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劫——冤魂甲
冤魂甲  发于:2013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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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忙摇头道:“不成,不成,我酿酒,从来都只酿一次,只此一坛,别无二家。”

匀寒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缓缓道:“你既不酿,本君也不强求,改日你写一个方子,本君来酿。”

酒仙一时傻了,转头望典罹,典罹竟也是大吃了一惊的模样。

匀寒道:“怎么?酒仙连个方子也‘只此一次,别无第二’么?”

酒仙忙道:“不不不,小仙回去便写了,立刻叫人送过来。”

典罹道:“你什么时候也会酿酒了?这是做什么?”

匀寒道:“我随酒仙看了这么多,多少也懂了些,情,不便是我予你一坛美酒,你予我一颗真心。”

典罹笑道:“真不划算,做什么一坛美酒就换了我一颗真心。”

匀寒也勾起了唇角,道:“你怎知道这坛美酒中没有真心?那你还要不要给我真心?”

典罹顿了顿,笑道:“那你又怎知我未曾给出真心?”

酒仙坐在一旁无趣的扭头盯着窗外,笑着入眼一片春意正浓,落红缤纷。

“虽说这话扰了叔叔的兴致,可太勉却还是当提醒叔叔一句。”太勉落后半步随匀寒一同出了天帝宫,慢步走着,“我那舅舅……实在不是什么好角色,凤族上一任凤君景霄,听说便是被他搅了五衰,这才落得个峰会湮灭,而此次他与叔叔您……虽说他与您一处怕已有几千年了,可若他还是另有目的,叔叔可得防着一些才是。”

匀寒道:“他能有什么目的。”

太勉道:“叔叔可曾算过舅舅的五衰之劫?”匀寒的头微微侧了侧,沉默不语。

太勉又道:“那叔叔可有打算?”匀寒仍是不答。

太勉叹道:“只怕他就是这个目的。”

匀寒沉默半晌,方道:“你且去罢。”

太勉张口欲言,却见匀寒一甩袖,已是不见了踪影,不由叹气,苦笑道:“害人不浅的,怕也就是个情字,竟害得他连魂飞魄散也顾不上想了么?”

“他这个人,怕是比谁都清醒。”自太勉身后绕过来一个人,道:“你莫担心。”

太勉鞠身行礼,道:“丘容将军。方才……将军那话是什么意思?”

丘容轻轻一笑,回礼道:“我只是说,大太子不必担心,匀寒他……自是吃不了亏的。”

第十三章:所谓五衰

典罹半卧在踏上,顿了半晌,方答了天后的话:“他应当是算出来了,只是他不知怎么想的,还未跟我提。”

天后握着他的手,渡给他一丝仙气,道:“你我术法不及他,不及他卜的精准,也定不下具体的日起来,可看你时不时就泄一些仙气,怕也就在这百年间了吧。”

典罹看出了她眼中的忧心,拍着她的手安慰道:“这么处了几千年了,你还怕什么,他定会护我的。”

天后道:“话虽如此,可若万一……”

典罹出声打断她,沉声道:“没有万一,这一切,不正在你我预料之中么?”

门外立着的青衣帝君侧身听着什么,又似乎是在沉思,俊美的脸上仍是一点神情也没有。而一旁站着的黑衣阎君,则微微笑起来,道:“真是巧妙的网,匀寒,本殿倒有些佩服你了。”

匀寒波澜不惊的道:“你这是何意。”

阎君依旧笑着,轻声道:“你以为是什么便是什么。你打算如何?”

匀寒道:“他愿我如何,我便如何。”

阎君冷笑道:“还真是个痴情人……匀寒,的哦时候你若是悔了,便来本殿的冥界饮上一杯阎王殿上的酒,保管叫你寒彻入骨……你这是什么神情,我可不是诓你的,你且等着……有趣,太有趣了,哈哈!”

匀寒皱着眉看着阎君隐去了身影,大摇大摆的出了天界,眸里微微沉下一丝疑惑。

后悔?有什么可后悔的,他的决定,哪一个不是干干净净,从未出错。

酒仙丢了仙职,下凡尘历劫去了,空丢下几坛子新酒,指明了是给渠安宫的,典罹将那些酒一一开封尝了一些,就又封起来,埋在了渠安宫庭院中的那几棵树下。

匀寒道:“你不喜欢?”

典罹不答,笑问道:“这是什么树?落得什么花?”

匀寒道:“约莫是槿罢,飞升前便一直立在洞穴口,一同带上来了,也有个念想。”

典罹抬头看那些落花纷纷扬扬的往下掉,琉红的眼里铺满了白色。许久,他伸手拂去落在肩上的花瓣,轻声道:“是了,也有个念想。”

百年转瞬即过,酒仙早早的回来后,便闭门谢客,一心一意要酿一坛酒。

眼看典罹历劫的日子越来越近,匀寒前往南方天帝处寻来一株上等的仙草,日日用血和着酒水浇灌。

典罹不问,他也不答,知道典罹也卜出了五衰之劫的时日。

典罹道:“原来尚有十日。”

匀寒正摆弄着搁在窗边的仙草,听了他这一句,缓缓道:“我定能护你周全。”

典罹笑了一笑,又道:“你可还记得敖楚和畲姬?”

