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生——雪沿
雪沿  发于:2012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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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并蒂,话分两头。

却说清晨时分,严良之兄弟俩正坐在那破败家中床上说话。

白芷儿叹声道:“我跟哥提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哥不会想听的。”

其实,严良之却是十分的想听——这‘起死回生’的法门,问天下谁人不想知道呢?但先前自己说仙

鹤门是歪门邪教,还劝了白芷儿快快忘了在仙鹤门学的东西,此时既然人家话说半截,自己又怎么好

意思开口讨问呢?

就算不问起死回生罢,总该弄明白此时白芷儿身子健康如何,严良之话锋一转:“良瑾方才说自己已

是死人,此意何解啊……?”

白芷儿道:“我自己略知医术,哥是知道的。至于自己的身子骨,自己自然会医治,哥不用为我担心

了罢。眼下咱们却要仔细一下日后,大娘走后家中细软俱散,我们兄弟二人何以为生?”

严良之顿了顿,满面担心道:“日后我也有些打算。墨州素来文强武弱,我欲在此开一间武馆,不为

教授武功,只为教人强健体魄。可良瑾的身子骨为兄甚为担心,还是给你请个名医瞧一瞧,真的好转

后再说吧。”

白芷儿唇角偷笑一下,咬着不露声色方说道:“倘若等我身体好转在办武馆也并非不可,可是这些时

日咱们兄弟的衣食从何而来?况且我也没什么大事,哥尽管放心。眼下咱们还是查找家中剩下什么物

什换来银两置办东西,开个武馆总要准备一下为好。”

严良之略有迟疑,终于凝重的开口道:“良瑾,你真的同意与我一起开个武官为谋生计?”

白芷儿轻笑:“大哥定下的主意,芷儿自然同意。”

严良之不知说什么才好,白芷儿便催促他洒扫庭院收拾屋子,查点物什。二人干了半响,严良之在他

娘屋里密柜中翻出了一张破旧房契和些许细软首饰。房契正是这宅子的房契,那些首饰严良之没见过

白芷儿到是认得,正是严老爷的小妾白芷儿的亲娘当年之物,不知为何却收藏在正室夫人的密柜之中

白芷儿便让严良之将这些首饰当出去换些银两置办置办办学的东西,况且两人自早上起还一点没吃东

西,此时都有些饿了,正好上街吃点东西。

再见墨州,风貌不变却已经物是人非。

两人都是许久离乡之人,自然对旧物旧景分外亲近。一路说笑,当了细软换来不少银子。两人挑了一

个小酒馆简单吃了,又逛了半天,终于天色渐晚才起身还家。

这正走到护城河边,只听‘噗通’一声,人声喊道:“有人跳河啦……”

路上行人闻声纷纷凑到河边看热闹,严良之白芷儿也跟了过去。

之间护城河面一艘华丽大船,傍晚时分,船上已是灯火通明。依稀可见身着纱衣的舞女正三两成群向

船下张望,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婆子站在甲板吆五喝六,嚷嚷着什么。

周围人们议论四起。有人说说是这大船不一般,是当地官员迎接朝廷来的什么什么王爷特地造做的。

有人说这个什么什么王爷不一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在京城除了皇上就数这王爷厉害,当

地的官员动用了不少的税款来迎接款待这位来头极大地人物。

严良之和白芷儿挤在人群里左顾右盼,方才只听得一声‘有人落水’的说辞,定睛看去却见河面平静

并无落水人的踪影,而那大船上的人也无救援的动静。

人们说着瞧着,到底看不出动静,不耐烦的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好事者则还在岸边等着看个究竟。

“我方才也听见落水之声,怎么不见那落水人浮上来?是不是听错了?”严良之伸头瞅着那河面小声

嘀咕。

白芷儿却两眼直直瞧着华轮,久久才回道:“我看见一个女子落水,许是沉底了罢,这么久没浮上来

已是凶多吉少。”

严良之转头看他,愤怒的低声吼道:“你既然看见有人落水为什么不早说?”

