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从之前和夏天岚一番深谈后，她就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比起白水来，夏天岚这个做哥哥的，似乎更加的伤不起！

凌夜晴想着愈加拧紧了眉心，她一定要尽快想个办法，抵抗夏天岚那种可怜兮兮的神态，否则，早晚会被他一个眼神就牵着鼻子走！

她绝对不要那样……

「凌夜晴。」

忽然被点到名，凌夜晴反射性的抬头，「有……什么事么？」

「你想当皇帝吗？」夏天岚的视线，依旧胶着在前方，那延绵不绝的雪峰某处，「只要你说想，我就帮你得到那个位子。」

当皇帝么？

呵呵，要是放在从前，凌夜晴一定会立马就答应。

她相信，以江夏家的势力和夏天岚的手段，绝对能够帮她得到那个皇位。

从前——

凌夜晴在内心呢喃着这两个字，情绪万千。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变了，变得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但在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一线，且还发现了，即便是执掌了天下的最高权力，却还不如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来得快乐的夏天岚和凌夜辰，她又怎么可能，不怕死的收下那，能将人逼疯的皇位呢？

凌夜晴此时此刻，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回到帝都，确认凤冰凝的心意，然后两人择个良辰吉日完婚，从此淡出朝堂，隐于山野之间一生逍遥。

只要这样，她就别无所求了！

真的，只要有凤……

「夏天岚，谢谢你的好意。」想到将来与凤冰凝的无忧无虑，凌夜晴眉眼间便露出深深的满足，「但老实说，我已经不想当皇帝了。」

那个位子，辰哥既然那么喜欢，就让辰哥守着吧。

如果非要易主的话，指不定还要用多少的骸骨，去堆积那背后的浮华。

到时候生灵涂炭，她就是千古的罪人了……

「你不觉得，两个女人在一起很奇怪吗？」夏天岚听到凌夜晴的拒绝，不悦的转过头来，凝视着她问。

「如果其中一个，必须以假男人的身份活着的话，就不奇怪不是吗？」凌夜晴笑着迎上他的目光，「在天下人眼中，我和凤才是『男才女貌』的绝配。」就算，她们内里，是多么的不容于世，但天下人识破她的真实身份之前，他们只会祝福她们二人。

但相反的，「若本侯爷和宰相大人在一起，才会成为藐视伦常的众矢之的！」凌夜晴见夏天岚只抿着双唇不语，继续解释着说，「而且，从燕妃的事上，我看得出来，你喜欢的是女人的。燕妃流产，即使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还是觉得伤心和难过。你嫉恨她对你的背叛，但同样的，你也一定忘不了和她之间共度的快乐，是不是？」

夏天岚收回视线，又往那起伏的群山望去，「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是不怎样，也不关我的事。」凌夜晴同意的点头，转而话锋一转，道：「我想说的只是，如果你不是事先知道我是女儿身，你根本不会爱上我。更不会，多看我一眼！」

夏天岚阴鸷的冷笑，「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宰相大人！」凌夜晴被他的目光一震，但她强自装着镇定，嗤笑着摇头感叹道，「你之所以说要帮我拿到皇位，不就是想借我的手，为你的燕妃报仇么？」

「何以见得？」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燕妃，你根本不会明知她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还叮嘱白水夜闯禁宫去帮她安胎；如果，你真的不爱她，你就不会随便留下自己的把柄在凌夜辰手中，让他日后有借题发挥的可能；如果，你真的从来没将燕妃放在心上，你就不会在知道她受了重创后，变着方儿的折磨自己！……」凌夜晴举例着将自己原先的观察，都用一个大胆的想法，连接成串。

其实，凌夜晴对这猜测，也只有五成不到的把握。

但，目前除了这转移视线这方法，就再也不能明确拒绝夏天岚的情义了！

「所以承认吧。」凌夜晴眼神坚定的道：「夏天岚，你爱着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是燕妃！」

