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司机走下车门，用枪指着我的脑袋，道：“江先生，不好意思了。”

24.本性

我淡淡的看着他指着我的黑洞洞的枪口，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里是一个破旧的仓库，已经处于本城的郊区，除了那个拿抢指着我的死机，旁边陆陆续续走出十多个人来，把我围在了中间。

我从容的打开车门下来，毫不在意，似乎只是应邀而来。

那人脸色阴沉，“你难道不担心你的处境吗？”

他侧了侧头，那些人便又更近了些，纷纷拿出枪或者其他的武器对着我。

以我这段时间对人间的了解，在这个国家，能做到这个地步对付一个人可谓是下了血本了。微微一笑，我道：“不担心。”

“要担心处境的……是你们。”我抬手。

就在他们惊疑的瞬间！所有人手中的枪都变成了一团废铁，堆在我的面前，发出‘咣’的一声响！“现在告诉我们，你们是谁？”我抬眼。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兴趣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过家家游戏里。

如果不是想要解决这个小小的后顾之忧，我根本不会来这里。

这群人见到这一幕，饶是再大胆，也都吓的说不出话来，站在最后面的几个人最先反应过来，就要悄悄的往外跑。

“站住。”我说。

那几人背对着我，停了下来，腿在发抖。

我知道，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认知，但是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人类需要偶尔被提醒一下，他们并不是那么强大。总有比他们更高的存在。

没有人回答我，我看向那个载我来的司机：“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你，你是什么东西……”他啰嗦着嘴唇。

我眉头一皱，“你在拖延时间吗？”

“不，不是……”他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战战兢兢的道：“我，我也不知道是谁雇佣我们的，我们一直都是电话联系，只是拿钱办事。”

他慢慢的缓过气来，语句也通顺了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江先生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要早知道这样，再给我们几个胆子也是不敢过来的。”

我眼眸微微一沉，既然来了，不弄个清楚怎么行，之前我曾质问池越这些事，他说他只是受人所托。但是经过了我的警告，想必他也不会再插手这些俗事，所以那人才找了这些人类过来。

这种事，委实太过于微不足道，我只是需要解决掉而已，因为……我可能不会在人间待很久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我反问道，他目光躲闪，低着头。

见我不吭声，那人咬了咬牙，终于说：“我真的没有见过他，但是我有他的电话。”说着掏向怀里，“我把电话号码给你……”

我看着他的动作，瞳孔微微收缩，忽然他蓦地扬手，一道黑色的厉芒射向我，定睛一看，是一个黑色的匕首！破空而来！上面的图腾让我眼神一变。

只是一瞬间而已，我迅速反应过来，眼前光幕一闪，将那匕首弹了回去！

那个人转身就跑，却被匕首直接刺中了后背，顿时一团黑雾升起，如同剧毒的硫酸一样，他发出一声声惨叫，不停的挠自己的身体，可是皮肉却一块块掉下来。

这个匕首，是被诅咒过的。

剧变惊呆了所有的人，有人已经被这惨烈的情景吓得瘫倒在地。很快，那个人的骨头都露了出来，然后骨头慢慢的融化，最后变成一滩血水

没有人注意到我面前一闪而逝的光芒，只知道那东西忽然又飞了回去。

我走过来，面不改色的从那摊东西里面找出手机来，翻开通讯录。

可是号码未免太多。

这个时候离我最近的人软软的跪倒在地，结巴道：“我，我听到张哥总是叫那个人老板，但是……不知道通讯录上是怎么写的……”他眼神惊恐，又带着一丝谄媚看着我。

我往下一拉，果然有‘老板’二字的号码。

“你们都走吧。”我说。

“谢谢江先生！谢谢江先生！”他仓皇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了，那些人见他走了似乎没事，很快也跟在后面跑了。瞬间这里就只剩我一个人。

我正准备打过去，可是电话却忽然响了。打开过的……正是那个‘老板’。

只迟疑了一秒，我接听了电话。

我只是听着，没有说话，那边也沉默了好久，半晌才传来一声：“喂？”

我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个人显然不能再接电话了，于是直接道：“你是谁？”

那边顿时沉默，然后瞬间挂断了电话！

他很谨慎，可是……虽然他只发出了一个声音，但是这已经留下了线索。若这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声音，必然是一无所获的，但是……

我只是怔了片刻，就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的。脸色顿时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挣扎……

