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呵呵，果然有伙伴不太一样啊。”幕凉轻笑两声，“我走咯！”

“恩。拜。”清涌朝母亲的背影又挥了挥手，然后才关上了门。

啊，母亲回来了呢。清涌不自觉的又微微笑起来。

最近微笑的次数又多了好多啊。好像真的是因为那只小兔子哦。他看看努力要从桌子上爬下来的阑灯，又轻轻笑出声来。

嘴巴真的好酸……

这时的阑灯正在努力奋斗着，打算展示给主人自己作为一个强壮（？）的男子汉的身姿。

嘛，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上次那个小汪，也就是那只狗的原因，让阑灯觉得自己真的笨到一种地步了，它跑也跑不快，还会绊到脚，身子骨也没有因为长期的摔跤而锻炼起来，反而更加脆弱，它觉得自己除了会乱想一些一般兔子都不会想的东西以外，就没有优点了。

啊不，这也不算是优点。

它觉得自己真是糟透了。这样不就像一个柔弱的小女孩一样了吗？它要坚强起来，然后做一只强大到小汪都害怕的兔子！

于是乎它打算从最初做起，首先是下桌子！

哼哼~阑灯往后退了几步，然后顿了一下，往前冲，一跃。它努力的使身体平稳，却还是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看来没那么容易成功啊……阑灯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得爬上桌子了。桌子的高度不高，大概它直起身子就能够到了。

它试着将两只前爪贴着身子，身体直着微微往后仰，把重力完全放在两只后脚上。还好它的后脚还算有力，勉勉强强站稳了。于是它就伸爪去够桌子。

可兔子的前爪根本没有力，更别提这只本来就挺笨的兔子了（阑灯：你说啥？！）。它只好换另一个法子。

退后几步，往前冲，然后一跃。这种方法是兔子们通用的，但阑灯的跳跃力不是很好，所以……

“乓——”

好痛！阑灯用手摸摸额头，撞到桌子边了……但是作为一只公兔子，怎么可以放弃！于是乎，它又再次退后，冲……

其实阑灯唯一的优点就是有耐性，能坚持，它试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掌握了方法，可是早已遍体鳞伤。

它无力的笑了笑，终于成功了。

而清涌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它那么努力的身影，心里隐隐的疼了起来。

这小兔子！怎么就这么不乖，不允许人疼爱它呢。像抖M一样。

但清涌知道的，阑灯不是M，它会痛，它也会感到疼痛的，它不会因为疼痛而感到快乐，但它还是锲而不舍的去尝试。

真是只好兔子呢，清涌笑笑，然后看着阑灯没力气了，趴在桌子上。

终于跳上去了，真厉害呢。清涌慢慢踱过去，把看到的一切藏在心里。

阑灯，它有自尊的，所以，他会好好的呵护它的自尊心，不去伤害它。

捧起阑灯，清涌轻轻的拍着它的头。

“怎么了？疼吗？”清涌装作不知。

阑灯眨了眨眼睛。

“阑灯，你以后不要在做会伤害自己的事了哦。这样会痛。”而且我会很心疼的。

“为什么？”阑灯一脸不解。

清涌抚摸阑灯的手僵住了。

周围的空气慢慢的越流越慢，清涌的表情由愣住转成惊讶。

阑灯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出了口，才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不像之前，还有挽留的机会。它也不再掩饰什么，只是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不解释。

这声音，清涌听过的。就是那日在公园的时候，那个软软的，很好听的声音，他本以为是小朋友的声音，没想到却出自于他家那只特别的兔子——阑灯。

“阑灯你……”

“对不起主人，我……我会很快离开的，我不会呆太久的。”阑灯一口气流利的说完一串话，然后浑身颤抖着从主人身上走下。

惨了，完了。

阑灯快要飙泪了，它最喜欢的生活，才不过几个星期就要不见了吗？它是如此的努力去假装不会说话，听不懂，但是当它看见主人开心与惊喜的笑容，它的认知被打破了。

也许，主人是不一样的吧。

也许，主人他不会害怕，反而会感到开心呢？

可是……阑灯有些失望的看着清涌怔在那里，静静的转过身，往阳台奔去。

“阑灯我——”这句话的后半段在空气中散开，没有传入阑灯的耳朵里。

第六章

清涌看着那抹雪白的身影钻过栏杆，纵身一跃，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清涌一愣，急忙转过身，扯来一条外套披在身上，连门也不关就冲下了楼。

他拨开楼旁的草丛，想仔细寻找，但他还是忍不住加快速度，在心中想：一定就在这附近的某处的！为了不让阑灯受苦，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双手还是不住的颤抖。

这是怎么了，混蛋？！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脸颊被扇的红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那股痛一般，搜完草丛，就把目标转向了门口的那棵树。