匀寒想了一想,道:“北海龙王的幼子?他怎么了。”

典罹道:“是故人,陪我去看一看他们如何?这一过也已近前年了,现在想来,那段日子还要多谢畲姬,还有敖斥……”

“典罹。”匀寒抽身过来,将他轻轻揽入怀里,“典罹,我定能护你周全。”

典罹垂下眼帘,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十日后恰是天后的盛宴,这一切在天后面前开始,自然也该在她面前结束,也好,为这一切真假难辨的故事做一个好的结尾。

典罹有些恍然,突地响起畲姬的那一句话来。

公平,公平。匀寒,如何才是你的公平,我的公平?

典罹似乎是睡了。

匀寒下榻,将那株仙草摘下来,浸入黄泉之水中。仙草很快干枯,散发出阵阵的寒意来,匀寒捏了个符咒打入仙草中,然后将那株仙草放入典罹的衣襟内。

“典罹。”匀寒极轻的唤了他一声,俯下身来端详他,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

胡兮娘站在那两棵树下,看着匀寒过来,迎过去问道:“帝君,上次我在窗棂边瞅见的那一株仙草,是不是……”

匀寒的眼望过来,径自打断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胡兮娘立刻变了脸色,厉声道:“匀寒,你莫不是被什么东西蒙了心智吧!竟然想用傀儡草代替他历五衰之劫?人家指不准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我说呢,他眼巴巴的过来做什么,一定是炽荧那个女人……”

“再过些时辰便开宴了。”匀寒拂袖打断她,眸底分明闪着冷光,道,“你且去准备准备吧。”

胡兮娘噤了声,犹有不甘的应了一声“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不管帝君你听不听,这话我却是一定要说的,你向别人付了真心,你可知别人究竟有没有对你真心,帝君,真是不值得。”

匀寒站在原处看她远走,俊美的脸上永远是没什么神情的模样。

匀寒携了典罹到瑶池,随意寻了一处坐下。

酒仙怀里揣着一壶酒,远远看见了典罹,立刻跑过来,兴奋地道:“快!快来尝一尝!我此次下凡,看了一场淋漓尽致的股市。那犹如一场你死我活的博弈,先爱上的不得好死,可如今一方已死,另一方却落了个生不如死,可笑!可叹!如今我取来这么两滴泪,酿了这么一坛惊心动魄的酒,也不枉看了这一场生死白头。”

典罹应着声接过来,一饮而尽。

第十四章:所谓真心

先是一点一点酸甜,带着为何的浓郁香气,然后转瞬成了盛大的苦涩,铺天盖地的直钻入心肺,化作一点一点尖锐的苦痛,密密匝匝,一下又一下,渐渐又转弱,犹如一场幻觉。

典罹举着酒杯蒸煮,渐渐勾起唇角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里滚出一滴滴泪珠,顿时打湿了衣袖。

酒仙愕然,道:“凤君,你这是……”

“不过一时感触罢了,真是好酒。”典罹伸手拭去泪水,微微侧头看着匀寒,道,“帝君不愧是帝君,真当是好手段,典罹自叹弗如。”

匀寒道:“凤君导了一场好戏,本君看在天后与凤君的面子上,自然要配合。”

典罹笑道:“恩,帝君果然十分配合。”然后他自衣襟内取出一株仙草来,问道:“如若我铁了心要帝君代我受劫肿么办,帝君有何打算?”

匀寒径自举起一杯酒饮下,淡然道:“不过是一株普通的仙草罢了,即使饮了本君的鲜血,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帝君这一瞒,竟是将所有人都瞒过了么?也好,不是算准了我不会用……也好。”典罹低喃,笑了一笑,轻声道,“是我错,竟然当了真。”

匀寒一时无言。若他记得没错,当年在洛水府,典罹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是两个人互相利用,不过是你输了,典罹,你为什么要露出这般的神情?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温存,不过是结束了,那为什么手中的酒杯竟也越来越沉,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匀寒别过眼,看见了典罹的衣摆。

典罹的衣摆依旧是纯粹的红色,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波澜,明艳的犹如跳动的火焰。

典罹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问道:“帝君可还记得,我前些时日埋在槿树下的那几坛酒?”

匀寒重新抬眼看他,又听他道:“情,不就是我予你美酒,你予我真心。”

匀寒怔了怔,脱口道:“只凭美酒就换了真心,真不划算。”

典罹叹道:“你怎知这坛美酒中没有真心?你可要给我真心?”

匀寒猛然觉得有些恍然,伸手去拉典罹,典罹却拂袖离席,掠至一边,那跳动的红色却不是错觉,正逐渐化作冲天的火光,已吞噬入腰际。

天后一声惊叫,飞快的掠过来,想要靠近那火光。

典罹伸手将她逼退,厉声道:“不许过来!”

