性事也一样。我打赌那一天的左仕贤比之后任何一天的他都要可爱。
像他那样严谨的人,可能一辈子只会有那一次的失控。我讨厌他的滴水不漏,我想看到更有人情味的他。那天的我是喝多了,可是那种被抱在怀里被需要被保护被爱的感觉,只有那一天隐约感觉到。
然后再也无处可寻。
我越来越讨厌那种僵硬的床事。那种单纯追求快感的活塞运动,已经不足以填补我的空虚了。我开始厌烦左仕贤的那一套手段,但是我舍不得享受的生活。
我可能是年纪大了。
被他关起来的时候也没觉得多难过,从我答应进他的公司,和他保持上床的关系以来,我就深知自己是他的一个傀儡娃娃——我没有任何妄自菲薄的意思,我说过我享受那种有求必应的生活,人活一辈子其实享受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知道这场软禁也不过是他的心血来潮。我早就做好了这辈子和他纠缠的准备。
——可是你很介意他结婚。
——是的,我介意。
——你最后也是因为这个而决意离开他的。
——那只是借口。
是的,一开始只是借口。一开始。
独占欲是彼此的事情。他对我有霸占的欲望,我自然也有对等的感情。如果这个能够满足我一切要求的男人是我一个人的,就连炫耀都是脸上有光,有何不可。
我不会大度到完全不在意他的婚姻。特别是他还骗我、隐瞒我。可是参加婚礼之前我都打定主意,哪怕他永远也不离婚,我也没想过一定要离开他。
我只是借口结婚的事情和他争执,希望自己能完整的拥有左仕贤。不过我也不是孩子了,哪怕得不到,也不会哭闹。
直到季云的到来。
季云是个很普通的小子,甚至我都说不出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我喜欢。而且我一直秉持游戏人间的态度,他对杨成梓的那种无爱的责任是我最看不惯的世俗戒律。除了长的还过得去,他和左仕贤、和任何一个我曾经来过电的男人比,差的太远了。
没钱,没气场,不太浪漫,还有张不讨喜的嘴。
可是我却能从他做的一顿饭、泡的一杯茶,甚至说的一句话,体会到感情。
先不管那是不是爱情,至少我觉得那和左仕贤的独占欲不同,不够强大,但是足够温馨。
我像上瘾一般爱上了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就像巧克力一样,绵绵软软,渗进心里的感觉。
因为没有锻炼和包养,到了夏天的时候觉得身体懒洋洋的,在贫血的头两个星期,我在厕所照镜子的时候,惊讶的发现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腹肌也明显变得松散。这对于我来说是很难容忍的。
说出来不怕笑话,我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哭了好长时间。
我头一次开始意识到自己也会有失去自傲资本的那一天。
我真的老了。连心都脆弱了。
偏偏不久之后季云还那样不顾一切的闯进这里,向我表达他的爱意和决心。我突然被感动,感动到我居然问出了那样软弱的话,感动到我萌生了要和他长相厮守的念头。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三十年过的有多悲惨,居然想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一个把自己当做物件的人,居然想让自己的一生没有爱情。
我是先想要和一个人过一世,才会爱上这个人。
于是我爱上季云了。
于是我开始无法容忍左仕贤的婚姻。借口不再是借口
于是我拼尽一切也要离开他。我要对自己负责。
——你有多相信季云。
——我一直都相信他,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为什么。
——我怕我看走了眼,他有一天对我也没有了爱情。
左仕贤对我没有爱情,而是独占欲。
那么如果有一天季云对我也没有了爱情,那剩下的就只有责任了。
我承认我敏感、我多疑、我心思细腻、我娘娘腔——可是我真的害怕。特别是腿坏掉了之后。
可是季云一直没让我失望。一直在给我勇气。
也许这一次,我可以姑且和他过一辈子。
第30章
【五年后】
“喂,我说我们是不是该把结婚那事办了?”
“啊?”沈皓林拿起两个土豆左看右看,心不在蔫回答。
——面对现在还要闪烁其词的恋人,季云着实有些恼火了。
“沈皓林!”
