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熠翘起嘴角一笑,冲了做了个“嘘”的手势。那他是这么知道陈仝的原料是经过极度压缩过越南死人沉呢?
这就叫做人凡事都留一手,天底下没几个人知道,殷酉鹤出生在一个专门制假的制香世家,这用机器压缩原料的点子还是他老子想出来的,二十几年前就开始捣鼓这越南死人沉了,整个Z国要说有人有可能比陈仝更能制出“越南A货”沉香,那只有殷酉鹤一人了。
陈仝则只知道买来越南死人沉,但并不晓得,越南死人沉也是可以有档次之分的。
出发之前,宫熠从殷老头那儿学到的本领,最主要的就是辨认越南死人沉,并且亲眼看过他仓库里的一块经过特大号机器压缩过的死人沉大件原料。别的,他倒还真没记住,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个!
殷酉鹤交了他一个绝招,对付这种最高等级极品死人沉,还得用泡水这最简单的法子,而且一晚上不够,至少要一天一夜,不管他当初加工的工艺多么高超,在水的侵蚀下还得打回原形!但在时间上一定要把握住,必须争取更长时间,迟早泡裂了它!
宫熠靠在躺椅上松了口气,这才有空闲掏出手机来打发时间,发现了岑舒砚发来的短信,有些惊讶地眨巴起透亮的双眼。
“奇怪了……他发我这是什么啊……好像是一句英文,又好像是一串乱码……”宫熠左看看又看看没看懂。
过了十来分钟,宫熠恍然大悟,把手机倒过来看着读了一遍,禁不住笑出声来,心底里热烘烘的,就像塞满了一颗颗的红色小豆子在不住地蹦蹦哒哒!
这条奇怪的短信就是:“inohss!wI”
想了想,宫熠笑嘻嘻给他回复了一条过去:“ia6essawhw6u!peaJs!6!de”嘴角留下一抹狡黠的笑。
44.岑二少的诱惑~
在雕件的斗香会场上,宫熠和陈仝卯上了。
宫熠虽然头上顶着殷酉鹤徒弟的大名头,但大多数人,尤其是有一二十年玩香经验的香友都不大看好他,觉得他这次的做法十分冒险,看来得悬。原因很简单,甭管他师父是谁,这看雕件和原料的眼力没有几年功力是修炼不成的,没有实打实的历练过更是很难把握的住的,更何况他遇上的是专供歪门邪道的陈仝。
屠福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慢慢的,他发现宫熠还真不是托大,他提出这个比斗之前是有认真考虑过利害关系的,并且他拥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谁也断定不了他手腕上的四海升平手串到底是真是假。
说来也奇怪,屠福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香友的表情,除了他自己和台上的于老,估计没有其他人闻到了那手串的香气,也实在是奇了。
这手串莫不是真的成精了?!
嘿,反正陈仝这次栽在宫熠手里的机会是挺大,屠福也就放松下来,学着宫熠似的,搬来一把躺椅,靠在他边上,一边吹着头顶飘来的暖气,一边拿着手里一本破烂的香谱神叨叨地看着。
宫熠和岑舒砚一来二去发了十几条短信,直到岑舒砚他们的夜间训练开始了,才放下手机,活动了一下手指。
舒砚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说会让我看到惊喜?宫熠心底嘀咕着,不太明白,但还是萌发出了那么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抻了抻胳膊,宫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仗着自己年轻以为熬夜不是问题,但前段时间他没到这个时间已经上床入梦了,今天这么一调整,立刻就发现不适应了,瞌睡连连,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子直打架。
屠福看着觉得好笑,呵呵一声,凑过来问:“困了啊?我有个办法让你提神,想不想试试?”
闲着也是闲着啊,宫熠点点头:“试试就试试。”
屠福微微挑高嘴角,把手里烂糟糟的香谱往裤兜里随便一塞,对宫熠使了个眼神,那意思让他不要说话,跟着自己走。
他并没有走出这个会场,而是来到了一座檀木做了框架的玻璃展示柜跟前,对着宫熠伸手一指,笑道:“这里面哪,陈列着的都是斗香比赛后要进行拍卖的香品,沉香手串就占了一大半,你瞧瞧,有没有很合乎眼缘的?”
宫熠努努嘴,先随意地扫视了一番,问他:“合乎眼缘的意思,是您让我就凭着直觉来选择认为不错的吗?”
“嗯,是那么回事,我们先来比一比直觉,你刚才看整个展柜已经花了三秒钟,时间够了!”屠福笑嘻嘻,眼角的褶皱从七八个褶皱变成了是一个褶皱,怎么看怎么有点以大欺小的嫌疑,但他似乎丝毫不介意,执意不准宫熠再看一遍了,就让他看一看那几串有可能是达到了A级沉水的。
宫熠从未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冷静下来,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三秒看到的情景,想了想说出三个编号:“我看就1021,1045和1107这三个吧……”
三秒的时间,只能看个大概,连每副手串的油脂线都不可能看清楚,还真就是凭着直觉做出的选择。
但他有一个疑问,看着屠福问:“这样可不算公平,我怎么知道屠叔叔你之前没有仔细来这里看过呢?我是个新人,压根不知道这里还有展柜的……”
屠福摸着肚子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简单哪,我们也找个裁判过来不就得了,而且这人还能证明我在你之前是的确没有靠近过这展柜一次的!”
