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已自成追忆——商羽璇玑
商羽璇玑  发于:2013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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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最后一句话,楚逸凡将自己脸上的不甘与不愿的表情收了回去,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小姐,属下斗胆问一句,为何主子要扶持那废太子上位?若是呼延旧部长驱直入,这南诏便是呼延家的天下了,为何……”

呼延苒笑着看着楚逸凡,手负在身后,“这些事不是你需要了解的,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分内是事情便是了。”

楚逸凡被噎了一下,张着嘴巴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终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是,属下遵命。”

花容。呼延苒走出了房门,看了一眼明显被人压过的花草,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是故意让花容听到两个人之间的谈话的,也是故意放走花容的,因为她知道,此时花容一定奔赴战场,如此一来,要么南宫郁与花容一起双双葬身战场,要么花容远去,不管哪一种结果都好,只要能让自家哥哥断了那份念头,便是南宫郁被花容救下了,她也觉得是值得的,只要自家哥哥能断了那份念头。

29、双目失明

南宫郁负手傲立于城墙之上,视线聚集在对面的呼延灼身上,摆放在石上的手紧紧握了起来,他根本不用其他人向他汇报什么,他自己便能够想象得出这次谣言的威力,看那些士卒们脸上的表情便可以知晓了。当年他不是正是借了谣言的力量将自己那个太子二哥弄得身败名裂的么。这次,该是轮到自己来体会这样的感受了啊……方才的一场战役已让我军损失了三位将领了,若是再败,这幽州城,当真是保不住了啊……“天骁,传旨。”南宫郁撇开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杨天骁,“若此番战役朕战败,便传位于长信王南宫啸,我南宫家的天下,万万不能落入异族之手!你速将这圣旨送往汴京!”

杨天骁何尝不明白这道圣旨对南宫郁意味着什么,他抿唇扫视了一眼满脸毫无战意的士卒们,闭了闭眼,一下子跪在了南宫郁身前,一把拉过自己的弟弟,“陛下,陛下对我兄弟二人有再造之恩,如今正是我二人报恩之时,望陛下将送圣旨一事交给天宁,属下愿带领士兵下城迎战。”

“天骁,你这又是何苦呢。”南宫郁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今出城迎战怕是必死无疑,他当真是舍不得自己培养了多年的手下就这样折在这种地方啊。突然,南宫郁猛地像前面踉跄了一下,所幸被杨天骁杨天宁扶住了才避免了南宫郁与地面亲密接触。南宫郁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天宁,这次朕可是将南诏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至于天骁……”南宫郁转身,“领二十万精兵,出城迎战吧。”

“是,属下遵命。”

黑暗,将南宫郁整个人笼罩了进去,不给阳光透露一丝丝的缝隙,南宫郁此时除了立于城墙之上看着不知名的方向,是无法完成半点事情的。——南宫郁的眼睛,看不见了。

“楚将军,您怎么来了?”

抛开了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南宫郁的脸转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谁来了?”

“你们下去守着城门,陛下这里,有本将军在变好了。”楚逸凡从怀中掏出了令牌,直到所有的士卒都退了下去,他才缓步走到了南宫郁的身边,脸上漾开了一丝笑容,“啧啧,要不是因为药是我亲自下的,也是亲眼看着陛下喝下去的,我还真不相信陛下此时已经不能再看见了呢。陛下,这万花谷的药的滋味儿,可好?”

南宫郁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直视前方。

“对了,陛下还不知道吧。”楚逸凡脸上有一瞬间的狰狞,他就是对南宫郁这一副永远云淡风轻的表情很不感冒,此时的楚逸凡哪里还有平日里面半点的温文尔雅的样子,只见他上前了一步,“陛下可知,您身边一直跟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当年先帝带兵攻打幽州城,却独独漏了呼延蒙戈的一双儿女,他那小女儿呼延苒忍辱负重进入汴京,以求报仇之时,对了,她的化名便是,叶染秋。”

南宫郁的身子僵了僵,却依然没有说话。

“啪。”楚逸凡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南宫郁的脸上,“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主子下令要留你一条性命,你现在已是尸体一具了。你还有什么,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嚣张的!”

