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柏凌冷笑着离去,那些女人不是哭就是求饶,在她们看来,赵柏凌就像一个魔鬼,杀人不眨眼的魔
头。可她们忘了,赵柏凌是没有眼睛的。
枯萎的海棠树下,赵柏凌将自己缩成一团,藏在阴影下。森冷的笑声从阴影里传出,若是有人听到,
定会被他吓个半死。
“不想杀人,就别勉强自己。”花疏狂倚在树旁,双手抱拳,斜眼瞥过他。
这孩子,究竟在坚持什么呢?明明很累了,却不肯停下脚步,明明不想沾上血腥,却一遍遍做出最残
忍的事,明明到最后受到伤害的还是他自己,却死撑着走到现在,明明……
赵柏凌,你明明不想要这天下。
“花疏狂,我没有退路了,更没有办法停止。我是不是很可笑?”赵柏凌微抬头,脸上的笑很魅惑。
因为没有办法哭,所以要努力的笑。
如果连笑都做不到,那就是真正的废人了。
“不是可笑,而是固执。”花疏狂几步走到他身边,定定的望着他。“我曾经见过和你一样固执的人
。他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可以利用身边所有的人。他啊,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吧……”花疏狂自嘲
的说道。
“我该怎么办……花疏狂,我要蓝冶离开这里,你帮我。”
赵柏凌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故作坦然的说道。
蓝冶,从来都不该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这事好办。不过,走了就回不来了。”
“花早已枯萎,叶又何必生死相随?”他现在只能不停地往前走,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是夜。蓝冶端着食案站在倾离殿外,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送给他。屋内灯火通明,柏凌该是还没睡。
“怎么不进来?”蓝冶正要转身离去,屋内传来了赵柏凌的声音。
蓝冶的背影一僵,脚步生生的停住了。半晌,他转了回去,伸手推开房门,缓慢的跨出步子。
“你这几天都没吃东西,我怕你身子……”撑不住。这三个字像是哽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的手有些颤抖,眸子像一汪深潭似的,黑的不见底。
赵柏凌一脸惬意的躺在软榻上,只着一件薄薄的里衣,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满头长发凌乱的散开,
妖娆万分。他的掌心里,是另一个男子的手,银白色的发丝与黑色的发丝缠绕在一起,两人贴的非常
近,姿势很暧昧。
“柏凌已经吃过了,多谢蓝公子关心。”
蓝冶猛的咬住下唇,心中万般情绪在翻腾,他竟然叫他蓝公子,他竟然在他面前……
“为什么……”蓝冶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眼睛里有些酸涩,情绪快要失控,五根手指已紧紧的握成
拳。
偏生要这般报复他?
“你看到也无妨,就是你想的那样。所以,趁早离开我吧,说不定哪天我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你怎么能……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要和他在一起?”他艰涩的扯动唇角,手中食案“啪”一声落
地,碗被摔得粉碎,滚热的汤水溅上了他的手背,将他整只右手烫得通红。
这些,他都感觉不到。
赵柏凌自然也不知道,只有花疏狂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蓝冶眼中的悲恸。
“因为他不会利用我。”赵柏凌的回答无疑是在蓝冶的伤疤上又揭了一条口子,让他恨不得、伤不得
。
“好,我明白了。”蓝冶转身平静的走出屋子。他本就没有资格质问柏凌,他曾经那样利用过他……
可是,柏凌怎能当着他的面,和那个人在一起?
旬雅也听说了这件事,第二日便要去找赵柏凌兴师问罪,最后还是被蓝冶拦下了。
“你就这样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蓝冶,我真是不懂你。你对他的感情,分明比任何人都深。连我都
看不过去了,你居然还能坐在这里闭目养神。”
“没用的。他们不会在一起的。”蓝冶淡淡的睁开眼,接着道,“花疏狂是妖,他们无法在一起。柏
凌这么做,只是想报复我。”
“妖?那你还让他和柏凌待在一起?你是不是疯了!”旬雅指着他骂道。
“他不会伤害柏凌。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旬雅,柏凌心中的仇恨太深,没有那么容易解开。他,绝
不会原谅我的。”
“你准备怎么做?”
“陪在他身边。现在我能做的,只有这个。”
“真是别扭。”
……
赵柏凌坐在池塘边,静默的听着水里鱼儿的拍打声,没有难过,也没有哀伤,有的只是看透世事的漠
然。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离开呢。”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行近,赵柏凌敏锐的说道。
“我说过不会走。赵柏凌,他们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算我求你,收手吧。”
“为什么你要为他们说话?不是我不肯收手,是我根本收不了手!蓝冶,你明不明白?!”赵柏凌蓦
的起身,死死的抓住了蓝冶的袖子。
赵柏凌讥讽的笑了一声,蓝冶根本不明白,在这四年里,他到底经历了多大的折磨才活到现在。那些
冰冷的水,灌注到他身体里,是比死还要痛的折磨。
“我会帮你。”
赵柏凌突然绽开了颠倒众生的笑,面色很冷,猛的将蓝冶往怀里一带,薄唇妖魅的凑了上去,略带惩
罚性的咬破了他的唇,“帮我?你帮得了我吗?”
