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的瞧了千律一眼，步履轻盈的走向门口。

“妖孽，休想走！”千律眯起眸子，眼底有嗜血的冷意。

此时的千律犹如一支蓄势待发的利箭，随时都会迸发。

从来不曾提及的伤口，如今被这样的脏东西当作一个乐趣。他的心中充满了刻骨的愤怒，只想着杀了

眼前这个女人，不计一切代价。

魆姬回身，两人对视着彼此，杀气在眼中氤氲。

“千律，等你足够强大时，再来和我一战吧。”魆姬轻笑一声，只看见一片红色的衣角闪过，她已失

了踪影。

千律死死的咬住下唇，杂乱的情绪在脑中翻涌。

那些，那些该死的东西凭什么靠近他？他不是，早已不是从前的千律，他们再也伤害不了他！就算是

死，他也不会死在那些脏东西手里！

“师兄，你的手流血了。”白苏将怀中的锦帕递到他面前，眼神多了几分担忧。

这样的师兄，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师兄。

“凭什么，凭什么……”千律的眼中好像看不到任何人，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喃喃着。

白苏看着他，淡漠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千律，你所看到的都是幻象，是假的。然而，你若是不能走出这个幻象，这些假的东西就会一直存

留在你脑子里。”白苏第一次没有唤他师兄。

“我认识的千律不会这么怯懦。”

……

白苏叹了口气，轻轻抓起他的手，想要为他擦去手上的血迹。

千律猛的拍掉他的手，又向后退了两步，表情怪异得很。

“别，别碰我！”千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不停地往后退着，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千律无声的动了动唇，白苏没有听清他的话。

“师兄，我不会害你。”

“脏……”

这一次，白苏总算听清了他说的那个字。

白苏的眼神微变。

他终于明白，师兄为何一天要洗三次澡，还总是嫌自己的手不干净。为此，还被其他师兄弟嘲笑。只

因为，他觉得自己脏。

他不知道师兄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如果那段回忆这么痛苦，就不要触及了。

“你不脏。师兄，来我这里。”白苏伸出修长的右手，眼中有波光流转。

千律停住脚步，注视着他清澈的双眸，内心深处的恐惧被一分分瓦解。

他缓缓的抬起手，就快触及那纯白如雪的人。

“苏苏，你走吧，别管我了。”他突然收回手，眼中所有的情绪被深深的藏了起来。

不详的人，注定一世孤寂。

“你不知道吧？其实，我是被师傅捡回来的。九岁那年，我快死了的时候，被他救了回来。别觉得我

可怜，我一点都不可怜。因为这一双阴阳眼，我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我是个刽子手，和我待久的人

，会沾到死亡的气息。”千律一反常态的挑起了嘴角，笑容有些邪魅。

“你……”白苏收回手，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底却起了一丝波澜。

他从不知道，师兄有这样的过去。过去的七年里，他不说，他也不问。他以为，师兄这样骄傲的人是

被宠坏的。

“我什么？本公子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还是离我远点好了。”千律旋身坐到床沿上，懒懒的躺了下

去，双手枕在脑后。

“你不是。”

“呵，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又不是我。”千律闭上双眼，心却静不下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千律睁开了眼睛，望向眼前那抹熟悉的白色人影，褐色的眼瞳中除了冷绝还是冷

绝。

“我的九师弟，你怎么还不走？”他有些烦躁的起身，眼睛不时的东瞟西瞟，最后落在了白苏脚边的

绕邪剑上。

“等你。”白苏直视着他，仍旧是一成不变的表情。

千律心底陡然生出几分闷闷的感觉，眼神微恼。

白苏，你真的不懂吗？

“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我告诉你，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起！”千律捡起地上的剑，眼睛不再看向他。

“你要什么？”白苏皱眉，他真的不明白。

“你！”千律脱口而出。话落，两人都愣在了当场，尴尬的对视着。

话都出了口，千律索性不再压抑自己，恶狠狠的逼近白苏，将他逼到了桌角。趁白苏还没回过神之前

，千律单手勾住他的脖颈，吻住了他的薄唇。

他很想知道自己在白苏心中的位置，所以，不顾一切的，哪怕被他厌弃，也要得到这个答案。

用情的吻，如此缠绵悱恻。

他想看到白苏慌乱的样子。

霸道的吻，炽热，却没有温度。

半晌，他冷笑着推开白苏，心中已然知道答案。

第5章

“白苏，你现在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了。所以，请你离我远点可不可以？”千律紧紧的抓着手中之剑，