然后……我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顾飞的电话。

他的声音似乎很欢快，笑道：“江哥啊！找我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里？”我问道。

“我和琳琳姐在一起，你要来找我玩吗？”他说，似乎很兴奋。

“是的，我忽然想起有些事，要和你们说。”

“我们在海天会所，在这里等你。”他嘻嘻笑着，那边传来噪杂的声音，显然还有不少人在。

“我马上就到。”

收起手机，我叫了辆车直接报出了地名。

这地方在本城是大名鼎鼎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们都喜欢来这里。司机很快就把我带到了。

……

宋琳琳大约是从顾飞那里知道了我的信息，正站在门外等我，笑：“我们中午找你出来你不来，现在又突然说有事，到底怎么想的？”

我微微扯开嘴角，见到她没事，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而已，顾飞呢？”

“他在上面等我们。”宋琳琳完全没有发现我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道：“不过不管什么时候，你能来我都很开心。”她笑的甜，声音中有淡淡缱惓的味道

我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是和她一起上楼。

在紧闭的大门前，我的脸色蓦地变了。

宋琳琳并未注意到，直接推开包间的大门，笑：“顾飞，快出来！”可是她的笑声，在看到室内情况的时候，瞬间凝固了，然后恐惧溢满脸上。

“啊——”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然后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臂。

这个包间里，残肢断臂堆满了地板和沙发，而门口边，刚好是一个睁着眼睛的头颅。还有一只手，似乎不甘的在地上弹了一下。有人只有上半身，半个脑袋，还不甘的在地上爬着……相比于那个惨死的凶手，这些还勉强看得出形状的人似乎更惨。

而这片血海之中，顾飞坦然坐在那里，平日的阳光明媚全都不见了，只余阴狠。

见我似乎十分明了，他露出笑容：“你果然知道是我了。”这个声音，才是我在电话中听到的那个声音，和平日完全不同。

“是。”我随手把宋琳琳推到我的身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的眼中有难掩的失望，为什么……到处都是欺骗。难道这些人类……我对他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利益！”他冷冷的看着我，“我还要靠你弄垮江家呢，你却突然明白了起来，连江墨文似乎都不想对付你了……那我只有找别的方法了！只要杀掉你，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但是没想到你挺谨慎的，我竟然一直都没有机会。”顾飞笑：“不过你既然送上门了，这次可别想跑掉。”

我轻轻摇头，“真是大言不惭。”

“你知道什么！”顾飞嗤笑道。“我一定要杀了你！我要让你们江家一蹶不振，下一个就是江墨文。”

我闻言，终于忍不住挑眉，嘴角讥讽的笑了。

顾飞见我如此表情，不复当初的沉稳，明显很是生气：“你居然还笑的出来，你难道不害怕？琳琳姐好像害怕的很呢……我的能力，连我爸都不知道，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哦？”我微微挑眉。

他眼光如同毒蛇一般落在我和宋琳琳的身上，“江尚言，其实我很看不惯你的，明明什么都不会，明明不学无术，偏偏还可以拥有一切。所以我整天和你在一起，怂恿你去做那些事，让你被家里厌弃……你知道我吗？其实我根本不是顾明武那个老不死的孩子，我是他领养的。”

宋琳琳震惊的看着他。

“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是我清楚的很，他心里也只有他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大哥。”顾飞的脸部扭曲起来，“我总是装出游手好闲的样子，这样他才不会真的把我赶出去。我只是他养着的一只狗，随时可以利用放弃。”

“江尚言，你死了之后，江家必定大乱，到时候顾明武会趁机出手，拿下你们的合作。然后我除掉顾明武和大哥，那么一切都是我的了。”顾飞笑。“他们看不上我，我难道看得上他们。”

“你死不足惜。”我一直知道人类是不完美的，但是亲身经历，却还是觉得悲伤。

他们，置我于何地？

置上帝于何地。

顾飞拿起放在身边的一本书，黑色老旧的皮质封面，书页泛黄。

本来平静的房间，在他翻开书本的一霎那，变的扭曲和阴邪起来，屋外忽然乌云密布，房间地上一个眼珠子还滚动了一下，直直的看着我们。

我忽然道：“那些恶魔是你指使的。”