“啊?哦!我刚没注意,嗯,好啊,最近就去办吧。”暧昧的回答,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季云心想这事估计又要自己全权负责去联系了。
五年前沈皓林去荷兰的移民申请迟迟批不下来,在季云的强烈反对中沈皓林还是咨询了左仕贤。左仕贤对他俩的天真嗤之以鼻,告之荷兰的技术移民根本无法批下来。最后还是在季云的强烈反对中,沈皓林借了左仕贤一大笔钱,又变卖了房子和酒吧,过了接近一年才通过投资移民的方式出去了。
好在最后沈皓林的生意十分红火,两年之后就还清了左仕贤的债,现在和季云在荷兰也算是富足的生活下来。
只是一直没有去结婚。
一开始两个人的想法很相似,都觉得要把生活稳定了再来考虑这种仪式。可是两年之后却不约而同的都不提这个事情了。季云觉得这种日子也不错,就没有多问什么。
一年过去了,季云还是有些着急起来。含沙射影的提了几次都被沈皓林糊弄过去,不想陪他玩下去了,就用中文在超市用不小的声音直接说了出来。
他是不能理解沈皓林的想法,那种混杂了期待、害怕又有些羞耻的矛盾心理,让沈皓林比起季云更难于启齿这件人生的大事。
又跟沈皓林做了几天的工作,甚至不惜在床上狠狠“教训”了他一顿,总算是把他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小纠结都解开了,开始认真地着手准备婚礼的事情。
“除了这里的朋友,要邀请谁呢?”季云敲着笔写请帖,却在收件人一栏犯了愁。
“季云。”
“嗯?”
“你别生气……那个,杨成梓?然后……我还想跟仕贤说一声……”
“……”
“仕贤帮了我们很多,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告诉他。至于杨成梓……”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要反对,这么紧张干什么。”季云笑着捏捏他的手,没有任何迟疑的封好了两个信封。然后又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了个寄往李默原来家里的地址。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比起沈皓林,自己实在是太不大度。
之后几天就是购置衣物、布置新房。这边没有亲戚,也不知道同志结婚的风俗,两个人就凭自己的喜好买好了东西,七七八八的硬是弄了两个多星期才勉强完成。
家里有了焕然一新的喜庆气氛,沈皓林和季云却又双双开始失眠了。每天晚上都辗转反侧到凌晨,半含着期待和不确定的心情,这种一生都只会有一次的事情,任谁都会有些紧张的。
“季云,我睡不着。”
看着沈皓林皱着眉头钻进自己怀里,同样全无睡意的季云搂住他:“要不想想你准备在婚礼上对我说什么誓词?”
“……”本来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沈皓林居然摆出了一副无比认真地思考表情,抿着嘴唇想了好久,然后沉沉睡去。
没想到想誓词是最好的安眠方式——季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第二天收到了橙子的回信,除了例行的祝福,也承诺了一定会出席。在国外生活这么久,橙子还是写着一手漂亮的汉字,从信中都不难看出他的活力与乐观,让季云也不自觉地微笑出来。意外的是,居然连李默也回信了,只是简短的几句话,但是居然表示他会赶来。
“仕贤还没有回信?”沈皓林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从浴室出来。
季云摇摇头。
“明天?”
季云又点点头。
明天登记,后天就是仪式了。估计左仕贤是不会来了。
季云为暗暗松了一口气的自己感到不齿。
“资料都差不多准备好了吧?”
“嗯,我们去剪个头发吧,你看你这个都太长了。”
“我么……”沈皓林摸摸自己的发尾,“我不太相信这里理发师的手艺呢……”
最终还是把沈皓林拖去了理发店,整理过后虽然有些微微不习惯,但是稍短一点的头发反而衬出了沈皓林的清秀,少了一些性感的元素,反而更显得水嫩,害的季云盯着他看了好久。
“怎么,迷上我了吧?”
