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悠心(穿越 三)+番外——朱小苏
朱小苏  发于:2013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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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嗯……”他有些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小脑袋,然后用乌溜溜的眼珠子望我。

我抱着他继续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道:“等着吧,今晚让你尝尝牛奶的滋味。”

“嘎嘎!”他高声地叫了一句,粉嫩的小脸绽出一朵纯净的笑来。

我突然发现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顺畅了,于是,很大度放下之前的阴霾,有些从容地笑笑。

是夜,林府后院里传来了阵阵从未有过的叫声。

我大义凛然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指使几个小厮七手八脚地去挤牛奶。

结果,因为前所未见的关系,几个人一开始还不敢上前去,撺掇了半天才默默地钻进牛棚里,开始笨拙地挤奶。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开始动摇自己一开始的决定,其实马奶也未尝不可啊。

“爷,这……能喝么?”小冬瓜站在我身边,摸着下巴。

福伯也点头,跟着说:“那些红夷人,赤发长脚的,他们养的畜牲也生得这般吓人,下的奶恐怕……”

我看了这一老一少一眼,强调道:“牛奶,是一种极佳的饮品。男人喝了钢筋铁骨,女人喝了美容养颜,老人喝了延年益寿,小孩喝了茁壮成长。”

“啊!”两声惊讶的感叹声。

我又看了一眼这一老一少,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有点过了。

“爷都这么说了,定是没错的。”福伯搓着手,像是捡了宝似的说道。

小冬瓜已经冲上去,扒着牛棚的门往里面喊:“弟兄们倒是使劲多下点啊,就这么些,喂鸡呢!”

福伯也跟上去,边走边说:“傻小子,弟兄们怎么下奶啊,是牛是牛!”

小冬瓜立马恍然大悟,又扯着嗓子喊道:“下满了一缸子,我剁了牛肉搀着草喂这好畜牲!”

我再次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开始动摇自己一开始的决定,其实直接请个乳娘也未尝不可啊。

就这样,看似平静的日子进行到了第三日。

宣州城传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捷报。

殷都南向的巅祁山上,皇室的太庙一行,横生不测。

山路崎岖,车马难行,太后便乘软轿上山,皇上仁孝,留下皇后和淼妃,自行扶轿步行上山。御林军前前后后地跟了近百人,可数十名黑衣人从山间抽着玄丝飞荡显身的时候,这些由贵族子弟组成的御林军显得可有可无。

淳宁二年,七月初,烨宗巅祁山遇刺。

第一百二十八章:日落亭前

金碧的顶账,辉煌的游龙戏凤,那是人间最富贵的图腾。每一根金丝,每一缕锦帛,都交织成最荒诞的梦,也是最令人垂涎的迷境。

这样一个堂皇而奢侈的年代里,很多事情却不似外表那般富丽。

沁鼻的熏香自精致的鼎器中盘旋而上,缭绕出婉转的味道。

庞大而华丽的床榻上,殷容睿半坐着,神情略显倦意,赤着的胸膛平稳地起伏,而右臂上则缠着层叠的白纱,修长紧致的身形尚没有非常魁梧,不过,每一寸肌骨都散发出蓄势待发的意味。

我将柜架上的器物拢了拢,一边的两个内监俯身近前,将装满了药皿瓶罐的柜架小心翼翼地抬了下去。

“好在只伤在了皮肉,并未嵌及筋骨,救得也及时,除了会置疤,余下的,请皇上放心。”我退离榻前,颔首道。

殷容睿淡淡地笑了笑,道:“有你,朕自然不担心。”

我不言语,只站在那里。

殷容睿见我不答话,又是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力不从心,然后他吩咐道:“你也累了,下去歇息吧。”

我微微抬头,踌躇了片刻,轻声问:“皇上,云大人在殿外候了许久了,小臣这厢出去,可替皇上传他进来?”