天后被惊住,似乎一动也不能动了,痴痴地望着自己唯一的弟弟,失声痛哭,道:“典罹!典罹!你要丢下姐姐了?你要丢下姐姐了?!”

典罹却是哈哈大笑,道:“匀寒,我终究输了你一筹,我不愿生不如死,那,便只好留给你了!”

天后道:“遇难!匀寒!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至少看在他同你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留他一点半点的魂魄就是了!帝君!帝君……”

匀寒似乎是被惊醒过来,抬眼看着那张在火光中不断模糊的脸,一动不动。

典罹似乎是在笑,他笑什么。是在笑本君?

生不如死又是什么意思。本君是堂堂天界北方帝君,怎么会死呢?

看吧,本君还是安然的过了本君的劫数。只要典罹魂飞魄散,本君的劫难便过去了,本君将真真正正的永生永世不老不死。

只是……魂飞魄散……

匀寒突然想起那日他在山上问敖曲为什么明知会受拔鳞之苦,还是死死扣住丘容的魂魄。

敖曲告诉他:只要知道还有再见的一天,哪怕是万雷轰顶,我也心甘情愿。

再见的一天。心甘情愿。

匀寒低笑,叹道:“罢,本君也须落得一个心甘情愿才行。”

妖艳的火舌几乎将典罹整个吞噬了,匀寒的右手蓦地化作利爪,生生刺破那熊熊燃烧的九离之火,瞬间已剜下他的眼珠来。

那琉红的珠子仿佛也正跳动着火光,明晃晃的似乎快要滴出鲜血来。

“匀寒帝君。”典罹已完全被火光掩去了身形,他的声音时断时续,支离破碎的传出来,他笑,“帝君这又是在做什么,怜悯我么?”

匀寒道:“未曾想,本君等了三千五百年的劫难,竟是一场凤凰劫。”

典罹道:“五衰之劫向来无活路,怕是典罹无法如帝君所愿了。”

匀寒道:“本君无法阻止,但本君要做的,决不会失败。”

九离之火烧了三天,终于渐渐熄灭,余灰中静静躺着一个洁白的蛋。

太后上前两步,颤声道:“典罹?”

那一枚蛋蓦地浮上裂痕,然后四分五裂。

空空如也。

第十五章:所谓沧桑

天庭刚出了一批新修成仙身的花仙,被分入各个宫里做童子童女。

华玦被分入极北的渠安宫,混混沌沌的过了上百年。

渠安宫的主人是北方帝君,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管对谁都是一样的,还喜欢随身带着一枚硕大的蛋,总是笼在袖里,不停的抚摸。

常有黑衣的俊美仙人来找帝君,笑着问道:“可是要来喝一杯?”

帝君不应,他便大笑着又不见了踪影。

真是诡异的人。

华玦低着头扫地,一抬头却看见半开的门内,帝君的床榻上正放着那枚蛋。

“就看一下,看一下。”华玦默默的念了一句,丢了扫把小心的迈了进去。

蛋被放在重重的锦缎上,洁白如玉,偶尔有一闪而过的红光。华玦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好暖和。

华玦收回手,打算再悄悄的出去,一回头,望见门边正静静的立着冷面的帝君。

华玦慌忙跪下,有些无措,道:“帝、帝君,我、我就是……我……”

帝君扫了他两眼,越过他走至榻前,轻轻将蛋纳入怀里,道:“你下去罢。”

门被轻轻地关上,匀寒抚摸着那枚蛋,之间不时溢出一丝丝青光,包裹着不时裂开的缝隙以及缝隙中散出的红光。

匀寒道:“典罹,是故人。你可还记得邀你谋划的那个王爷?”

自然是没有回答的。

匀寒叹了口气,拂袖转瞬下了冥界。黑衣的阎君坐在硕长的案几后,一页页翻过厚重的书典。

匀寒道:“你说得对,本君果然悔了。”

阎君哈哈大笑,伸手一指,凭空移来一壶酒,盛载白玉器中,泛着幽幽的青光,带着一股森然的鬼气。

阎君看了看他手中的蛋,道:“你就这么自损三分,补他一分的,要补到什么时候去。他那两颗眼珠根本没带多少的精魄,你把它放入壳中硬养,可是要养多久!看,这可又裂开了。”

匀寒伸手拂过,拢上那道裂缝,道:“待仙气足了,自然不会再裂开。”

阎君见他避开自己的话,也不再问,只一扬手,示意匀寒喝一杯。

一杯毕,果然是韩彻入骨,匀寒抚摸着那一枚蛋,手心里灼人的温度与体内冰凉的刺痛截然相反。

匀寒道:“果然如你所说,寒彻入骨。”

阎君难得不笑话,道:“寒彻入骨的不是本殿的酒,而是你的心。”

匀寒不语,又喝一杯。

阎君叹道:“这便是一步错,步步错。”

匀寒道:“本君倒是一步步机关算尽,却不想还是输得一败涂地,先爱上的不得好死,哈,本君却也落得个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阎君道:“匀寒,你醉了。”

匀寒低笑,道:“是,醉了,只恨这酒太烈,只恨本君为什么没有早日醉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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