夏天岚静静的听着她的结论，没有任何言行举止上的反应。许久，他才悠然勾起嘴角，呵呵大笑：「凌夜晴，你很聪明，也狡猾得像泥鳅让人捉不住。」只要三言两语，就全盘否认了夏天岚的情深意重！

这世上，从来都是有个叫做『移情别恋』的词的。为何你算了那么多的可能，却从不肯把这一点给算进去？

「你可以走了，我一个人在『悠闲村』是不会有事的。」夏天岚声色喑哑，低垂着双目不肯睁开，只重复的抖着嗓音，「你走吧！」

凌夜晴看着他那模样，心中狠狠抽了一下。暗道了句「对不起」。

她，并非有意要将夏天岚伤成这样，只是她已经心有所属了，若再让夏天岚迷恋下去，只会害了他的一生。

她身上背负的罪业，已经太多太多，她不能再拖累别的局外人。

凌夜晴撑起有些麻痹的脚，轻声到了一声「保重」，继而头也不回的转身，按照来时的路朝帝都的方向出发。

这个时候，就让夏天岚自己恢复吧？

希望，他能早日明白，她真的不适合他！

97 救命的香囊

头也不回，几乎是逃离的告别夏天岚！

凌夜晴迫切的想回到凤冰凝身边。顾不得身上还穿着见不得人的衣服，垂直的朝沈香阁的方向奔去。

趁着秦淮河畔正是白日人少的概况，凌夜晴舍弃了正当的途经，翩然从河岸边一跃而下，足尖轻点了几下河面，几个起跳掠过后，悄无声息的来到沈香阁二楼那间，专属于凤冰凝的闺房的窗口。

凌夜晴想着既然是白日，凤冰凝很有可能还在沉睡，便也没有伸手去敲，只是拔下发中的簪子，穿过那窗缝去鼓捣一番。

期间，多次发出摩擦的细微声响。

凌夜晴深怕凤冰凝被自己吵醒，惊扰了凤冰凝的美梦，遂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急于求成。同时，她也不忘分心倾听房里头，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不过才一会儿时间，就已然是满头大汗。

等终于将那栓子弄开，凌夜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是，已然是汗湿了衣襟。背后的汗水，经寒风一吹，更是给全身都来了个透心凉！

凌夜晴打着哆嗦，轻抽了几口气，拉开窗子，小心的避开向外开启的窗扉，免得被一个不小心，被反推离了那本来就小得可怜的落脚点，继而再次光荣掉下秦淮河。

上次落水后，虽然享受到了很好的福利，但凌夜晴还是对那要付出的代价，还是保持着敬谢不敏的态度！

更何况，上次是秋天就把她冻得风寒了许久。

而现在，可是一个呼吸都能在鼻前形成一团青烟，在这种天气掉到秦淮河里，恐怕不死也会没掉半条小命了！

利益与代价一对比，孰是孰非立时揭晓。

相信，举凡是脑袋稍微清醒的人，都会选择不要玩命吧？

凌夜晴轻巧的跳入房间，接着反手把窗子阖上，避免让冬日的寒风，侵袭因点着火炉而温暖如春的寝室。

转过身子，顿时傻愣在了那边。伴随着『嘶——』的一声，是心脏漏跳的窒息感。

只见凤冰凝面色严肃的坐在床沿，手中拈着几只飞镖，蓄势待发！

那戒备且杀气腾腾的模样，几乎就把她当作仇人般看待……

冷汗大片大片的往下冒，凌夜晴眼底浮上些许心虚，犹如做错事的孩子般，站在原地踌躇冥想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朝床边走去——

