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微微撑起身子好方便姬路裹纱布，一面继续解释。「因为带背包会卡住，才想说先把它放外面。」

「那么，你怎么会跟它打起来的？」仔细的将纱布固定好后，姬路这才拿着水和他并肩靠坐在一起，

望着被困住的半妖。

「它大概是有一阵子没吃人肉了，所以一看到我就直接扑了上来。」死麒就着姬路递来的水壶喝了几

口，让清凉的水缓解紧绷的神经。「我说我忘了的重要事情，我想你也不知道。」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晓得？」将水壶收回背包里后，姬路对着他抬了抬眉。

「我们有谁问过孩子们，要找爸爸是为了要认亲，还是要报复？」毫不客气的回以白眼，体力稍稍恢

复的他总算有了耍宝的精神。「难不成你有心电感应，不用问就知道？」

53

「……这倒真是个大问题。」姬路愣了一下，很诚实的点了点头。「啊，我和小月他们连络一下。」

「他们到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他们应该已经和欧阳大哥在往这里的船上。」看了一下手表，姬路起身熟练的拉

出通讯线黏在耳后，按下左侧的通话钮的同时也往旁走了开来。「小月，你们到哪了？ ……」

瞥了眼姬路的背影，死麒略感疲惫的将眼闭了起来稍做休息。若是有谁能像他这样倒霉到了家，先是

莫名其妙被个半妖当成食物追着打，受了伤之后又耗费体力将半妖困住，还能在那边跑跑跳跳的话，

他一定会冲过去要求拜师。

将事情大略的交待过一遍，并将要请凛月他们过来时顺道带来的东西一并处理好后，姬路转过身来的

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满身泥污，只有腰间的纱布白到刺眼的人闭着眼斜靠在铁网旁边。

要不是刚刚帮死麒上药时，他很肯定这伤死不了人，现在的他一定会紧张的冲了过去。知道死麒累了

，姬路轻轻叹了口气靠上前，坐在上风处替他挡掉夜里微凉的风。必竟，身为伤者的他衣服也都汗湿

了。再吹风，回去肯定是要病倒的。

等待是很无聊的。

这点现在姬路非常能切身体会到，因为他现在就非常无聊。一直到凛月他们拿着行李箱过来前，他就

是维持着和死麒肩靠着肩的坐姿，一动也不动的和那只半妖玩着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姬路，你要的东西拿来了。」站在铁网外，凛月疲惫的脸上带着担忧。「他还好吧？脸色看起来很

苍白。」

「嗯，刚刚流了点血。」小心的不吵醒死麒，姬路起身走到缺口处将行李箱接了过来。「砂罗呢？」

「三天没睡，累坏了。」指了指在后方不远处停步的欧阳徙背上那个熟睡的身影，他忍不住打了个呵

欠。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我跟麒就可以搞定了。」知道凛月也是硬撑着才能站在这里，他扶着凛月

