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寸光——唐筱声
唐筱声  发于:2013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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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还不睡?”舒洋问。

“睡不着。”齐尧简单地说,然后在他身边躺下。

舒洋眼皮开始发沉,强打起精神,“下午说要买镜子也给忘了,幸亏房东不住这儿,不然一定会把我臭骂一顿。”

“那块镜子早就松了,把有这么大安全隐患的房子租出去,道德上法律上,他们都推卸不了责任。”齐尧面无表情地说。

“幸亏大宝不在,不然后果就不堪想象了。”舒洋笑着说,打了个呵欠。

“你睡吧。”齐尧说。

“那你呢?”

“我躺会就回去。”

“嗯。”舒洋就不再管他,由着困意袭来,将他的意识打散。

齐尧说的躺会儿就回去,一直到天亮都没付诸行动,那几个小时里,他大部分时间是看着舒洋发呆,剩下的时间就是盯着天花板发呆。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舒大宝醒了,从自己床上爬下来,钻到舒洋的被窝里,像条小狗一样蜷着。齐尧怀疑那小屁孩梦游。舒大宝过来之后,舒洋就睡的不是很安稳,好几次想似乎想翻身,碍着怀里有人,只是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舒大宝忽然坐起身,用要哭的声音说了句什么。齐尧没听懂,舒洋迷迷糊糊地似乎也没听懂,问他:“嗯?你说什么?”

“我做梦梦到上厕所,结果小便一下子就出来了。”舒大宝说着,撇起嘴。

舒洋没太清醒,摸摸他的头,声音有点哑“哦,没事,来,把小裤裤脱掉,睡哥哥这边。”

舒大宝在被窝里把下边脱了干干净净,然后趴到舒洋的身上,抱着舒洋的脖子就睡着了。

之后一直到天亮,齐尧都听到舒大宝磨牙和说梦话的声音,他不知道舒洋每天晚上都是怎么睡好觉的。

舒洋第二天早上有点发烧,脸色红的异样。

齐尧一夜没睡,在舒洋定的闹钟响之前回的房间,房间的床上被子和床铺都还是冰凉的,比不上舒洋被窝里的暖和。

阳台上晾起一张床单,画地图的那块湿湿的,被洗干净了。齐尧听到房门外舒洋教导舒大宝再学校要听老师的话,跟别的小朋友和睦相处,然后就听他的房门响了两下。

“齐尧,早饭在桌上,我们走了。”

之后外边就没声儿了。

齐尧翻了个身,在床上躺了会,起身出了房门。

饭桌上的早点果然还热乎着,菜包、小笼包都是舒洋自己包的,那杯新鲜的豆浆齐尧是沾舒大宝的光才能每天喝到,如果舒大宝哪天胃口好,把两杯豆浆都喝了,就没他齐尧的份了。

以前舒大宝中午都是回来吃的,最近开始在学校订餐,幼儿园可以订的牛奶或点心,舒洋都给他订了,他不想舒大宝在这上面比别的孩子差。

下午放学,舒大宝跟在齐尧身后,不满地说:“以前哥哥接我放学,都是第一个到的,老师都表扬我。”

“那又怎样?”齐尧说。

“你太慢啦。”舒大宝喊,背着他帅气的有火影标记的小书包,“还有,以前哥哥都是抱我回家的。”

“走路对身体有好处,你哥哥太宠你了。”

舒大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舒洋果然发烧了,把酒店的工作做完,另一家火锅城的兼职他打电话请了家,幸亏对方今天多叫了一个兼职生,不然他这假请的了请不了还是个问题。

舒洋开门进去,倒了杯水喝了,连洗澡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嗡的,全是自己的呼吸声。

舒大宝从房间里跑出来,撅着嘴告状,“哥哥,叔叔欺负我。”

“大宝,怎么还没睡?晚饭吃了吗?”舒洋摸摸他的头。

舒大宝双手叉腰,气呼呼的样子。

舒洋抱歉地对他笑了笑,“大宝,今天哥哥很不舒服,晚上你跟齐尧哥哥睡好不好?”

“为什么!”

“如果哥哥把病传染给大宝就不好了啊。”

“不行!”

“大宝,咳咳。”舒洋捂了一会额头,觉得头昏的厉害。

没一会,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他放在额头上的手背上,“很烫,是不是发烧了?”

“齐尧?嗯,有点。”

“我房里有退烧片,先吃两粒看看,不行就得去医院挂水了。”

“嗯。”

舒大宝坐在沙发上,抱着他的叮当猫抱枕,看着齐尧的长腿走来走去,一会倒水,一会拧毛巾。他一直觉得齐尧叔叔是最懒的人,虽然看到他今天这样,他依旧认为他是最懒的,世界第一懒的人,舒大宝抱着胳膊,负气地想。

舒大宝再怎么反抗,他晚上依旧逃脱不了和齐尧一起睡的命运,当然,他是被齐尧抓着领子丢到床上的。

舒大宝觉得世界上最烦的人就是他的好朋友曹羲然,可是他今天终于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曹羲然更烦人的人。

“你干嘛夹着我的腿,很疼的!”舒大宝抗议。

“谁让你睡觉不老实?”