冷魅的笑容中有几分悲凉的味道。

白苏怔怔的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归于淡然。

“你要的，我给不起。”轻轻的说着，好像谁都无法撼动他的心。

他风轻云淡的话语，却深深的刺痛了那个人的心。

“没错，你给不起。所以，以后都不要再靠近我了！你懂不懂？！”千律狠狠的笑着，带着张扬的弧

度。

千律擦过白苏，径直走出了房间，没有给白苏再次伤害他的机会。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白苏的目光有些迷惑。

房间里空荡荡的。

没有任何声音，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从来没存在过。

相伴七年，他以为千律对他只是师兄弟之情。

沉默。

鬼鉴还在他手上，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事了。

还有魆姬说的那个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离开他，对师兄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会再遇到危险。

白苏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明亮的眼眸注视着漆黑的夜幕。

天上的繁星，在闪烁。那么耀眼。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同样迷离的夜空。

一身灰白道袍的师傅站在自己身边，如神降临一般，光芒环绕周身。

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白苏，千律待你如何？”

——“师兄待弟子很好。”如果不是师兄，或许他已经没有活着的勇气了。

——“好。白苏，为师今日嘱咐你一件事，你若不想他死，就不要答应他任何事。”

你给不起他的，别做出任何承诺。

……

夜，那么深。

皎洁的月光照进了屋子里，那么的透亮。

夜空依旧寂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迷失。

夜，那么长。

长到没有尽头。

＊ ＊ ＊ ＊ ＊ ＊

天明时，白苏走出了客栈。

如他所料，客栈消失了，那不过是魆姬设下的幻境而已。

无可非议，魆姬的力量很强。

那个人又是如何的强大？

白苏没有多想，一路直走，到了城门口。人很多，偌大的城门反倒显得微小起来。很多身着奇装异服

的商人背着包袱从门口挤了进去，行色匆匆，看样子是去谈生意的。

这并不奇怪，西月城是一个繁华的地方。作为宿月国的都城，它汇聚了无数的商贾巨富，更有其余三

国的商人投奔而来。其中，尤以釉下彩瓷、竹叶青茶叶最为出名。更令人称奇的是，宿月国的钱庄几

乎开遍了羽楌国、白枫国及邑日国。

这一点，西门枼做得比其他三国君主成功。

“公子，我总算找到你了！”人群中，一个响亮的声音引来很多人的侧目。

白苏没有在意，随着前面的人进了城门，然后走到了比较宽敞的地方。

他专心的走路，孰不知后面正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白衣胜雪，淡若清风，在他人眼中就是一个翩翩公子。街上的路人还有摆摊的小贩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了视线，目不转睛的盯着白苏。

“公子，你等等我啊！”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回是冲着白苏而来的。

一只瘦削的手正要触上他雪白的衣角，白苏忽然单足点地，凌空一跃，那人抓了个空。

稳稳的落地，白苏到了那人身后。

他望着眼前书僮打扮的少年，眉心微蹙。

“为何跟着我？”极淡的声音，有种从头凉到脚的感觉。

少年转过身子，正对着他，满脸的喜悦之情，两道好看的眉毛弯成了月牙儿。

他对于白苏的冷淡一点都不介意，反而兴致勃勃的道，“公子，我找了你好久，终于被我找到了！是

我先发现你的，看那帮家伙还敢笑我！”小嘴一撅，多了几分孩子气。

“……”白苏看了他一眼，脚步微移，绕开他，继续向前走。

“公子，呜呜，你不要我了？我以后不偷懒就是了，不要丢下我……呜，我才十五岁，在这里人生地

不熟，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公子……”他站在原地，喋喋不休的说道，小脸上尽是委屈。

面对着旁人的指指点点，白苏没有停下脚步，神色依旧自若。

少年哭得梨花带雨，小跑着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哽咽的喊道，“公子，别走……”

路人驻足观望，看着他们你追我赶的场景。

前面的白苏突然停下了脚步，少年冷不防的撞到了他的脊柱上，鼻尖撞得生疼，他有些哀怨的嘟起唇

，“公子，我的鼻子好像撞歪了。”

“你不是人类。”白苏转头，没有因他的话而心软，心下更是生出几分警惕。

他想要的东西，也是鬼鉴吗？

“是啊。”少年自得的扬起头，玄青色外衫在风中袂袂的飘起。

“我是魃，梓魃。虽然我喜欢吸食人类的精魄，不过我只吸上等的精魄，就像公子这样的，纯净又有

助于提升功力。”他大咧咧的说道。

很难想像，一只鬼会有这样的性格。

“你认识魆姬？”白苏开口。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梓魃仰起脖子，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低声回道，“那个家伙，仗着自己鬼姬的身份，总是欺负一些下