蓝冶一惊,想推开赵柏凌,却不想双手早已被赵柏凌紧紧的抓住了,“唔……”
赵柏凌本来只想宣示自己的主权。
可是,这张性感的薄唇好像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由自主的深陷。
一点点的靠近,两颗逐渐温暖的心。
蓝冶怔怔的看着这张近在尺咫的脸,眼神有点迷乱。唇角有血腥的味道,他恍然回过神,推开了眼前
的男人。
“蓝冶,你动情了。”赵柏凌也不恼,远远的站在那里,唇角明显上扬。
“你想说什么?”蓝冶没有看他,眼中的迷离骤然消失。
第二十四章:盛气“凌”人
“你能陪着我一辈子吗?如果,我做了皇帝呢?又或者,我成亲了呢?蓝冶,不要说那些无法兑现的
东西,我从来就不相信。”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要这些。柏凌,别任性下去了。”蓝冶的眼中是无力、是哀伤。
赵柏凌从震惊到平静,再到苦涩,到最后渐渐麻木。“好。”
一切早已开始,就无法结束。
蓝冶以为赵柏凌已经放弃了,却未曾想到那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在十三位将军后裔的扶助下,赵柏凌成了帝位的不二人选,不仅仅因为他身上的将军令,更因为他是
昭和公主的儿子。自此,四国归一。百姓们茶余饭后最喜欢讨论的一件事就是:新帝要立谁为后?
就在这时,赵柏凌抛出了一句话,“册封仙荷公主为后,与登基大典同时进行。”
简单的一句话,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朝堂上群臣唇枪舌战,坊间舆论不绝,一时间仙荷公主的生死
成为所有人关注的话题。
始作俑者似乎从来没意识到这些,此刻的他正在花苑晒太阳。
身后,除了三个风华绝代的男子,还立着两排的宫女和太监,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躺在藤椅上的红衣
男子。
“你们都知道了。”赵柏凌轻启唇,也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他们说。
“这件事闹这么大。你觉得还有谁会不知道?”旬雅捏紧了拳,有些气愤的看着身旁的蓝冶。这两个
人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一个变得残忍血腥,一个变得飘忽不定。总之全乱了套。
“你们觉得不好吗?我都二十三岁了,成亲有什么不对?”
他的声音听起来真是轻松,蓝冶不自觉的抬头望向他的侧脸,这张脸还是那么妖魅,连天地都为之倾
倒。成亲,他竟然想要成亲。柏凌所说的好,便是指这个吗?
原来,一直是他想的太简单。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蓝冶的指尖轻轻地颤了一下,一道黑色的细纹立即从食指指背
蔓延到了手腕,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将手放到了背后。
花疏狂瞥过蓝冶的指尖,俯身凑到了赵柏凌的耳边,“你可要想清楚呢。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一辈
子。失去以后,哪怕痛到心碎,也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孑然一身,本就没有拥有,又何来失去呢?”
花疏狂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这小子,比当年的白雅还要倔强。他欠白雅的,就还给她儿子吧。
“你,跟我来。”花疏狂指着蓝冶说道。擦过蓝冶身边时,花疏狂用口型对他说了句话。
他说,事关赵柏凌。
蓝冶微微一怔,随即转身跟上了花疏狂的脚步。
旬雅诧异的望了蓝冶一眼,然后又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走到赵柏凌跟前,“这五年,蓝冶从来没有
一天放弃过找你。柏凌,他已……他是伤害过你,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这样折
磨他?”
“呵呵。”赵柏凌低声笑了起来,突然又扬起头,对着天空大笑。
“赵柏凌!!!”
“哈哈哈……”
“你是不是疯了!你还有没有人性!”
赵柏凌伸出左手,猛的掐住了旬雅的脖子,唇边的笑意慢慢加深,“我是没有人性。旬雅,你现在究
竟是喜欢我呢还是喜欢蓝冶?你不知道吗?那让我来告诉你,你对我只是动心,对蓝冶是动情。这五
年的时间,你是不是一直沉浸在这样的罪恶感里?”