“噢,您想请谁?”宫熠看了看附近,整个会场因为他和陈仝的比斗还确实留下了不少人。
“刚才你见过的,这一回生也该着二回熟咯!”屠福朝着不远处挥了下手,被四五个香友围着的于老转过头来,对他露出熟稔的笑容来。
宫熠这下了然,敢情这两位是老熟人哪。
于老即刻走过来,先和屠福寒暄了几句,就看着宫熠发起了愣,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年轻人,你手上的真是那串四海升平?你的师父殷老我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他极其包宝贝这样东西,平素有人想碰一下看看他都非常紧张,要提起十万分的小心,你说他将这串极品沉香珠子送给了你,你别见怪,还恕老朽很难相信……”
话说得礼貌,却也带着八九分的质问与怀疑。
宫熠也不解释,只璨然一笑:“于老先生,我与您现在的距离半米不到,您有闻到什么香气吗?”
于老的脸色霎时间有了细微的变化,有意识地往前移动了半步,定住了片刻,又跟着往后移动了一步,往左走动一步,又往右走动了半步。一时间,他眉宇间的惊喜和震惊再也掩藏不住了,直直凝视着宫熠问:“这香气连绵不绝,飘渺极了,如幻似真,我刻意地想要闻到反而闻不到,但只要身子移动起来,又好似闻到了……另外,这的确是沉香的香甜气味不错,但又与我曾经闻到的任何一种都有些不同!”
屠福喟然而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于老啊,这便是四海升平的香气啊!因为现在是属于他的,等他戴的时间越长,这香气也会变成独一无二的了。你有运气,和这小子也算是有福缘的,所以才能闻得到……”
“真……真的……真是四海升平?”于老这会儿的激动劲,和屠福那时的神色如出一辙,恨不能拉住宫熠的手再询问确认一次。
宫熠心里一阵感慨,这位于老还的确是有资格在香协占据一席之地的。这和屠福一样,只要遇上自己向往的香品,脸上就能显露出和小孩子一般惊讶欢喜的表情,亲和可爱。
“嗯,于老,我可不敢坏了我师父的名声,如果拿个假的来,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宫熠说的俏皮,眼眸里也是一片清澈。
于老张大嘴,渐渐的长出了一口气,“好哇,好哇……殷老总算找到有缘人啦!这辈子我能闻到四海升平的香气,真是了无遗憾,了无遗憾哪!宫先生,说句真心话,老朽对你真是感激不尽!”
宫熠被他这郑重的架势给吓到了,连忙摆手,受宠若惊道:“于老您别这样……这话也说的太重了,我哪里担当的起。”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串四海升平自从失去了上个主人,已经五六十年没遇上能萌发他香气的有缘人了,所以于老这么情绪激动也是很正常的。
屠福见两人再说下去就要没完没了,赶紧打断,说:“于老,我请您到这儿,是想请您给我们做裁判的!这展示柜里手串的详细数据您是最清楚的,所以我们谁判断错了,您一准能判明白……宫熠小子,这就来吧!”
随后两人定了规则,第一回合比试是看谁的直觉更靠谱,第二回合是比试谁对手串的重量估算得更准确,第三回合是比试谁对手串的原料产地把握的更准确。
于老顺便证实了一下,屠福确实没有事先看过,因为这展示柜是今天下午才搬出来的,那时候屠福和宫熠还没进场。此后,宫熠和屠福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也没机会偷偷跑来这里先看几眼。
“那好,现在该屠叔叔选了,同样也是三秒钟哦……”宫熠说着,盯住自己的手表。
屠福胸有成竹地看上三秒钟,也说出三个编号,其中一个与宫熠的雷同:“我认为是1045、1098和1114这三串……”
于老看了看他们两人,问:“都决定好了?不改了?”
“不改了!”宫熠和屠福显然都是很相信自己直觉的人。
于老浅笑着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告诉他们:“除了1021和1114,其他几串都是A级沉水,你们对1045的直觉都非常准确,是从越南牙庄一截老沉香原料中车出来的十几颗珠子。”
宫熠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能和屠福在直觉上打个平手呢,这对于一个初入本行的新人而言,在起点上就已经是很高了。
屠福则只是撇撇嘴,没表示出欣喜,也没表示出不悦。
“来第二回合吧……”于老俨然找到了在台上做裁判的感觉,这两个对手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强手对决的快感。
经过请示和报备,于老喊来保安负责人员打开展示柜,看着表一挥手:“你们只有五分钟,要找出质量最重的一串!现在……开始!”