等鬼。其实，我挺讨厌她的。不过，主人要留着她，我也没什么办法。”

听他话语里的口气，似是对魆姬很不满。

“你们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公子，我好饿啊~”他在转移话题。

那个神秘的人，到底有何能耐，把这些上等鬼一个个收服了。并且，如此的衷心。

“既然想要鬼鉴，你的主人为何不现身？”白苏望着远处，眼神攸的一紧。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梓魃看到了一个邪冷不羁的贵公子，长发未加束缚，在冷风中轻轻的飘扬着，有

些凌乱，却更多了些魅惑。

他身后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两人伫在一个摊子前，耳鬓厮磨，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暧昧的样子

。

“公子，那个人就是你师兄吗？可是，为什么他装作没看到你。”梓魃垂下头，心中替白苏打不平，

因为一个不能说的原因。

“没什么。师兄不想见到我，我就尽量不在他面前出现。”白苏说得淡然，眼神带着些许宁静。

“公子，我们走吧。”梓魃笑着抬起头，眼底早已没有担忧。

白苏点了点头，有一丝隐约可见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身，朝着与那两个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远处，千律的手指紧了又紧，眼底有几分痛楚、几分酸涩。其实他早就看见了白苏，一开始就看到了

。可是，白苏只是把他当师兄啊。师兄？谁稀罕。

然而，他始终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白苏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那个一脸媚相的家伙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白苏身边？白苏……居然对那样的家伙笑了。

他心底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律哥哥，我想要这块玉佩。”他身边的少年指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翠玉说道。

“要就自己买啊。”千律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只觉得心中越来越闷。

少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双手绞在一起，眼圈立马就红了。

“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啊！”千律最见不得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了，再加上本来就心情烦闷，不由

得大吼了一声。

这一吼，惹来了很多人的注视，那个少年脸上的表情愈加羞愧。

“像你这样一出生就什么都有的公子爷，到底会什么？不过是被人宠坏的小鬼，你跟着我这样的人做

什么？！”

“律哥哥……”

“闭嘴！千若凉，回到你的金丝笼里面，不要再跟着我了！”千律的脸色有些阴沉，透着几分冷意。

“哥哥，我只是想乖乖的待在你的身边。为什么连你都讨厌我？”第一次，他大声的反驳千律。

因为娘亲的原因，哥哥才这么讨厌他的吧？可是，他一点也不讨厌哥哥。就算娘亲不让他靠近哥哥，

他也照样违背了。

他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想待在哥哥身边。

他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哥哥，他们……都是千家的人啊，为何要区别对待？

他想了很多办法，可是救不了哥哥。

八年后，他再一次见到哥哥，那般惊为天人。他知道，哥哥已经变得强大，没有人再能伤得了他。

他原本是要开心的，可是，爹给哥哥指了一门亲事，是赵家的绮姝姑娘。

哥哥逃婚了，就在婚礼当天，听说是因为九华山的师弟受了重伤。那个师弟，一定很重要。

又过了两年，哥哥终于回来了。

可是……他再也无法触及哥哥的内心。

“因为你娘！我讨厌你娘，所以也讨厌你！她把我关在那个地方，不管我的死活，你知道我是怎么活

下来的吗？”

“千若凉，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了。你们让我觉得脏。”

他曾经告诉自己，这一切和千若凉无关，他不该恨若凉的。可恨的是，那个女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为了不让他娶赵家小姐，竟然派人暗杀白苏。

竟还敢……拿娘亲的牌位威胁他！

第6章

“一味逃避在过去的人，是不会强大的哦~”一个悠远的声音在千律耳旁响起。

他诧异的转头，将整条大街环视了个遍，最终将目光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地摊上。

身着红衣的妖媚女子蹲在摊子前，左挑右选，最后挑了一串珠玉手链戴在手上。

“就这个吧。”她付了钱，起身朝千律他们走来。

“公子律，不够强大的话，白苏就是我家主人的了。”她明明没有张嘴，可千律却是真真实实的听到

了声音。

再睁眼，魆姬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只看见一抹隐约的影子。

千律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方向……是苏苏离开的方向！

“千若凉，我没空管你，你自己乖乖回家！”千律转头对少年嘱咐了一句，然后朝着魆姬消失的地方

跑去。

“哥哥……”千若凉失落的望着他远去，全然察觉不到身后有危险在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