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三百两纹银，你自己喜欢就存着银票，想买什么，跟下人说，我让他们去账上提银子，绝不动你的

如何？”

苏璟大喜：“王爷说真的？”

沈墨岩心里一动，手便忍不住捧出苏璟的脸吻了一口：“我说真的，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王爷，你是一个好人，真的。”苏璟眨眨无神的双眼，一脸真诚的说。沈墨岩唯有苦笑，想起外面

的绿牡丹，便拿起靴子给他穿上，扶他下床：“总躺着也不好，你跟我出来走动走动。”

苏璟随他走出去，沈墨岩牵着他一只手，在那绿牡丹前站定。苏璟看不清晰，只看到面前一团绿油油

，只当是普通的花木。

沈墨岩轻声说：“闭眼，把手给我。”

苏璟听话的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任沈墨岩牵住。沈墨岩握着他的手，只觉得手腕细瘦无比，心里又

是一阵疼惜。苏璟虽算不上多病，却也不够健康，这一阵时间虽是好饭好菜供着，食量却仍是不大，

点心吃多了，便不肯吃饭，连沈墨岩劝都没用。

沈墨岩轻轻挠了挠他掌心，苏璟有些惊吓，手向后一缩，被沈墨岩拉住，也就不动了。

“苏璟，来摸摸看。”沈墨岩将苏璟圈在自己怀里，一边轻轻说着，一边握着苏璟的手去摸那盆牡丹

：“摸到了什么？”

苏璟摸了摸，笑了：“好大的叶子。”

沈墨岩也笑了：“还有这……这是什么？”

苏璟又摸了摸：“是花苞么？”

“是，猜猜是什么花？”

苏璟摸摸索索的摸了一会，有点疑惑：“是杜鹃？还是芍药？”

“呵呵……”沈墨岩轻轻笑了两句：“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 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念到最后，双臂略紧，两个人紧紧的靠在一起。沈墨岩比苏璟高了三寸有余，这样看去，苏璟微微侧

过的脸，有些紧张的呼吸声，还有脸颊耳后的一抹粉红，都看的十分清晰。他忍不住轻轻的吻了吻苏

璟的头顶。

苏璟有些紧张，靠的太近了，沈墨岩的呼吸就在耳后，而且刚才那首诗……分明是表白一般了。伸出

去抚摸花苞的手指也禁不住慢慢收紧，却又被一只手握住了，那个人不依不挠的问他：“如此娇花，

苏璟，你怎么也不怜香惜玉？说说看，这是什么花？”

感受到那人的气息，苏璟忙侧过头，有些慌乱的说：“王维的红牡丹……这当然是盆红牡丹了！”

听到沈墨岩轻声叹息：“错了，这牡丹，是绿色的。”

“绿色的牡丹？！”苏璟愕然，从来只听说过姚黄魏紫，绿牡丹可真是天下难得了。

沈墨岩握住他的手让他轻抚花瓣：“花瓣是绿色的，来，摸摸花芯，这里倒是雪白的……”

苏璟摸了摸，又放了手：“摸有什么用，我又看不见。”

沈墨岩有些无措，他本来是想讨苏璟欢喜，却不想弄巧成拙，只能哄到：“苏璟，我知道你怨我，但

我现在只想你好，你喜欢怎么折腾都好，我只不想你再伤到自己……皇嫂说了会治好你，但若治不好

，我也会陪着你，为你做一辈子的眼睛。”

苏璟听着这话，整个人都僵硬了。这大概是沈墨岩这辈子说过的最软的话吧……明明说了不要再动心

的，可为什么这么感动……

苏璟慢慢的靠在沈墨岩肩膀上……只沉沦这一刻吧，毕竟这个怀抱，是那么温暖啊……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闯入：“王爷，皇上召您立刻觐见！”

苏璟忙侧过头，摸到自己的手杖，轻轻推开沈墨岩：“王爷，你去吧，我不会再乱卖这房里的东西了

，你放心。”

沈墨岩笑一笑，想到苏璟又不看不到便有些低沉，强打起精神横抱起苏璟，引起他一声惊叫：“我先

送你回房。”

沈墨岩这一走就是两天，苏璟有一天晚上醒来看到他站在自己床前还吓了一跳，沈墨岩替他掖好被子

：“我马上就走，你睡你的。”

苏璟听得出这声音里有无限疲倦，试探的问了一句：“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沈墨岩一僵，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先睡吧，明天再跟你说。”

苏璟点点头，往床里靠了靠：“王爷，一起睡吧。”

沈墨岩沉默的上了床，苏璟自觉的靠进沈墨岩怀里，似乎是睡着了。

但沈墨岩的那句话在睡梦中却是无比清晰，他说：“苏璟，闵念……找到了。”

