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北呆呆地看着前方，他从来没觉得迟骁的阳光笑容这么刺人，如一双大手紧紧地扼住自己的喉咙，紧得他死死抓住门框。

“迟骁我爱你。”时北缓缓蹲下，抱住自己的身体，眼睛干涩，喃喃道。

第十八章

“小晔，我喜欢你。”迟骁虔诚地捧着一个小巧的盒子。

古灵精怪的同桌罕见地害羞了，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声如细蚊“我也是。”

……

“小晔？！你怎么来了？！”迟骁惊讶地看着站在校门口的叶晔。

“我怎么不能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叶晔骄傲地看着一脸吃惊地迟骁，像朵太阳花，“我在火车上站了一天多，还不快快安顿我？”

迟骁一脸呆愣接过叶晔的行李，望着这个千里寻夫的家伙不知所措。

……

“迟骁，我爱上你了”

迟骁笑笑，没有回应，直接用嘴封住了叶晔的唇。

……

“迟骁！你他妈的还是人吗！！！”愤怒的叶晔发狠地甩了迟骁一个耳光。

“散了吧，叶晔。”迟骁眼里不带一点感情，好像没有感觉到一丝痛觉。

……

脑子里乱成一片，叶晔，时北，父母，自己……迟骁无力地靠在房门上，继叶晔以后第一次心乱如麻。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迟骁真的不想想起这些事。

初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每日的朝夕相处，迟骁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活泼可爱的同桌叶晔。在那个莽撞的年龄，迟骁跟叶晔走到了一起。偷来的禁忌的时光让两个小毛头甘之如饴，但是年轻不能阻止时间的步伐，暗自约定好一所高中的两人没有想到迟骁家突如其来的经济困难。

难舍难分的两人第一次不得不面对现实的问题，迟骁坐上火车走的时候，叶晔在月台边追边哭喊：“我会去找你的！迟骁！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迟骁没有想到小姑娘一样的叶晔真的只身一人北上，背着个大行李离家出走，把迟骁堵在了他的校门口。

刚刚步入高中的迟骁很感动，把背着硕大行李包的叶晔猛地抱在怀里，密不透风。可是感动过后有种隐隐的不安浮上心头。

一个高中生，一个初中毕业的童工，在一起的日子是甜蜜但又艰辛的。迟骁把生活费省了下来和叶晔在学校旁边合租了一个二十几平米的小房子，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厕所。

家庭的窘迫让迟骁连低廉的房租也渐渐担负不起，弱小的叶晔不得不出去再打一份临时工。两个人抱在狭小的床上的时候，迟骁心里开始慢慢地起了变化，叶晔太过强烈的爱让他有点承受不了了。

这个时候，迟骁的母亲不经意间看见迟骁走进了一个小公寓而不是学校的宿舍，怀疑慢慢滋生。

面多母亲质疑的目光，迟骁怕了，他受不了了，他累了，他想要逃避。他什么都敢做，唯独不敢出柜，他对叶晔的感情还不足够去坦然面对父母。

迟骁去了叶晔工作的地方，瘦小的小身板在老板娘尖利的催促下奋力地搓着碗，那个像太阳花一样灿烂的，那个像小姑娘一样娇气的，那个像精灵一样活蹦乱跳的叶晔，现在一双手被北方寒冬的冷水冻的通红。这时，一个服务生模样的小伙儿走到叶晔身旁，自然地帮他擦拭洗完的碗筷。叶晔冲他感激地一笑，小伙儿宠爱地摸上了叶晔的头。

“叶晔，你长本事了！”迟骁坐在床上冷冷地看着半夜才归的叶晔。

叶晔累得只想躺下，疲倦地对着迟骁说：“我好累，让我睡会儿。”

“呵，怎么不干脆睡在外头？”迟骁嘲讽道。

“你什么意思？”叶晔的困意消散。

“没什么意思，你过不下去你说一声，没必要在外面勾三搭四！你丫要走我绝不拦你！”

“迟骁你说的是人话么？！”叶晔委屈地一下红了双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丫洗个碗还有男人帮着！被别人操得太爽了吧！”

“迟骁！你他妈的还是人吗！！！”愤怒的叶晔发狠地甩了迟骁一个耳光。

“散了吧，叶晔。”迟骁心里有些慌，可是眼里不带一点感情，好像感觉不到一丝痛觉。

叶晔气得浑身颤抖，冷静片刻，拉住迟骁哀求道：“骁，我真的没有跟别人！我没有背叛你！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

迟骁甩开他的手，冷漠道：“你回去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你……”叶晔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如开闸了的洪水狂涌而出。

叶晔捂着脸抽泣不止，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用沙哑的声音说：“是……是你过不下去了吧，迟骁，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迟骁沉默不语。

叶晔自嘲的一笑：“为了你我跟家里闹翻了跑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你住在这个塞不了第三个人的破屋子，没上高中每天打三份工就为了让我们不要连这个小窝都没有了，迟骁，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迟骁没有回话。

“迟骁，为什么？”叶晔颓然地问。

“我……怕，我不敢出柜……”在叶晔的逼问下，迟骁终于崩溃。

叶晔悲痛地看着迟骁，绝望的说：“迟骁，你是不是从来就没爱过我？”