的肩将他转了过去。「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明天在讨论。」

「嗯，小心点。」点了点头，凛月撑着几乎要粘在一起的眼皮，踏着虚浮的步伐缓缓往回走。

目送凛月他们离开后，姬路才拖着行李箱回到死麒身边，伸手把他摇醒。

「醒醒，该办事了。」轻轻的摇晃了几下，甚至是抓起他的脸拍打后，才把死麒给吵醒。「先换衣服

，小月已经送过来了。」

「唔……他们呢？」眨了眨酸涩的眼，虽然还想睡但死麒也清楚事情越快解决越好。

「熬了三天没睡，我让他们先去休息了。」将手伸到死麒的掖下将他扶起，姬路由行李箱里翻出干净

的神官服替他换上后，才跟着换上自己的那一套。

「准备工作交给我，你在那等一下。」将刚才由死麒胸前取下的书本摆放在铺了白布的地上，姬路动

手将由行李箱里准备好的道具一一照着位置和顺序排放好。「可以了，剩下的麻烦你了。」

「我的工作说什么麻烦？我才该说麻烦你勒。」翻了翻白眼，死麒站在一旁看着他流畅的准备动作。

「等一下过程中还要麻烦你帮我注意四周，你比较累。」

「互相，好了。」他起身扶着死麒走到白布旁端坐好，然后就退到一旁。

「吾为四方之代理人，」拾起放在书旁的那只有着代表四方颜色的幡旗，死麒咬破手指抹了一些血在

上面。「酬谢四方君主之守护，以此为礼。」

将幡旗往半空中一扔，趁着幡旗尚未燃烧完全前将谢礼一一按照顺序摆到书的封面上。

「仅以此绿玛瑙做为，酬谢东方君主之礼；仅以此白玉做为，酬谢西方君主之礼；仅以黑胆石做为，

酬谢南方君主之礼；仅以此红水晶做为，酬谢北方君主之礼。」

每当一个宝石被放上去，就会有一道相同色泽的能量由书面上窜出，将宝石吞没。等全都放上去后，

那四股能量就突然增强，直冲入天际。

「恭送四方君主归位，守护之界，解！」随着他的话声落下，四股不同的力量也在瞬间消失。而理应

压在书上的四种宝石，也随着力量消失无踪。

「接着，」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子后，死麒往坐在一旁的姬路那儿瞥了一眼。「你的那个，自己