白芷儿一怔,转过头来眼中有一丝委屈,却没有说话。

严良之却不看他,脱下衣袍跳进水中。

第二十一章

严良之却不看他,脱下衣袍跳进水中。将白芷儿那句轻唤抛在水浪声中。

话说严良之少年时候是很识得水性的,后来上了武当山学武艺道法就从来在不入水了。还在初春时候

,江水冷得能刺穿人的骨头,这时候猛然跳入水里,可以想到那滋味真真入骨。

只见严良之一个猛子扎下去再起来时已经冻得嘴唇青白,但他毫不在意奋力向前游去。

白芷儿眯着眼看他,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一种难以逾越的距离。似乎,就这样越来越远了。

周围的看客沸腾起来,又是一阵阵七嘴八舌的聒噪。

严良之几乎游到江心那华轮之下,只见他一头扎紧了水中不见了踪影。

白芷儿的注意,却被另一个人吸引。

这人在一众的拥簇下,缓缓从华轮的船舱里出来。只见这人身材不高却很挺拔,身着镶边靛蓝宫袍,

袍上刺绣精致,若仔细辨别便可知道那是闻名天下的苏绣。

江上烟雾,随着华轮渐次驶来,慢慢那人的脸也逐渐清晰。这人脸面十分白净圆润,只是那下颌有些

过于尖削。他一双绣眉浓郁漆黑,乌珠顾盼,回眸生花。他朱唇轻启,微微带笑,那笑意疏朗中透着

倨傲,明澈中隐着阴悒。

这人的周围,正围着墨州的大小官员。墨州太守正在这人的左侧滔滔不绝不知说的什么,态度恭谨,

一副极尽讨好的颜色。

“真是……天下何处不相逢啊……小小的阳芷。”那人嘴里轻念了这么一句,声音太轻谁也没有听见

华轮驶来,白芷儿与那站在船头的人目光相逢,顿觉一惊。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目光游移起来。

江面突然裂开,水花迸溅中一个人头泼水而出。紧接着,这人的背后驮着另一个人。

那人赫然就是严良之。将要游到岸边,那群看热闹的人中也有热心的下去接应,七手八脚将两人拉上

岸来。

原来这落水的是个舞女歌伎,此时脸色青绿,恐怕早已溺死。

华轮靠岸,轮上众人纷纷下船上岸,那靛蓝宫袍者亦在众人拥簇下走了下来。

白芷儿本来想从到人群后面溜到严良之身边,脚还未移,便听见严良之一声虚弱的‘良瑾’。

低头看下,严良之已在众人搀扶下近前了来。白芷儿只得冲出人群上前扶住严良之,刚想开口问,严

良之便一头昏厥了过去。

“哥!哥!”白芷儿惊叫起来,伸出手要探他鼻息,忽听一道尖软的声音道:“将他带回船上。”音

调不高,却穿透众人嘈杂,直入耳中。

他话音一落,便立即有两名侍卫走上来要将严良之架走。白芷儿将严良之护在怀中,面上浮出不解:

“我哥哥方才救了那落水的姑娘,何罪之有?”

“公子莫怕,我们只是将令兄带回船上医治,并无他意。”说话的是墨州太守,态度十分的谦和。

太守还要言语,被那人抬手止住。白芷儿抬头一看,心中已十分肯定——这锦衣宫袍的人果真是自己

多年的旧相识。

这个人,曾经名叫玉锦。

之所以说曾经,因为玉锦这名字是他在秦楼楚馆时的花名。

玉锦走到白芷儿身前,见白芷儿瞪着大眼看自己,不禁一笑,轻声道:“不认识我了,用得着把眼睛

瞪得这么大吗?”

