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晟不再说话，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尹嘉炜做出要打砸何晟的布袋的样子，何晟抱住自己的布袋，踢开门冲了出去。

尹嘉炜骂了声“shit”然后坐在了临时铺好的床铺上。

洛子陵尴尬地看了看，跟着何晟冲出去。

何晟听见洛子陵跟着他出来的脚步声，在工厂车间的一个废弃机床上坐下：“你知道他们这里谁是头么？”

“额……这个，我也不清楚，过会儿我去问问我朋友看。”洛子陵跟着何晟一起坐在机床上。

“其实，那是一种生物。”何晟突然开口，然后又不再说话，“算了，和你小孩子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

“嘿，继续说嘛。”洛子陵好像听见了什么——生物？什么意思？什么生物？

何晟沉默了一会儿又重新开口：“我是工程师。我并不是医生。我们的道德素养可比那些医生差多了。”

洛子陵看向何晟。他的酒瓶底眼镜反射着白光，看不清楚表情。

“我们需要啊选修一门课——工程师道德，”何晟好像并没有在意洛子陵听不听得懂，他只是想说，“只有两堂课，课上教授给我们讲了一个例子：关于杀人的选择问题。你驾驶着一辆公交车，公交车上坐满了人，你在一个岔路口，车失控了，前面有两条路，一条路是通向市中心，路上有行人。另外一条路通向悬崖。你的车子突然失控……但是你还能控制方向。悬崖……你和车上的人必死，另外一条路……你将会杀死更多的人，但是可能……你走那条路还能设法停住车子，让自己获救……好吧，下面请你选择，你将会怎么办？”

洛子陵张口结舌地看着何晟。

何晟继续说：“来吧，选择吧，杀哪群人呢？杀谁呢？”

“无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不对。那个时候年轻气盛的我却回答的很轻松：‘首先，如果车上有我重要的人或者车外面的路上有我重要的人，我会选择保护他们。如果我爱的人坐在我的车上，我就会选择无论如何让车子停下来，救他们。如果他在外面……如果没有对我很特别的人，那么我会开着车子冲向悬崖，谁知到冲向街道我到底会杀掉多少人。’听听看，多么有逻辑性，多么合理，多么……”

洛子陵看着何晟，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你以为那是你能选择的么？给你的选择时间可能只有几秒钟，你的手一抖，那就是你的选择了。没得选。我本来对我的疫苗很有信心，但是现在看来……”

洛子陵想他明白那种心情。

“能做什么呢？nothing。 Nothing we can do about that but carry on。 ”何晟又像个孩子一样揉了揉鼻子。

Nothing we can do about that but carry on。

某些长时间在心里放着的东西突然发芽了。他突然觉得何晟的形象高大了很多。明明事情很简单——他一直都困在那里，那个dilemma。做什么都是错。

车子无论开向哪个方向都是错的。但是它只能继续。

“为什么？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尹嘉炜也不回怪你什么。”洛子陵继续问。

何晟摇了摇头：“很多原因。仅仅是我想做。仅仅是做我能做的。我不是为了嘉炜，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不明白。”洛子陵还是想继续追问。

何晟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你知道他们这边的人的头是谁么？我有点想让他单独给我一个房间让我作为实验室。这些东西……我不能放在嘉炜面前，他看见，保准还是要砸掉它们。”

“加油，别太难过。”洛子陵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说出这番话的何晟很伤感。

“喂，我没有难过啊？你说这番话跟可怜我一样，好恶心，我不需要可怜。”

“呃，我没有那个意思。”洛子陵挠着头，不懂何晟脑子里的回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的信仰，请不要鄙视我的信仰。”何晟说道，“话说快点带我去见你朋友吧。我要赶快给我的宝贝们找个家。”

洛子陵想继续问很多事情，何晟身上的谜题太多了，而且他总喜欢说话说一半搞的神神秘秘的。但是何晟催着洛子陵赶快帮他找实验室，洛子陵想来日方长，等以后有时间再问。

他也很好奇，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真的能研制出抑制疫苗效果的药物？
Chapter 49 恋爱

洛子陵去找姚夏柏和唐强。敲了好一会儿门，姚夏柏才出来开门。

姚夏柏的脸有点红，衣服有些凌乱，洛子陵看着姚夏柏，总觉得有些东西不太对劲儿。

“螳螂呢？”螳螂这个称呼算是洛子陵专属。一开始想叫他蟑螂——小强嘛，可是他闹着蟑螂太难听，于是洛子陵改口叫他“唐郎”。

“小强……呃，他有点不舒服。啊不，不是。”姚夏柏话说出来后才发觉似乎说的有些不妥，“有什么事么？直接和我说就好了。”