自从回来之后，沈墨岩便一直围着苏璟打转，两个人似乎都自觉的不提那场刺杀，不过该来的总会来

的。沈墨岩不是傻子，闵念回朝的目的他大概能猜到一些，那场刺杀只不过是证实了一切而已。沈墨

岩回来后，不出所料得知闵念早已逃走，不过三天后，却收到线报说闵念并未逃远，藏匿在京城郊外

的一个小村中。

半信半疑的带人过去，却看到闵念毫不意外的目光。他整了整衣衫，说：“表哥，走吧。”……简直

让人怀疑是他故意等在那里的。闵念并不解释，他只是说：“我欠表哥一命，要杀要剐都是我咎由自

取。”其他的便咬紧了嘴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沈均岩说：“人在你府上出的事，你自己去解决。”

沈墨岩只觉得头疼无比。这一日，闵念却主动提出，他想见苏璟一面。沈墨岩只得答应，自己也在心

里惋惜，闵念这一生……恐怕是要老死狱中了。

苏璟正靠在马车的窗边，沈墨岩在他身后，伸手把苏璟用狐裘包裹的更紧一些。苏璟却突然拉住他的

手：“王爷准备怎么处置闵念？”

沈墨岩疲倦的叹气，抱了抱他：“我不会杀他，可也不能放了他。”他看了看苏璟有些苍白的侧脸：

“你……怪我？”

“有什么好怪的……”苏璟摇摇头，脸上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有他的理由，你也有……可

他为何单单要见我？”

沈墨岩摸摸他的头：“别想了。”

“我还是觉得不好，总觉得会有事发生。”苏璟有些紧张：“皇上真的不会杀他？”

“皇兄说全都交给我，你放心。”

马车一停，车夫在外面说：“王爷，到地方了。”

凌舒伸出手指挑开窗帘，半盲的双眼只能看到漆黑的城墙、守门的兵将，以及门上那块森严的牌匾。

苏璟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大牢，数年前苏家获罪的时候他也曾来过，那种从骨头里渗出的血腥气让他永

世难忘。一进门，他便打了一个哆嗦，沈墨岩看他神色不对，便关切的牵住他的手：“苏璟？”

苏璟一手扶着墙，脸色有些苍白，过了一会才低声说：“我没事，放手吧。”

沈墨岩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看看周围的狱卒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便放开手，让苏璟拄着手杖，一

个人慢慢的走了下来。

沈墨岩轻声说道：“闵念没受什么委屈，给他用的都是好东西，等这事再过两天，我在府里给他安置

个院子，就把他接回去。”

苏璟只是低着头一股劲的向前走，沈墨岩猛的拉住他：“苏璟，你不信我能保得住闵念？”

“我信。”苏璟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只是……这种被禁锢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沈墨岩大概也是想到闵念的情况，眼里一丝黯然：“我尽力了。”

“我知道。”苏璟轻轻挣脱沈敬亭的手，手杖点在地上的声音在狭窄的过道里有一点浅浅的回声，见

沈墨岩并未跟上，他停下微微回首：“王爷，往哪边走？”

沈墨岩说闵念并未受委屈，的确是真的。最深处的牢房里干干净净，铺着厚实的地毯，床上的被褥虽

不说名贵，却也是崭新舒适。一个狱卒侯在牢门口，半是侍候半是监视，见到沈墨岩便行了一个礼，

轻声说道：“公子昨天一宿没睡，刚歇下。”

可闵念睡的极浅，马上醒了。看到外面的沈墨岩和苏璟，他笑了笑：“你们来了。”

沈墨岩让人开了牢门，凌舒拄着手杖走到他床前坐下，笑嘻嘻的伸手拧他的脸：“你这个小结巴。”

闵念笑了笑：“我不是结巴。”

苏璟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的说：“嗯……的确是不结巴了，不过这下更糟了，脑子都坏掉了。”他

抬手去轻捶闵念的头：“小傻瓜。”

闵念的鼻子有点发酸，苏璟眨了眨眼，似乎看到闵念的鼻头发红，便轻声说：“哭什么，没出息。”

闵念小心翼翼的伸手抚摸苏璟的眼睛：“看不见了吗？”

苏璟冲他翻白眼，无神的眸子看上去有些怪异：“真看不见了还能知道你在哭？只是看不清了而已。

”

见气氛有些僵持，沈墨岩招手让下人去准备饭菜，他说道：“也快晌午了，吃饭吧。”

三个人再次坐在一起，彼此都有些感慨，上次一起饮酒还是在小年夜，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闵念主动端起一杯酒：“表哥，苏璟，我敬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沈敬亭慢慢喝干，另一只手却在桌下握住了苏璟的手。苏璟抿了抿唇，却并没收回手。注意到沈墨岩

的小动作，闵念笑了笑。

沈墨岩也端起一杯：“闵念，这杯酒，算我跟苏璟的定亲酒，等过两天苏璟好一些了，我再请你喝喜

酒。”

闵念睁大眼睛看看面红耳赤的苏璟，再看看一脸郑重的沈墨岩，笑了，他轻轻跟沈墨岩碰了碰杯：“

表哥到底开窍了。”