“大胆庶民,见了公公还不下跪!”身后传来一声喝骂,说话的是跟在玉锦身后的随行太监,个子不

高,面容清秀中显得奸厉。

白芷儿错眼看他,瞳眸中发出了一种光线,那人见了,竟往后缩了缩,噤声不语了。

玉锦笑得更加开怀,道:“你还是老样子呀,不,似乎更任性了一些呢。”

白芷儿还来不及答话,方才那甲板上的半老徐娘就急急扑上来跪拜在地上道:“落水的贱人已经找到

,草民训导无方,请公公饶命。”

墨州太守立刻变换出另一副尊容,严肃说道:“大胆王婆,你手下的歌女如此放肆,竟敢打扰了公公

的雅兴,你可知罪?”

王婆满脸惊慌,连连磕头道:“草民知罪,草民知罪。”

太守重重哼了一声,厉声道:“将那女子重则五十大板,收狱充军。”

“一个弱女子,刚溺了水,再挨上四五十个板子,难道太守大人想要她的命不成?”玉锦声音高尖,

笑意盈盈。

墨州太守立刻转换了一副嘴脸,满面堆笑的道:“公公教训的是,那就将那不懂事的歌女狠狠教训一

番作罢。”

玉锦却看也不看太守的老脸,转身对满面惊疑的白芷儿道:“这位公子快请上船,咱家自会医治你这

位救人的朋友。”

说罢那两名侍卫便不由分说架走了严良之,白芷儿亦在人们的唏嘘声中随着玉锦上了甲板。

******

蓝羽跟着玄鹤进了竹阁。他进来时玄鹤已然落座屋中,这本微乎其微的细节令蓝羽大感惊叹。

为何惊叹?

蓝羽从阁外走到阁里不过一瞬,在这倏忽之间玄鹤竟然已经安然坐稳,而且似坐了许久的样子,这速

度之快岂不令人咋舌!

“偷仙……”玄鹤这一句立即又在蓝羽的脑海里闪过。

难道,果然是偷仙吗?

蓝羽进门跪下叩首道:“属下不知所犯何罪?”

玄鹤低头盯着手中红梅,玩味的笑道:“师弟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跟师弟闲话家常,怎说什么

罪不罪,杀不杀的?快些起身罢。”

蓝羽听了,犹疑的起来立在一旁。

玄鹤又笑说:“这屋里不是还有木凳么,坐下说话。”

蓝羽便找了最近的一个凳子坐下。

“若说到犯罪,今天坐在这里的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不是吗?”玄鹤轻轻的说,语气散淡,却透出阴

冷。

蓝羽紧紧皱眉,嘴唇苍白了几分。

玄鹤突然凑过来,脸几乎贴上蓝羽耳畔,声音极其暧昧迷惑:“难道你没有怀疑过……先代掌门是我

杀的么?”

蓝羽浑身一个激灵,几乎要从凳上跳起来,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大腿。这只手力道似乎很小,却坚若

磐石般的将他按在凳上。

“就像我一直都怀疑是你杀了白芷儿一般。”

玄鹤的话语飘然而过,似一记重锤,在蓝羽脑中砰然作响。

蓝羽惊回首,恰与玄鹤贴面而视,眼中错愕不解。

远方的云升腾起来,天地间最后一丝光气也在西边消逝了。苍穹大陆一片灰白,高山之巅云烟滚滚间

仿佛世间万物都化作虚无,徒留下一地白雪欲融,恐到来年连这一些雪花儿也荡然无存了。

窗外暗淡下来,室中的二人却有些面面相觑。

幽明的光辉间,只有他一双雪眸如此明亮。

“掌门人何出此言?”蓝羽打破这微妙的平静,但声音明显低沉沙哑。

玄鹤突然站起,慢慢踱步到窗边。

月轮高悬,静静泼洒银色光华,玄鹤周身浸在其中,犹如镶嵌在暗夜中的明珠一般,悠然笑道:“我

方才也说了,你何必装蒜。”

蓝羽沉声道:“掌门人方才说的事……属下的确怀疑过。但这偷仙是甚么东西,委实是第一次听说。

“呵呵呵……”玄鹤笑出声来:“倘若不为了这偷仙,我何必毒杀先代掌门,而你……你又何必机关

算尽的害死白芷儿呢?”