洛子陵也觉得很奇怪，刚刚唐强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不舒服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和他说么。不过洛子陵也没多想：“哦，我朋友，唔，就是那个一开始到你们这告诉你们我们的情况的那个人，何晟，他想要个房间当实验室。想问你们这群人里面谁是管事的，他找他要房间去。”

“哦，”这个时候，唐强也过来了，“我们没有一个什么头一类的东西。大家都是相互照顾，不过呢，阿柏嘛，说话挺有份量的。”

唐强说这些话的时候话里透着点骄傲的味道。

然而，看着突然出现的唐强，洛子陵脑子瞬间有几分钟当机的感觉。唐强衣衫凌乱，脸也红彤彤的。洛子陵也算有过一次经历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你们刚刚……”洛子陵结结巴巴地开口，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现在心中的惊讶和其他各种情绪混合的情绪。

理了理头绪，洛子陵咽了咽口水，尴尬笑笑，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好。

“我们在一起了。真正的在一起了！”唐强却不遮掩，大大方方地说道，“唔，准确说来，你现在打扰到我们了。”

“咳……”洛子陵一口气没上来，有种被噎到的感觉，但是很快又觉得气顺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洛子陵呵呵笑着：“那个，恭喜两位啊。哈，你们这算……圆房了？唔，是正式夫妻了？”

姚夏柏还是那么一副万年冰山脸：“洛哥，我们还是说事吧。”

倒是唐强很开放，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事的样子：“阿柏，你遮遮掩掩的干嘛，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和洛哥又不是外人。”

“额……”洛子陵笑着，有点佩服唐强颇为开放的行事作风。

“哈，说实话我很感谢这次灾难。哈哈哈……要不是现在的情况我和阿柏的感情也不会这么好……”唐强口无遮拦着。

姚夏柏看不过去一把捂住唐强的嘴：“洛哥，你朋友需要一间什么样的房间？”

“呃……”洛子陵撇了撇唐强，笑了笑——是啊，这场灾难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唔，这边有没有化验室一类的地方，我想那种地方应该比较合适他改造成实验室。”

“正好，化验室里面因为里面试剂的各种味道太奇怪，所以没什么人愿意住，唔，就在这间大楼后面那个小房间里。你可以过去。你可以去仓库领一把锁。”

“谢了。”洛子陵识趣地赶快离开，临走送上祝福，“你们两个人继续哈，我……不会再继续打扰了。”

“嘿嘿，洛哥，你也可以的。”唐强追上对洛子陵道。

洛子陵摇摇头——他也可以的。可以什么？他喜欢的人不在这个时空……洛子陵的脑海中闪过洛少阳的脸，却又觉得有点心虚。

但无论如何——此路不通，此路不通，他已经决定要放心这没有意义的思念了。

他的爱情，还是算了。

何晟没去找看仓库的人要了锁和钥匙。然后布置好了他的实验室。

实验室本来就是化验室，墙边的放试剂的柜子里面还有几瓶试剂。两张实验桌，估计是因为太久了，直接被丢在这里了，现在倒是正好能直接使用了。

何晟一点点把从护校找来的东西搬到桌子上。

等到何晟把东西摆完，一切看起来还真的颇有点实验室的味道。夜已经深了，窗外隐约的路灯和月光不足以照明，这里的电源估计在丧尸潮爆发前就已经不能用了，现在的光源是屋内两根摇曳着的蜡烛。

烛光中，人的影子变得很清晰，投射在墙上一晃一晃。

洛子陵怀疑地看着身边的一个蜘蛛网问何晟：“你确定你能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下找到疫苗的抑制剂。”

“有点难度……”何晟拿了块抹布擦干净一张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椅子，“但是可以试一试。我明天去问问，看看这个工厂里还有没有这方面的能用的人，我听说你成绩不错，还参加过市里面生物竞赛，要不要来帮个忙。”

“呃……”洛子陵想，好像是的，那个时候生物竞赛是所有奥赛竞赛中最容易获奖的一个项目，唔，以洛子陵现在的水准，的确很有可能。可是他不是洛子陵，“一个高中生的水平能做什么。”

“哈，怎么突然变得不那么激情了？”何晟笑。

洛子陵不懂何晟什么意思。什么叫变得不那么激情了，他一直很激情么。

何晟似乎为了和他的实验室培养感情，要在实验室里多呆一会儿，洛子陵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了。回去之后看到洛少阳正拿着那张纸研究着。

这些隐藏着某些秘密的数字很让洛少阳为之倾倒。

房间已经被收拾的很像样子。办公桌上洛少阳用刚刚他们晚饭喝的可乐的瓶子做了个烛台插着蜡烛作为房间照明。洛子陵正趴在桌子上演算。

洛子陵大致瞥了一眼，看到他已经演算了有至少五张纸了。

洛子陵问：“爸，你发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现。”洛少阳回答，“我相信这绝对是某种密码。我想这些数字里面应该隐含着一些秘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加密的？”

