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不管如何,拉杜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安全归来的玛利亚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只不过,这样明明很正常的玛利亚却让拉杜很难再发自真心的去相信了。他来救她的时候还对她充满了关心,而当她回来之后他却对她竖起了厚厚的心防。所以说,拉杜其实挺纠结的,也挺为他矛盾的人生感慨的。
而最奇怪的是,吸血鬼猎人对于何塞的暗杀依旧没有停止。
即使何塞现在就住在特拉扬这个红衣主教的暂时宅邸里,这种暗杀也一直没有消停的迹象,而整个宅邸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何塞被暗杀的这件事情,只要和教会的利益不冲突,他们才不会管你是否去死,而在特拉扬的视线里,他只能看到拉杜是否安全。
拉杜倒是很安全,但他被吸血鬼猎人这种“就如蝗虫过境一般不死也要让你掉层皮,又有比小强还要顽强的生命力”的暗杀方式,闹的疲惫不堪,根本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虽然其实血族并不需要睡眠吧,但拉杜一直都很好的保持着身为人类时候的生活习惯。
也就是基于以上林林总总的原因,在玛利亚回来之后,拉杜并没有急着离开里斯本回到爱兰德堡,反而留了下来,和特拉扬多住了一段日子。
拉杜看上去是个挺独立自主有自己独特想法的人,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有着很大的依赖性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但正视的时候很少,不过一旦他正视了这个问题,也就代表着是他想要克服这种毛病的时候了。
好比此时此刻面对玛利亚反复无常的问题上,他知道他最好的办法是跑回法了去,把一切麻烦都丢给爱兰德处理,就像是五年前在杰西的问题上所作的那样。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抓住了一些眉目的,只要他肯去做,他一定可以很漂亮的解决。
思前想后,拉杜还是决定留下来自己解决玛利亚的问题,顺便克服自己本身性格里最大的缺陷。
但……
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跑到特拉扬的书房里,将他所想的说给特拉扬听,他的意思很简单,他需要特拉扬帮助他去解决玛利亚的问题。可是这样做的话,又和交给爱兰德做有什么区别呢?他总是需要依赖一些什么,才能够直立行走。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就算没有这些辅助,他一样可以很好的向前。只不过,他就是会止不住的去想这些后路,去想这些可以帮助他一劳永逸的简单方法。
再怎么警告自己不许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
依赖性就像毒品一样,从吸食的那一刻起就无法自拔,明知道这样下去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但也依然会继续下去。
而最痛苦的莫过于他还想要去挣扎的那部分矛盾的性格。
而逼着拉杜放下他所依赖的拐杖独自前行的导火索就是何塞的失踪……那真的是把拉杜快要逼疯了,玛利亚前脚刚回来,何塞后脚就失踪,他们真不愧是搭档,要不要这么默契的?!
那晚拉杜将一直在冲着他笑的玛利亚推入房间里,锁上房门之后只问了一句话:“说,你把何塞弄到哪里去了。”
玛利亚很无辜的看着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拉杜嗤笑了一声,然后抬手狠狠的给了玛利亚一个耳光,之后倒在玛利亚的旁边座位上说:“好,你想要解释,我就给你一个一五一十的解释。”
“玛利亚·德·那提·阿瓦斯卡尔,你的全名,我说的对吗?继承了血族世界很著名的放血族那提·阿瓦斯卡尔的全名,你觉得这仅仅是个巧合吗?据我所知她最爱的情人是一个名字中含有梦的亚裔男子,你当年的闺蜜大概就是那位东方男子和你母亲生下来的混血吧?也就是前不久刚刚自杀的那位梦!”
……
“整个吸血鬼猎人的组织其实并不是兴起于前些年,而是早在几个世纪前,也就是血族在清缴那些还未成年就被转变为血族的运动中,它作为一个诱因早就已经有了相关的记载。据传,血族内部之所以要清缴这些未成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吸血鬼猎人的组织者就是个不会长大的小女孩。”
……
“每一个认识那提·阿瓦斯卡尔的都说过,那是一个充满了母性的血族,她媚而不俗,血族确确实实是出了不少的变态,但那些变态里绝对不会包括那提·阿瓦斯卡尔,因为她本人就是一个从变态的折磨中活下来的血族。”
……
“最重要的是,那提·阿瓦斯卡尔是死于自杀!”
……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将一个早在你还在襁褓里就已经自杀了的血族杀死的。玛利亚,血族对于时间的概念确实是因为太过漫长的生命而被模糊了,但面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差,多少还是能看出问题的!”
……
“最后,那个梦的表演实在是太差了,她虽然外表很像个纤细的少年,但她是没有喉结的,再怎么伪装也不会像。而且,谁会疯了用重要的人质去换一具没有意义的尸体?!”