“这!”蓝羽霍地站起,惊得瞪大眼珠望着玄鹤,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心里七上八下,难道自己的

所作所为说玄鹤都已经知晓了么?!这一寻思非同小可,蓝羽后颈僵直,心里着实恐惧起来。

“掌门人……属下实难揣摩您的意思。”蓝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自觉祸已临头,手已握住腰中

护身短剑。

玄鹤斜斜望他一眼,一张清俊绝丽精致无暇的面孔不带一丝表情,而那双乌黑的瞳仁中闪着鹰隼般锐

利的光芒。

玄鹤转头望天,只见苍茫的黑幕上星罗棋布,那月轮驾着云烟载沉载浮的荡漾,他唇边忽然也漾起了

复杂的笑意。他声音清然:“偷仙,乃是本门独传道法,精妙至极,威力无边。学成之人堪比谪仙,

故名偷仙。”

蓝羽沉默静听,缓缓抽回握剑的手。

“蓝羽师弟,”玄鹤继续道:“你可知道天竺佛学中‘七苦’所指是何事物?”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是为‘七苦’”蓝羽答道。

玄鹤点头:“不错。超脱七苦则成仙,沉沦七苦则为魔。仙魔同道,只差毫厘。”

他轻轻顿了一顿,似乎理好了要说的话,继续道:“先代掌门一介女流,终生只记挂着自己的恩怨情

仇,难成大器。而这偷仙的道法,原本藏在代表本门掌门身份的羊脂玉扳指之内,而现下这羊脂玉扳

指内却没有这道法的秘诀了。”

蓝羽一怔,问道:“秘诀去了哪里?难道说是给人偷去了么?”

玄鹤笑道:“不是给人偷去了,难道秘诀会自己消失不成。”

蓝羽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盗取扳指内的秘诀?”

玄鹤道:“我不说,你也能猜到是谁。”

第二十二章

船舱内医官正在给溺水的严良之医治,白芷儿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玉锦敲敲桌子,轻松笑道:“老朋

友再次见面,你怎么如此冷淡我呀?”

白芷儿回首瞪他一眼,突然冷笑了一声:“我不是冷淡你,我是担心我哥。”

玉锦笑道:“那位医官是这里最好的医官,如果连他也医不好你哥,那是你哥命该如此。不如放轻松

一些,跟我喝杯酒如何?”

白芷儿拱拱手,笑道:“老朋友见面,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移步至一间豪华船舱,这是墨州太守特意为玉锦休息而备。

举杯共饮,觥筹相交。玉锦挑一挑眉,眼中露出复杂神色:“多年不见,你长出息了,阳芷?”

白芷儿道:“多年不见,该是玉锦哥哥长出息了才对。”

玉锦听了,连忙将手指压在唇上,凑近白芷儿的耳朵轻声道:“我现在叫赵锦,你莫要唤我以前那花

名啦。”

白芷儿眯起眼,仔细瞧了瞧赵锦,突然眼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赵锦?难道你是那传

闻中权倾朝野的赵公公?”

赵锦坏笑一声,道:“不错,正是我。”

白芷儿放下酒杯,拱手道:“哥哥实在有大出息,芷儿恭喜晚了。”

赵锦道:“阳芷修要谦虚,你跟着那半男不女的老家伙去了仙鹤山学到了仙术了罢?”

白芷儿眼放精光,低低一笑:“赵锦哥哥,你身上少了一个东西,可这毒辣的眼光却一点没少啊。”

赵锦接蹙眉道:“那老匹夫莫不是已给你害死不成?”

芷儿摇了摇头,笑道:“她是给人害死,但害死她的人却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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