“我喜欢你。”

“叶晔，回去好好读书吧。”

……

迟骁就这样用个荒唐又可笑的出轨理由切断了和叶晔所有的关系，掩盖了自己的懦弱。叶晔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话：迟骁，你太冷情了。

迟骁不是不难受，不是不内疚，他内疚得直到今天都时常被梦里叶晔怨恨的目光惊醒，然后捂住脸彻夜难眠。他甚至无法想象那些那么难听的话当时都是怎么从他嘴里吐出来的。但是他没办法，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叶晔，他对他只有朦胧的喜欢，太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更无法承担家庭的压力。

迟骁厌恶对感情不认真的人，就像厌恶那个青春期毁了叶晔一生的自己。

迟骁痛苦地撑着门。叶晔走后，他再也没有清醒地想过那段往事。每次想到原本开朗青涩的叶晔因为自己变得抑郁疯狂，他就无比痛恨自己太幼稚的喜欢，把单纯的叶晔卷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圈。

这么多年来，迟骁再也没敢对任何人付出过真心，他可以419但是不能爱。

可是时北这次，让他彻底无措了。

他承认，他对时北动了感情，他喜欢时北。但是迟骁苦恼的是，他根本无法确定他爱不爱时北。

于渊的话其实只是小部分原因，时北对自己怎样，迟骁看在眼里。

他只是不相信自己。他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他可以捏造一条荒谬的导火线就伤了对他全心全意的叶晔，如果他对时北还仅仅处于浮浅的喜欢，他不敢想象时北以后伤痛欲绝的样子，他不想伤害时北。

迟骁没想到时北会这么快表白，他还没有来得及确认好心里的感情就已经不得不拒绝了他。迟骁烦躁地一捶门板。他需要时间，需要足够的时间去验证他对时北的感情。

迟骁一直靠在门上，房间里一片漆黑。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站直，走出房间。

外面的灯还开着，突然的光线闪得迟骁睁不开眼。眼缝间看见厨房的门框旁蜷缩着一个人，时北就这样靠着门框抱着自己睡了过去。

迟骁突然有些心疼，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抱起他走进房间。

客厅的光洒进时北的房间，迟骁将时北轻轻放在床上，不小心踢到床边的一个袋子。打开一看，发现居然是一个精致的蛋糕盒，袋子里打火机，蜡烛，一次性盘子叉子都准备得妥妥当当。迟骁一愣，才惊觉这是时北给他的生日蛋糕，心里不由一阵绞痛，蹑手蹑脚地把袋子提了出去，替时北轻轻关上门。

打开圆形的盒子，里面是一个漂亮的圆形提拉米苏，棕色的可可粉上居然被时北不伦不类地镶了一颗颗水灵灵的大草莓，一看就甜腻腻的。中间插着的小小巧克力牌上写着祝福：“Happy Birthday，I love u ”。

迟骁心脏突然就被揪了一下，很不是滋味，自顾自地把蜡烛插上，点燃，然后关上灯，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了一个心愿。将蜡烛全部吹灭，切好，自己默默地吃了一半。然后将剩下的一半盖好，重新放回袋子里。忽然发现有什么抵着盒子，塞不进去。用手一掏，是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和张巴掌大的贺卡。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那条在香港被迟骁说不适合时北的领带。

贺卡上一个小怪物嚣张地笑着。迟骁打开，时北飞扬的字映入眼帘。“亲爱的迟老师：27岁生日快乐！这个蛋糕可是本大腕儿亲手做的哦~今晚吃的也是本大爷亲自烹制的处女大餐~我觉得我已经到达了值得让人信任的爱你的高度，今晚你就等着接受我狂热的爱吧！要永远开开心心~——最帅的我”迟骁看到这个贺卡有些烦乱，说不出什么感觉，好像有些开心又有些愧疚。仔细地把贺卡塞回去，小心放进自己床头的抽屉里。

第十九章

时北搬出了和迟骁共同的公寓，这么明显的拒绝，时北想不出再留下的借口。直到时北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的时候，迟骁也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

“我们还是朋友。”迟骁送时北到门口，心里升起一丝不舍，但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时北眼睛肿的像两颗桃子，听到这句话对迟骁扯起一边嘴角：“迟老师，你知不知道你有的时候很操蛋。”

迟骁心里没原由地一抽，差一点就没忍住去抓时北的手，尴尬道：“你的蛋糕我看到了，贺卡和礼物也看到了……谢谢你……”显然是极少说这种话，迟骁有些不好意思。

时北定定地望进迟骁的眼睛，认真说：“迟骁，你能对我笑一个吗？”

“？”

时北首先展开笑容：“我不想放弃你，你一对我笑，我就没辙，就不会知难而退了。”

迟骁心一下被揪住了，强挤了一个幅度很大的笑容，温柔地揉揉时北的头：“嗯。”