“早就迷上了啊……”浓浓的爱语淹没在了两人胶着的双唇间。
登记那天没有通知谁,本来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情,来到登记大厅的时候里面很空旷,几乎没有等待时间就轮到他们了。季云站在一边,看沈皓林熟练的用英语和工作人员交谈,突然心里感慨良多。
——他们的感情没有惊天地泣鬼神,两个人对对方也一直真心实意。不过一路走来,过程十分艰辛,幸好终于还是走到了目的地——总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感。这一路并不容易。天造地设——季云突然想到了这个词。世界人口七十亿,自己何其幸运可以遇见他,又何其幸运的这样死心塌地。
正自己感慨的时候沈皓林回头朝他笑了笑,看见工作人员正在整理录入资料,沈皓林朝季云勾勾手,用中文耳语:“小丫头刚才夸你帅呢!”
季云笑笑,转头也在沈皓林耳边小声说:“你比我也就差那么一点点。”
沈皓林作势要打他,这时候小姑娘把东西递过来了,沈皓林只好瞪了他一眼,转头谢谢别人,接过东西。
“喂,这次你是跑不掉了啊。”季云优哉游哉的调侃,边往外走边指指沈皓林手里的资料,“喏,卖身契。”
“还不是你的卖身契!”沈皓林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却用很认真的眼神仔细阅读资料上的文字。
“上车再看,眼睛累。”季云从沈皓林兜里掏出钥匙,驱车回家。
晚上去机场接橙子和李默,两人的飞机恰好差的不远。橙子会和男友一起过来倒是早都料到,还牵着两个可爱的小宝宝。只是没想到李默居然也带着伴,是个男人。
季云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那张脸,惊讶的发现李默的男友自己居然认识——就是原来总是在酒吧找麻烦的少爷,曾经似乎和李默还有些过节。
当然两人都识趣的没有问详情,其实看到他对李默十分体贴宠溺的态度就知道他们过得不错,季云也就安心了。李默的贺礼是一对耳钉,即使是季云这种门外汉也看得出是价值不菲的钻石,色泽和打磨工艺都堪称极品。
“是少晖说非要送这个的,我还在想首饰之类你们会不会喜欢……”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沈皓林美滋滋的捧着盒子,一副财迷的夸张表情,引得大家都笑出声来。
橙子带来的是琉璃做的一对工艺品,摆在客厅刚刚好。
“喂,没想着结婚?英国可以的吧?”沈皓林口无遮拦的直接问橙子和谷雨的婚期。
“孩子们还小,不好这么大张旗鼓……”橙子有些害羞的低下头,“那个,现在只是办了领养……”
领养在某些不赞成同性婚姻的国家也就意味着结婚,大家立刻又怪叫着开始起哄。混乱中还听见王少晖小声和李默说“要不咱们也在这里把婚结了吧”之类的,然后李默老实的红了脸。
皆大欢喜。季云看着热热闹闹的家里,心里泛起阵阵暖意。
房子够大,大家就都住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大家热热闹闹的簇拥着季云和沈皓林去教堂,反倒是两个当事人羞涩着扭扭捏捏起来。
两人穿着同款式的白色西装,只是季云的显得比较正式而沈皓林的则带有一定的风衣款式,看起来十分登对。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驱车到了早就定好的地点,门口已经有季云和沈皓林在荷兰认识的朋友在等候了。
与中式婚礼的热闹不同,因为主要是进行的宗教仪式,肃穆的气氛比较浓厚。没有任何亲人的出席,所以橙子和李默他们就作为中国人的代表坐在了第一排,其余的朋友坐在后面。
神父用相对生硬的声音叫出季云的名字,然后用英语问他是否愿意成为沈皓林的伴侣。
没有任何犹豫的,胸口涌起一阵热流,直直地冲向嗓子,季云被这种激动冲击的连声音都发颤了,这句话已经练习了几千遍几万遍:
“I Do.”
然后又问沈皓林,沈皓林倒是很快也很轻松的说出了那两个单词,但是季云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着璀璨的光。
神父接着让两人交换誓言。
“我爱你。”
“我也是。”
季云不知道沈皓林到底有没有准备誓言,可是当自己只说出了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看到沈皓林笑的很幸福。或许,这真的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最想对对方说的话。
俗气,却管用。
神父没料到会这么简短,似乎也并不明白两个人用中文交换了什么誓言,顿了一下才继续让两人交换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