“杀了朕。”南宫郁终于开了口,如同冰锥一般的声音,传入楚逸凡的耳中,过了一会儿,南宫郁凭着自己的感觉,面对楚逸凡,脸上睥睨天下的表情不变,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要么,你今天杀了朕,要么便是朕日后杀了你们。只要朕活着一天,绝对不会让我南诏落入呼延家手中。”

“你以为我不敢么!”楚逸凡咬了咬牙,举起手中长剑便想在南宫郁身上留下些什么作为纪念,“我原来也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却因为你,沦落到成为乞丐,沦落到成为男宠,这些难道不是你……”

还没等楚逸凡的长剑划下去,他便整个人僵住了,若是南宫郁此时眼睛完好,没有失明,便能看见站在楚逸凡身后双手握着匕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花容,照理来说,楚逸凡平日里是能够感觉到身后靠近的花容的,只是今日的他情绪很是不稳定,一直压在心中多年的怨恨之情一起爆发了出来,倒是给了花容一个很好的偷袭的机会。

花容有些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却在回过神来惊恐地发现了城下杨天骁倒地的身影,呼延大军大军入城,幽州城沦陷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了。哀嚎声不断传入他的耳中,他已经顾不得害怕,奋力的将楚逸凡的尸体推了一把,“三爷,三爷咱们快走吧,这儿,这儿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啊!”

“一直跟在朕身边的人,竟然是你……”暗部的人在楚逸凡的长剑刺向自己的时候都未曾出现,南宫郁怎么会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他有些疯狂地大笑了起来,“朕一直对他们是信赖有加,将他们视作心腹,到头来,他们一个个竟是如此报答朕的。”南宫郁跪了下来,眼角竟是沁出了一颗水珠,“弑父祸兄之罪,老天要是想罚,罚朕一人足矣,何必牵连整个南诏呢。”东方雨桐,叶染秋,楚逸凡等人一系列的背叛让南宫郁有些受不了了,再加上他死死撑着的药性,他竟是两眼一闭,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醉荷香榭

“素荷,我可是看见花容那孩子了,没想到你竟是会让他来到这种地方。”老人抚摸着画像上笑得灿烂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他是爱上南宫家的那个小子了吧,真是,孽缘啊……”他顿了顿,倚着墙闭上了眼,“既然让我遇上了那孩子,我便不会让他出事。那两个孩子不会是忘记了吧,他们老子还活着呢,呼延旧部的主子,还是我啊。”

永安九年,幽州城被叛军击败,阳景帝南宫郁下落不明。

同年,废太子南宫澈手持着阳景帝诏书,在幽谷郡主东方雨桐的协助下登基为帝,号阳辉。

30、龙隐山野

鸡鸣还未响彻整个小村子,已经有不少男人扛着锄头牵着牛准备下地干活了。太阳缓缓自地平线那端升起,一下子,整个村庄仿佛是被赋予了生命,或是老人家们推了张小凳子坐在自己家门口,与邻居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些地方新鲜的事情,或是几个小孩子围在一起嬉戏耍笑,好一幅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的景象!

“哟,虞容,这么早就为你哥哥抓药去了啊!”

一个爽朗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引得众人纷纷掉头观望。只见村上的一个小伙子站在那里,他面前站着的是前两天才搬到村子里住的新人,不由相视一笑。有些人还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这刘三儿年纪也不小了,至今还未成亲,若是能说成这门婚事可以得到多少好处如此云云。

感情大家都认为刘三儿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姑娘。

而被刘三儿拦下的那个人一身粗布麻衣,甚是妖媚却难辨雌雄的脸上写满了尴尬的色彩,在靠近看看,那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魅惑,除了花容,还能有谁会有这般浑然天成的娇态?他手上拎着一包药,行为举止间透露着一丝急切,小幅度的皱起了一双秀眉,“刘大哥,你……我还要去给兄长熬药,你赶快让开啊……”

这便是被呼延蒙戈的手下从幽州城中救出去的花容了。他口中所言的“兄长”,自然也是如今已经双目失明的南宫郁。原来那天离开幽州城后,花容便带着南宫郁一路向西,两人化名虞景,虞容,装作是从家乡逃出避难的亲人,在这小山村中躲避呼延灼和南宫澈的追兵。想起南宫郁的一双眼睛,花容脸上忍不住得浮现出了一丝的悲哀。在他的心目中,南宫郁身上永远充斥着一抹睥睨天下的傲气,是没有人能够与之媲美的,而如今竟是落了个如此下场,只得蜗居在此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天下落入别人之手,这让花容怎么能不为他感到愤慨。

“俺娘让俺给你和你哥哥送去些吃的用的,俺娘说了,你们两个初来这里,又是一个眼睛失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反正大家今后都是乡里乡亲的,要互相帮助才是。”说着,刘三儿拿起手中的篮子,“这是俺家里头田里种的菜,虽然不多,但是好歹也能撑个几天,你就拿回去吧,等你哥眼睛好了,再还给俺别的就是了。”

花容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有些愣神了。

“容哥哥,景哥哥他,景哥哥他又在喝酒了!你快点回去看看啊!”