自打出了遇刺的事情,太后虽然安然无恙,却受足了惊吓,而殷容睿的伤势虽不重,不过到底是龙体见血,身为御林军如此护驾不力,自当要受罚,哪怕他们之中大多来自名门望族。大殷宫中的御林军成员,就个体而言,其实都是武家出身的子弟,每个人的武功不能说是不好的,可难免实战经验太少,打个架绝对胜券在握,血拼就不免乱了手脚。

当时,云邵阳本要和殷容睿一同上山的,可被殷容睿留下保护皇后和淼妃了,得知自己手下的弟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如今又纷纷下狱,便来求情。可太后见殷容睿“重病”方痊,却添新伤,便大发雷霆,一定要将当日的那群御林军卫一一处死!现在,哪怕是皇上有心要放过他们,那帮人的脑袋也是岌岌可危,云邵阳从今天早上起就在寝宫外跪着,可殷容睿一直也不见。

殷容睿本来就笑意不重的脸上立刻沉得彻底,他别过脸,冷沉道:“你让他不用跪了,朕不会召见的。”

“皇上,云大人和您名为君臣,却也是表亲,这一日下来,云大人滴水未进地跪着,实乃金城可鉴……”

“熙儿……”殷容睿淡淡地打断我。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浑身的毛孔再一次不可遏止地发紧,立刻就吓得说不出什么话了。

“你有这番口舌,不如到外面同他说去吧。”殷容睿缓缓地调整着姿势,然后拉起了被子,躺了下去。“朕乏了。”

“是,小臣告退。”我愣了一下,然后作揖后退。

步出寝宫,巨大的红檀香木的镂花雕门慢慢地启开,阶梯上跪着的男人一身的着甲宫装红黑相间,非常地精致威武。

他听见声响,果然非常迅速地抬头望了过来,目光闪烁了一下,可见是我,继而不易察觉地黯淡了下去。

昏黄的暮色里,落日和煦,光线悲伤而大气。

我抬头看了看像是烟熏的云,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看了看绕着整座寝宫把守的面无表情的宫卫,压低了声音:“皇上不会见你,还是起来吧。”

云邵阳整个身躯微晃,看着我的表情甚为不甘。

“要处死他们的是太后,你又不是不知道,起来吧,你这样,岂非让皇上为难。”我急切地规劝。

“我不起来,除了皇上,谁又能救得了他们。”云邵阳低哑地开口。

“邵阳兄,你可是糊涂了,皇上的特赦随时都可以下,只是,起码也要天时地利人和吧,现在太后正是盛怒之下,等过几日,这件事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云邵阳看向我,微微想了想,问我:“皇上,这般说?”

我摇摇头,道:“皇上没说,可难保不是这么想的。如今你的人虽在狱中,可不曾少一个吧。只要还活着,法子就有的是。”

云邵阳有些怀疑地看着我。

“你这样跪着等着,是想不出法子的。”我不客气地指出。

云邵阳微微偏过头,有些愠怒,有些懊恼,有些着急。

我趁着他耽于心理挣扎地时候,一鼓作气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他略感惊讶,然后有些赧然。

我四顾了一下周围,用更低的声音说道:“这些人的官职都在你之下,你还真好意思在这里跪着。”

云邵阳很诚实地回答:“哪里顾得了那些。”

我拽了拽他的胳膊,道:“我今晚在宫中当职,这就要回御医殿去了,不过,咱们兄弟一场,我先陪你到正元殿外的亭子里说说话,免得你个死脑筋不开窍。”

云邵阳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点头。

正元殿外有一方先帝御笔亲题的亭子,修得极为精致,又傍水依花,显得幽静雅致。很多时候,来正元殿求见的官员都会在这里等候传召。不过,此刻宫门已经落锁,想必是不会来人了,我和云邵阳便能在那里坐了一阵子。

云邵阳双拳捶在石桌上,道:“我的这些人绝非贪生怕死之辈,若非那些刺客武功深不可测,也决不会让其近身。”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是一气儿都负伤了么,当时,肯定都拼命了。”我顺着云邵阳的意思说道,随后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会悄悄派人送些上好的伤药过去。”

云邵阳有些感动地“嗯”了一声,然后又是咬牙道:“我去了探监的时候,他们说,看不出这帮贼子使的是哪个路数的功夫,只知道邪道的很。”

“不然,怎么会来行刺当今天子呢?”