十分钟后。

“我要小便。”

“不许,一晚上只许你小两次便,你已经小过两次了。”

半个小时后。

“是你不让我小便的,我都说了我要小便。”

“自己拿纸巾把小便吸掉,吸干净。”

两个小时候。

“呜呜……我要哥哥。”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老实睡觉,不乱翘脚也不磨牙,第二,我明天就跟你们小方老师还有班里的小朋友说,舒大宝四岁了还尿床。”

第二天,是齐尧送舒大宝去的幼儿园,没有热乎乎的早饭,路上也没有买东西给他吃,委屈了一晚上的舒大宝就这么饿了一个上午。

第22章

舒洋最终去医院挂了水,医院的输液大厅坐满了人,这个季节似乎格外容易感冒发烧。齐尧坐在一边,没抽烟也没说话,像是在出神。

“这两天似乎和医院特别有缘。”舒洋笑着打趣自己。

齐尧问:“要不要喝水?”

舒洋摇头,“不渴,你之后没事吗?不用陪我。”

“手上的钱还够过一段时间,所以闲着也是闲着。”齐尧无谓地说。

“齐尧,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没想过。”齐尧低头摸了根烟,夹在手指上转来转去。

舒洋想了一会,“快过年了,不打算回去一趟吗?”

齐尧没说话,过了好久,他说:“他们要恨就让他们恨好了,我无所谓,反正当初出来就没打算再回去,老头子那时候就说了,就当我这个儿子死在外边了,我干脆遂了他的愿,省的他再说我不孝。”

舒洋看了他好一会,然后说:“过年我想去看我妈。”

这年小年之前,舒洋把买的干鸡、野兔,还有他自己灌的香肠,都装在一个袋子里,然后带着舒大宝去了火车站。

舒大宝不情不愿,别扭了好些天,舒洋给他买了一身新衣服一双小皮鞋,他才肯跟他回去。舒洋提前好几天就在齐尧跟前提了,话里的意思是让齐尧跟他一起去,齐尧装做不知道,一直没点头。

“那我们走了,十点的票,我们估计得在候车室等几个小时,你自己看着吧。”舒洋说。

齐尧帮他把东西拎下楼,干货很多,拎在手里特别沉。

“带这么多,拎的动?”齐尧抽着烟问。

舒洋说:“本来以为你会和我们一起,两个人这些东西还拎不动吗?”

“你不会少带点?”

“买都买了,放家里也吃不掉。”舒洋笑着,然后摸摸舒大宝的头,“再说了,我还有这个小男子汉呢,大宝,是吧。”

舒大宝狠狠地点头,嗯了一声,“我可以把香肠挂在脖子上。”

候车室里,舒洋好几次左顾右盼,最后临检票了,他才叹了一口气,拉着舒大宝过去检票进站。

舒大宝还是头一回坐火车,兴奋的很,对什么都好奇。舒洋提着一大包东西,拉也拉不住他,跑又跑不过他,显得很是狼狈。

终于坐上了位子,舒洋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舒大宝骑在他腿上,一颠一颠,嘴里驾驾地喊着,手里甩着帽子,露出一头毛绒球似的脑袋。

“大宝,你坐好。”

“我要小便。”

“现在去哪儿小,等会车开了,洗手间就可以用了,再忍会。”

舒大宝扭的跟泥鳅一样,“我憋不住嘛。”

舒洋往后边看了眼,“再等两分钟,好不好?”

结果火车一开动,舒大宝就蹿了出去,舒洋跟在后边,叫也叫不住。

舒洋揪着舒大宝的耳朵,“下车前都不许乱跑,听到没?”

“听到了。”舒大宝撅着嘴。

两人回了座位,发现边上的人已经换了,一个男人脸上盖着列车杂志,正在睡觉。舒洋一时以为自己走错了位子,抬头看了眼座位号,才拉着舒大宝从对方腿上跨过去,坐进了靠车窗的座位。

“大宝,旁边叔叔在睡觉,不许闹,听到没有?”舒洋小声交待他。

“也不许说话吗?不说话的话,我的嘴巴会很难受。”

“话太多,舌头会变短的。”一旁的人忽然开口。

舒洋愣了一下,抬手一拳打在对方腿上,笑着说:“好你个齐尧,你不是说不来吗?”

齐尧把脸上的杂志拿下来,枕着手臂,“我不想弄的两败俱伤。”

“什么两败俱伤?”

“你在路上累的半死不活,我在家里饿的半死不活,不是两败俱伤是什么?”