小女孩充满担忧的声音打断了花容的思绪,他苦笑了一声,自从南宫郁醒来之后,他似乎便迷上了喝酒的滋味儿,只是一个劲儿地喝着酒,什么话都不说,长此以往,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想着,花容接过了刘三儿递过来的篮子,道了声谢谢之后便向着家的方向跑去。君子不吃嗟来之食?抱歉,他只是一名清倌罢了,不懂这些大道理的,他只是知道这些东西能够让他和南宫郁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能有别的希望!

“三爷,三爷您莫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啊!”果然,一踏进家门,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走入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南宫郁一杯一杯朝着自己口中送酒一副不要命的样子的场景。他一下子冲上前一把夺过了南宫郁手中的酒,跪在了他的身前,眼角忍不住划过一道水迹,晶莹的泪水溅落在地上,带出一朵漂亮的水花,“花容知道三爷心里苦,但三爷打我骂我甚至是杀了我都好,也好过这样作践自己啊,三爷是千金之躯,来不得半点马虎的啊……”

“你知道?你知道些什么?千金之躯?呵,如今我这个样子,哪里还称得上什么千金之躯!”带着冷意的自嘲嗓音从南宫郁口中倾出,他循着声音将头瞥向了花容所在的方向,“呵,难不成我现在不是皇帝了,你们随便什么人都能将我踩在脚底下!花容,把酒还给我!”

一向对南宫郁言听计从的花容这会儿却是倔强地摇了摇头,咬了咬下嘴唇,花容将手中的酒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头,“恕花容不能从命。”说着,他顿了顿,跪着向前移动了几步,伸出手揪住了南宫郁的衣摆,“三爷,还望三爷善待自己,总会有办法的,九爷,九爷也好,诸位爷也好,甚至是几位郡主殿下也好,他们必不会看着三爷沦落到如此地步的!总会有办法的啊!”

南宫郁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现在能说些什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附上花容的肩膀,“为什么跟在我身边最后的人,是你……”他真的不明白,这几日整日泡在酒中,他的心却一直是冷着的。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天在自己出征之前,因为一直在花容房间里,他是半点东西都没有吃过,除了楚逸凡给自己喝的那碗汤。他真的不懂,为何自己对他们如此信任,到头来能够追随自己的,只有自己一直抱着怀疑态度的花容,这真是……讽刺啊。

不等花容说出什么话,南宫郁却是独自扶着桌子站起了身,一把推开身边的花容,南宫郁迈开步子,一边伸出手在空中摸着能够辨明方向的东西,一边往门口走去,“花容,莫要跟着我了,我不想,在听到你的声音。”说着,也不顾其他的什么,固执地艰难朝着某一个方向走去。

31、暴风雨中

风夹着雨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着。路上行人刚找到一个避雨之处,雨就劈劈啪啪地下了起来。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泼的一样,看那空中的雨真像一面大瀑布!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

“景哥哥,你怎么跑出来了啊~在下着雨呢,你眼睛又看不见,这可多危险啊!”

小女孩的嗓音让南宫郁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任然是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走去,他现在只是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自从幽州城沦陷之后,他的心情没有一天是有所放松的,想当初他是如何信誓旦旦地向母后保证自己会为她打下一片天地,自己会活着回去,只是如今呢?自己倒是苟活了下来,只是那天下……如今这样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他实在是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包括花容在内。

“景哥哥你要去哪里啊!那儿可是上山的路啊!”

“三爷,这天在下雨,若是想走,等雨后咱们再走好不好?您莫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呀!容哥哥!你怎么受伤了!”

已经走出去不少路的南宫郁终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他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叹息了一句,“我已经说了,莫要跟着我。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还轮不上你来操这份心。”

“三爷是花容救回来的,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花容并不要求什么回报,只希望三爷好好珍重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被逼急了,此时花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被有心人听见,他已经开始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了。花容忍着身上的疼痛缓缓地站了起来,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三爷,难不成您还在为楚将军而忧心么?花容虽然知晓地不多,却也在那里听了个明白,他值得您如此么!九爷曾经和花容说过,三爷其实是个很傻的人,花容一直不信,但今天由不得花容不信了!三爷!清醒些吧,他们已经背叛了你了啊!”

雨更大了,房顶上,街道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这时一阵风猛刮过来,那白纱袅袅地飘去,雨点斜打在街面的积水上,激起朵朵水花。

突然一阵北风吹来,一片乌云从北部天边急涌过来,还拌着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布满了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打得窗户啪啪直响。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一霎间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斜下来。

雷声响过,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

倾盆大雨下个不停,从房檐上流下来的雨水在街道上汇集成一条条小溪。

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

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南宫郁也似乎是毫无知觉了,任由雨水冲刷过自己的脸,半晌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了起来。不是冷笑,不是阴笑,也不同于平日里温柔的笑容,而是一种那种张狂的笑。他仿佛是想要把心中所有的怨与恨都统统排出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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