“太后和皇上去巅祁山太庙之前,底下的人用了三日来封山,条条山路都是严加把守的,贼人却这般轻巧就进来了,我实在想不通是哪里出了纰漏。”

“看来,幕后指使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我的脑海里突然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冲击了一下,思维间,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片段,仿佛蚕丝一般黏人却又很快地断裂开……

是什么呢?想不清楚啊!

“况,又都是死士,问不出个好歹来。”云邵阳眉目愤然。

“既是死士,行刺不成,想必回去也是一个死,唉。”这个年代,卖命的人总是前赴后继的。

云邵阳的表情又是一阵纠结,他叹了口气,道:“男儿丈夫,不能死在疆场,却在故土上人头落地,这……”

“哼,末了,霍骁走的路,叫得人羡慕。”

“是么。”

“戎马沙场,破阵杀敌,方是我大殷勇士所为。”

我沉默。

大殷尚武,武家名门数不胜数,自家的小子逐渐大了以后,大多的父母都愿意将他们送进宫里编入御林军,既体面又稳当。而会让孩子进入军营的,少之又少,要自己的骨肉同平民一起上战场,在刀光剑影里豁出命来,是很多望族不愿做的。所以,当初霍骁进入军营这件事,是震动一时的要闻,唏嘘的声音也很大。

我一直觉得霍伯伯很伟大,把自己的亲儿子都无私出去了。想想自己每每念到霍骁的时候,心里抽成的样子,霍伯伯作为霍骁的父亲,心情又当如何呢?

“霍骁与你的交情甚好,可有与你书信来往?”云邵阳略微忧虑地说道:“听闻他受伤了,究竟伤了哪里?伤势如何?”

我一下被戳到痛处,“霍骁一心作战,除了与朝中联系,不会同旁人通信的。”我其实很希望自己能理解霍骁公私分明的原则。

“倒是他的作风。”云邵阳点点头。

对啊,最最折磨我的作风。

就在这时,有几个人影朝正元殿走了过来,我和云邵阳停下对话,齐齐朝人来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徐元和另一个内监领着三个身着便装的男人朝正门走去。

“究竟是何人,这个时辰仍可进宫。”我不解嘀咕道。

“许是军报探子。”云邵阳推测。

我同意地点头,定睛更加仔细地望过去。

这三个男人都生得非常高大,尤其是最中间的那个,简直跟霍骁有的一拼了。

夕阳西下,光线温吞得仿佛油画里的色泽。

我拍了拍云邵阳的胳膊,说道:“我先回御医殿了,你也别留在这里了,先去找弗王爷商量商量。放宽心。”

“也只有如此了,托你吉言。”云邵阳寂寂地说道。

我朝云邵阳笑了笑,正转过身来,只见那三个男人正好走过我前面,近看之下,无论是海拔还是身材都优秀得像是大殷的军人,并且一脸肃穆。

带着他们走的徐元见到我,顺带着朝我拱了拱手,道一声:“林御保。”

我依礼回他,“徐公公,这三位壮士是军报探子吧。”

徐元一愣,立刻点头称是,然后回头看向他们,拔高声音道:“你们,还不向林御保问安。”