原来，凤并不是没有发现她。

而是已经气到，想要直接给她一个了断！

凌夜晴想到这里，心底就忍不住泛起浓浓酸楚。

以凤的警觉，可能早在她来的那一刻，便觉察到了她的存在吧？之所以保持沉默，只是不想出声，怕她被吓走而已……

又或是……凌夜晴一方面又忍不住猜测：凤自她失约后，是否就一直这样坐在床边，等着她的回归，所以，她眉宇间才会有那么浓重的疲惫之色？

凌夜晴不知道，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她再躲。

虽然说实话，凌夜晴对凤冰凝眼底，一抹不容小觑的愠怒之色吓得有些腿软。

「凤……」软着声音，凌夜晴讨饶的走到凤冰凝身前，半跪在地面上，将头枕在凤冰凝的膝上，边用可怜的眼神乞求原谅，「我也不想的。」

凤冰凝只静静的看着她，半晌缄默无语。

凤冰凝蹙紧了双眉，手微抖着收起方才差点就朝凌夜晴掷去，那几枚淬了剧毒的暗器，心脏无人知的剧烈跳动着。

天知道，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她就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在凌夜晴从窗外进来的那一刻，凤冰凝是反射性的想要发射暗器——

她昨夜又一次私闯禁宫，和凌夜辰摊牌说，自己要中止继续调查凌夜晴的事。

白水说得对，她和凌夜辰的合作关系，一日不解决，她和晴儿之间的关系就一日存在着变数。她隐瞒了这么多年，真的已经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而结果，凌夜辰拗不过她的坚持，妥协了。

可即使凌夜辰最后什么都没说，但从他那时看她的怨毒眼神，凤冰凝看得出来，他是不会那么轻易的就会罢休。

回到沈香阁后，辗转反侧了一宿，直到将近晌午了，才略有了点睡意。

方才，凌夜晴并没有如约定好的三天后才回来，甚至还做出爬窗的举动，她真的以为是凌夜辰按耐不住了，要取她的性命。因此，才会有方才那惊险万分而又千钧一发的事发生……

幸好……真的，就只是那么一点儿。

凤冰凝心有余悸，暗自庆幸不已——凌夜晴有将夏梦双的香囊一直带在身边——她也是在动手前闻到了那阵特殊的香味，才能及时收住了手！

「凤，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穿这样的衣服了！」凌夜晴见凤冰凝迟迟没有回应，以为她还在生闷气，便又保证的说，「就算要穿，也只穿给你一个人看……」

「我才不看呢！」凤冰凝松下了紧绷的神经，指尖轻滑过凌夜晴的长发。

「为什么？」凌夜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凤冰凝的话追问。

「丑死了！」凤冰凝半真半假的斜睨了凌夜晴一眼，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前头的梳妆台边，动手帮忙卸妆。

「咦？很丑吗？」凌夜晴怪叫了一声。

怎么可能，如果真的那么入不了眼，夏天岚怎么还那么看着她？

难道，也是因为太丑了？

凌夜晴开始怀疑，不是她单纯好糊弄。实在是自白水帮她穿上女装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照过镜子。而且，这也是第一次女装体验，就算她本性如何的自负，在心爱的人面前，还是有些信心不足。

凤冰凝明知如此却没有点破的意思，反而，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哼！要的就是这效果！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随便穿女装出门！

不过，凤冰凝也真的宁愿凌夜晴一辈子都穿男装就是了——毕竟有个小侯爷的身份摆在那边，若真相被人拆穿，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凤冰凝选择打击凌夜晴的自信心。

比起能够让凌夜晴恢复本性，她更宁愿看她一辈子都是如此。

至少，那代表凌夜晴还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就只是平平安安的……这样就够了。

那真实的凌夜晴是怎样的模样，凤冰凝也不会就此忘记，她会永远的将凌夜晴的这一面，珍藏在心底深处。

「晴儿，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凤冰凝面色凝重的望向凌夜晴，开口又一次叮咛着说。

「嗯，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凌夜晴睁开眼，伸手将凤冰凝揽入怀中，铿锵有力的承诺说，「以后，我不会再做让你担心的事了。」