又跟苏璟碰了碰杯：“恭喜你。”苏璟撇撇嘴，扭过头嘟囔着喝了酒：“有什么可恭喜的。”竟然连

脖子都羞红了。

三个人似乎忘记了以往的各种事，说说笑笑，竟然忘记了自己身在大牢一样。待到未时左右，闵念低

声请求道：“表哥，我想单独跟苏璟说些话，可以么？”

沈墨岩看看苏璟，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外面等你。”

闵念扶着苏璟在床边坐下，苏璟摸摸被子，问道：“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闵念轻声的笑，有些得意：“他们可怎么敢。”

苏璟点点头：“这倒是……对了，我养了个小老虎，叫木木，下次带他来看你。”

闵念却不说话了，只是咬着唇，苏璟想到闵念这一生都要被关着度过，心里也有些尴尬，脸上只能讪

讪的笑着。闵念却突然说：“苏璟，我欠你一双眼，如今还你。”

苏璟茫然的看向他，只模糊看到闵念手一抬，然后眼前就有一簇鲜红的血花。苏璟睁大了眼，想要看

清眼前这骇人的情景，他想他应该叫出来，让沈墨岩找来御医给闵念医治，可是他的嗓子只是发出“

喝喝”的声音，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闵念软软的瘫倒在他身上，血淋淋的手摸索着去握苏璟的手，苏璟嘴唇哆嗦着，紧紧的抱住了他。闵

念把头轻轻靠在苏璟身上，轻声的说：“苏璟，你是不是为我难过？”

“……你这个笨蛋……”苏璟狠狠咬着牙，他只怕一出声，便会有泪水落下：“你别怕，你表嫂很厉

害，他一定能治好你。”

闵念笑了：“你还是这样好心……”他突然悠悠叹了口气：“没用的苏璟，我指甲里有剧毒，谁也救

不了我，这是我欠你和表哥……还有那个人的。”

苏璟狠狠的擦了一把脸：“你不要骗我，我不信……”

闵念轻声说：“我没有胡说，苏璟，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跟我一样。”也许是毒气侵入了肺

腑，他猛的咳嗽几声，即使苏璟看不清楚，也看得到那艳丽的红色。

苏璟慌了：“你真的对自己下毒？为什么？”说完就要叫人来却被闵念一把捂住了嘴，闵念说：“苏

璟，算我求你，让我解脱吧。”

闵念疲倦的靠在苏璟身上：“我从出生……就欠了那个人，我总是欠着他的，似乎从来都还不清……

”他呵呵笑了起来，笑容里竟然是说不出的艳丽：“这下总该还清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算……还不清也没办法了……”

沈墨岩出了牢门，等了两刻钟，还不见苏璟出来，想了想便又回去了。远远的看着苏璟坐在床上，闵

念却是躺着，头枕在苏璟腿上。

沈墨岩轻敲石墙，却见苏璟皱眉怒瞪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心虚：“苏璟，该回去了，下次再带你来。

”

苏璟却伸出手指抵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别吵，闵念睡着了。”

睡着了？沈墨岩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是喝醉了？他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回去吧，我再派个人来陪

他。”

苏璟却睁大了眼，有些茫然的喃喃自语：“可是，我要等他醒过来啊……”

沈墨岩不知苏璟为何闹起了别扭，只得轻声哄着：“听话，先跟我回……”最后一个字凝固在嘴边，

沈墨岩睁大了眼睛，猛的扑了上来推开苏璟。

苏璟让他一推一下摔到床下，沈墨岩顾不得扶他，伸手在闵念颈边摸了摸，已经摸不到脉搏了，沈墨

岩的心一瞬间就凉了，抱起闵念就大喊着：“御医！！快叫御医”冲了出去。

苏璟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尖叫：“沈墨岩你放下他！闵念还会醒的，你放开他！！”

苏璟只觉得心里空的不得了，闵念最后那决然的语气让他惶恐不安，在闵念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另一

个自己，他不由得想，如果自己也像闵念一样想不开，那么现在，自己是不是已经长眠地下了呢？

那小七怎么办呢？玉娘怎么办呢？

看着前面沈墨岩的背影，苏璟只想大吼，他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半跪在地上嘶吼，实际上却没有发出

一个音。耳边的一切都在渐渐远去，苏璟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苏璟又病了。低烧一直不退，每晚都睁大了眼睛，似乎闭上眼就是闵念鲜血淋淋的手还有耳边散不去

的怨念。沈墨岩处理完闵念的身后事，便整日整日的陪着他，可苏璟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陶溪过来为苏璟针灸了三次，摇摇头说：“是他自己不想好，闵念的事，实在是太刺激他了。”沈墨

岩低声应道：“我知道……我也没想到闵念竟然这样想不开。”

陶溪离开后，沈墨岩轻轻握住苏璟的手，才几日时间，苏璟便又瘦了下来，手腕细的只是皮包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