……
“那为什么你不怀疑梦才是领导人?”玛利亚很平静的问。
拉杜垂下头:“我怀疑过,只不过最后还是否定了,虽然血族比比皆是的都是疯子,但也没有哪个领导人愿意这么不顾身份的出现在这里,特别是,如果梦是真真正正的领导者,那么吸血鬼猎人对于何塞的暗杀就不会次次都以不成功而告终。”
“是的,梦还活着,她对于何塞的嫉妒问题我会处理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问题出现。”玛利亚避重就轻的回答说,对于拉杜的推测,她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肯定。
拉杜大部分说的都是对的,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那就是另一段属于她的故事了,她没有必要也不需要开口解释。
“何塞到底在哪里?”拉杜问,虽然很多时候看似何塞才是他们两人中说话算话的那个,但在玛利亚和何塞的这个小团体里,玛利亚才是处于保护者位置的那个。就像爱兰德所说,我们不能因为她的外表就真的把她当做一个小女孩。
玛利亚冲着拉杜露出牙齿的一笑:“他去迎接爱兰德了。”
“所以说,从一开始,我就是被算计的那个,对吗?”拉杜讲到最后突然有些颓败,他不明白他有什么值得爱兰德这么大费周章的理由,他虽然是已经猜到了这个,却还是不怎么死心的不愿意去承认。
玛利亚耸耸肩:“我们只是照章办事,我被绑架也好,回来也好,吸血鬼猎人和教会渐渐融合也好,这可都是爱兰德的意思,和我没有关系。我可没有故意欺骗你的意思,你知道的,我一直挺喜欢你的。”
“他还说了什么?”拉杜皱眉问道。
“如果你已经猜到了结局,那么他会很欣慰,如果你没有猜测到,那么他会把你绑回城堡里,让你安全的当他一辈子的莴苣公主。”玛利亚笑着说。
Chapter LVI
见到爱兰德的时候,玛利亚很有眼色的拉着一无所知的何塞离开了房间,甚至很贴心的扣上了门锁。
拉杜看着眼前那个一向从容的贵族血族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他有挺多能说的东西的,好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又好比我讨厌你这样欺骗我,也好比我想离开你。
好吧,这样说真的挺琼瑶的,所以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
爱兰德坐到了拉杜所在的沙发的扶手上,他搂着顺从的拉杜,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拉杜的唇角,然后他合上了那双蔚蓝色的双眼,他不会为他所在的这一切道歉,因为他觉得他是为拉杜好的,他没有做错什么。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并没有伤害拉杜,他也不是在考验拉杜,他只是希望通过这个事情让拉杜自信起来。
如果他这么说,拉杜一定会炸毛的。
可是事实确实如此,拉杜从不自信,他在用他极致的自负掩饰着自己从最初开始的惶恐不安。爱兰德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拉杜这样的性格,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拉杜对自己、对身边任何的事情都很没有自信。
依赖性就是一种不自信的外在表现,他明明可以做出很好的决定,却依然选择让别人替他去做事情。他说话的时候总习惯用XX说来表达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因为这样做如果说错话了他可以全部推给那个XX。他怕他做错事情,他怕他说错话,他甚至神经质的在乎别人看他的任何一个眼神。
他用无所谓以及不可理喻的骄傲掩饰着这一切,但爱兰德还是知道。
成为血族之后拉杜依旧把自己当做一个人类,因为他不自信他会做好一个成功的血族,所以他用他还是习惯人类时的生活为借口,当他如果做不好之后的挡箭牌。
但其实爱兰德想对他说,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想想你做好这件事后会得到什么吧,不要总想着如果万一做不好该怎么办。对于这个拉杜这个孩子,爱兰德是心疼的,因为从蒂福日城堡透过普拉提的眼睛看到拉杜的那一刻起,他觉得他千年的沉睡,为的不过就是等到这么一个少年。
爱兰德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特别是来自血族的一见钟情,因为那往往会是一夜情的征兆,又或者会成为足可以毁灭一个血族的执念。
但对于拉杜的感情,虽然当时并不这么认为,但现在看来,那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他的小王子从马车上被一脸焦急的父亲抱着下来,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就像是死了一样。然后他出手相救,其实一开始仅仅是源自于他不想让那个孩子死,就这么简单。他还没有见过他冲他笑起来的样子,他怎么就可以死了呢?