我在那三张极其陌生并且有些僵硬的脸上一扫,摆手道:“我即刻就回御医殿了,还是免了吧。”说着,我拘谨而礼貌地朝那三个男人笑了笑。

突然,我被正中间那个男人的眼睛定住了神思。

漆黑地犹如一滩化不开的陈墨,此刻却又闪着迷人的光。

这双眼睛……这双眼睛……

“你怎么了。”仍站在我身后的云邵阳用手,捅了的后腰。

我立刻晃过神,有些尴尬地又是一笑。

那个男人瞬间用极度冷锐的目光迅捷地在云邵阳的手上一扫,结果,我感觉身后的云邵阳突然也有些呆愣。

这样看着一个陌生人实在非常失礼,于是我胡乱地把视线移开去。

那一刻,烧红的落日将最后的一线光辉隐去,天空中被渐蓝浅紫的颜色所替代。

可是,我却仍看清了那个男人的左手……

下一秒,我飞快地掉头就走,匆匆地,一如这消失的落日一般。

第一百二十九章:相思难解

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这样做。

打坏了爷爷书房里的古董花瓶,我飞快地掉头就走。

踩死了奶奶花圃里的名贵玉兰,我飞快地掉头就走。

玩挂了小冬瓜细心饲养的蟋蟀,我飞快地掉头就走。

烧掉了雪儿最珍惜的雨罗汗巾,我飞快地掉头就走。

……

我的家人一直希望可以将我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翩翩君子,可我除了台面上还过得去之外,私底下我大都很小人。

所以,当我发现了一个自己不该发现的秘密时,我本能地飞快地掉头就走。

可能是我走得过于飞快了,云邵阳事后告诉我,他觉得我其实很适合脚上功夫的修行。

那个落日的黄昏,我逃也似的地离开,在御医殿的药房里,坐在门口的门槛上,身后是一排又一排朱红色的药柜,鼻尖是药袋里清尘脱俗的味道,我对着快被我看烂了的明月,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我因为尚未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受到了方总管的批评,他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所以御保的身份对他来说没什么威慑力,况且,御保的职位确实略低于御医殿总管,现在方玉宣不在,傅峦也不在,没人为我说话,所以,方总管对我的教育时间也格外长。

于是,我以身心俱疲开始了一天,浑浑噩噩的一天。

和徐元攀谈的时候,他说寝宫四围的花种已换,我脑袋一片空白。

替殷容睿换药的时候,看见他的笑脸,我脑袋一片空白。

无意间问了一句那个乌衣使的去向,听说他已经回乡了,我脑袋一片空白。

大概是这一天里,脑海里空白期占据了太多,等我终于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居然又站在了橘色的夕阳里,眼前是那一方精致的亭子。

我在昨天那个位置转身,眼前一片空荡,我不禁有些失望,还以为,经过了如此消沉的一日,至少该有点虚构幻觉的症状才对……

就这样,我不得不默默地出了宫,回了家。

一路的行车,在我,不过眨眼的距离。

当走进自家大门的那一瞬,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有虚构幻觉的症状。

墨绿的披风下,女人略显焦急,看到我,松了一口气。

我庆幸自己反应不算太慢,而我的小冬瓜也还算懂事。

当我苦心孤诣地避开众人,带着两个女人藏进自己房间时,我简直太符合欲求不满的邪恶公子的行径了。

事后的一天,福伯曾经旁敲侧击地告诉我,爷的孝期未满,那些事,还是谨慎些的好。我因自己的形象大毁而觉得非常委屈。

不过,当时,我看着淼妃抱着小皇子哭得呜呜嘤嘤,而那个宫女也伴着哭泣的情景,还没有想到自己的房间里传出这样的声响会十分不妥,而是被一种莫名的感动所包围了。

“我将这孩子取名作德吉平措,是圆满平安的意思,你们中原人常说,苦尽甘来,因祸得福,希望这孩子今后,有满满当当的福分。”淼妃说这话的时候,温柔的像是画像里的女神,普渡众生,慈悲善良。紧接着,她笑得非常吉祥,说:“德吉平措在林御保家中等待母舅,一定再平安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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