宫熠和屠福各自站在一边,两手都拿起手串认真地掂量着,感觉可以了就放下,再往中间找。
这也没有电子秤,他们只能凭着手感,谁的手感更好,才能觉察出有些手串只在几克之内的差异。
五分钟还没到,宫熠明显感觉到了自己额上布满了汗水,他的手感说实话不怎么样,因为没有多少时间培养么……
果然,最后于老宣布的结果没让他意外,屠福不愧是高手,最终的那串在重量上比第二重的超出了不过八克,他居然都能感觉的出来。
宫熠在这一回合输的是心服口服。
“好,接下来就是第三回合……”于老笑着摸了摸自己鬓角的发。
第三回合是关键了。如果宫熠胜出,一平一输一胜那就和屠福做成了平局,两人不分上下,没分出胜负。但要是屠福赢了,那宫熠就输了两场,平了一场,也算是符合旁人对他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看法。
从所冒的风险来看,还是作为前辈的屠福承担的更多一些。
这么一想,宫熠就觉得没什么心里负担了,面带微笑地把弄着手里的好几副手串,认真细致地琢磨着它们的特征。
各个名产地的原料,殷酉鹤舍出老本,给他看了不少。可看是看了,能不能学以致用就不好说了,再说他才学了多久,人家屠福经验肯定比他丰富的多,按常理他肯定还是会输的。
然而——宫熠哪里又是个寻常人。
这次是由于老挑了五副手串,让他们分别将每一副的产地写在纸上,互不相看,时间限制在一刻钟之内。
之所以要限制时间,也是为了他们着想,因为对于产地的判断,越是看的时间长越容易改变看法,还不如一开始就认定第一感觉,正确率更高一些。
“第一副达拉干,第二副越南惠安,第三副文莱,第四副加里曼丹……只有对于第五副,你们有了分歧……”于老脸上的笑意又沉淀得浓郁了几分,“屠福觉得是伊利安,宫熠却认为是海南。”
“海南?”屠福略微敛下眼帘,低声嘟哝起来:“海南也的确出产过不错的几块,但这个……应该不会,还是更像伊利安。”
宫熠垂眸不语,也不准备改变意见。
于老把这串给单独挑出来,拿在手上,笑愔愔地对他们说:“真的不打算再想想看了?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都错了,那也是打平了的……”
屠福无所谓地瞄了宫熠一眼,“输了就输了,要真的输给这小子也没啥大不了的!那也是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大船翻进了小河沟嘛……”
宫熠无奈翻了个白眼,拿定主意,“就是海南!”
“那好……”于老笑得意味深长,决定这次还是郑重点,让人把展示柜拍卖香品的资料册子给取来一份,递给他们自己去看,“这回我就不宣布了,对于这个结果,你们两人心里有数就成了……”
这个做法很是厚道,顾全了两个人的面子,也免得让周围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的人听去了消息四处传播。
宫熠翻开册子看了半晌,无声而笑。
屠福也展露出一抹欣悦的笑来,一声不吭地拿着册子回到了躺椅那儿,和衣而卧。
两人继续跟没事人儿似的,谈天论地,凌晨过了才小睡了一会,又爬起来侃大山,还说起了殷老头的糗事给对方听,算是交换一下私人情报。
时间一晃眼就从众人眼前流过,第二天上午八九点种,宫熠和屠福坐在一块吃早餐,陈仝就坐在他俩对面,咬着一个雪白的大包子,满嘴流油。
三人往台上的玻璃器皿里一看,好嘛,两件香品也是暗地里叫着劲,这都一宿过了许久哪,它们都没发生什么变化。
晌午的日头刚升起来时,宫熠实在有点儿熬不住了,但他看到陈仝也还强打精神,自己喝了罐咖啡,吃了午饭接茬等。
屠福年纪大了,撑不住回酒店房间迷瞪了两个小时。转回到会场时,就看到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相当打眼地站在大门口,肩膀瘦削地被一身紧致挺拔的军服裹住,短发清爽干练,看那神情似乎想找什么人。
“请问……这里是斗香赛的会场吗?”岑舒砚下了飞机直奔酒店,但服务台的人都清楚什么斗香赛,他能摸索到这里来完全是凑巧,还因为在这附近闻到了一股子香味。
屠福绕到他正面一看,禁不住抖了抖眉梢,哎哟喂,这个年轻人长的可太好了!容貌别看带着几分清冷,但丰神俊朗的气质怎么也遮不住,霸气外露,仔细一看就觉得五官之中透着些许温煦柔和。
特别是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十分贴合他的气场!
“对啊,你也是香友?请柬呢……这里要有主办方的邀请函才可以进。”屠福其实打定主意,就算他没有,自己也愿意想办法把他带进去。顺道可以打听打听家世职业,自家的小女儿二十好几还没对象呢!
岑舒砚轻微蹙眉,道:“我来找人,他倒是有邀请函的。”
“哦?是谁啊,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认识呢……”屠福和蔼地问他。
这时,场内突然传出了一片惊呼声,好些人站起来,冲到了宫熠和陈仝比斗的那个斗香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