然后,故事就由此开始了。他唤醒了他,就像是童话故事一样;他与他朝夕相处了八年,他看着他从一个可爱的男孩长成一个纤细的少年;他手把手的将他带入了这个血色世界……
爱兰德觉得,拉杜已经融化在了他的生命里,两人再难分开,与拉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可以长过他漫长的生命。拉杜没有问爱兰德,他自己到底是不是卢卡斯的转世,但其实就算拉杜问了,爱兰德觉得他自己也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因为他千年前的记忆已经全部抵不过这一个少年八年的成长,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注意力可以分给太过遥远的过去。
爱兰德现在仅仅知道一点,那就是他爱他,他想要他,就这么简单。
面对拉杜扭曲的性格以及心理,爱兰德不知道他到底错过了这个少年的什么事情才会导致他变成这样,他几乎是看着拉杜长大的。他希望拉杜快乐,最起码他希望拉杜不是因为拉杜这样的性格而错失一些本应该属于拉杜的未来。
所以爱兰德决定插手拉杜的人生,以往对于拉杜他都是放任自流的,因为他以为那个少年不会喜欢他的管束。但现在,他不得不去管,因为他承受不起失去那个少年的任何可能性。
一切都照着预言在缓慢前行,秘隐同盟建立了,魔宴同盟还会远吗?两个政见不同的盟派到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兵戎相见不会是个什么过于悲观的预计,那是个既定的事实,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到。
但是那样的战争,不会适合现在此时此刻这样的拉杜。
所以爱兰德必须在战争还没有开始前作出一个决定,是带着他的少年避世,还是放任他的少年去经历风雨的洗刷。第一次,爱兰德发现他把拉杜看的比血族还要重要。
于是,爱兰德在某年某月的某一日突然明白,他早已情根深种。
血族从来都是自私的种族,他爱他,他为他付出,他自然也会希望得到他的爱,他的回报。因为爱兰德清楚的知道,不计回报的爱是很危险的,在感情的天平上,双方一旦失衡,就只会迎来毁灭的未来。当年的希拉、阿萨迈以及如今的吉密魑都是很好的例子。
所以,爱兰德爱拉杜,那么拉杜也必须爱着爱兰德,就是这样。
现在,拉杜用他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他也是愿意摆脱自己性格里的这些偏激方面的,好比他过分的依赖性,也好比他的不自信,更好比他越来越有可能扭曲的人生观。
其实爱兰德真的很想抱住那个少年说,依赖一点又能怎么样呢?我愿意给你依赖一辈子。可是爱兰德又清楚的知道,少年的痛苦不在于此,而在于他想要依赖的同时又在戒备着让他依赖的人,他根本不可能做到毫无保留的去信任谁,于是这种依赖就会成为一种苦痛的折磨。
拉杜迈出了第一步,也许这不能算是很成功的一步,但起码他做出了努力和尝试。
随着长时间的相视无语,拉杜不知道该如果形容的烦躁情绪已经沉淀了下来,他的大脑一片澄明,就好像豁然开朗一般,他觉得他真的获得了新生。
爱兰德虽然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说,但他却还是从爱兰德的眼里看到了那个千年的血族在想些什么。他主动将自己的头埋入了对方的胸前,狠狠的搂着对方,也许看清这些是他早晚有天也会经历的,但绝对会比现在这样耗费更多无意义的时间,而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也绝对是高昂的。
但是,他怎么能那么狠啊,让自己又爱又恨,但在心底却还是爱胜过恨。
爱兰德就像是拉杜曾经看过的一部书中所说的那样,令人迷醉而又残忍。他以爱之名做了很多令拉杜绝对不会想要去原谅的事情,但到最后他还是只能说,这个世界上只有爱兰德是真正帮助他前行的人。
亦师亦友,爱兰德在拉杜的生命力占据了太多的角色和身份,让拉杜已经根本无法再离开他。也许拉杜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去依赖什么,但这次他可以百之百的放心。
因为他将他自己交出去的人,是爱兰德。
……
1455年仲夏夜,据证实,吸血鬼猎人组织的领导者半血族梦自杀于红衣主教特拉扬的宅邸。同时,血族对吸血鬼猎人组织发动了清缴运动,群龙无首的吸血鬼猎人组织不得不毫无保留的投靠了梵蒂冈的教皇,自此吸血鬼猎人组织正式并入教会。
教皇尼古拉五世秘密亲自来到里斯本和特拉扬密谈了一番,着重表达了在这次收服吸血鬼猎人组织里特拉扬的舍身取义,并保证他会为此而补偿特拉扬的。
因为在教皇看来,之所以能够收复吸血鬼猎人这个组织,特拉扬擒贼先擒王的策略是起了很大作用的。特拉扬去当坏人,然后把好人的角色留给教皇,让教会得以最终收复吸血鬼猎人这个难啃的骨头,这是需要多么大的一种崇高精神啊。
当然,特拉扬本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及事实真相,自然不会是教皇所想的这个样子。
不过教皇的反应到是很好的达到了爱兰德的预期。特拉扬在教皇心中越高的信任会成为保护血族越高的砝码,他是很乐于见到这样的局面的。
Chapter LVII
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拉杜觉得他需要好好的梳理一番。
首先,这个局应该是爱兰德从五年前甚至更久之前就设下的,从他们认识了玛利亚和何塞起,爱兰德应该就已经知道了玛利亚的过去(普拉提的能力为此绝对有着卓越的贡献)。然后就在拉杜插手血族内部事情的时候,吸血鬼猎人组织也再一次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玛利亚和梦在几个世纪前联系别的半血族建立的这个组织,大概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然后由于组织的发展速度过快,让血族高层感觉到了危机意识,所以借着清缴未成年血族的运动想要将玛利亚和梦的组织扼杀在摇篮里。而玛利亚和梦大概是出于自保的考虑,所以假装解散了组织。玛利亚和梦分开,梦带领着组织避世,而玛利亚则遇见了何塞。
然后,等玛利亚和何塞遇到爱兰德的时候,她也不得不听从爱兰德的安排,再一次联系了梦,集结了她们当年的组织,并顺应历史潮流给这个组织起名为“吸血鬼猎人”,并按照爱兰德要求去接触了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