阑灯的确在那颗树上呆过，但仅有半秒，它刚落脚又再次起跳，充分的发挥了它刚刚训练出来的成果，在车顶上进行了三连跳之后，成功的渡过了马路。

而清涌才刚刚准备爬上树，这是他第一次爬树，双手抓住树枝，拉着身体往上爬。颤抖的双手很是无力，但他却不顾一切的往上爬，直到看到树上没有阑灯的身影，双手的无力才传到他的脑里，他爬下树时险些摔倒。

他无力的瘫坐在人行道上，垂着头，看着一双被树枝划伤的手。

阑灯，是不在这附近了吧？为什么……它为什么要离开？难道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阑灯，我现在道歉，你能原谅我么？

阑灯撒开腿奋力跑着，却敌不过两腿酸痛和无力，摔在了地上。由于跑步和之前的上下桌子练习，消耗了它不少的体力，它已经没有力气再次站起了。

它倒在地上喘着，疲惫渐渐涌上它小小的脑袋，它缓缓地合上了沉重的眼皮，陷入了沉睡中。

“清涌？！你怎么了？！”幕凉正开心的从超市里面走出来，今天正巧大减价，她打算做她的拿手好菜呢。刚出来，就看见清涌坐在人行道中央，低着头，她不禁失声大叫起来，冲了过去。

“阑灯……阑灯走了……”清涌喃喃道，一滴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那个巴掌印异常刺眼。

幕凉颤抖的用手触碰着那个巴掌印，颤声问：“阑灯走了？那只兔子吗？没关系，我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不好，阑灯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代替它在我心中的地位……因为……它是一只真的很特别的兔子啊……”清涌的脑子一片混乱，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清涌并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小声啜泣，他只是一声不吭的默默流着泪，却更让人担心与心疼。

“清涌，你把阑灯忘了吧，妈妈以后天天陪你，成吗？反正你那时候要去买兔子不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在家陪你吗？”幕凉看不下去了，眼泪也从眼角旁滑落了下来。

“不！你哪次说到有做到的？你连你什么时候有空你自己都不清楚！你还想给谁承诺？罢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你说。”清涌低着头，一动不动，泪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圆圆的水印。

周围开始围了人，可他们都没发觉。

幕凉看着这个从小就十分听话的孩子流下他第一次的泪水，失去控制的摇着头喃喃，双眼无神，茫然的看着车来车往的街道，便心痛的无法呼吸，她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把儿子的头紧紧的抱在怀里，哄一个小孩子一般轻声说：“那我们等阑灯好吗？可是阑灯现在可能去找它的朋友了，我们回家等它，它会回来的。”

清涌沉默了一会，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对，它可能出去玩了，我回家等它，它很快会回来的。”

清涌脑袋里的那根弦，崩了。

阑灯才刚刚清醒，便嗅到身边围绕着一股浓厚的泥土味，被清涌养的有点洁癖的它马上从那个地方离开，抬头一看，刚刚它躺的地方原来是一个男子的大腿上，那条稍微短了一点的裤子上沾满了污泥，发出了那股味道。

阑灯舔了舔身上的毛，想把身上的味道弄掉，刚刚弄好，那股味道又缠了上来——一只大手揉了揉它的头。

它瞪着那个手的主人，那人却对它笑了笑。

这个男子看起来年龄稍微比清涌大一些，二十出头的样子，脸黑黝黝的，那一口牙却是白的过分，一双大大的黑眼珠子在太阳的余晖中仍然闪着光。

好像是傍晚了啊，阑灯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在一个大卡车上面，这里是卡车的后尾，没有遮挡的东西使阑灯一抬头就能看见弥漫在空中的晚霞。

这上面加上司机只有五个人，其他人都睡了，就司机和面前这个男子还醒着。

男子揪着它的耳朵，把它拎了起来，又露出那一口白牙，笑着说：“你好，我是杨韶。”

“杨韶？”阑灯歪头，“我是阑灯。”

“诶，你这兔子会说话啊？”杨韶把兔子抓到自己面前，呵呵笑着。

卡车时不时晃悠几下，被掉在空中的阑灯被晃得头晕眼花。

“真新奇。”杨韶笑着把兔子又放在自己腿上。

阑灯被扯的很不舒服，又有点头晕眼花，不禁想起了温柔对待自己的主人清涌。心里十分的委屈，如果主人能够接受它就好了。

它本以为主人是特别的，主人会接受它的全部，可是……当它看到主人惊异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恐惧，它就已经绝望了。

在这样下去会给主人添麻烦的吧？它胡乱的想找一个能让自己逃离这个地方的出口，不知不觉就逃到了外面。

心中好苦涩呢，好想回去……阑灯小声的呜咽着，可是如果回去，会让主人感到不安的……阑灯你别得寸进尺，别那么自私……它在心里骂着自己。它愈来愈无法控制，愈来愈放肆的去依赖主人，它知道这样不好。现在好了，它离开了，主人也会开心一点吧？

杨韶看着这只小兔子突然好像心情低落的缩成一团，心里很是疑惑：怎么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人，更别提兔子，只好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阑灯。