“哈哈哈……可是,蓝冶喜欢的人是我啊。他喜欢的是我。哈哈……从五年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开始,我就知道,你对蓝冶真正的感情。蓝冶这样子,你是不是很心疼?那么,去扮演好你的角色,
待在蓝冶身后。不要借着其他的借口,来假心假意的关心我。”
“你胡说八道!”旬雅的脸色涨的通红,明明气得要死,却没有力气反抗。
赵柏凌渐渐松开冰冷的手指,偏转过头,细长的睫毛有些微的抖动。“是真是假,我不在乎。这条不
归路,我永远没有办法回头。”
永远……回不了头。
旬雅望着不远处已经枯萎的海棠,突然发现赵柏凌的脸变得好模糊,另一张清冷的脸庞清晰的浮现出
来。
所有事变得无法预料。
千寿宫。
清丽的女子端坐在镜奁前,任由身后两个宫女摆弄自己的发髻,镜中浮现一张端丽冠绝却又姿色天然
的脸,微蹙起的眉头,笼罩着浅浅的无奈。
不多时,两个宫女已为她挽好了发髻,最后簪了一支金步摇在发上,步摇以凤凰为形,尾翼雕刻的栩
栩如生,看上去就像一团火,随时会腾空而起,其上垂有两串晶莹剔透的珠子,微微一动,便会轻盈
的摇晃起来。
“嘎吱。”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宫女立即欠身行礼,然后又恭敬的退下。
女子转过头,眼睛里泛起了水雾,绛红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目光如炬的注视着门口那瘦削的身影。
赵柏凌走进屋子,并不说话,低垂着头,安静的好像从来都不存在。
“赵柏凌,你杀了我皇兄,杀了我母后和姐姐,单单把我留了下来。让我活着,就是想羞辱我吗?你
已经达到目的,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明天会很累,你早点休息。”赵柏凌转身想走,一只葱白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仙荷的声音听起来
很脆弱,“让我死吧,让我身为一个公主死在西门家的皇陵。”
“不是公主。从明天开始,你就是皇后。”赵柏凌转过身,淡声道。
“不是!我不是皇后,从来都不是!赵柏凌,你这个混蛋,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你根本就不喜欢
我,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为什么!!!”仙荷拼命的捶打着他的胸膛,声嘶力竭的一遍遍重复
。
到最后无力的滑落在地,泪水冲花了她的妆,狼狈至极。
赵柏凌的表情有些动容,他俯下身,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温柔的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动了动唇,声
音依旧冰凉,“仙荷,对不起。”
“你喜欢的是蓝冶。”
“嗯。”赵柏凌收回手,在心中又说了一句对不起。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千寿宫。
“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仙荷笑着哭了出来,泪水越滚越多,“心不在此,要人何用?有缘
有份,可没有心,奈何,奈何……”
……
司宸殿。两个人影凌空一跃,翻身飞上了屋顶。
银发男子盘膝而坐,唇边一抹笑高深莫测,他开口对身边的人说道,“蓝冶,你可以为赵柏凌做到什
么地步。”
“……”
“不后悔吗?”
“只要他好好的活着。”
“把这个给他送去吧。”花疏狂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瓷瓶,交到了蓝冶手里。
“他一定会是个好皇帝。花疏狂,圣神武皇帝已经死了,别把柏凌当作任何人的替身。”
花疏狂惊诧的望向蓝冶远去的身影,这个人,还知道什么?
这将是个漫长的一夜。
很多人睡不着,几乎在同一时刻,花疏狂、旬雅、仙荷走到了窗前,抬头望着夜空,心思各异。
“柏凌,吃点东西吧。”蓝冶端着食案走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端坐于书桌前的赵柏凌,正挥动着笔
墨。
“明日我就要成亲了。”
蓝冶的眼神紧了紧,方寸不乱的将食案端到了书桌上,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上次,你
说要吃我煮的面,可惜我把面煮糊了。这五年,我有向旬雅请教过,你不妨试一下。”
“论起做菜,旬雅是比不上旬莲的。”赵柏凌出乎意料的开口说道。
“只可惜,旬莲被人暗算,死在了邑日国。是赵侑华下的手,你也算为旬莲报仇了。”蓝冶将那碗面
放到了赵柏凌面前。
“我只为自己报仇。”赵柏凌冷不防的接上一句,随即执起筷子,低头吃面。
蓝冶微微扯起唇角,眼神专注的瞅着赵柏凌的一举一动,像要刻进心底。
赵柏凌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若有所思的道,“果然,比五年前做的面好吃多了。”
“你觉得好便好。”
“你……”赵柏凌突然觉得不对劲,有些怀疑的说道,“你下了药?”
“柏凌,我已无法再陪着你,可是……你要像从前一样快乐的活着。”
赵柏凌还没有听完他的话,便“嘭”一声倒在了书桌上。
“如果赵柏凌明天醒来发现这一切,他一定会恨死你的。”花疏狂从门外踱了进来,善意的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