凤冰凝听着凌夜晴的承诺，心底顿时安心了不少。

她知道，如果凌夜晴真的认真答应了她什么，就绝对会做到。

「我相信你。」凤冰凝沉吟了片刻，鼓起勇气般的道：「我怎么可能，会怀疑自己选择的『夫君』呢？」

「夫……夫君？」凌夜晴霎时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结巴的连连确认道：「凤，你……你方才说什……什么？夫君？你……你说你真的……」

凌夜晴简直欣喜若狂，却不免怀疑自己是否听到了真实。

抑或是，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梦境？

不过，就算是梦境，也没关系，好梦成真嘛！

凤冰凝看着凌夜晴手足无措的模样，不觉嗤笑不止。

喂——小侯爷，好像拿着圣旨，逼得人家一定要嫁给你没商量的那人，是您小侯爷本人吧？

「傻瓜！」凤冰凝轻弹了一下凌夜晴的脑袋，转身到衣柜中拿了件男装，「趁着还没有更多人见到你这副丑模样，赶快换上吧。」

「什么嘛！」凌夜晴嘟着唇委屈的咕哝不断，「哼，居然嫌弃自己的『夫君』，人家夏天岚都没说嫌弃，你居然嫌弃我！」

不过，再怎么嫌弃，本侯爷还是你相公！

美梦成真——呵呵，或许真的是吧？

努力了那么久，追寻了那么久，守候了那么久。她小侯爷凌夜晴，终于在人生的第二十六个年头，找到了冷峻的冰川深处，那抹将息未息的火苗，重新加大了火势，开始了新一轮的冬雪消融……

98 友情不轻于爱情

凌夜晴一直待在沈香阁，直到天色开始逐渐转亮，才舍得在妃情不善的眼神中，笑吟吟的照例塞了一点银子给鸨母，大步流星的往淮骏王府出发。

本来，凌夜晴是想要留宿的——未婚夫妻，她还得着怕什么流言蜚语？

就算是她们俩关起房门，那个啥后又这个啥，也是天经地义的呐！

不过很可惜，凤冰凝并不这么想，三番四次在她想要做出逾越的举动时，用阴冷的嗓音在她耳边警告，她才讪笑着停了手，告别凤冰凝。

好吧，她等！

不就是几天么？

漫长的十几年光阴都熬过来了，还差这么几天不成？

凌夜晴高兴得找不着北，一路脚步轻快得犹如踩在棉絮上，见了在自己府邸门前的守卫，还甚是春风得意的打了个招呼，慰问一句『辛苦了』。

实在是，有够让人受宠若惊的！

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呃不，她小侯爷此时此刻，何止是精神爽呐，她心里舒畅得简直快直追精神病了呐！

凌夜晴哼着轻快的小调子，十足痞子模样的回到自己的院落。

然而，在临门前，看到院落入口处，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浓重的夜色中，突兀的斜倚着拱门，显得十分形单影只的颓废感，便立时收住了满心的愉悦。

她怎么在这儿？

难道，是在自己离开后，他又闹出了什么事？

凌夜晴敛去眉宇唇间的笑意，面色凝重的靠近拱门前的那人，迟疑了会儿才伸手拍在对方肩上，「该做的我都做了。能做的我也做了。」若结果还是不尽人意，她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谢谢。」白水抬头扯出一抹苦笑，「我大哥已经没事儿了。」

凌夜晴看着白水脸上的神伤，无声的轻叹了一声，道，「既然他已经没事了，你就更应该开心一点儿，不是么？」

「开心？开心……」白水呢喃了一阵，继而怪笑了几声，「我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我永远也开心不起来了……」边说着，她的眼眶迅速变得微红，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晴儿，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凌夜晴一怔，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不祥。

和白水十多岁便认识了，但，这还是凌夜晴第一次见到，白水这样的表情——好像，整个天都塌下来了般，再也无法承受任何轻微的压力。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凌夜晴扶着白水的肩膀，忧心万分，「白水，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让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