七月一日午夜。那个未完的句子让洛子陵心里也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儿。

洛少阳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1点了。他一边继续自己的演算一边催着洛子陵睡觉。

无事可做的洛子陵也早就累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办法好好洗个澡，虽然身上满是灰尘粘液，洛子陵打了点水随便洗了洗，男人，再脏再难受，忍忍也就过去了。

其实现在的条件各种说不上来的诡异，例如现在虽然各种环境都很差——照明甚至使用蜡烛，床铺也是直接打地铺。可是这用来铺床的东西——应该是从附近的超市拿来的，似乎是羽绒的，质地还不错。

枕头垫被还有被子都是一套的，应该是平时商店里看到的最高级的那种。洛子陵嗅着被子上属于新开的织物的气味，翻了个身闭上眼，虽然睡不着但是任然尽量酝酿睡意，努力睡觉。明天又将是奋斗的一天，能好好睡一觉就应该好好睡一觉。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各种事情在他的脑袋里面爆炸着让他根本睡不着觉。

恋爱这种东西，听说和心理无关，只是身体几个腺体分泌了费洛蒙。

呸，你说说看什么不是身体的生理反应，说的再玄乎的思想，还不是需要大脑这个生理结构的支持？

同性恋这种东西，听说基因已经写好了。

呸，基因控制你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那是不是生了一场重病，要是破坏到了基因，同性恋是不是会爱上异性？

恋爱，想想就很麻烦。

恍惚间听见了隔壁传来的喘息声和呻吟声，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的洛子陵心跳飞快——他妈的螳螂和他的兵哥哥也太他妈大胆了吧……

不过……

不过……

洛子陵翻了个身，看着空空的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本世的唐强那强作的欢笑。还有他的妹子，他的女儿。

到底什么是对，到底什么是错，到底是么是好，到底什么是不好。

翻了个身，洛子陵继续想起了很多——李紫烟。那个时候的李紫烟已经死了，王潼说他死于他知道的太多。而这里，他刚刚好像看见李紫烟了，当时是吃晚饭的时候，他和上次见到的他的同学一起分菜。

虽然看得出来过的很辛苦，他的样子也颇为狼狈，没有怎么修边幅。

可是他正真真正正地笑着，活生生地笑着。

萧潜，他居然见到了杨玲的弟弟。总觉得留下萧潜会有什么用的样子，就像游戏中开启副本的必备工具的感觉。之后会怎么样呢？他会见到这个时代的杨玲么？这个时代的杨玲又在做什么呢？正在进行禽凰计划还是时光机的研制？

他回到了这里，2022年会怎么样呢？

一只蚊子咬了洛子陵一口，洛子陵啪地一声对着自己的脸来了一下。蚊子嗡嗡的声音没有变小。洛子陵觉得自己的脸一阵火辣辣的。

洛子陵那叫个哀嚎。

听见巴掌声的洛少阳走了过来：“陵陵，怎么了？”

“有蚊子。”洛子陵漫不经心道，心思开始飞远。蚊子。你说猫和狗会变成丧尸猫丧失狗，那么这些蚊子会不会变成丧尸蚊子——人类要怎样消灭这些丧尸蚊子？它们那么小，目标那么小……

然而，洛少阳竟然拿了张纸，坐在洛子陵旁边开始给他扇风。

洛子陵感觉一阵阵凉凉的风吹过，舒舒服服的，蚊子的嗡嗡声也小了很多，眼皮开始打架，准备慢慢睡着，却突然又清醒过来，一脸无语地盯着一脸哈欠连天的洛少阳：“爸，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唔，”洛少阳温柔地回答，“帮你扇风啊，今天挺热的。唔，顺便赶蚊子。哎，天热了，蚊子也出来了。”

“爸，”洛子陵觉得眼睛一阵阵地湿润着，“你早点休息吧，你伤都还没有好透。”

“刚刚听见你啪的一声，听的爸爸心里疼死了，这些该死的蚊子。”

“爸……”洛子陵压制着心里的感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老是还这么……”

“爸爸现在只有你，不宠着你宠着谁呢？”洛少阳说着，还不忘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洛子陵的头发。

“爸……”洛子陵躲开洛少阳的手，“你将来会和刘圆媛结婚。”

“噗，你个死小孩，”洛少阳的声音里面带着浓浓的慈父的味道，“我和你圆媛阿姨其实……哎，反正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好儿子。”

“好好好……”洛子陵点着头，但是其实更想问其实什么呢？其实不会结婚么？是不是不会结婚？算了，别做春秋大梦了，挡人家谈恋爱是会被驴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