阑灯又睡了过去，它在梦中看到，它回到了主人的身边，主人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它的背脊，就像从前那样。

清涌在幕凉的陪伴下回到了家，他坐在电脑前对自己说：阑灯很快会回来，自己要努力赚钱养它。然后更努力的在网上宣传自己的网店，更认真的对待客户的提问。

幕凉看着儿子失神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本以为儿子因为那只兔子一改之前阴沉的性格，变得阳光起来是一件好事，可是没想到那只兔子竟然跑了，儿子比之前更糟糕了……

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走进厨房里小声的说：“……喂，孩子他爸，我想再请假几天……反正我请假定了，你儿子现在……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好，兔子不见了对他的打击太大，现在都崩溃了都……不管有多少客户，有你儿子重要吗？没了儿子，我们现在的努力算什么？！反正我要照看我的儿子，你帮我请假去，就这样，拜拜。”

幕凉把电话挂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清涌的背影。看来只好想办法让他的注意力从兔子上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可是，转移到哪里去呢？她把放在水里洗过的菜放上砧板，菜刀重重的砍在了菜上。

清涌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外面逐渐变得昏暗的天空，心里有点焦急，阑灯不会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吧？要不，难道是阑灯不打算回来了？

不，不是的，阑灯不会这样的，阑灯只是赌气跑了出去，不会跑远的，等它回来我得和它说对不起呢，阑灯是一只聪明的兔子，它听得懂，它会原谅我，然后对我说没关系的……

清涌不断的说服自己，心里却越来越忐忑，厨房里飘来了一阵菜香，幕凉唤他吃饭，才真正把他从自言自语中拉了出来。

幕凉看着时钟慢慢的转到了一点整，清涌还是坐在沙发上，看着门口，一言不发。让他去睡，他不肯，说是要等阑灯回来。

可能是太寂寞了吧？精神开始变得如此脆弱。幕凉的眼眶又渐渐湿了。这样子可不行啊，这样下去，不止他的精神，他的身体也会垮的。

“清涌，喝杯牛奶吧。”幕凉拿出一杯牛奶，悄悄往里面放了点东西，带着和蔼的微笑递给清涌。

“恩。”清涌接过，一口喝完，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幕凉看他这个样子，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七章

当阑灯再次睁开茫然的眼时，车已经停下了。天已经亮了，大概八九点的样子，司机按了几下喇叭，扯开喉咙：＂到啦！＂

人们不约而同的伸伸懒腰，打着哈欠下车。

杨韶拎着阑灯也蹦下了车，他抬着头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对阑灯说：＂这里是我的家乡。＂

哈？！阑灯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红宝石眼睛。自己这睡了几下，怎么就到他故乡去了？

杨韶没注意到阑灯的反应，带着自己的行李——一个小小的包裹，拎着兔子往自己家里跑。

＂妈，我回来啦！＂杨韶打开门，朝屋里喊。

＂韶儿，回来了啊？吃饭没？＂杨韶的妈妈天裳带着和蔼的笑容，从里屋走出来。

当她的视线触及杨韶手上的兔子的时候，脸上添上了一丝惊喜：＂韶儿，你带这只兔子回来给妈吃啊？真是个好孩子呢。＂

＂不是的，妈，这是人家当宠物养的那种兔子，不能吃的。＂杨韶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的转开话题，＂妈，我饿了。＂

＂好，好，我现在去煮饭，你先去看看电视吧。＂天裳又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转身进了厨房。

这个地方很简陋，唯一值钱地东西恐怕就是那个电视机了。

杨韶坐在破旧的沙发上，装作津津有味的看着黑白的电视上放的节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家里真的太穷了，下次再回来一定得带台电视回来……＂

他把阑灯放在自己的腿上，摸着阑灯的毛。阑灯不习惯的躲开，轻声说：＂脏。＂

＂城里的兔子真娇气。＂杨韶皱皱眉头，无可奈何的站起来，乖乖的去冲凉。

而阑灯趁他去洗澡的空隙，悄悄溜出屋。

屋外的凉风吹着，它的两只长耳朵在风中摇摆着。这风似乎从它心的缝隙里吹了进去，使它猛地一哆嗦，心里凉凉的、酸酸的。

它想家了。那个有主人的温暖的家。早知道它就死赖着主人了，怎么也不离开，也许久了，主人就会习惯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它回不去了，无论是那个家，还是主人仍然疼爱它的昨天。

它默默的走到门边，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晚了。

“兔子？”突然有个惊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然后一阵乐呵呵的笑声，“真白。”

“那个，阑灯？”正好，刚洗完澡出来的杨韶正喊着，就碰见自己的父亲拎着兔子往家里走。

“呀，他爸回来啦？”锅铲碰撞的声音慢慢减小，直至消失，天裳端着一盆菜走出来，然后一脸迷茫，“怎么你也带只兔子回来？今天是兔子节么？”（不，是2B节。）

“刚回来就撞见这兔子在门口边，难道这就是那个什么逮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