解。」

「当然，你又不叫姬路狩。」总算等到自己上场的姬路二话不说走了过来，取出小刀在指尖上划了一

道后，将血直接滴在书面上。「解！」

就像是在回应姬路的话般，书面突然出现一个由黑色粉末所绘的封印图腾。随着图腾的出现，紫色的

妖气也开始蠢动。接着，那滴滴在书面上的血就像是个无底洞般，将黑色粉末全都吸了进去，然后就

在两人眼前蒸发掉。

「好了。」干净俐落的处理好后，姬路就再次退到一边。

「这样就好了？有没有搞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死麒忍不住抗议。

「有什么办法？我当初是用自己的名字和血起式的，当然简单啊。」皮皮的笑了笑，姬路拍拍他的肩

道。「快点忙完快点回去，再不处理就要天亮了。」

「……知道啦！」赌气将姬路的手拍开，他整顿了一下心情后才再次抬头看着半妖。「你应该还记得

这本书吧？」爸爸」。」

『怎么会不记得？』由喉咙里发出类似被哽到的喀嗤声，它哼了哼。『那些粮食一个比一个没用，现

在想想还觉得当初自己真是笨，不去抓有肉的，尽吃些垃圾食物。』

54

「这些话你自己跟它们说。」死麒抬手一翻，将书往半空中抛了起来。「出来吧，在旁边看也该腻了

。」

随着他的动作，书本像是在半空中被人接住般，自动将书页朝着半妖的方向翻开。起初翻页的速度很

慢，然后逐渐加快。接着，几抹带着紫色气息的淡白影子像是海市蜃楼般隐隐约约的出现在死麒和半

妖之间。

『爸爸。』为首的女孩软软的童音在四周响起，带着些微空洞感。『回家，一起。』

没有犹豫的朝着半妖伸出手，在它身旁的几个孩子也跟着做。

『我才没像你们这样没用的孩子。』转头嗤了一声，半妖的双眼因为愤怒已经染成一片腥红。『没用

又没肉，真是生命中的一大污点。要不是我被制住，才不会在这里听你们这些即使变成妖还是弱小到

不行的垃圾说废话。』

「我劝你说话不要太满，它们全部的妖力集合在一起也是不容小觑。」死麒站起身退到姬路身旁，冷

着脸坐壁上观，不再插手。

『爸爸，不要我们。』像是在呼唤什么似的，女孩的声音抖的一变，由原本甜软的童音化成像是超过

百岁的老太太般，沙哑浑浊的嗓音。

『不要我们了。』

『不要我们。』

『不要我们了。』

『不要我们。』

『不要我们了吗？』

一时之间，在半空中的书本发出众多孩童的窃窃私语，像是坏轨的唱盘般不断重覆。原本女孩身旁只

有两三抹透着紫光的白色身影，一瞬间就像是无性繁殖般，由一变二、二变四，增加到几乎站满了整

块空地。

每一抹孩童的身影都带着一个缺陷，或缺手，或缺脚。也有的少了半个身体，但全都直挺挺的站着，

回应那女孩苍老的呼唤。

『惩罚爸爸，不乖。』

『要处罚。』

『不听话，要处罚。』

『处罚。』

『处罚。』

『处罚。』

『处罚。』

取得了共识，让孩子们原本零散的声音汇集成一股，在夜空中反覆加叠。一个孩子细小的声音，当加

上了数十名、数百名有着相同想法的孩子的声音，就变的宏亮清晰。

『你们这群毛孩子，别忘了当初是我把你们领养来的！』感受到孩子们细小的妖气汇集后，所形成的

强大压力，半妖开始不安了起来。『你们！快把我放开！把这该死的阵打开！』

「抱歉，我答应过它们。」死麒摇了摇头，拉着姬路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完成它们的愿望，在这

之前不能插手。」

『该死的！』就在半妖恐惧挣扎的同时，孩子们的身影开始融合成一个。

为首的女孩依旧背对着姬路他们，嘴里喊着要处罚。但身影已不似一开始的透明飘渺，而是随着身边

的孩子们一个个自愿和她融为一体，而逐渐真实了起来。一直到空地上只剩下女孩的身影时，姬路才

第一次真正看清女孩的模样。

白晰的瓜子脸上，有着生前留下的新旧伤痕。晶亮的大眼里没有一丝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反倒是盛

装了如老人般看透世事的沧桑。细瘦的身子由颈部到脚背，没有 一处是完整的。密密麻麻的伤痕让

旁人看了，都完全无法想像要如何在一个仅仅十几岁大的孩子身上施暴，才能像这样找不到一块完好

无缺的皮肤。

杂乱如稻草的头发无风自起，像是引路幡般飘扬在空中，宣告着半妖将要迎接的命运。

『你也该玩够了，爸爸。』第一次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女孩清亮的眼里透出睿智的光芒。就像是失

忆的人突然清醒一般，她不再徘徊在那意识不清的混沌之中。

『谁跟你玩！我……』才开口说没几句，它的话就被女孩打断。

『爸爸，我们能原谅你。』她幽幽的叹息，像是慈母在责罚不乖的孩子般。『但是我不能让你再继续

伤害别人，那是不对的。』

她转过身走到死麒和姬路的面前，抬起悲伤的眸子望着他们。『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米丽，你之前怎么……」想问的话还没出口，女孩就笑打断了死麒的未竟的话。

『我是书的第一个孩子，』她抬手将浮在半空中的书取下，用力撕开红色的封面，露出在下面的另一

个书皮。『我在懂得善恶之前，就已经化成了妖。教我善恶之分的，是他。』

新露出来的封面是土黄色的，上面有一行用毛笔字书写的，已经模糊不清的书名。

「济公……」姬路眯着眼努力的看了半天，却仅仅只分辨出尚能看清的两个字。

『我想请两位帮我最后一个忙，好吗？』她带着期盼，仰着小脸望着他们。『请你们将我和爸爸封起

来，送到他的庙里。』

「你打算跟着他修行？」死麒蹲下身子让自己能和她平视，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一滴泪滑过脸颊，她笑着说。『为了保护其他没有妖化的孩子们，我

将自己的妖力分散到它们身上。但没想到这样却害了它们，让它们对爸爸的怨恨不断增长。现在它们

和我是一体的，想要带着它们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

「那么，交给我们吧。」将女孩揽进怀里，死麒柔柔的在她耳边保证。「你等一下乖乖听狩哥哥的话

，他会帮你。爸爸就交给我，知道吗？」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们。』感激的止不住眼泪，她在死麒面前第一次展露幸福的笑靥。『请务必帮