“去你的半死不活。”舒洋又笑着给了他一拳。

蒋梅珍今年已经四十八了,脸上的皱纹连化妆品也掩盖不了,她依旧是那头烫染过的头发,只是头发愈发的枯黄。

见到舒洋和舒大宝,蒋梅珍嘴上不说,心里头很高兴,给他们抓了一大盘瓜子,然后塞给舒大宝一大捧糖果。舒大宝兜兜装不下,就用小手捧着糖果往舒洋这边跑。

“妈,你别忙了。”

“哎。”蒋梅珍有点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直看着舒大宝。

“妈,最近过的好吗?上回听说你住了两天医院,怎么回事,好点了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上了年纪就这样。”蒋梅珍手里攥着糖,看了眼齐尧,然后又看舒洋,“这是……”

“我朋友,住一起的。”舒洋说。

“哦。”蒋梅珍点点头,“朋友啊。”

舒洋看她看齐尧的眼神就知道她误会了他和齐尧的关系。

舒洋没在蒋梅珍那儿待几天,毕竟蒋梅珍已经再嫁了。

临回去的前一晚,蒋梅珍留他们在家里住,她特地给他们铺了床,换了新被褥。房间中间的布帘子拉上了,蒋梅珍一个人睡那边,舒洋齐尧还有舒大宝一张床。

舒大宝趴在舒洋的肚子上,张着嘴已经睡着了,下午的时候蒋梅珍带他去骑牛,舒大宝玩的太高兴了,晚上回来还没吃两口饭就喊瞌睡。

“大宝,大宝?”舒洋喊了他两声,见他睡的沉了,就起身把他抱到蒋梅珍床上,“妈,他睡觉不老实。”

“哎,没事儿。”蒋梅珍小心地把儿子抱在怀里。

舒洋把帘子拉上,自己也上了床。

齐尧和他一个被窝,两人头对脚,齐尧大概睡着了,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舒洋。”蒋梅珍说,“睡了吗?”

“没睡呢,妈,有事吗?”

“他前段时间来过我这儿。”

蒋梅珍不点名道姓,舒洋也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嗯。”

“他好像已经知道当年车祸的真相了,每年清明都过来给你爸上坟。”蒋梅珍安静了会,叹了一声,“其实就算没那件事,你爸也活不了多久,与其之后死的那么痛苦,还不如跳楼。”

“什么?”

“他献血的时候,感染了艾滋。”

听到这话,舒洋怔了一下。

“他这人一辈子没热心过,唯一一次热心,却要了他的命。”蒋梅珍搂着舒大宝,“我这辈子要说遗憾,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给他生个儿子。”

蒋梅珍之后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舒洋从没听她说过这么多的话,他记忆里的蒋梅珍总是少言寡语的,偶尔要说,也只是几句尖酸刻薄的话。

坐在回程的汽车上,舒洋发了许久的呆,舒大宝骑在他腿上,抱着他睡觉,齐尧坐在一边,也看着窗外。

“想什么?”齐尧问。

“我在想,一个人要走的路是不是打一出生就注定好了的。”

“大概吧。”

舒洋问他:“你信命吗?”

“那种东西,你信,它就存在,不信,它就不存在,谁说的清呢。”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会沿着某一条路一直走下去,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大概没有什么机会经历大风大浪,可能到老也都还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一件能拿出手去回忆的事情。”

“结果呢?”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太早落地的果子,还没长的足够结实就掉到了地上,啪的一声。”

“不是有人说过那么一句话吗?人生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我好像痛过了。”舒洋笑了一下,“你呢,还在阵痛期?”

“我?快感觉不到痛了吧。”齐尧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即觉得腿上一疼。

舒洋弯着眼睛,“疼吗?”

齐尧看了他好一会,也笑了,“有点吧。”

舒大宝的生日很快到了,他想请班上的好朋友来家里吃饭。

“已经想好请哪几个了吗?”舒洋问。

“毛毛球,超人,妙妙……”舒大宝扳着手指头一个个说,最后说:“还有曹羲然。”

“这么多,家里坐不下吧。”

“那就去外边吃,这个天最适合吃火锅。”

“火锅是不是太危险了,都是小孩子,万一烫到,我们负得了责任吗?”

“不是有我们吗?听说里边的点心全部免费,省下来的钱,咱们三个可以去泡个澡。”

“好,我要吃火锅!”

两票通过,舒洋只能妥协。

最后生日那天,一共来了五个小朋友,齐尧骑摩托带着舒大宝,舒洋打车带着五个孩子,一行人去了火锅城。

舒洋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真不知道吃个火锅这样累。”

齐尧笑了下,“你在这儿等着,我一个个把他们送回家。”

“那你路上慢点儿,晚上车多。”

“知道了。”齐尧带上头盔,把舒大宝的同学一个个送回家。

“我哥哥最帅。”

“我舅舅才帅。”

“你骗人,明明我哥哥帅。”

“你没见过我舅舅,等你见了,你就知道谁最帅了。”

舒大宝和一个小男孩在火锅店门口你争我吵,说的面红耳赤。

“我才不要送,我舅舅会过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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