时北满足地笑，拖着行李箱，一头不回地走了。

可迟骁还是看见时北把箱子柄握的紧紧的，抑制着微微的颤抖。

迟骁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想起什么，打了个电话给几个学生放了他们一天假。听到男生们压抑不住的喜悦声和女生们略带失落的语气，迟骁只是苦笑。不大的公寓突然空的吓人，迟骁烦躁地抓抓头，快步走进房间，关门。

顺手把衣服脱了，好像又没有什么事做，迟骁仰面倒到床上，就这么看着天花板。

不知不觉，心神俱疲的迟骁就缓缓进入了睡眠。

“啊啾……啊啾……”迟骁摸着疼痛无比的脑袋，认命地发现一向健康的自己居然生病了！

早晨起来全身酸痛，迟骁在床上磨蹭了许久，才勉强支起身子，一步一步走进厨房，准备给自己煮点白粥。

等把米洗好，按下电饭煲的按钮，迟骁感觉浑身像打了一场仗一样疲累不堪。不病则已，一病如山倒。迟骁无力地感叹。

忍住头里传来的一阵阵涨痛，迟骁勉力穿上衣服，准备下去买点药。自己一个人做着事情的时候，就觉得身边有个人多好。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时北笑嘻嘻的脸。“哎。”迟骁叹口气，打开门，走了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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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北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却不愿意回自己家，他怕看见空旷的房子会更加舍不得迟骁刚刚留在头顶的温度。

白年家也不想去，现在只想要个安静的环境，实在没有精力应付白年狂野的关心。

最后时北找了一家酒店，前台小姐很有职业素养地没有在意这个穿着神秘的房客，微笑着把房卡递给时北。

时北平躺在酒店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一时间什么也想不了。看着看着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早餐一醒来，时北脑子里又被迟骁迟骁迟骁充满了。苦笑着看着手里的钥匙，时北苦恼了。还，还是不还？钥匙是他为了再见迟骁偷偷留下来的，可是真到还的时候时北没胆了。那个房子肯定还是想去的，可是再不招人待见怎么办？

算了，总有一天会再回去的。他能被迟骁拒绝一次，就不怕第二次。现下只是换种策略罢了。时北这么自我安慰着，居然也笑了出来。

迟骁买药回来见家里站着个时北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病到眼花的地步了，而精神萎靡的迟骁却是吓了时北一跳。

“迟骁？你怎么了？”时北急切道。

“嗯？——”迟骁神志不清地被时北抓住，才知道真是个大活人，口齿不清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还钥匙……昨天不小心带走了。”时北稍微尴尬了一下，就立马醒悟到重点不在这儿，“你病了。快进去躺着，你等我一下。”

时北把迟骁推进卧室，按倒在床上，笨拙地用唇抵在迟骁额头：“好像发烧了，你先躺着，等我马上回来。”

“嗯。”虚弱的迟骁乖乖地应道。

时北轻柔地帮迟骁关上门，一转身就冲出公寓，风风火火地奔去了楼下超市。迟骁脸蛋红扑扑呆愣愣的样子还回荡在脑海里，时北真是又心疼又觉得实在可爱得不行了，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一进超市，时北就懵了。可是一想到那个躺在床上话都说不清的迟骁，时北也想不上那么多，不管不顾地在水果区胡乱搜刮了一把，每种都买了一些。然后也不管迟骁家有没有药，匆匆忙忙冲进旁边的药店抓了退烧药，快步赶回去。明明不到两百米的路程这次却长的出奇，时北心急如焚，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气喘吁吁地进了公寓，时北撑在卧室房门前平稳了一下气息，才轻轻进去看迟骁。迟骁还迷迷糊糊的，门外一股冷气进来，“米……虫？”

时北手里拿着一杯温水，拆了迟骁刚刚买的药。将瘫软的大男人吃力地拖起来，把药和水送到他唇边，目光温柔道：“先吃药，等会我给你煮点粥。你放心，这段时间我都在学做饭，煮个粥还是没有问题的”

迟骁瘫成一个木偶任时北摆布，心里一阵暖意，吃力地说：“我自己煮了……在厨房里……”

时北一想到病怏怏的迟骁一个人还奋力煮了粥，心疼得恨不得把眼前的男人死死抱住：“这药吃了困，你先安心睡，等粥好了我再叫你。”

时北轻柔地将吃完药的迟骁在平放好，用被子严严实实地裹住。

跑进厨房笨手笨脚地削着水果，旁边的电饭煲突然自顾自得叫了起来，把时北吓了一跳。时北连忙地放下手里的水果，用勺子将热腾腾的粥盛出来。

从来没有照顾过人的时北难免手忙脚乱，但是心里除了焦急还有一丝满足，在迟骁最虚弱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这甚至让时北产生了自豪感。

“迟骁……迟迟……”时北轻轻拍着迟骁，“先起来吃点东西，吃完再睡，啊？”

“嗯嗯……”迟骁在被子里扭了扭，怎么也起不来。

时北只好先放下手里的热粥，再次将他扶起来。舀起一勺粥，嘟起嘴吹了吹，喂到迟骁嘴边。

迟骁机械地一口接一口喝着粥。好不容易一碗粥喂完，时北再探了探迟骁的体温，自言自语：“好像下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