忙，不要再让其他人利用我和爸爸了。』

「放心，我们都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复杂的看着她沧桑的眸子，死麒转头对着女孩示意。「过去

吧。」

『嗯。』女孩笑着点了点头，乖乖的走到姬路身旁拉着他的手。『狩哥哥，麻烦你了。』

「闭上眼睛，一会就好。」姬路牵起她的手，对于这个孩子的成熟感到不舍。「麒，我这边准备好了

。」

「嗯。」站起身，死麒由背包里取出两面白色幡旗，递了一面给姬路后，才走到半妖前站定。

『你别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不愿被封印的半妖奋力的扭动身躯，却仍无法撼动结界半分。

「嗡嘛贝萨耶 嘛里嗡……」没理会它的死麒阖上眼，和他背对背站着的姬路也是，只不过姬路将一

手贴在女孩的额际，而他得专心别让半妖给分了心。

同时由两人口中诵念出的，宛如唱歌般抑扬顿挫的咒语，伴随着一股金色的能量包裹住女孩和半妖。

原本挣扎不休的半妖像是被人点了穴般停止了挣扎，垂着头不再出声。

「……贺耶嗡码萨 急急律令！」

念咒声停止的同时，两人将手上的幡旗往前一伸，将聚在两妖四周的金色能量缓缓收拢。

『再次谢谢你们，剩下的就麻烦了。』女孩的身影隐没前，她笑着道谢。

金色的能量在她道玩谢后瞬间收拢，女孩和半妖就化为一颗拳头大小的银灰色珠子，静静的飘浮在半

空中。

「这样就，结束了。」伸手将两颗珠子纳进怀里，死麒舒了一口气。「回去吧。」

「等等。」姬路将随着女孩消失而落在地面的书拾起，拍掉上面沾到的尘土。「连这个一起带着吧？

」

「嗯。」将书拿在手里看了几眼，死麒忍不住握紧了拳。「休息过后，就完成她的愿望吧。」

「当然。」抢在死麒动手前，姬路迅速将地上的道具和白布收拾好，朝着他伸出手。「伤患就要有伤

患的样，谁像你受了伤还这么爱动的？」

「又不是躺下了，要我不动很痛苦。」

「是吗？意思是你很厉害罗？」

「嘶……！狩！你明知道我胸口有瘀血的！」

「我这是在提醒你是个伤者的事实。」

「搞啥……我又不是……」

「嗯？还想说什么吗？」

「呃……哈哈……不，没有。」

「快回去休息，小月应该还在硬撑着等我们回去。」

「我是在走了啊……」

尾声

「本家果然是想利用那些妖化的孩子们做坏事。」将客厅矮桌上放着的腰果抓了一把在手里，死麒仰

躺在沙发上享受着清凉的冷气，嘴里还不断喀啦喀啦的咬嚼着。

「这你不是在和小月报平安时就已经知道了？」将刚煮好的绿茶滤掉茶渣，装进罐子里放凉，姬路头

也没抬的应到。

「说到这个，小月。」再扔了一颗腰果进嘴里，死麒转头对着在电视旁陪咎砂罗打电动的凛月唤到。

「嗯？」原本专注按着把手的凛月，在死麒唤他时分了神，操控的玛莉就这样直接跳进洞里。「啊…

…挂了。」「哇哈哈，换我接关。」咎砂罗高兴的将把手由凛月手里抽走，按下接关键。

「我说，你和砂罗也别老连名带姓的叫我。」吃完手上的腰果后，死麒猛的坐起身，却因此扯到腰间

的伤口。「唔……痛痛痛……」「活该。」端着刚煮好的奶绿， 姬路抬脚踩在他的腿上。「让让，

你这大形路障。」「狩，你这家伙怎么讲话越来越毒？」皱着脸坐起身，他迳自由姬路手上的拖盘里

拿走一杯。

「因为我发现有人不用骂的就不会听话。」在他身旁坐下后，姬路才招呼着另外两人。「小月，砂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