根本不是池越，池越只是和顾明武合作了，他当时模棱两可的否定，我没有想到根本就不是他做的。

但是谁都不会想到顾飞，他用的【诅咒之书】，其中的一些法术可以控制低级恶魔，而他本身又是人类，平日自然不会流露出任何气息来。

这也解释了当时为何我送宋琳琳和他十字架，他不愿意佩戴，毕竟是长时间接触黑暗的力量，光明会让他不舒服。

顾飞终于流露出警惕的神色来：“恶魔？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我当然知道。”我说，眼中流露出怜悯的目光来。

这场游戏该结束了，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了，顾飞必须死。这个结果很简单。

他眼神像毒蛇一般，“是吗，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担心呢……”他忽然咯咯的笑了出来，“你不妨看看身后？”

我蓦然觉得不对劲，回头，就看到宋琳琳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拼命的张开嘴，却呼吸困难，脖子上根根血管凹凸出来。

顾飞笑：“我能活到现在，够卑鄙够小心也是原因之一啊！”

我终于有些生气了，为什么他可以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情，还敢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你真的觉得这样对吗？”

在这些皮囊之下，看不穿的肮脏到底又有多少？

我对着顾飞张开五指，透过指缝可以看到他张狂的笑容，心中却是一片荒芜，冷漠。

这就是，人类的本质吗？

25.动摇

我扶起瘫倒在地的宋琳琳，右手白色的光芒淡淡的拂过她的全身，她脸上的血痕慢慢都褪了下去，恢复了正常，然后沉沉的睡倒在我的臂弯中。

我双手抱起她，留下满是残肢断臂的房间在我身后。原来，即使没有恶魔，人类也会自己把人间变成地狱，毫不留情的毁掉这个世界。

那么，我还有拯救他们的必要么？

只要有了力量，人类面对如此多的诱惑，他们终将自己迈向毁灭。自己就够了……

还在半路上，宋琳琳就醒了过来，她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先是迷惑，然后满眼惊恐，她在我怀中挣扎了一下，似乎要离开。

但是对上我的双眼，她忽然又停止了，反手抱住我，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些怕……”

我本可以消除她的记忆，但是没有。也许在这样的世界，多了解一些更可以保护好自己，我不会一直在她身边，她只能自己学着保护自己。

“那你不怕我吗？”我低声道，淡淡的眼神看着她。

宋琳琳破涕为笑：“你救了我，我为什么要怕你？说起来，你总是救我呢，赖上你还真是对了。”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碰到危险。”我道。

“如果没有你，顾飞也迟早会丧心病狂的。”她心有余悸，“我没想到他……”

“带着我给你的十字架。”我说。

她疑惑的看着我。

我只好又解释了一遍：“可以保护你。”

她恍然大悟，笑道：“原来你还真是深藏不露，这个十字架一定是护身符吧！放心，我一定每时每刻都带着，高人！”

我闻言有些内疚，当时只为了对付恶魔，没想到巫术，所以十字架上的防护力量不够强，还是让她受伤了，这是我的失误。不过刚刚已经重新加护过了，相信一般邪魔都无法入侵。

等我将宋琳琳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了。

宋琳琳站在门口看着我，“你要去我家坐坐吗？”

我摇了摇头。

她抿唇看着我，忽然一笑，“那我不勉强你。”然后踮起脚尖在我的唇上轻轻一吻，迅速离开，犹如羽毛轻轻的拂过。

我愣了一下。

她却笑了笑，转身跑了进去：“再见。”

我站了一会儿，然后掉转头，往回家的路走去。

也许，我不该再和她太过靠近，因为我注定会伤害她。

……

母亲看到我回家，浑身湿漉漉的样子，怔道：“你怎么淋雨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忘了带伞。”是了，Samuel给我的伞貌似被我忘在那个出租车上了。这些人类该有的常识我总是经常忘记。

母亲叹道：“就算身体好点，也不能这样啊，赶快去洗一下，不要着凉了。”

我洗完澡出来，才发现江墨文也回来了。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问我道：“你去了哪里？”

我忽然没有心情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想起了今日发生的一切。也许就像他所说，人类是不值得怜悯的，渺小丑恶充满欲望。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人类也将自取灭亡。

江墨文却固执的来到我的面前，道：“你就这么不想理会我吗？”

“是的。”我缓缓道。

看到此刻的他，会让我不由得怀疑，我是不是弄错了。我坚持了那么久，却到现在才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我眼中的动摇，连声询问，“你可以告诉我。”

我摇了摇头。

他笑，“那好，不想说就算了。但是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我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这未免太可笑。

“哥……”他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